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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越自卫反击战之:代乃阻击战亲历记(5)

 草庐经略 2014-10-10
 

                                           代乃阻击战亲历记(5)

 
二十七、遭遇王牌 请求支援
 

   “353!353!351呼叫!351呼叫!听见请回答!”23点11分,我听见了步谈机里营长的呼叫声。通讯员就躺在我的身旁。

 “我是353!351请指示!”我慌忙抓起话筒。

 “志熙!你们的俘虏已经送下来了!”我静静的听着营长的指示。

   “从俘虏的口供中,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俘虏是越军316A师448团2营6连前卫排的列兵,24岁,名字叫阮N。”营长告诉我说。

   听营长说是316A师时,我的心顿时为之一颤,不知为什么,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这个师不就是我们战前研究的那个“王牌之师”、“精锐之师”吗?难怪我们缴获的武器,全是清一色的美、苏式装备。真的让我们碰上了?我还处在半信半疑之中。

   “记住!你们现在的当面之敌,就是越军的316A师。在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前,你们要坚决守住无名高地,卡住10号公路,决不能让一个敌人过来!”营长严厉地命令道。

   “明白了!请营长放心,只要6连的人还在,阵地就会在!”我用坚定的口气回答了营长。

 我马上叫通讯员到前面去,把指导员叫来了。

   我从指导员跟营首长通话时那严肃的表情上,猜想指导员之前一定跟我一样,万万没有想想到我们的对手,竟然就是越军的王牌部队316A师!

   当时,316A师的先头部队抢先于我们,占领了代乃最东侧的无名高地,已经做好了保障其主力顺利通过10号公路的一切准备。

   好悬啊!我在想,要不是我下午擅自主张,在天黑之前攻下这个无名高地,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1排长,没想到我们抓住的那个俘虏,居然是越南王牌部队316A师的!”指导员放下步谈机话筒对我说。

 “是啊,营长已经给我说了。”我回答。

 “马上把干部叫来开个会。”指导员说。

   “好的!”我立即命令通讯员,叫来了2排长白让高土、4排长梁应显、司务长尹庆闪、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3排长顾庭俊失散未归,副指导员安仲俭护送伤员未回。

   “同志们,我们现在的当前之敌,就是我们战前研究的越军王牌316A师。我们1排抓到的那个俘虏,就是316A师448团2营6连的一个列兵。看来,越军是不会甘心丢掉无名高地的。”指导员的语气十分的严肃认真。

   “现在,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要团结奋战,坚决扼守住无名高地!我们共产党员,要不怕牺牲,冲锋在前!”指导员的动员,让大家增添了信心和勇气。

   “现在,我的意见:2排长和重机枪排长,带领各自的排扼守第一道阵地;4排长带领60迫击炮,在指挥所右侧及无名高地西北侧占领发射阵地;1排长负责全连的组织指挥,并保持和营部的联系!1排长,你看呢?”指导员安排完毕后,还征求了一下我的意见。

 “我看可以,就这么定吧!”我说道。

   面对越军的精锐之师,谁也不敢大意,看来天亮后,更加激烈的战斗在等着我们。

  “3排!3排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何还不归队?为何步话机就联系不上?”我又一次问指导员。

   “不知道啊!”指导员也很无奈。我当时猜想,一定是3排长顾庭俊按照连长的命令出击到代乃右侧,即西面的高地去了。而西面的高地,由几个成梯形的山包组成,谁知道他跑到哪个山包去了呢?可能他们现在的位置,超出了对话机的通话距离。但是,我们这边这么激烈的枪炮声,他门应该听得见的啊!

   也许,这就是平日里所谓太听话的结果吧。上级叫去哪就去哪,决不肯挪动一步,真的是缺乏灵活机动的应变能力啊!这个笨蛋!我心里不止一次的骂道。

 23日的凌晨1时24分。

   “报告1排长!越军的坦克来了!”2排长白让高土和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急匆匆地同时来到连指挥所报告说。

 “坦克?真是坦克?有好多?”我问。

 “多得很!你去看嘛!”他们说。

   事不宜迟,我翻身就跟他们跑到前沿阵地去察看,指导员也跟着跑来了。经过观察,在微弱的月光下,还能分辨出10号公路近处的景物,远处的就没法看清了。

 山风吹得人浑身发凉,远处的山林也被风刮得呼呼作响。

   我们看见远处有成串的灯光,在夜幕中游离在蜿蜒的公路上,时隐时现地闪烁着,正由西南向东北,也就是代乃无名高地这个方向缓缓而来。侧耳细听,隐约听见伴随而来的“隆隆隆”的马达声。真的是坦克?还是汽车?"

 “肯定是坦克。”2排长白让高土和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都十分肯定的说。

   我们一时都表现得有些惊慌。果真是坦克的话,仅凭我们现有的反坦克火器,能抵挡得住吗?何况我们总共6具40火箭筒,已经损失了2具,射手也负伤了3个。

 “1排长!马上向营长报告!”指导员的话提醒了我。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我动作很快的跑到连指挥所,抱起了步谈机。

 “我是351!353请讲!”是营长的声音。

 “报告营长!公路上发现越军坦克!正向无名高地开来!”我焦急的报告说。

 “确切吗?!有多少!”营长急切的问。

 “是的,没错!不清楚有很多!”我语气肯定的说。

 “你们还有反坦克的能力吗?!3排归队了没有?!”营长又急切的问我。

   “我们现在只剩4具火箭筒了,3排失去联系了!请求人员支援!请求火力和弹药支援!”我有些着急了。

 “好!志熙你不要急!我马上派人支援你!”营长安慰我说。

 “营长决定支援我们了。”我把话筒递给了指导员。

   “2排长,你要密切注意公路上的情况,随时报告!”指导员跟营长、教导员通完话后,把2排长叫来了,对2排长下命令说。

   通过继续观察,公路上时隐时现的游离灯光,好象到达一定的位置就停下来了,“隆隆”的马达声音也随之消失了。总之,给我们的预感,就是更大的战斗即将来临。

   此时,说心里不怕是不现实的。虽然经过前面的战斗,我和我的战友们对战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恐惧感。但是,对能否抵挡住316A师的攻击,心里还是没有底的。毕竟我们连已伤亡10人,3排又失去联系,20多人不知去向,已经不是一个建制连了。

   夜风仍在“呼呼”地吹着。寒冷加上多时米、水未进,呆在指挥所里的我,心总是“咚咚”的猛跳着,很是忐忑不安。

   然而,我深深明白,这种心理变化万万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全连上上下下都在看着我哪!我深知自己的责任,是何等的重大!我只有以不停抽烟,来缓解紧张的情绪。这时,只有真正有情况或是战斗,才能驱散心里的那份紧张感。或许,这就是置身于战争中人的一种本能感受吧!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自己镇定的一面展现给大家!我这样告诫自己。

 凌晨2点10分左右。

 “哒哒哒!”一阵机枪短点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惊醒。

   这声音是从无名高地正北面,也就是连指挥所的下面发出来的。我马上清楚的明白了,就是我们在攻打脚下这个高地时,遗漏了这个越军火力点。

 我们就在它的头顶上,那它的射击目标又是那里呢?我想。

 本来我是想等天亮后,再去收拾它的。没想到它居然还敢在半夜三更开火!

 “怎么回事?”指导员问。

 60炮班的战士们和连部的通讯员都看着我。

   “没什么,大家不要紧张。这是在我们脚下的一个越军火力点,它构不成对我们的威胁。”我指着北面的山下对指导员说。

 “天亮后,我一定收拾它。”我又对指导员说。

   说来也怪,它打了一个点射后,就没有动静了。我们都在纳闷,它为什么要开枪呢?它没目标的射击,不是暴露了自己吗?在这以前我们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般来说,越军的军事素质还是比较好的,他在没发现目标的情况下,是决不会盲目射击的。即使开枪,也是大多采用短点射,让你没法摸清他的准确位置。

   “353!353!351呼叫!听见请回答!”就在我们分析纳闷的时候,营部在电台呼叫我们了。

   “我是353,351请指示!”指导员从步谈机员手中接过耳机和话筒说。我们都看着指导员的表情。

 “明白!马上就去!”指导员的口气比较轻松的回答着。

   “1排长,你马上安排人去接应5连2排的同志,他们支援我们来了!他们已摸到了463的脚下,但遭到了敌人火力点的阻击!他们地形不熟,在原地不敢贸然行动了!”指导员放下话筒对我说。

   “你熟悉地形,安排人员绕开敌人的火力点,把他们接应上来!”指导员接着告诉我。

 我顿时明白了,刚才越军火力点就是冲他们开的火。

 “知道了!”我回答。

 此时,我就差点没有高呼“营长万岁”了。

“营长派5连2排来支援我们了!”这个消息,对6连现有官兵都是极大的鼓舞。

 “李光明!”我直呼连长杨忠玖的通讯员。

 李光明,贵州安顺人,刚入伍3个月的新战士。

 “到!”李答道。

 “跟我来!”我把李光明带到了无名高地的西南侧鞍部位置。

   “你顺着这个鞍部下去,到463的西侧去,接5连2排的同志沿原路上来。”我指着西南侧与旁边高地的鞍部向李交代了一番。

 “好的。”

   我看见李光明按我指的路线下去后,返身来到了前沿战壕,找到2排长,把营里派5连2排上来支援的事告诉了他。

 这时,远处游离灯光没见踪影了,“隆隆”的马达声也消失了。

   “2排长,等会我把5、6连的火箭筒手,集中部署到无名高地的东南侧突出部去,专门对付越军的坦克。希望2排长集中指挥一下,有问题吗?”我问。

 “没问题!”2排长干脆的说。

   战壕里的战士们,除了值班警戒的,多数都靠在壕壁上打瞌睡。我不忍心把大家惊醒,就悄悄地回到了指挥所。

 “报告1排长,没有见到5连2排的人上来!”李光明回来报告我说。

 “什么?!没见人?!”我惊异的说。

 “是嘛!”李回答得很干脆。

 “你到位置了吗?”我逼问了一句。

 “我…到了的。”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肯定没到位置上去!要不然,哪会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厉声的说。

   我知道我说的位置,走一个来回起码要15分钟的,何况是黑灯瞎火的,还要钻草丛、穿树林。而他才来回不到10分钟。

 “你哄老子唆!重新去!马上去!”我生气了,也毛了。

 “我,我…我。”他语无伦次地说,显然是害怕了。

 “你去不去!老子枪毙了你!”我抓起冲锋枪对准了他。

 “指导员——!”他叫指导员救命了。

 “叫指导员也没用!”我枪口紧逼的说。

 “1排长!把枪放下!你干啥!”指导员一把将枪口拨到了一边。

 “换个人不行吗?!”指导员大声说.。

   这种时刻,竟然有人胆敢违抗军令。要不是当时考虑高地上需要人手,我真的就把他给枪毙了!

