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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都市报副刊讯 图为：红火的酒席一条龙CFP图 本报记者贺俊实习生钟梅 “正在办宴席的时候，发现管账的人和账本一起不见了。”在仙桃一家文化单位上班的彭先生，说起这件事，对仙桃市纪委的行动之快赞不绝口。 酒宴正酣，纪委来了 省纪委有关升学宴的一起通报，将仙桃市麻港街纳入人们视线。 7月17日，该市胡场镇麻港街被雨水淋得湿透。清一色的三层小楼密布街道两旁，有些一楼被改成了门面。这是江汉平原集镇极为常见的布局，代先仿的家就在一家蛋糕店旁。 11天前发生在代家小楼前的事情，街上人尽皆知。“正在办酒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深读周刊记者问起彼时情形，一名街坊略显尴尬地说。 当天，有不少人见证了代家宴席被打断的那一幕。 7月5日、6日，身为仙桃市三新农电有限责任公司胡场三新农电站副站长的代先仿，为儿子操办高考升学宴。操办期间拉彩虹门、搭喜棚，安排便席8桌，正席17桌。除邀约亲戚外，代先仿还接请了胡场供电所三新农电站员工李军、胡场司法所所长代巨保、胡场镇枣湖村党支部书记陈守兵、麻港邮政工作人员田少敏等人。 胡场镇纪委副书记闵文华参与了当天的查处。今年2月以来，仙桃市严禁共产党员和国家公职人员操办婚丧以外的喜庆事宜，7月正是升学宴的高峰，虽然6日是星期天，他仍在镇里巡查，“在车上，我接到市纪委通知，有人举报代先仿正在家门口违规办升学宴。” 闵文华的电脑上，保留着当时前去查处时的录像资料。可以看出，当天中午骄阳似火，代先仿的家门前热闹非凡，一个红色的充气彩虹门立在路边，上面贴着“爱子金榜题名”的大红纸，两个绿色棚子下各摆着几张桌椅板凳，凳子上坐着吃酒的人。喧闹声中，有彩炮冲天炸响，一响接一响。 在人群中，很容易辨认出胡场司法所所长代巨保等人的身影。当天，纪委调查人员一出现，这场升学宴立刻被打断。上个月，代先仿曾签过不操办不参与违规喜庆事宜的承诺书，他深知自己的行为已然违规，并未多做辩解。 事实上，高考录取通知书一般在7月中旬陆续发放。代家举办升学宴时，他的儿子还未收到录取通知书。 类似情形在仙桃并非孤例。 在仙桃市纪委通报的另一起违规操办升学宴的查处中，该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彭场监管所公职人员梁某，在酒店为儿子设宴请客的时间，是更早的6月23日，当时甚至连提前批次的录取通知书都还未开始发放。 赶人情“触雷” 这两场被打断的升学宴，在仙桃当地影响深远，甚至在全省引起回响。日前，省纪委通报了仙桃市这两起违规操办升学宴的查处，并发出四条禁令，剑指升学宴、谢师宴。 仙桃市纪委反应迅速，两天后，代先仿违规操办升学宴一事就有了查处意见。 7月8日，仙桃市三新农电有限责任公司给予代先仿行政警告处分，扣发2个月绩效薪金；对违规赶情赴宴的李军通报批评，扣发1个月绩效薪金；对监管不力的胡场供电所所长李京军全系统通报批评，扣发1个月绩效薪金。仙桃市纪委对违规赶情赴宴的代巨保、陈守兵、田少敏等3人批评教育，责成代先仿所在单位将所收礼金退给赶情人员。 “相当于在工作场合被扇了个大嘴巴。”当地一位官员提到此事，如此评价。 值得一提的是，前来赶情的员工李军，也被给予通报批评，还扣发了1个月绩效薪金。“李军的爸爸和代先仿是老同事，已经病休在家，就要李军前去赶情。”事后，李军曾和胡场供电所所长李京军谈话，解释当天出现的原因，表示并不打算在那吃饭。“作为一名党员，他出现在大操大办的现场，就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也违反了规定。”胡场镇纪委书记荣科如此解释。 通报处理后，李京军远在北京、成都等地的同学，纷纷打来电话。“说我出名了。”实际上，李京军当天并未出现在升学宴现场，也未赶情，甚至在知道代先仿要办升学宴前制止过，但他作为直属管理上司，也被处分了。“说冤也不冤，作为单位的管理者，毕竟没做好监管工作。”李京军事后劝说单位另一名员工，放弃操办升学宴。 7月17日，记者在代先仿家看到，门前空地空无一物，一楼两个朱色铁门半掩。操办升学宴当天，一楼堂屋也摆了桌椅待客，如今已找不到当天的任何痕迹。代先仿不在家，工作未受影响，代的妻子神情略显憔悴。 一名接到代家升学宴邀请的街坊告诉记者，代先仿一家在仙桃市区有房子，平时并未住在麻港街上，只在过年时回来小住，周围邻居不少人都去赶了情。