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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达佩斯大饭店》将电影的各个方面都做到了极致

 清风乱翻 2014-10-06


天才导演韦斯·安德森自处女作《瓶子火箭》一鸣惊人,而后执导的《青春年少》、《天才一族》、《水中生活》、《穿越大吉岭》、《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月升王国》,他的作品往往有「吸星大法」,永远都是一字排开的全明星阵容,且都喜好凸显出个体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冲突。 更鲜明的特色是他的画面强迫症,韦斯·安德森沉迷于把每一格画面调整到四平八稳,将角色放在画面的正中间,而若是两人对话,中间也会出现一条中线,把画面切割成左右两等份,看他如何将画面雕琢成「黄金比例」也是观赏他作品的乐趣之一。
而这次的《布达佩斯大饭店》除了全明星阵容、黄金比例构图、讨论个人与外界的冲突之外,韦斯·安德森还发展出一段极为写意的叙事节奏:「故事里的故事的故事」,十分意想不到却也有趣。
片头一名少女抱著书向心仪的作家铜像致敬并阅读作家的著作,然后我们进入书本的时空,听作家道来写这本书的契机,接著我们跟作家回到年轻时代,遇见告诉他这个故事的老人,而老人谦称自己只是配角,故事是关于布达佩斯大饭店,当时他还是个小门童,主角则是饭店总管古斯塔沃先生。一层又一层,一连换了四个时空、四个叙事者、四个人生,我们才真正看到主角古斯塔沃现身。
韦斯·安德森用非常曲折的手法去切入故事主题,而他更索性玩起视觉的游戏,把宽银幕比例变成正方形画面,正题故事成了1.37 : 1比例,再依照故事不同时空将画面调成1.78 : 1或是2.35 : 1,这个大胆的做法,让他能够发挥正方形银幕尺寸,将他「黄金比例偏执症」发挥到极致,大大玩了场恶搞的视觉创意!
《布达佩斯大饭店》以菜鸟门童零的角度去描绘饭店总管古斯塔沃,古斯塔沃因为高龄80岁的红颜知己D夫人离奇暴毙,并留下一幅昂贵名画给他而引发家族成员不满,师徒俩要想办法拿回名画,并且逃离D夫人的家族追杀与警方追捕。
《布达佩斯大饭店》是部以惊悚悬疑为底的黑色喜剧,但看似喜剧,电影却有十分忧伤的内文,故事中除了可爱的情感转折,还在内容上偷渡了战争的残酷与生命的无常,电影中每个角色面对命运的安排,毫无抵抗能力,也让电影幸福快乐的结局蒙上一层阴影,但这故事一旦交到韦斯·安德森的手上,《布达佩斯大饭店》将世俗沧桑化为悲喜交集的轻喜剧,塑造出如童话般虚实交错的色彩。
我喜欢电影中强烈的配乐以及不断出现的旁白,老年的零已从门童变为大富豪,年迈的他身上有藏不住的哀伤,他说著他过去的故事,强调主角是良师益友的古斯塔沃,但他却在讲故事时刻意回避了大部份与妻子阿嘉莎相处的细节,反倒把她放在一个比较微薄却相当关键的位置,古斯塔沃代表了布达佩斯大饭店最辉煌的年代,但是,那个年代之所以会对零如此重要,正是因为他在那时碰见了自己的妻子,也正因如此,他的故事背后其实是对妻子藏不住的思念。
电影进行到最后,故事的时间轴又以颠倒的顺序回推,零说完故事、作家年老后为故事写下结局、少女读完书并阖上,层层再往回推,安德森打造一个十分有层次的创作氛围,一部作品有三大要素:角色、作者、观者,《布达佩斯大饭店》有三层故事,第一层年轻时的作家是观者、年老的零是作者、那些辉煌岁月的人物是角色;第二层少女是观者、年老时的作家是作者、年轻时的作家以及年老的零是角色;第三层电影院中的我们是观者、安德森是作者、而所有电影人物是角色,这是部向「故事」致敬的电影,安德森设计了一个费人疑猜的故事架构,而当你知道你自己也是安德森导演暗中安排的设计时,是否也感到惊喜?
《布达佩斯大饭店》是韦斯·安德森导演的高标作品,色彩缤纷的画面、画金比例的构图、惊悚却幽默的逗趣内容、夸张鲜明的人物设定,还安排了对于资本主义与战争的控诉,诸如当零说连古斯塔沃都不知道饭店老板到底是谁时,暗示资本主义中那双「看不见的手」,永远藏著本尊,操作著表面自由、本质独裁的世界;电影中两段火车窗外的横移镜头,同样是逐渐停下的火车窗景,不同的是,不同政权的盘查以及身分证明,随著故事的发展,电影最重要的台词就愈显鲜明:「在野蛮的屠宰场,还是有微弱的文明存在,那就是人性」; 而当狄米崔以及住宿军官在饭店内隔空交火,混乱的场景、荒诞的安排,暗喻著战争的爆发往往如此荒谬。
电影最惊人的段落却在片尾才出现,韦斯·安德森在片尾放上了字幕:「启发自斯蒂芬·茨威格的作品」,看似不起眼的一笔,却余韵十足,极富故事哲学。 
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在自杀前一天所作的自传《昨日的世界》中曾写道:「我的母语世界已然消失无踪,我的精神故乡——欧洲已经自我摧毁了。」,《昨日的世界》回顾他的一生,并写出曾经存在的美丽人生,因为战争、杀戮,都变质成幻灭泡影。 
电影中,古斯塔沃就像是美好昨日的文明象征,无论何种情况,他都要用美丽的诗歌来注解,他是昨日文明的代表,纵然最后死在枪下(与牛茅国一同消逝是很明显的暗示),但「他以优雅的方式保留他的形象」,过去的光辉永远给我们无限嚮往;而门童零则是黄金昨日的见证者,即使饭店已经斑驳、时代的光辉已暗淡,但是不肯松手的恋眷,才让我们在口叙故事中重见欧陆盛世的光华馀风。 
另外,《昨日的世界》书中还有提到,一战之前旅行还无需护照,但是电影中的主角两次都卡在护照检查上,电影这两段情节,不就呼应着斯蒂芬·茨威格所伤怀的文明褪色吗?
《布达佩斯大饭店》谈的是历史、是文化、是艺术、是社会,韦斯·安德森设计的淡淡收尾却是整部电影的关键,给我们无限想像去思索故事,能看懂这设计的便可以看到电影的丰厚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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