 “林建华!”我立即叫站在一旁被吓呆了的另一名通讯员。

 “到!”林建华机械的答应道。

 “去把5班长陈昌和给我叫来!”我厉声的命令道。

 “是!”林建华风一般的去了。

   5班长陈昌和,是与我同年入伍的老战士了,是跟我一起从原5连调入6连的,是共产党员。此时,我深知只有老战士可以胜任此任务了。

 “1排长,有什么任务?!”不到1分钟,5班长陈昌和来到了我的面前。

 “这边来!”我带着5班长,重新来到无名高地的西南侧鞍部。

   “你要注意隐蔽,动作要快!回来后立即向我报告!”我把的路线和任务,向他交代后说。

   “1排长,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看着5班长陈昌和敏捷的动作下山去了,我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又点燃了一支烟,心里考虑着如何使用5连2排的兵力。我摊开了地图,借着打火机和烟头的微弱亮光,把整个代乃地区以及10号公路,包括越军可能发起冲击的展开地点,都熟悉了一下。

   “报告1排长!5连2排带到!”2点36分,5班长陈昌和回来向我报告。在他的身后是5连2排长林德邦和4排长贺春山。

林德邦,广东徐闻人,1975年入伍,身高1.71米,头脑聪明灵活,素质全面。

贺春山,河南长葛人,1976年入伍,身高1.70米,本分老实,个人技术较好。

   他们2人,战前分别是5连3排7班长和2排6班长。我当时是该连8班长,我们都是很熟悉的老战友。

 “5班长辛苦了!”我拍着陈昌和的肩膀说。

   “咋在你们的山腰上,还有越军的火力点呢?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遭到它的袭击,幸好没有伤着我们。我们怕摸到越军阵地上去了,就不敢再动了。只好向连里报告。”林德邦和贺春山心有余悸的说。

   “那是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火力点,就在我们的下边。”我指着北面的山腰告诉他们。

   “听营长说,你们的战斗减员很厉害,316A师又调来了坦克,就把3排7班加强给我们排,还特意多配了几具火箭筒上来,又把4排长贺春山也调上来了。”林德邦说。

 难怪我看见了5连现任7班长赵学辉也在队伍里。我们原来都是十分熟悉的。

 “现在越军已经没有动静了。”指导员说。

 “那我们的任务呢?”5连2排长林德邦说。

 “林建华!去把我们2排长叫来!”我命令通讯员。

 “这样吧,火箭筒我来安排。贺排长带上火箭筒跟我来!”指导员朱山荣道。

   还没等通讯员回话,指导员就带上5连来的4具火箭筒一共8个人,到前面布置去了。

   “前面战壕容不下那么多人,你们就暂时担任连队的预备队!”我对5连2排长林德邦说。

   “你们就在那边先休息,要尽量减少人员的走动。”我把5连2排带到无名高地东北侧和那个还没用过的越军掩蔽部后,对他们说。

   “如果战壕猫耳洞不够,你们再挖一点。”除了火箭筒,5连2排的步兵人员有30多人。

 “好的。”林德邦安排他的人员去了。

   我趁大家安顿的时候,到处找5连2排的6班长黄瑞东。黄与我、唐建林同是从绵阳一起入伍的老乡(我当年下乡在绵阳剑阁县),我们几个既是战友加朋友,还是一伙“哥们”。

 我要把唐建林英勇负伤的消息告诉他。

   其实,我看见黄瑞东之前,他就一直在等我。他从上到高地的那一刻起,就见我一直在忙,只是没有打扰我而已。

   “你们辛苦了!”我们相拥时,他使劲的拍打着我的后背。我强忍着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半天说不出话,最终还是他先说了这句话。

“唐建林负伤了,已经抬下去了。”在北侧的战壕边坐下后,我的声音有点哽。

   “我已经晓得了,你跟营长通话的时候,我从电台里晓得了你们的情况。”他说。

   原来,5连的任务是营的预备队,黄瑞东和李明出于关心我们连队的进展,就一直在营指的附近打探情况,自然就听到了我跟营长的通话。

 “先吃点东西!”他边把烟给我点燃,边拿一片饼干给我说。

   可以说,此时此刻,他给的远远不是一片压缩饼干,分明就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一片战友深情。我已经10个小时未吃一点东西了,我真的是眼里饱含着泪水,吃下那片饼干的。只是由于天黑,旁人没有看见而已。

“喝口水!”黄瑞东又把他的水壶递给了我,我“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顿时,感觉到精神百倍,什么饥饿、疲劳、困乏一下都没有了。那种感觉,就象劳累一天后洗了个热水澡,从头到脚轻松了许多。

 “谭贤荣呢?”他问的是3排7班长。

 “他们3排失散了,现在还没消息。”我告诉他。

   “1排长有情况!”正当我跟黄瑞东说话的时候,5连2排6班副李金贵,慌慌张张地跑来对我说。

 “什么情况?!”我们一下紧张起来。

 “掩蔽部里有越军!”李金贵说。

 “那是死的!”我松了口气的告诉他。我知道里面有2个被唐建林他们用手榴弹炸死的越军尸体。

 “我去拿他们的枪时,有一个还在动!”李金贵又说。

 “那你还不把他弄死?”我有点生气地又说。

   过了2、3分钟,我来到了掩蔽部的入口,里面黑不隆咚的,隐约看见好几个战士在里面休息。

 “里面的越军弄死没有?!”我大声问了一句。

 “已经被副班长用枪托打死了!”不知谁回答了我一声。

 凌晨2时50分许。

   “砰砰砰!哒哒哒…!”我知道这是2名潜伏哨兵发现了敌情,抢先开枪,向我们报警了。说明越军的第2次偷袭开始了。

 当枪声激烈响起的时候,刚刚上来的5连2排的战士们,还是显得异常的惊恐。

   “大家不要乱动!”我很清楚,这是越军小股人员的试探性偷袭,就对刚上来的战友们叫到。

 “打!”一线战壕里,2排长白让高土在指挥前沿战斗。

   黑暗中,前沿枪声大作……夹杂着子弹划过头顶的“吁吁”声,以及树枝被击中发出的断裂声。

   经2、3分钟激战,在我前沿阵地轻重机枪的火力打击下,偷袭的越军再次溃败下去。

   “353,353,351呼叫!听见请回答!”营长听到枪声后,又着急的想知道情况。

   “我是353!我是353!刚才越军又向我发起偷袭了,已经被我们打下去了!”我向营长报告说。

 “支援你们的5连2排的同志上来了没有?”营长问。

 “上来了!”我回答营长。

   “你们要注意保存实力,注意观察,随时准备粉碎越军的反扑!有什么情况立即报告!”营长指示我。

 “353明白!”我回答。

 “指导员!我们有没有伤亡?”我问刚刚从前沿阵地上来的指导员。

 “没有!”指导员说。

   “越军好象是来探我们虚实的。天亮后,316A师一定要进行反扑的!”指导员又对我说。

“可能是,他们的坦克现在没有动静了,肯定是要等天亮后再进攻的”我说。

 “我们是不是让部队先好好休息一下?”我说。

 “好的,除了警戒的,都抓紧时间休息”指导员同意了我的意见。

 “林建华!”我喊通讯员。

 “到!”

   “去通知所有的排长,留好警戒观察人员,其他人员抓紧时间休息!”我命令说。

 “是!”通讯员去了。

   大家休息的时候,我又点了一支烟。这时,我身上的香烟已经没剩几支了。我能睡吗?我虽然也很困倦,但想到天亮后的战斗肯定十分残酷,担心我们守不住阵地。我第一次想到了牺牲,觉得为国家牺牲是光荣的。其实,从跨过红河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只是觉得来得太快了。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誓死不当俘虏!

   下半夜的高地上,除了被山风吹得“呼呼”作响的树林和荒草外,整个代乃山脉都是那样的宁静。我知道,这种宁静不会太久,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战斗就要来临了!