“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也有些侥幸心理，觉得周末在农村办，不会引起注意。”在事后的谈话中，代先仿曾向李京军表达后悔。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没有在仙桃城区的酒店请客，没想到在农村办席仍被处理。 副市长也为人情头疼 升学宴的背后，是仙桃市近年来愈演愈烈的“赶情风”，已成为一些家庭的难以承受之重。 在江汉平原，一家有个什么事情，就邀亲戚朋友来赶个人情，这种宴请被称为赶情。“人情不比债，头顶锅来卖。”近年来，除了传统的红白喜事，仙桃市新增的一些赶情名目五花八门，订婚、开业庆典、参军入伍、考研、出国留学等都是赶情的理由，仅生日宴就有满月、周岁、五岁、十岁、六十寿宴、七十寿宴等。 胡场镇纪委书记荣科曾见识过变着法的请客。请客的这一家，家里有两个儿子，10年来至少办了9次酒席：大儿子订了两次婚，虽然第一次订婚后婚事告吹，但订婚时都请了客，结婚后生了两个孙子，两个孙子的满月和周岁，分别请了客；小儿子虽然没结婚，考上大学时摆了升学宴，考研成功后又请了一次客。 “有人说儿子在武汉买房了，就在仙桃请客，来赶情的人连房子都看不到。还有人多次离婚，再婚时都会请客。”仙桃市纪委监察局副局长范崇来深有感触。不止一名公务员向他反映，人情负担过重，每月的工资几乎都被赶情了，一年下来，少的要花去1万多元，多的花三四万元也不稀奇。 不止在仙桃城区，农村的人情负担也重。“家里亲朋好友多，赶情的花销就大，我们家去年赶情就有2万多元。”3月29日，仙桃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李启斌蹲点调研时，听到三伏潭镇夏市村村民罗汉元的这句话，不禁心里一跳。 罗汉元家每年收入有个七八万元，但人情支出就超过收入的1/4。而村民陈宝林去年养猪收入1.5万元，赶情花去5000多元。村民李朝三说，几年前赶情一般是50元，现在100元都觉得拿不出手，如果是至亲，起码要给300元到500元。“我也有亲戚朋友，繁重的人情确实让人头疼，必须得到遏制。”李启斌说。
这与去年省委第十三检查考核组反馈的情况一致：目前社会上婚丧嫁娶、乔迁升学、添丁贺寿的请客随礼风气比较盛，人情开支大，经济负担重，也会诱发一些借机敛财的不廉洁行为。 为了让送出去的钱不打水漂，自己也只能通过办事来“回收”，赶情逐渐成了被绑架的人情债。“七八月份就是升学宴、征兵宴，去年这时候，我几乎天天都会接到邀请。”闵文华去年仅这两个月就送出约2万元。 人情风催生酒席一条龙 这几日，仙桃的恒迪国际建材园极为热闹，几乎每天都有商户在门前摆酒席。在这里做生意的陈先生最近常接到邀请，几乎都是升学宴，有时一天要赶两家，连吃一两天。 门前摆的是具有仙桃特色的酒席一条龙。一般会在门前立上一个充气的彩虹门，用彩钢板搭起油布棚子，厨具、炊具、桌凳等东西都有人提供，有专门的厨师和帮工，直接买菜做饭端上桌，完事后还有人打扫“战场”。 这原本是农村办家宴的惯用方式，随着愈演愈烈的“赶情风”，近年来在仙桃城区也越来越普遍。 “直接可以当个甩手掌柜，繁琐的事都有人做，最重要的是凑个热闹捧个场子。”陈先生家也曾办过类似的酒席一条龙，搭棚子很灵便，也不挑地方和天气，甚至可以“占用”一下街道。 7月5日、6日，代先仿在自家门前摆的，也是这样的酒席一条龙，前一天提供便饭，第二天吃的是正席，便饭的饭菜相对简单，正席的饭菜稍微精致点，但都有鱼有肉。宾客们有说有笑，在棚里吃喝完毕后，还可以到主人家继续娱乐。 据统计，在仙桃的酒店，三到四成的赶情费用是在吃喝上，吃完还要开房打牌娱乐，费用很高。两名办酒席一条龙的师傅告诉记者的价格相仿：桌椅的价格一般是15元/套，可坐4桌的棚子60元/格，便饭30元/桌，正席40元/桌，烟酒自备，主人家可以自己买菜，也可以由他们代劳，如果去的是比较偏远的乡镇，还需要加个运费。即便如此，办一场50桌的酒席，费用仍比酒店里动辄三四百元一桌的酒席低。“可以热闹两天，很划算。” 类似升学宴这样的赶情多了，酒席一条龙成了经济适用的代名词。在仙桃城区，很容易找到酒席一条龙的广告，这个因赶情而催生的行业，一年四季不愁活干。“上个星期连着做了9家的酒席，一天最多搞2家，人员都调不过来。”罗师傅带着五六人的团队，忙得团团转。 不过，也有些不好的风气产生。有些家庭仗着财大气粗，宴请长达一周，称为“前三后四”，赶情的人不好意思，只能多送礼金，负担更重。 “想办酒，就莫想上班了” “如果你想给孩子办酒席，就不用来上班了。”为了严格执行禁办升学宴的禁令，李京军对单位的一名员工发了狠话。