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佩诗文:萝卜的沉香旧事
冬日的暖阳下,他笑眯眯地敞开胸怀,回味着陈年旧事,阳光里呈现一片白花花的馨香。
当他风华正茂的时候,他参军了,每天在菜畦操练。单薄的绿军衣在西风中英姿飒爽,虽然生活多是餐风饮露的辛苦,但他是傻小子睡凉炕仗着火气壮吧,并不曾觉得。
常看他们操练的“大白菜”爱上了他,常对着他搔首弄姿。他目不斜视,但心底承认差点是被诱惑了,大白菜在风中起舞的绿裙和白白的大腿,也曾让他晕炫。他还记得大白菜不怀好意地问他,“怀孕的女人与萝卜有什么相同点?”他瞪着迷惑的眼睛,一头雾水。大白菜哈哈大笑,“都是拔晚了的缘故。”
他羞红了脸。
但他把持住了自己,他觉得大白菜太轻浮了,会没有好结果。果然,没过多久,大白菜被粗暴地撕下外裙运走。结果么,多是变成老酸菜吧,在大瓮坛里心酸,只能在暗无天日中回忆往日的招摇。
他最初喜欢的是窝笋,他觉得窝笋跟他一样,不断在充实自己,是一个有内涵的姑娘,而且,他觉得窝笋姑娘太苦了,确乎不见一丝儿血色。他是个有同情心而善良的小伙子,心地纯净,他并不是大白菜姑娘取笑他的,是“花心大萝卜”。
他们成婚了。他惊奇地看着窝笋姑娘褪去翠裳和厚厚的秋裤,那如玉的纤腿与他交织着扭在一起,粉丝们也来捧场,给他们披上香菜的花冠,生活的酸甜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他们幸福得想哭。那个婚礼太隆重了,人们都赞不绝口,叫他们——“凉拌三丝”。
他的美也曾被单独赞美过。在盛大的宴会上,他被雕刻成花儿,摆出各种姿式,他被珠光宝气的富婆们欣赏着,他觉得被人当成兔子似的,觉得很受侮辱。他宁肯被人们从地里拔出来洗洗就吃,他们叫它“水萝卜”,那是外皮白内里红的萝卜,那是他追求心里美的印记,他们有时也干脆叫它“心里美”。他很乐意,他至少得到了认可。
“吃着萝卜喝着茶,气得大夫满街爬。”他想着这谚语,不禁呵呵笑了,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他身体的水份渐渐干了,他被装进瓦坛,伴随着人们“萝卜都靠不住”的流“盐”蜚语,他沉默是金,把自己的金身重塑。当人们重新记起他的时候,都赞叹惊呼,“好香的萝卜干”,争相投入口中,品尝那一丝丝甜脆爽口。
那些水分完全消失的,便被晾在一旁,变成“风萝卜”了。
当人们炖大骨浓汤时,那油腻腻的郁闷总让他们再次想起他来,他是百炼成钢的“风萝卜”,没有什么能让他驻足不前,他依然有军人的气魄,冲锋陷阵总在前。他仿佛找回旧的一些丰腴,但更有咀嚼头了,回味陈香。
他又记起了曾在菜畦地唱的情歌——
小笛夜鸣飞,菘园犬吠微。
青缨白露浸,翠袖紫钗依。
落木题红意,流芳绣锦围。
空山明月起,小筑叹腰肥。
空山里传来声音,“小水,你的红萝卜还露在外面,还不快收了!”
小水一阵惊慌,急急地掩着裤子跑了。
他掩饰不住快乐的心情,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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