 恍惚中,我感到一丝丝凉意正向心头袭来。



二十八、 两连并肩 分片防御

 “副教导员!”大约凌晨4点20许,突然听见指导员朱山荣在喊。

 “你们辛苦了!”真的是副教导员申家寿的声音。

 “谢志熙呢?!”申家寿在问。

   副教导员申家寿,云南巧家人。1968年入伍,身高1.68米,身体稍显单薄,能言善辩,善于文笔,脑筋特好用,而且知人善用。

   我一下兴奋起来!副教导员申家寿是原5连指导员,他不仅是我的老领导,还与我有着比较特殊的私人情怀。说得明白一点,他曾是我的伯乐,有恩于我。没有他,可以说就没有我的今天。

 申家寿的到来,对我鼓舞巨大。

   “好样的!你辛苦了!”副教导员申家寿对我说。与他紧紧拥抱的一刹那,我就象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哭了。

 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哭得很伤心,像个孩子。

   “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打得很好,你们已经为2营争得了荣誉,营长、教导员要我代全营感谢你们!”副教导员申家寿的话,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

 “请营首长放心,我们会给2营,乃至全团、全军争光的!”我这样说。

   “营长听你们报告说,阵地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就让我上来看看情况,并且慰问你们的。”申家寿又说。

   接着,申家寿取出给我带的一壶水和0.5公斤压缩饼干。我喝了一口水,留下一片饼干后,递给了站在身边的通讯员,让他和卫生员、司号员都吃喝一点。

 在指导员的陪同下,副教导员到阵地上查看去了。

   “你们是116团的吗?”几分钟后,一阵嘈杂声传来,还有人这样问我们的战士。我听着,觉得很是惊愕。

 “是啊”有人回答。

 “你们连长、指导员在吗?”有人问。

 “在啊,就在那边”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是指导员朱山荣在问。

   “我们是117团2连的,是来接替你们的阵地的。”来人这样对指导员朱山荣说道。

   “对,他们是117团2连的,是跟我一起上来的,但没有听说要接替我们的阵地啊!”是副教导员的声音。

   怎么突然在我们116团的攻防区域内,冒出个117团的2连来?我顿时感到不可思议。接替我们的?我根本不相信,便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冲到他们的面前。

 啊,还真是117团2连指导员邱华和连长林贤睦。

 “1排长,问问营里是咋回事?”指导员对我说。

 “好的。”我马上朝步谈机通讯员走去。

 “351,351,353呼叫!”我从通讯员手里拿过步谈机。

 “我是351,353请讲。”是营部通讯员的声音。

 “要1号讲话!”我一听是营部通讯员的声音,就要营长讲话。

 “353有话请讲!”营长的声音。

   “报告营长,副教导员已经到无名高地了,正在查看阵地;现在117团2连上来了,说是来接替我们阵地的!怎么办?!”我报告道。

 “什么?117团2连?”营长惊异的说。

 “是的,他们已经到了无名高地了!怎么办?”我急忙请示道。

   “志熙,你记住!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决不能撤出无名高地半步!明白了吗?!”营长的指示,很明显的带有强制性。

   我知道,营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不知所措了,他肯定会立即向团指挥部汇报的。

   “353明白!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决不撤出无名高地半步!”我对营长承诺。“营长!看见副指导员安仲俭了吗?请他马上归队!高地上需要他!”副指导员带领炊事班的战士送伤员下山后,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归队。想到天亮后的激战,我又赶紧问了营长一句。

 “放心,我会让他马上归队的!”营长向我保证的说。

   “指导员,请示过营长了,营里也不知道什么117团要接替我们的事。营长命令我们,在没有接到任何撤出命令前,决不能离开无名高地半步!”我向指导员说。

   “知道了。你们都听到了吧,我们营里并不知道你们要来接替我们。我们也没有接到要撤出无名高地的任何命令。”指导员朱山荣转身对117团2连的连长、指导员说。

 此时,117团2连的连长、指导员也傻了。

   “咋的?我们的上级明明要我们在代乃一线,占领阵地组织防御的啊?”他们对我们这样说。

   “老兄,要是等你们这个时候才来占领阵地,地里的油菜花都黄了!代乃一线宽得很哦,你们是不是把地点搞错了?!”我对他们说了一番风凉话。

此时我也在想,他们是不是把方位搞错了?或许是上级又把情况搞混淆了呢?

   “1排长,不要这样说。既然上来了,我们就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你们先休息一下,等我们的上级请示下来再说吧。”指导员朱山荣说。

 其实,他们也在向上级请示报告了。

   说实话,当时我内心还是巴不得撤下来的。因为我知道,天亮后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又心有不甘,毕竟我们在攻占无名高地时付出了代价,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高地让给117团,我们对得起流血牺牲的战友吗?117团这不是明摆着跟我们116团抢功吗?

 “1排长,营长要你讲话!”通讯员把步谈机话筒递给我。

 “我是谢志熙,1号请指示!”我接过话筒。

   “志熙!我已经把情况向团指挥部汇报过了。团指也没有接到师指要我们撤出无名高地的任何命令。所以,现在我命令你们,一定坚守住无名高地!在没有接到撤出无名高地的命令前,决不后退一步!”营长李庆福声音很洪亮地命令我。

 “明白!”我答到。

 叫指导员说话。”营长李庆福说。

   “营长有话跟你说!”朱山荣正在跟117团2连指导员邱华说话,我将他拉开一步,把话筒递给了他。

 “我们团里明确命令我们,不能撤出高地。”我对117团2连指导员邱华说。

   “我们团里也要求我们,在无名高地组织防御的啊。”这时,2连连长林贤睦也已经请示完他们的上级,走过来说。

 “你咋会跟他们一起上来的呢?”我这时才想起问副教导员申家寿。

   “是我和通讯员摸到一个山沟里的时候迷路了,差点摸到无名高地的那一面去。果真那样的话,我可就见不到你了!”副教导员申家寿对我说。

   “结果,当我和通讯员从下面的山沟朝上摸的时候,就碰上117团2连了,显然他们也迷路了。听他们说是要到代乃高地来,我们就一起上来了。”申家寿对我说。

 “也许他们不是到这里的呢?代乃有很多高地的啊!”我对副教导员说。

   我们都对师团两级的指挥不解。为什么一个高地,会同时使用2个不同步兵团的连队来进行防御?很显然,这里面存在着敌情判断和指挥出现差错的可能。

 我们2个连队经过短暂协商后,达成的共识:

   既然已经这样了,敌情紧迫,没有必要再去深究谁对谁错,就让我们共同来承担无名高地的防御任务吧;反正都是兄弟部队,又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标,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胜利的保障;并肩战斗,共同御敌!

   由于我们先来,对地形已经很熟悉,就带着117团2连的干部们,进行现地勘察和敌情介绍,对2个连队的防御任务,进行了大致分工和部署。

   鉴于我们连经过前一天的进攻和夜里的2次反击,已经有不少战斗减员,加上饥饿和疲劳,又欠3排未归的实际情况,117团2连主动承担了无名高地东南侧突出部,山脊方向的防御任务。我们则主要防御西南及正南面的山坳,阻止越军从正面和西面的高地,向无名高地进行侧击。

   明确任务后,2个连队开始了积极的防御调整。我们把5连2排调整为连的预备队,在无名高地的正北侧战壕与掩蔽部待命;1、2排加上2挺重机枪,部署在无名高地的正南和西南侧一线。

 60发射阵地不变,仍在西北侧一带占领阵地。

 由于我们事先构筑了防御战壕,调整起来顺当得很,人员到位也就快得多。

   相比之下,117团2连就没那么顺利了。他们初来乍到,又是夜晚,加之无名高地本来就比一个篮球场大不了多少,他们要在东南侧及东侧一线将部队全面展开,确实很困难。

   为此,他们不得不前出到东南侧,在我们原先构筑好的防御战壕前端,再构筑第二道战壕,这样就需要时间。

   夜,静得出奇。亚热带的山风仍然“呼,呼,呼”地吹着。即便如此,东南侧20余米远处,战士们构筑工事时铁锹的碰撞声,还是听得十分清晰。

   这时,还真有点“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感觉。然而,我十分清楚的知道,这时的静谧,隐喻疾风暴雨即将到来。

 “可以抽烟吗?”副教导员申家寿来到我跟前,边递给我一支烟边问。

 “可以,但不能暴露火光。”我答。

 于是,我们用双手遮住火光开始抽起烟来。

 “黄瑞东呢?”

 “在那边。”我把他带到了5连2排休息的高地北侧。

 申家寿平时对我们这些“稀拉兵”就另眼看待,我们都比较亲近他。

   当我们快要走到位置的时候,几乎是刹那间,敌人的炮火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像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



二十九、越军逞凶 奋力抗击
 

   “哐铛!哐铛!嘭嘭!啪啪!”一阵猛烈的炮弹爆炸声,象电闪雷鸣般在无名高地上密集炸响!其密度之大,速度之迅猛,是我们此前从未经历过的。

 此时,是23日凌晨的5时50分许。

   顷刻间,无名高地上的大小树木被弹片削得“劈啪劈啪”的断裂下来,无数泥块被炸向天空,又象暴雨般砸下来,整个无名高地被浓烟、碎片、泥土、粉尘所笼罩。

   我赶紧拉着副教导员申家寿,一个跃进,迅速滚进了先前挖好的,有1.3米深的单人掩体内。

   虽说是单人的,但站进2个人还是没问题的。我把副教导员的头死死地压在掩体内,目的就是不能让他受伤。我嘴里还叼着刚才他给我的香烟呢,我赶紧将它一口吐掉。

 “快隐蔽!快隐蔽!”我嘴里不停地喊着,让战士们赶快隐蔽。

   我分明看见好几个战士在乱跑,好象是60炮班和其他班排的;而多数战士则朝着暂时还没有炸响的西面飞奔着,翻滚着。

   “快卧倒!快卧倒!”任凭我怎么大声喊叫,也没有人听得到,就是听到了也不会理会了。因为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弹给炸懵了,也炸晕了。结果,那些跑到西侧的战士,被接下来的炮击炸亡炸伤了好几个。

 “351,351,越军开始进攻了!”我马上向营长报告。

 “353!353!请报明方位!请报明方位!”营长命令我说。

 我明白营长的意图是要准备用炮火支援我。

 “353明白!353明白!”我反复回答道。

   越军的炮袭持续了2、3分钟,就停止了。刹时,整个高地上痛苦声四起。我知道是有的战士被弹片击中了。

   “哒哒哒…!砰,砰,砰!嘣!嘣!”这时,前沿的枪声骤然响起,我马上意识到316A师的进攻正式开始了。

   “副教导员,你别动!”我刚跃出掩体一半,准备去前沿指挥防御时,一股人流像潮水般,向我的位置蜂涌而来。

   “站住!都回去!你们跑得过子弹吗!?”我把冲锋枪一举,对着人潮的头顶上空,“哒..哒..哒..”就是半梭子。

 后退的人潮被我堵回去了!

