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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城记·烟台】华洋错杂东海关

 文山书院 2014-10-17

【商城记·烟台】华洋错杂东海关

2014-10-17 谭洪安 
        清咸丰十年四月十九(1860年6月8日),法军3000人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胶东海防要塞烟台港。几乎同一时间,英军登陆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旅顺口。
清咸封锁渤海湾,集结兵力和补给,为进攻天津大沽口提供中转站及最后的跳板,此乃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协同行动的战略意图所在。

而驻防山东半岛的大清正规军,布重兵于内陆的青州府城(原益都县,今青州市)和濒海的登州府城(今蓬莱)。因为清廷高层认为,只要守住州府县所在地,“烟户稀少”的沿海各口发动民间团练防卫即可,落入敌手也无关紧要。

直到当时,烟台港所在的芝罘,仍是登州府辖下福山县一个普通海口,虽然商船出入频繁,政治上却无足轻重。但它的命运,很快便会发生巨大转折。

马礼逊的“慧眼”


大约一个半月后,准备停当的法军(兵力增至8000人,兵舰50艘,火炮30门)自烟台港北上,与旅顺口出发的英军联手,猛攻京津。不到百日,就迫使狼狈不堪的清廷签订城下之盟,此即中英、中法《北京条约》。

该条约重点之一,是重申此前已签订的《天津条约》中“在牛庄、登州等府城口,嗣后皆准通商”的规定,登州府城蓬莱,成为山东被迫对外开放的唯一通商口岸。

法国人侵占烟台港在先,而真正发现此地贸易潜力不低于其军事价值的,是商业头脑更精明的英国人。1861年初,即英法联军自北京撤兵后不久,英国驻登州领事马礼逊自天津沿大运河南下,一路考察了山东德州、临清、东昌、济宁及曲阜等山东内陆重要商埠和城镇。他得出结论:沿途各处“地隘水浅,大船未能前进,仍就登州沿海择定地方”。

马礼逊所青睐的,不是繁华的登州府城,而是烟台港。关键原因是,登州港口水浅,且毫无遮蔽,而烟台港无论地理位置、停泊条件,还是业已存在的商贸活动,都远超前者。法军占领烟台港期间留下的种种情报记录,显然也大大影响了马礼逊作出的抉择。

若严格依照中英之间的条约规定,烟台不在开放口岸之列,英国人觊觎此地属违约行为。但对国际法准则依旧懵懵懂懂,又极好面子的清廷,见英方居然肯舍弃偌大的州城而移情偏僻的海口,正求之不得也。

马礼逊相中烟台港后,随即催促清廷地方官员加紧筹办开埠事宜。时任三口通商大臣的崇厚(三口即营口牛庄、天津及烟台,崇厚就是后来于1878年出使俄国,擅自签订割地赔款条约,被弹劾入狱的那位)接报后,即命其心腹、直隶候补知府山东人王启曾带队,赴烟台具体商办此事,时为1861年7月。这会儿,马礼逊已在紧邻港口的烟台山上,加紧修建英国驻烟台领事馆了。

由中央派来的王启曾一行,办事倒是很干练,经过短暂筹备,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1861年8月22日),在地方主管官员登莱青道台崇芳未到场的情况下,独自宣布开关征税,此即东海关,烟台港正式对外开放。

“风微日暮帆樯集,不是当年采药船”


烟台港所在的芝罘,早在司马迁《史记》中已见记载,是秦始皇东巡三次临幸之地,班固的《汉书》中也称:汉武帝刘彻“登芝罘,浮大海,山呼万岁”。

历代以来,尤其是元朝海上漕运兴起之后,山东半岛东北端的芝罘湾,都是南北来往的粮船必经之地。据《元史·食货志》记载,在纳入统计的47年中,北运漕粮有13年在100万石以上,有8年在300万石以上,其余年份多在百万石上下。以当时每船通常可载粮1000石计算,每年会有不下千艘粮船为躲避北风而进出芝罘湾。繁忙景象,可以想见。