自从2月份，仙桃市发下严禁党员和国家公职人员操办婚丧以外喜庆事宜的禁令后，所有单位为之一震，该市纪委目前已连发四期通报，剑指12起违规赶情宴，升学宴只是其中之一。 以父母的名义宴请，甚至父母协助办宴，都是不被允许的。 3月18日，郑场镇中心小学教师胡某及其妻子以爷爷、奶奶名义发请柬，为孙女满月接客，搭着喜棚的满月宴摆了11桌，参加赶情的除了校长卫某外，还有3名副校长、1名工会主席及33名教师，造成较坏影响，无论是胡某还是参与赶情的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理，仙桃市纪委还对该校进行了全市通报批评。 5月11日，欧湾村党总支副书记、村副主任彭某，协助儿子儿媳操办孙子的周岁宴，请了12个村的21名村干部，被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并将收受的4100元礼金全部退还。21名村干部被通报批评，其中有4名村干部参与打“晃晃”赌博，被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包括彭某在内的22名村干部，全部被取消年度工作绩效奖金。 违规操办喜庆事宜，不仅会被实名实姓通报，还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是公职人员，也要时刻注意，不越雷池。 “正在办宴席的时候，发现管账的人和账本一起不见了。”在仙桃一家文化单位上班的彭先生，说起这件事，对仙桃市纪委的行动之快赞不绝口。 5月15日，仙桃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孙某和妻子赵某，在天怡大酒店为女儿举办满月宴，同时举办婚宴，安排正餐22桌，该院15人赶情赴宴。没想到，宴席还在进行，账房先生却被纪委工作人员带走调查。后来，孙某夫妻不仅被全市通报批评，收取医院职工的人情钱也被责令退还，所在科室及领导均受到批评。 这样的雷霆行动，对遏制仙桃市的“赶情风”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真想不到，我们单位的同事把人情钱退了。”4月1日，仙桃市国税局张沟分局近20名干部职工收到一笔意外的退款。原来，这是该分局一名工作人员退还去年底乔迁宴的人情钱。 刹住歪风，吹来清风 “我们的生意比去年少了一点，这个禁令主要是对公务员影响大。”禁令指向违规赶情后，罗师傅处于市场前端的酒席一条龙，直接感受到了风向变化，他现在接的生意，主要来自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做生意的人，酒席现场也很难看到官员出现。 这一点与记者的实地探访相符。7月17日，在仙桃市纽芬兰酒店，宴席登记本上的预约客户几乎都是为孩子办升学宴的，多的有52桌，少的也有六七桌。除了周末，工作日的预约显然未满，10桌左右的宴席，4日后就有多个厅可供预订。“今年的生意差点，去年这个时候几乎每天都是满的，想找个空着的厅很难。”一名工作人员极力推荐价格相对较低的478元/桌或518元/桌的宴席，而订满10桌以上，会有送指引牌、横幅、啤酒等不同程度的优惠。 仙桃市餐饮界人士估计，受狠刹“赶情风”的影响，酒店宴席类生意在一段时期内都会大受影响。 “因为赶情被全市通报批评，说出去都没面子。”仙桃市林业局一名工作人员的想法，在大多数党员干部及公职人员中较为典型。 不仅不能以本人或父母、子女名义操办婚丧以外的各类喜庆事宜，赶情也会受到相应处分，哪怕本身是亲戚，也不能违规。 近乎严苛的监管之下，赶情不再成为负担，很多人希望这样的禁令能长期执行下去。 “去年这个时候，我天天都忙着往外送钱，今年到现在只接到两个婚宴的请帖。”胡场镇纪委副书记闵文华肩上的赶情压力，似乎一下子被卸了下去。李京军则私下给结婚的外甥送去礼金，没去吃饭。仙桃市财政局副局长程远标当面向范崇来表示，纪委的这个通知出得好，赶情少多了。 少了人情应酬，仙桃市官场吹来清新之风，骑自行车、游泳、跑步等健身运动逐渐成为新宠。“现在酒喝得少了，空出时间看书充电，很舒服。”仙桃市工商局副局长胡彩云还打起了羽毛球。 不过，除了设立举报电话，仙桃市纪委的6个监督检查专班仍在持续开展监督检查工作。“有些人把违规宴请化整为零，分不同时间和不同地点来办，我们咬住一点，婚丧以外一律不准。”范崇来感觉，责任依然很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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