   “要保存自己!就要去消灭敌人!”我在怒吼的时,把毛主席《论持久战》里的话也用上了。

   此时,我既顾不上副教导员申家寿,也管不了到处都是的,躺在地上痛苦哭叫的负伤战士。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立即到前沿阵地去观察,去组织指挥战斗!

   炮弹还在零星的落下来,在高地上掀起阵阵尘土和滚滚浓烟,子弹就象暴雨般不停倾泻,“嗖-嗖-嗖”的在头顶飞过。榴弹枪发射出来的枪榴弹“呼!呼!呼!”的掠过头顶后,撞在树干上发出“嘣!嘣!”的炸响!耳朵已经分不清战友们的指挥口令声和呼唤叫喊声了。

 原本环绕在无名高地上的晨雾,已被这阵炮袭驱赶得无影无踪了。

 当我以最快的速度,跃进到前沿战壕内时,眼前的场景让我大吃一惊!

   尽管天还没有完全放亮,还是可以利用拂晓前的微光,透过环绕山涧的薄薄晨雾,看见无名高地东南侧突出部与公路衔接的山梁灌木丛中,越军那种竹篾做内衬,外用草绿色布罩面做成的圆盘军帽,成群成堆的在杂草丛中蠕动,丛林荆棘被拉拨得东倒西歪,时不时的冒出几个脑袋,朝山上打上几个点射。

   正南面的山坳斜面上也是如此。初步判断,敌人出动了约一个连的兵力。我急忙端起冲锋枪,加入正在向敌人猛射的战士们的中间,向着正南面杂草丛中蠕动的大圆盘军帽,“哒哒哒”打了几个短点射。凭我的枪法,撩倒几个应该是没问题的。

   在我左侧5、6米的位置上,重机枪吐着串串火舌。机枪排长阿尔子日,使劲投出去2个手榴弹,然后也端起了冲锋枪

   越军真的非常狡猾,你的枪一响,他就趴下不动了,由于有丛林的掩护,你很难再发现目标。等你枪声一停,他又急忙前进几步。

   我们的战士们却在一个劲地瞎打,反正朝着大概的目标方向打就是了。这样,一来可以给自己壮胆,二来越军也不敢轻易靠近。

   我看到2排长白让高土,嘴里不知喊着什么,也在不停的射击,不停的换着弹匣;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也在重机枪旁边不停的用冲锋枪射击着。

   “353!353!351呼叫!听见回答!听见回答!”营长正在步谈机里大声叫我,但任凭通讯员在距我几米的地方叫我,我也听不见!

   通讯员不得不爬到我的位置上来拉我。我把耳机贴在左耳上,却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到耳机里一片“嗡嗡”声。

   “我听不见!营长!我听不见!敌人向我们发起冲锋了!敌人向我们发起冲锋了!”我虽然听不清营长说的什么,但我要把敌人发起了冲锋的情况报告给营长。

 “谢志熙,赶快请求炮火!快!”副教导员申家寿在对我喊。

 对啊!营长不是要用炮火支援我们吗?!我刚才一急就忘了。

   其实,副教导员一直在我的身后跟着,而我心里一着急,就不清楚身边的情况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几个通讯员强行拉到连指挥所的。

 “指导员要我们把你拉下来!”通讯员林建华大声说。

 “1排长!快!快给营长报坐标!”指导员着急的对我喊!

 “地图!地图!”我连忙喊。

 我事先把地图放在了步谈机背袋的夹层里了,大家都在找。

 “步谈机里!步谈机里!”我又重复的叫。

   通讯员把地图拿给我,大家一阵手忙脚乱摊开后,我把胸前的指北针取下放在地图上。这时,我惊讶地发现,指北针的玻璃盖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弹片击破了,只是还没掉下来。

 “还能用不?1排长?!”通讯员问我。

 不知什么时候,副教导员申家寿也在我身边帮忙扶着地图。

 “可以!”我一边将地图归北一边说。

 “耳机给我!”我测好了方位,对步谈机通讯员大声叫道。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我接过耳机和话筒向营长喊话。

 “我是351!我是351!353请讲!353请讲!”营长马上回答了我。

   “353请求炮火支援!353请求炮火支援!敌人进攻坐标!82904!82904!”我报的是平面直角坐标加“井”字法。

 “好的,请注意观察效果!请注意观察效果!”营长命令说。

   “353明白!”我知道营属火炮是53式82迫击炮,准备时间都很短,最慢也就不到40秒钟,因其最大射程在3000米左右,通常是无需进行目标指示的。

   接下来,我们清楚的听到来自402高地的“咚!咚!咚!”的迫击炮发射声,以及炮弹划过天空的“呼—呼—”声和垂直下落的“叽儿—”刺耳尖叫声,最后才是落地爆炸的“哐铛!哐铛!”声。

 “打得好!”我对着步谈机话筒高喊。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哐铛!哐铛!”声,在无名高地东南侧突出部位上炸响。

 在炮火的支援下,经过约10分钟的激战,越军终于溃退下去了。

 在我报坐标呼唤炮火的过程中,副教导员申家寿一直都在协助我。

 “你们伤亡情况如何?”我迅速来到60炮的发射阵地。

 “牺牲了1人,伤了2人。”炮班长谢培林说。

   “60炮的最近距离可以打到多少米?”战前我们部队并没有装备60迫击炮,现有的是战前扩编时装备的。此前,我只知道迫击炮弹道是高抛物线形状,而弹道是以45度为界,角度越小或越大就打得越近。对它的性能,实在不清楚。

   “最大角度可以打到70米吧。”谢培林告诉我。谢培林是战前从济南炮兵部队补到前线来的,对60炮的知识比我们强得多。

   “你记住!当敌人发起进攻时,你要先把目标放在东南侧的公路上,然后再把目标向东南侧的突出部和正南面的山沟里。明白吗?”我在给60炮下命令。4排长梁应显刚接触60炮,就在一旁看着我向谢培林交代任务。

   “赶快抢救伤员!”指导员朱山荣向副指导员大喊。副指导员和炊事班什么时候从402回到无名高地的,我也记不得了。

 “赶快抢修工事!”我不顾一切的跑到南侧的战壕边,大声喊了一句。

   此时的无名高地上,除了可以闻到浓浓的硝烟味,听到远处山下的零星枪声外,就是一片的哭叫声。

   我暂时无法知道究竟伤亡了多少战友,只是看见遍山都是负伤的战士。在这个小小的无名高地上,随处可见他们的血迹。

特别是117团2连,由于新修的工事并未完善,人员过于集中,伤亡尤其惨重。

   天色正处于黎明时分。2个连队的救护人员都在紧张工作,他们把伤员依次抬到高地的北侧和西北侧,然后进行进一步的包扎与处理。我发现117团2连的伤亡数量,显然比我们的多的多。

   “妈呀—爹呀!痛啊!”哭叫声让人听起来感觉真的很揪心。我既为他们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心酸,又觉得要全力为他们报仇雪恨!

   他们毕竟都是10几20岁的年轻人,有的还简直就是孩子啊!我们不可能要求他们象电影里面的英雄人物那样,捂住伤口交党费。那毕竟是宣传作品!而真实的战争场面,也许就是这样吧!

 2个连队的救护组都在不停地忙碌着。天空渐渐露出白光,天亮了。

   此时,越军也许正在为更大的进攻做准备。我们为了抗击316A师的再次进攻,也在做着必要的准备。

   首先,要把伤员及时送下山去。经过简单的商议,决定由副教导员申家寿,替我们把现有的伤员送下去。

 就在我们的伤员刚刚离开高地不足5分钟,越军更猛烈的进攻开始了……



三十、不惧疯狂 血战代乃

   “赶快隐蔽!”“赶快隐蔽!快!快!”有2排长白让高土的声音,也有指导员朱山荣的声音。

   间隔不到10分钟的时间,316A师开始了它的第二轮进攻。与拂晓前的第一次进攻相比,这一次炮火急袭来得更凶、更猛烈、时间也更长。

   越军发疯似的,大有不荡平无名高地誓不罢休之势。无数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叫声,落在这个本身面积就不大的山头上。

   刹时间“哐铛!哐铛!啪!啪!”让人感觉到身下的大地都剧烈震动和颤抖着,无数炸点闪出阵阵白光,漫天呼啸的弹片“嗖嗖”的四处飞窜。整个无名高地,顿时陷入越军的炮火重围之中。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我们的战士已经知道该怎样利用战壕和猫耳洞,来躲避四处飞射的弹片了。

   我们的指挥所就在北侧顶端的一个凹处上,没有战壕和掩体。我从小在电影里就知道刚刚爆炸过的弹坑,绝不会落下第二枚炮弹,因而才是最安全的。

   “跳进去!”我抱着步谈机跃过了2、3个弹坑。同时,几个通讯员也象我一样,跃进刚刚炸出的弹坑里。

   但还是有不少人,由于紧张与恐惧,往没有炸点的空处跑,结果人一到,炮弹也跟着到了。

   “卧倒!”当我看见3班新战士邱顺红(后来牺牲)大半个屁股被弹片削去而血流如注时,除了心里充满对越军的仇恨外,还产生了没有尽到保护责任的那份自责。

 躲过了这短暂的一轮炮火袭击后,我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353! 353!351呼叫!351呼叫!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营长在呼叫我!