明代对民间厉行海禁政策,但官方组织的海运仍相当频繁,不仅有南北漕粮海运,也不时向朝鲜半岛大量输米,这些海船都要经过芝罘湾。明人有诗《芝罘山》云:“北望波涛浸远天,玹菟庚癸正堪怜。风微日暮帆樯集,不是当年采药船。”汉武帝时有玄菟郡,即今辽东及朝鲜北部一带,“庚癸”典出《左传》,为“告贷粮食”之意。诗中所描述的,正是当年粮船云集芝罘湾的盛况。

明代船户集资在芝罘湾一处河口修筑天后宫,祈求海神庇护,天后宫周围逐渐形成日常活动和货物交易的中心。久而久之,这里出现一条长约1里许的商业街,即今日烟台市中心干道北大街的雏形,烟台港埠便由此发端。

元明清三朝均定都北京,芝罘湾为京津门口,又与朝鲜、日本隔海相望,号称“外控诸邦,内卫中夏”,故军事地位很重要。明代在福山县沿海设15座烽火墩,以防备倭寇来犯,最东面的一座称“烟台”,建于突出海面的小山上,形势最为特殊,故后来以之代指芝罘地区,并成为通用的地名。

清道光六年(1826年),因大运河长期淤塞,朝廷下令重开漕粮海运,受清中前期长时间海禁影响而萧条的山东沿海民间贸易有所恢复,烟台港不仅重现昔日南北航运中转站的风采,本地的货物买卖也活跃起来,踏上了向近代港口的转型之路。

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南方五口——广州、厦门、福州、宁波和上海——被迫开放通商,洋货大量涌入东南沿海各港。清廷为鼓励船主参与漕粮海运,允许其搭载两成私货,沿途贩卖牟利。于是,运抵烟台港的,除粮、鱼、盐等传统土货外,还有鸦片、棉布、糖、竹、粉丝、花生、豆油、豆饼等中外各色商品。

“洋关”道上货如潮


到咸丰九年(1859年),据不完全统计,烟台港进出口洋货中,仅英美棉制品就达2万包(即100万匹),还有数量不菲的鸦片。由英国人编写的《1865年烟台贸易报告》中称:“将近三十年来,它和渤海湾的其它几个港口一起,成为欧洲与中国商品的巨大贸易中心。”

换言之,在烟台港对外开放之前,它已是中国北方海区的贸易中心之一,英国驻登州领事马礼逊以烟台港取代登州港的决定,绝非一时心血来潮。

烟台港对外开放四个月后,总理衙门领班大臣恭亲王奕?在一份奏折中,正式承认了这一“既成事实”,并请求让登莱青道台崇芳移驻烟台,“仿江苏上海、浙江宁绍台等道先例,专司中外税务”。

原来,烟台港仓促开放,管理空白不少,中外商船沿途私装私卸,偷税漏税问题严重,而当地无官府常驻,实在无法应付繁复的对外商务交涉。

清廷准奏,于是崇芳由原驻所莱州府城掖县(今莱州市)赴烟台,兼任东海关监督。

东海关开办之初,管辖范围较小,仅限于烟台港区,只征收港内装卸货物的税收,自开关之日起的大约18个月里,共征收外籍商船“洋药”(即鸦片)等税收白银88000余两。

崇芳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是将原属厘局征收的山东沿海的税金和厘金,统归道台衙门管辖,并开办户关,征收常税。

尽管烟台海关和户关设办之时,清廷官员一般统称之为“东海关”,但户关与海关不同,它管辖范围覆盖山东沿海五府十六州县、大小24个港口,常税则指对本辖区内通行的本地商船和货物征收的税款。

狭义上的东海关(又称“东海洋关”),是烟台港第一个带有行政管理性质的机构,它使烟台港从历来放任自流的状态,步入发展正轨,也有效打压了外商走私活动,为清廷增加若干财政收入。如同治二年(1863年)的头九个月里,东海关共收税款白银156000两以上。而不包括烟台港在内的户关常税,1862年下半年一共才收了4200余两。

东海关受清廷总理衙门下设的三口通商大臣和海关总署双重领导。1863年11月30日,英国人罗伯特·赫德正式担任海关总税务司,可代表国家行使主权的东海关,也从此落入外国人掌控之中。

烟台港和烟台整个城市的近代化进程,总是脱离不了华洋错杂、不由自主的宿命。

本文部分内容曾参考中国水运史丛书之《烟台港史》古近代分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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