   “353!353!你们情况怎样?!情况怎样?!请回答!——”我来不及回答,营长很焦急的连续在呼叫我!

 “我是353!我是353!敌人炮火太猛了!”我大口喘着粗气叫着。

“马上查明越军的炮兵阵地!马上查明越军的炮兵阵地!”营长急切的命令我。

   “看不见!看不见啊!营长——”我大叫。我趴在弹坑里,左手捂着脑壳,眼睛乜斜着向上看了一眼。

   当时根本抬不起头来啊。即便能抬头,也不可能看清情况。因为,眼前的天空,全是被炮弹掀起漫天翻飞的泥土,还有那夹带着缕缕白烟的呛人的浓黑硝烟,就象一幅灰黑色的幕布,遮挡在眼前。

   “志熙!你要沉住气!沉住气!我马上炮火支援你们!炮火支援你们!把坐标给我!把坐标给我!动作要快!动作要快!”营长拉大喉咙对我喊。

 “明白!353明白!”我回应着营长的指示。

   敌人的炮袭足足进行了5、6分钟,把我们刚抢修出来的工事、战壕炸得是七零八落。又有几名战士付出了血的代价。

 “狗日的,把师傅的套路全用上了!”我心里骂到。

   此时,我已经没有了丝毫害怕或恐惧。我感到身上的责任,一种为中国军人、为祖国人民争光的责任!

 “准备战斗!”指导员朱山荣在离我不足10米的位置,高声下达着命令。

 “1排长!准备呼叫炮火支援!”指导员向我喊道。

 “明白!”我清楚的回答了一声。

 “敌人上来了!”第一道战壕有人高声喊叫起来。

 “打啊!”我听出来了,是东南侧的117团2连的战友在喊。

   刹时间,阵地上的各种火器一起开了火!越军的枪榴弹仍然“呼呼”叫着从头上掠。从敌人枪声的密集程度判断,这次进攻比前次更加猛烈!

   “1排长!越军起码有一个连!左边和正面都有!”2排长白让高土猫着腰跑到连指,高声报告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的耳朵已被枪炮声震得“嗡嗡”直叫唤。

 “越军起码有一个连!左边和正面都有!”2排长大声吼到。

   “知道了!你马上回到位置上去!要坚决把敌人压下去!”我对2排长大声吼道。

 2排长一阵风似的冲上去了。

 我迅速把指北针压在地图上,旋转着方位,使地图归北,并判定目标位置。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听见请回答!”我要向营长请求炮火援助。

“我是351!我是351!志熙请讲!志熙请讲!”营长一直在焦急中等我。

   “353请求炮火支援!353请求炮火支援!坐标82904!82902!82904!82902!”我这次把炮火打击的目标,放在东南和正南方向两个越军进攻路线上。

 “351明白!请注意观察!请注意观察!”营长似乎已经和我达成了默契。

   “哐铛!哐铛!”的炮弹爆炸声,也让越军尝到了被炸的滋味。从我呼叫到炮弹落地,前后不到1分钟。

   这次,越军并未因我炮火压制而后退,他们也像我们一样,一旦炮火中断,立即发起冲锋。

“351!351!炮火继续!炮火继续!目标不变!目标不变!”我继续呼叫。

   就这样,经过近20分钟的拉锯式激战,敌人丢下一大片尸体,终于被我们击退了。

 指导员忙着指挥部队抢修工事去了。

 “报告营长!敌人被我们击退了!”我立即把好消息报告给营首长。

   “好!打得好!我代表全营感谢你们!伤亡情况怎样?清点后马上报告!”营长有点兴奋的指示我。

 “明白!”我也有点兴奋的回答。

   “谢志熙!我是2号,我是2号!我代表全营指战员感谢你们!你们为2营争得了荣誉!我们要为你们请功!”是教导员顾光选的声音。

 “谢谢教导员!”我有些激动的回答。

 “叫你们指导员接电话!”教导员接着说。

 “他去布置抢修工事了”我说。

   “你们要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和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坚决守住无名高地!祖国人民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党和人民期待着我们胜利的消息!我们也期待着你们凯旋归来!”教导员继续对我说。

   教导员的一番话,真的是说得我热血沸腾起来,禁不住热泪“簌簌”地,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志熙,你们的情况,军、师、团首长都知道了。这个无名高地,对我们整个战局十分重要,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阵地,坚决扼守住这条公路,决不能放过一个敌人!”耳机里又传来营长的声音。

   “志熙!军、师首长现在十分关注你们的战况,现在,已经决定使用师团两级炮兵全力支援你们!你们要坚决把316A师打垮在阵地前!为我39师,也为116团打出军威、打出国威来!”营长继续把阻击战斗的重要意义和上级的重视程度,向我做了传达和指示。

   首长们的一席话,给了我无穷的勇气和力量。让我感觉热血在奔涌!同时,也感觉到肩负责任的重大和神圣。

   “请首长放心!我们决不辜负上级首长的希望,坚决做到人在阵地在!决不让敌人从我们面前前进一步!”我擦着泪水,向营长表示了决心。

“指导员来了!”当我看见指导员回到连指的时候,马上把话筒给了指导员。

   我相信,营长、教导员跟指导员说的话,一定同跟我说的话差不多。趁指导员跟营首长通话的时候,我离开了连指挥所。

 这时天已经大亮,亚热带的太阳开始露头了。

 “通讯员,你们2个都跟我来!”我突然想起了半山腰上那个火力点。

 2个通讯员不知我的意图,就跟在我的身后。我们小心翼翼的下到半山坡。

   “这里有个敌人的火力点,你们小心点,把眼睛睁大些。没看清人不准开枪哦”我边说边仔细的搜索。

   在燃烧过的灌木丛中,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突起的草包。这个草包所处位置,就在昨天敌人放火烧毁与未被烧毁的灌木丛的分界边缘靠下一点,不仔细看真不容易分辩出来。它周围的草丛大都被烈火燎过,黑糊糊的,乍一看都差不多,只是在土包的前面,有个可以钻进人的口子。

   我原想丢个手榴弹进去,但发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爬近一看,洞口周边的草好象被人踩踏过,显得乱七八糟的。2个通讯员的枪口也对着洞口。

 我枪口朝着洞口慢慢往里看,啊!里面是空的。

 “狗日的,什么时候跑了?”我灰心的说。

 2个通讯员听我说是空的,一下来了精神,抬起脚就朝草包一阵乱踢。

   掀开草包,发现里面还有3个空的苏式罐头盒,旁边还有好些美式机枪的空弹壳。一定是在天亮前趁乱跑了。

   回到高地上后,我迅速到一线战壕边上巡视了一圈。无名高地顶端原来还残留的杂草树木,现在已被炮火枪弹清除得差不多了。

 昨晚构筑的工事战壕,也被摧残得七零八落,战士们正在紧急抢修。

   东南侧向公路延伸的山背上,原来茂密的丛林,也被炮火横扫得所剩无几,几棵稀疏的灌木还在冒着青烟,隐约能看到横七竖八的越军尸体和越军丢弃的各类军需物资。梭巡公路,仍然被厚实的灌木所遮挡,无法看清。

   117团2连的损失,依然比我们大得多,牺牲了好几名战士,负伤的也很多。我们连这一轮战斗中的损失,比前次也大得多。

 副指导员和司务长,正在组织人员抢救伤员。

   除了我亲眼看着牺牲的1班新战士邱顺红外,5班新战士吴良才也牺牲在南侧战壕里。同时,又负伤了好几名战士。

   与天亮前相比,这时伤员因为经历了残酷的战斗,显得成熟了很多,大哭大叫的现象也少了很多。

 “弹药还有吗?”我来到2排长跟前问。

 “剩下不多了”2排长说。

   “1排长,我们的弹药也不多了!”6班长谭光忠也说,他的左手腕上缠着的纱布已被鲜血浸透了。

 “6班长有问题吗?!”我问他。

 “没问题,轻伤!”6班长谭光忠面带笑容的回答我。

   “排长!我们班有好几个人负伤了!”2班副孟可昌和3班副泽乃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含着泪水同时对我说。

   “好兄弟,要为他们报仇啊!”我作为他们的排长,也是他们的兄长,我忍住心里的伤痛,对他们鼓励的说道。

“1班长!你们班的邱顺红牺牲了!其他人情况如何?”我对1班长周世明说。

 “莫顺贵也负伤了!排长,没有多少子弹了!”1班长心情沉重的告诉我。

   这时,我看到战前曾被我打过的新战士王季,正独自一人在往56式轻机枪上挂弹匣,我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正射手莫顺贵已经倒下。

   此时,我还没有把预备队——5连2排的大部分人员用上去(火箭筒用了)。我要把这近20多人的兵力,用在最困难的时候。

   我回到连指挥所后,和指导员朱山荣一起,把当前的严峻形势和艰巨的任务简单分析了一下后,决定:

一、必须在弹药上得到补充(由我负责)。

二、必须与上级保持通讯畅通,做到分秒不差,以便随时得到上级炮火的支援(步谈机必须随时保证伴随我的左右)。

三、立即把上级的指示精神传达给大家(指导员负责)。

四、设法让3排立即归队。(由我负责)。

五、做为预备队的5连2排的剩余步兵,不到万不得已决不用上去。

   我知道,在整个无名高地上,无论是军事地形学,还是步谈机的使用上,我的作用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总之,指挥上级炮兵的重任就落在了我一人的肩上,我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但我充满了信心。……

   “351!351!353呼叫!听见请回答!”当指导员到前面去了后,我立即拿起了话筒,请求营里给予弹药支援。

 “353请讲!”还是营长的声音。

   “我们的伤亡比较大!已经牺牲了好几人了!伤员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现在急需的是弹药支援!需要弹药支援!还希望失去联系的3排尽快归队,3排尽快归队!”我显得仍然比较着急。

   “志熙,我明白了!我会组织人员把弹药送上来的!3排还在联系当中!还在联系当中!”营长安慰我说。

   “叽儿—咣铛!…”正当我跟营长通话的时候,越军的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时间大约是23日7时过20多分。

   “敌人的进攻又开始了!”我卧倒在连指挥所旁的斜坡上,把头压得很低,对着话筒大叫。

 “注意观察敌人的炮兵阵地!注意观察敌人的炮兵阵地!”营长指示我叫道。

   “卧倒——!隐蔽——!”我清楚的听到了指导员朱山荣和117团2连的指挥人员在喊。

   “嘣!——嘣!”“咣铛——”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代乃无名高地又一次淹没在硝烟火海之中。

   “353明白!353明白!”我只能用耳朵去判断越军的火炮发射位置。其实,我的耳朵早就被枪炮声震得不是很灵敏了。

   “咚!咚!”经过反复判断,我确定了越军迫击炮的发射点,就在朱缸荷南面的山坳公路拐弯处。

   “通讯员!地图!”通讯员林建华和卫生员张金亮2人,赶忙把地图摊在我的眼前。我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地移动着,在地图上找着朱缸荷的坐标。

 “连长——连长!”这时阵地东南侧一阵大叫声。

 “连长牺牲了!”一个战士带着哭腔大叫起来。

   “连长——!啊——!日你越鬼子的先人——!跟越鬼子拼了——!”从左侧15米远的地方,传来兄弟连队战友们的一片哭声和叫骂声。

   117团2连连长林贤睦刚才正在布置防御阵地,不幸被越军炮弹击中,当场壮烈牺牲。他们的副连长李玉明顶上去了!指导员邱华也冲上去了!

 “351!351!”我急切地在呼唤营长。

 “353快讲!”营长一直在等我的坐标。

 “敌炮兵坐标!89824!89824!”我只能按我估计的位置报。

   其实,这个位置究竟有没有越军的炮兵阵地,我心中也没底。在如此惨烈的情景下,容不得我去多考虑,只能凭感觉了。“坐标!89824!89824!坐标!89824!89824!”我的耳机里立刻传来一片嘈杂的坐标复诵声。我想象着营指挥所里,现在一定是一派繁忙。

 “志熙!注意观察效果!注意观察效果!”营长又在提示我。

   “咚!咚!咚!”随着炮弹出膛声响过,接着便是“呼—呼—呼—!”的声音从头顶上空掠过。

   是榴弹炮!我立刻从发自北侧几公里外的“咚、咚”声,判断出这是我们师炮团的122榴弹炮!啊!是师炮群在支援我们了!我的心为之振奋!立刻感到:只要有强大的炮兵做后盾,就没有打不垮的316A师!

   “咣!咣!咣!咣铛!…”几道白光闪过,榴弹炮弹在我报出的方位炸响!震波迅疾传到我的身下。越军的炮火嘎然而止,大概觉得被发现了,正迟疑着呢。

   “打得好!”我对着话筒喊叫了起来。因为,这几发炮弹打中了我的既定目标。我知道,前面的几发只是试射而已,急风暴雨般的急速射击还在后面。

   紧接着,榴弹炮弹铺天盖地般落在了朱缸荷南面的山坳里。也许禁不住我炮兵极具威力的打击,越军的炮击声马上变得零星起来,而且显得很没准头,直至最后被我军炮火完全打哑。

我为军师上级炮兵群支援的决心所感动,也感受到了来自军师两级的巨大鼓舞。

   经过前几轮越军的狂轰滥炸,战士们对地动山摇般的震撼不再当回事。每当越军炮轰时,大多数人能迅速躲进猫耳洞,伤亡也少了许多。

   316A师就象是下了赌注的赌徒一样,他们的进攻,并没有因我们的炮火打击而停止。稍作喘息后,又在稀疏的炮火掩护下,向无名高地发起了又一轮疯狂的进攻。

   越军这一次投入的兵力,远远超过了前面几次。大约1、2百个看似洗脸盆的草绿色头盔,在灌木林中时隐时现地向上跃进。

   在小型迫击炮火的掩护下,越军冲锋得很快。进攻之猛烈,速度之快,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越军的进攻战术,可以说很绝。他的步兵已经出现在我们阵地前几十米,甚至只有几米远的地方了,也不停止炮击,只是密度减弱了一些而已。

   为了躲避炮火,我们的战士还猫在战壕或猫儿洞里,直到他的步兵冲到我们的阵地前沿,才被我们的战士发觉。

 “敌人上来了!”我们和117团2连的战士们都在喊。

 “打啊!为连长报仇啊——!”这声音来自2连的战壕里。

 “打——!”前沿战壕里的2排长白让高土,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都在喊!

 “哒哒哒…!”我们的各种轻重火器,像下暴雨般地打响。

 “嘣!嘣!…!”手榴弹铺天盖地的向敌群投去……

   “落松空也!(缴枪不杀)得伊累!(跟我走)”我记不起是哪个战士左手提着发烫的冲锋枪,右手抓着一个越军俘虏的后衣领,嘴里叫着现学的几句简单的战场越语,跌跌撞撞地向我这里而来。

   “狗日的,他还真的冲上来了!还在用中国话喊'缴枪不杀!’打死他狗日的!”这个战士向我说道。

“狗日的!你还凶呢!”真他妈的的这么勇敢啊?!我心想。

   我抓住这个俘虏的前胸衣服,顺势一把将他摔在了斜着的山坡上,一连翻了几个跟斗。要不是我认为他还有点价值的话,真想一枪给毙了!

 “林建华!去把副指导员给我喊来!”我叫了一声通讯员。

   通讯员林建华答应着跑了。这时我也任由身边的卫生员、步谈机员,还有文书,几个人战士把这个俘虏打得满身满脸都是血,“依哩哇拉”地乱叫唤。

   “副指导员,这个俘虏很重要,要马上派人送到营部去。”当副指导员来了后,战士们才停了手脚。

   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之中,聚集在公路上成营、成连的越军,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向无名高地东南突出部的山梁,同时,还企图绕过南面的山坳,去占领无名高地西侧的制高点。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见此情景,我慌忙拿起话筒,请求炮火支援。

 “353请讲!353请讲!”营长答复我。

 “353请求炮火支援!请求炮火支援!”我仍然急切的叫着。

 “坐标!82903!82902!82903!82902!”我报着需要打击的重点目标位置。

   “坐标!82903!82902!82903!82902!”从我的耳机里又传来一片坐标重复的喊叫声。

 “351明白!注意观察效果!注意观察效果!”营长又向叫道。

 接下来,又是一阵“咚,咚,咚”“呼—呼—呼—”的炮弹掠过天空的响声。

 “咣!咣!咣!”我看见这次试射偏离了目标,远了100多米。

“目标!南偏东150!靠北120米!”我赶紧使用磁方位角,修正了方位和距离。

 “目标南偏东150!靠北120米!”我的耳机里依然在重复。

   顷刻间,“咣!咣!咣!…”电闪雷鸣般的爆炸声,在预定位置炸响。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也一点不过份。

 “打得好!打得好!”前沿阵地上的战士们一阵高呼!

 “炮火继续!炮火继续!再向北修正50米!再向北修正50米!”我不停的叫。

   此时,最近的敌人已经冲到距我第一道战壕不足30米了!我的目的是要以炮火压制已经冲上突出部位的敌人。

 “目标向北50米!目标向北50米!?”耳机里传来疑问声。

 “安全距离没有了!请一线注意安全距离!”有人在喊。

   “志熙!你的安全距离!注意安全距离!”营长见越打越靠近我方阵地了,赶快提醒我。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的嗓声已经嘶哑了。

   我此时已经没有考虑安全距离了。因为我知道,122榴弹的杀伤半径,从炸点起算可以达到80米,躲避是不可能的。而越军在我炮火的打击下,越发的疯狂,如果压制不住他们的冲击势头,阵地就有丢失的可能。

   我们的战士冒着枪林弹雨,正在顽强阻击敌人的进攻,在与几倍于我的越军王牌之师进行殊死的奋战。战友们在用血肉之躯,抵挡着越军的枪弹,伤亡人数急剧增加,弹药随之减少。我必须依靠炮兵的支援!依靠炮兵的支援啊!!

 我们的炮群没有打响。耳机里除了电流的“呼呼”声,便是沉默。

   前沿的枪声,炮声,手榴弹声,异常激烈。越军的枪榴弹,像冰雹一样在头上飞舞,各种吼叫声混杂一片。

 耳机里的沉默在持续……

   “营长——!不要管我们!炮火继续!炮火继续啊——!”我发疯似的狂叫起来。

   “炮火继续——!炮火继续——!”营长李庆福也许被我们的牺牲精神所震撼,也在电台里随我的喊叫声,发出了近似疯狂般的怒吼。

   “目标向北50米!——射击!”从我的耳机里传来的并不是营长声音的一声大喊,这声音应该是其他人的。

 “咣!咣!咣!…”电闪雷鸣般的爆炸声,就在我们的面前再次响起……

 顿时,我们身下的大地在剧烈的抖动,眼前掀起了一股股的热浪与尘土。

 战斗在继续……

司务长尹庆闪冒着弹雨,穿梭在几道战壕之间,带领着抢救小组抢救着伤员。

   2班山西籍新战士郭国顺被抬下来了。经过我跟前时,我看见他的头部已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血已浸湿他的前胸。

 “小郭,下去好好休息吧!”我猫着腰过去安慰他。

 “排长,我没完成任务……”我万万没有想到郭国顺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平时十分内向而腼碘的新战士,连在班务会上发个言,都会憋得脸红的战士,在此时能说自己还没完成任务,不能不让我感到震惊和感动!

 “小郭,你任务完成的很好!”我眼含泪水的安慰他说。

 有这样的优秀战士,何愁守不住这无名高地?!我心里对自己说。

   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之中。接着抬下去几个烈士和伤员,我也不清楚了。但是,当我看到卫生员在给6班长谭光忠包扎胸部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是第2次负伤了,而且这次还是伤在了胸部。

 “6班长,下去吧!”我说。

 “我还能战斗!”谭光忠固执的回答我。

   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挣脱卫生员替他包扎的纱布,右手抓起他的冲锋枪又冲了上去。还没固定好的纱布,垂在他的腰间随风飘舞着。此时,我感觉6班长那1.65米的背影,一下变得是何等的高大!

 “好样的!我一定要为你请功!”我又一次为6班长的英雄气概所撼动!

   “哒哒哒…!”我在一片枪炮声中,分明听到了来自朱缸荷山头上的越军高射机枪射击的枪声。

   朱缸荷山头,距无名高地足有1500米。越军为了掩护和支援攻击部队,竟然把12.7高射机枪,架到了我步兵火器根本打不到的朱缸荷山头上了。

   “4排长负伤了!”有人在喊。一个战士扶着贺春山出现在我眼前,盈红的鲜血顺着裤腿,沿着地面一路流淌。

    我一看,原来是支援我们的5连的炮排长贺春山负伤了,被12.7高射机枪击中了右大腿的。

 “他妈的,狗日的,老子非把你打掉不可!”我气得心里直骂。

   “351!351!353请求炮火支援!请求炮火支援!”我此时为了减少程序,已经把步谈机抱在了自己的左臂中。

 “我是351!我是351!坐标?!坐标?!”营长大喊。

 “目标!目标!82898!82898!”我扯着已经嘶哑的喉咙大叫。

 “351明白!82898!82898!”营长的声音。

 “82898!82898!82898!82898!”耳机里又一片繁忙。

 “簌-!簌-!簌-!呼—呼—呼—!”这是师130火箭炮弹在头顶掠过的声音。

   “咣铛!咣铛!…啪!啪!…”地毯式的排爆声,耀眼的雷鸣电闪把整个朱缸荷山头变为了一片火海。

 朱缸荷山头上敌人的高射机枪哑了!

 “打得好!打得好!谢谢炮兵战友们!”我兴奋的叫起来。

   8时10分许,在我们的顽强抵抗和强大的炮火支援下,316A师的连续进攻又被击溃了。

   敌人的这次冲锋,足足进行了50分钟,越军在我阵地前除留下了大片的尸体外,没能冲过去一兵一卒,无名高地依然控制在我们手中。

   事后,我才了解到,前面那个俘虏是这样抓住的:这个越军在他们的炮火掩护下,冲上了我们的阵地前沿,当时,我们的战士还背靠战壕壁,在躲避炮袭;他的一只脚踏在我们的战壕边缘,手中端着美式冲锋枪,嘴里用生硬的中国话喊着“缴枪不杀!”我们那位勇敢战士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腿,硬把他拉下战壕生擒了他。

   “1排长,我们的伤亡已经很大了,我看能不能把5连2排的预备队用上去?!”指导员朱山荣对我说。

 “行!1排和2排的战斗减员已经很厉害了,该让他们休整一下了!”我说。

 “这样,你马上把战斗情况向营里报告,我去安排!”指导员对我说。

 “好!”我答应着。但我立即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林建华!”我叫了一声。

 “到!”通讯员林建华来到我面前。

   “马上去告诉司务长,叫他把牺牲和负伤人员的武器弹药都留下来,马上分配到需要的人手中。”

 “是!”林建华领命而去。

 我这才准备向营长报告情况。

 “353!353!听见请回答!”还没等我呼叫。营长就已经在呼我了。

 “我是353!营长请指示!”我赶紧回答。

   “你们的当面之敌,急于打通代乃地区的通道,达到支援坩糖的目的。师团首长命令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把316A师阻击在代乃以南。现在师炮群已将炮口对准了代乃地区,你们要把精确的坐标方位及时报上来,以便炮火更好地支援你们!”

   营长的话,使我明白了坚守无名高地的真正意义。同时,也感到责任是何等的重大,任务是何等的艰巨!

   “请首长放心,我们坚决做到人在阵地在,决不让敌人前进一步”我再次向营长保证。

 “给你们送弹药的民工已经出发了!注意接应!”营长又说道。

   “明白!营长,我们的伤亡很大,现有的战斗人员已经伤亡近半,能够继续战斗的人员已经不足40人了。我现在已经把预备队用上去了!我们的3排还没有联系上,请营长协助联络,让3排尽早归队!”我在向营长诉苦了。

   “志熙!我们都知道了,团首长也知道了。你们是我们2营的骄傲!你要沉住气,赶快组织人员把工事抢修好!预备队要重新组织起来!伤员、烈士要尽快抢送下来!”营长又一次指示我。

   “明白了!请首长放心,只要我谢志熙还在,无名高地就决不会丢!”我有些慷慨激昂的向营长保证。

   “敌人的坦克有动静吗?请加强观察,发现情况,要立即报告!”营长突然问我。

 “明白!目前还没有发现敌人坦克的情况!”我连忙回答。

   是啊,昨晚上敌人不是出动了坦克了吗?怎么今天没见有动静呢?也许是被我强大的炮兵吓回去了?或许是我们判断错了?或许那隆隆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坦克,而是卡车?对一定是卡车!

   “龟儿子的高土(2排长)和子日(重机枪排长),把我们大家吓了一跳!”想到这里,我在心里骂。

   但是,我也确实听到了“隆隆”声啊。那我向营长的报告,就纯粹是慌报军情了!

 部队正在指导员的安排下,进行人员调整。

 “叽儿—咣铛!……”越军的进攻又开始了。

 “进入阵地!注意隐蔽!”我和指导员同时都在喊。

 117团2连也有人在东南侧喊叫。

 越军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发起了集群式冲锋。

   这一次冲锋与前一轮的进攻一样,间隔时间也不到10分钟。我们的预备队刚刚进入阵地。从一线战壕撤下来的1、2排的10多名战士,也才刚刚回到北侧的战壕或隐蔽部。

   连续遭到惨败的316A师,不甘心作为精锐之师,却连一个小小的无名高地也拿不下来。他们集中各种轻重火炮,对我阵地进行狂轰滥炸。顷刻间,无名高地再一次淹没在一片硝烟火海之中。

   疯狂的316A师一阵炮火刚过,又一阵更加凶猛的炮火紧接而来。我连的防御工事和掩体再次遭到极大破坏。

   “351!351!353请求炮火支援!353请求炮火支援!”我从通讯员手里拿过话筒,向连指边跑边叫。

 “目标?!目标?!”351焦急的问我。

   “正南偏东400米!正南偏东400米!”我因没法看地图,只有靠目测方位和距离了。

 “正南偏东400米!正南偏东400米!”351在复诵着。

   我这样的报法将给炮兵带来麻烦,他们还要在无名高地偏东400米去找坐标,偏东多少?我也没报明。我也没办法报明。

尽管如此,我们的师炮还是在大概目标位置开了花,把越军的炮火压制了大半。

 我炮火逐渐延伸以后,越军的60炮又开始稀疏的响了起来。

   说实话,越军采取的是灵活多变的躲藏战术,明知炮火敌我不过,就采取我打他藏的方法,他们把60炮的机动灵活性发挥到了极致。

   炮声未停,越军几乎是整连、整营的从东南、正南、以及西南方,向无名高地蜂涌而来。那态势,与电影里的镜头唯一不同的,是越军借着比人头还高的茅草、灌木荆藤做掩护,采取断续跃进方式进行冲锋。经过炮火的摧残,近半茅草丛林失去了屏障作用。

   可能是柑糖越军345师的求救求援呼叫急迫,使得316A师达到如此疯狂的程度。这让我想起了电影《南征北战》中的摩天岭阻击战,那个情景也不过如此!

   我为自己有幸亲自参与和指挥这现代版的“摩天岭阻击战”,感到无尚的光荣和自豪!

   “351!351!炮火支援坐标!82901!82902!82903!”当越军进攻至我前沿不足100米时,我又一次请求了炮火支援。

   这次报的坐标位置,足以杀伤到我们自己了。但是,在敌军潮水般涌向山头的紧急关头,哪还顾得了个人安危!此时此刻,我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目标坐标!82901!82902!82903!”营长重复叫着我报的坐标位置。显然他是在向炮兵指挥所提供坐标。

 “目标!82901!82902!82903!”其他的声音也在重复。

 “咚-!咚-!”

   “咣铛!咣铛!嘣!嘣!”榴弹炮弹在我们的头顶呼啸而下,在无名高地的前沿炸响。

 “打得好!打得好!”我再次听到前沿战壕里战友的喊声。

 “打得好!打得好!方位向北50米!”我对着话筒高喊!

 “方位向北50米!”营长在对我的呼叫重复。

 “方位向北50米!”我清楚的听到营长的旁边也有人在重复着。

   几秒后,来自我后方“嗖-!嗖-!嗖-!簌-!簌-!簌-!”的130火箭炮炮弹在空中、从头顶穿过。

   “咣铛!咣铛!…”铺天盖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伴着阵阵电闪雷鸣般的白光,倾泻在阵地前沿,激起了巨大的气浪与铺天而下的泥土。整个无名高地为之颤抖,热浪一股一股的扑面而来。

 “打得好——!”前沿的战友为之振奋,把自己的生死安危忘得一干而净。

   越军被我威力无比的炮火震撼住了。冲击在后面的纷纷往后退却,冲在前面的敌人,不得不趴下来,躲避呼啸而至的枪雨弹林。

 “炮火延伸50米!炮火延伸50米!”我要打击的目标是正往后溃逃的敌人。

 紧接着,又一排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山腰响起。

   这次,316A师孤注一掷了。我延伸炮火尚为停止的时候,他们采用疯狂的轮番进攻战术,又开始了冲锋。

   各种炮声、枪声、枪榴弹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真实的,而且是十分悲壮的战场交响曲。敌我双方的战斗人员,成了这首交响曲中的每一个跳跃的音符。

   “弹药来了!弹药来了!”几个通讯员同时在叫。9时27分,一队民工冒着弹雨,穿过弥漫的硝烟,送弹药上来了!

“快接倒!”我赶紧对连部几个通讯员叫道。

   就象在近乎绝望、命悬一线时,看到了救星一般,我们得到了急需的弹药,真是雪中送炭呀。我们为之兴奋!也让我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看着这些冒死冲上上无名高地,送来弹药的民工英雄们,我真的又热泪满盈了。

   “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太谢谢你们了!”我对这些早已满身是汗,甚至手脚还淌着鲜血,为我们送上救命弹药的民工兄弟们连连感谢。其实,这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应该的,应该的。不用谢啊!你们为了国家边境的安宁,把生命都搭上了,我们应该谢谢你们才对啊!”那位带队的民工说。

 司务长见弹药来了,扛起一个箱子就冲上去了!

 “司务长!告诉2排长,弹药来了——!”我冲司务长大声喊了一声。

   “司号员!快!马上把他们送下去!这里太危险了!快!”我对司号员下了命令。

 目送司号员把8个民工兄弟送下山去后,我重新回到指挥所。

 战斗仍在进行,而且异常的残酷与激烈。

   我猫着腰跳进了北侧的掩蔽部,我打算把刚撤下来休整的1、2排的人员,重新投入战斗。

   “你是好样的,你记住今天的日子,从今天开始,组织上已经接收你为中共预备党员了!”我来到正在检查武器的3班昆明籍新战士李政文跟前,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我知道他战前已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小李虽然参军不过3个月,但从他的英勇表现上,在经受战火考验的过程中,我觉得这样的勇士正是我们党需要的,火线入党应该有他一个!因此,我情不自禁地代表党组织,向他宣布了这个决定。

   “你马上到指挥所去拿一箱弹药过来,让每个人都补充足,随时准备上去!”我向李政文命令道。

 此时,我已经决定派他们上去,以便换下5连2排和其他一线人员。

   一线战壕的枪炮声依然激烈,我要为炮兵指示目标,就必须知道越军进攻的路线。

   当我跃进到距一线战壕约10余米的二线战壕边时,越军枪榴弹炸起的泥土,劈头盖脸倾泻而下,令人睁不开眼睛。卫生员和通讯员跟在我的身后。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啸,在我的头上响起,我知道这颗炮弹瞬间就会在我的身边落下。

 “卧倒!”我大叫了一声。

   我刚趴下,“叭”的一声,我的后背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击。我负伤了?心里想着。

   稍微停顿了一下,咦,怎么没有疼痛的感觉。我下意识的用左手去摸后背,一团粘糊糊的豆腐渣状的东西,掺和着热乎乎的鲜血粘了一手。

   往四周一看,我左侧2米远的战壕边,一具失去上半身的烈士遗体,齐胸的位置正在“汩汩”地冒着鲜血,露出被鲜血浸透的内脏。很显然,这位战士被刚落下的炮弹击中了,砸在我背上的是他的碎块。

 “越南鬼子!我日你先人——!”我拿起冲锋枪向一线战壕冲去!

   这时,在一线战壕坚持战斗的有:西侧战壕里的2排长白让高土和几名战士;靠近东南侧的重机枪班几个人及排长阿尔子日,2班战士王国才,4副班冉丛国,3班新战士李政文。还有几个叫不出名的5连2排的战友。他们也许是子弹不多了,正在边躲避炮弹袭击,边有选择地射击着,以节约子弹。

 很多战友阵亡和负伤。

   “哒哒哒…!”我向南侧蠕动着越军战斗帽的地方,扣动了复仇的扳机!我毛了,我疯了!

 “1排长!1排长你不能上去!”卫生员和通讯员见我毛了,开始大叫!

   “1排长!要是你牺牲了,哪个来报坐标!哪个来指挥炮兵啊!”卫生员张金亮哭着大喊!

   “快!把1排长拉下去!把1排长拉下去!”是指导员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位置上叫着。

 “不要拉我!”我边打边吼。

   “1排长!你的任务是谁也替代不了的!赶快下去!快把1排长拉下去!”指导员大吼着。

   卫生员和通讯员一个死死的拉住我,一个拼命的夺我的冲锋枪。其实,当时我的脑袋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我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叫些什么。

还是卫生员和通讯员哭叫着拉拽我,抢我的枪,才让我从近似疯狂中清醒过来。

   “1排长,快!快去!请求炮火支援!炮火支援!把敌人压下去!把敌人压下去!”是指导员在叫我呼唤炮火。

   我一听炮火支援,一下子就清醒了,赶紧抱起被我丢在一边的步谈机,赶忙向营长呼唤:

   “351!351!353请求炮火支援!353请炮火支援!坐标照旧!坐标照旧!”其实,此时我根本没条件看地图,也记不清坐标数字了。

 “351明白!坐标照旧!”营长重复着回答。

 “坐标照旧——!坐标照旧——!射击!”耳机里同样的声音。

“咚,咚,”然后是刺耳的“叽儿—咣铛!咣铛!”这次是师榴弹炮群的支援。

 “向东偏100!”我也只能靠估计了。

 “东偏100!东偏100!”

   “叽儿—咣铛!咣铛!……”炮火,强有力的炮火,给了敌人大量的杀伤,也抑制了越军的进攻。

   至9时51分。在我们顽强的阻击下,316A师的集团式轮番进攻,又被我们打退了,越军丢下的尸体遍布在山梁上和山坳里……

 抢修工事,抢救伤员,阵地上一片忙碌。

 “353!353!351呼叫!听见回答!”营长在呼叫我。

 “我是353!351请指示!”我急忙回答。

   “志熙!你们打得很好,很顽强!现在要马上组织抢修工事,补充弹药。师团首长希望你们坚决把316A师钉死在代乃10号公路以南!现在,师炮团的前方指挥所就在402高地上,当你要炮火支援的时候,炮团王副团长就在我的旁边。”营长的话让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他在我每次报出坐标的时候,都要重复一遍,原来是在传达给炮兵指挥员。

   “报告营长!请转告师团首长,6连的全体干部战士坚决阻敌于代乃以南!决不让越军前进一步!我们誓与阵地共存亡!”我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当时,我已经把自己的生命与无名高地联系在一起了!

   趁着战斗间隙,我把受到重创的5连2排从一线撤到了二线战壕,让剩下的1、2排的不足30人的预备队,又一次推上了第一线。

   这一轮反冲击,我们6连的阵亡人员上升到8人,负伤人员已经接近30人。若加上配属单位的伤员,就超过了50人!再算上失踪和非战斗人员,能够作战的人员已经不到40人了。

 这时,我又想起了3排,他们究竟到哪里去了?我们现在急需他们的归队。

 “351!351!353呼叫!”我要把无名高地的情况报告给营长。

 “我是351,353请讲!”营长在等我说话。

   “营长!我们的伤亡很严重!请尽快与我3排联系,让3排尽快归队!尽快归队!”我向营长请求。

 “我会想办法加强联系的,我会加强联系的!”营长向我反复说到。

   到这个时候,我们绝大多数战士已经连续20多个小时没吃一点东西和沾过一点水了,太阳也把气温上升到了足有30度,艰苦程度可想而知。

   “1排长,来抽一口!”有个战士手里拿着抽了1/3的一支烟,向我走过来。我的烟也没有抽的了。

 我猛吸了几口烟,提了提精神。

  猛然间,我惦念起1排的兄弟伙和我的哥们黄瑞东了。因为,已有好几个小时没见到几个1排的弟兄和黄瑞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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