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即阳庆所传授淳于意之脉书

    

《灵枢》、《素问》之名，不见于汉书《艺文志》，《志》但云《黄帝内经十八卷》，迨皇甫谧序《甲乙经》，始以《针经》(《灵枢》一名《针经》)九卷、《素问》九卷当之。惟自是以后，卷数不无变更，如唐王冰分《素问》为二十四卷；宋史崧分《灵枢》为十二卷，俱与《志》异。然以无关宏旨，论者亦稀，且其书以《内经》名，或亦后汉时则然。而汉初犹称《脉书》。

《史记·扁鹊仓公传》云﹕自意少时，喜医药，医药方试之多不验者，至高后八年，得见师临菑元里公乘阳庆，庆年七十余，意得见事之，谓意曰:“尽去而方书，非是也。庆有古先道遗传黄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知人生死，决嫌疑，定可治，及药论书，甚精。我家给富，心爱公，欲尽以我禁方书悉教公。”臣意即曰：“幸甚，非意之所敢望也。”臣意即避席再拜谒，受其脉书上下经。

按：此所谓《黄帝扁鹊脉书》即《黄帝内经》；所谓“上下经”，即《脉书》自分“上下经”，如后世前、后集，正、续集之类，非《脉书》外另有“上下经”也。观下文高永侯家丞杜信来学，意即教以“上下经脉，五诊”，未尝教以《脉书》。临菑召里唐安来学，意即教以“五诊、上下经脉”，亦未尝教以《脉书》。其义已可概见。且夫黄帝为中国开物成务之大圣，而扁鹊又为与黄帝同时之神医(《史记正义》)。乃《脉书》而云传自黄帝扁鹊，则意所以重视之者，殆与苏秦发之于篋中，张良受之于圮上，而不相上下。由是而口诵心维，靡问朝夕，固不待言。寝假而至于临床，则其辨证论治，自当以《脉书》为圭臬。

准是以论，则传所载治疗各案，自当随处带有《脉书》名词，随处带有《脉书》理论，何以就各案而详加检讨，觉其取于心而注于手者，莫不汩汩然而来自《内经》为多，似与《脉书》无涉，虽《脉书》不得而见，但必先知此之所言，非《内经》而后才有《脉书》之可拟。乃所见既是《内经》矣！安得从而再拟之曰《脉书》？然此犹以为《脉书》、《内经》之各自为书也，如一书而前后异名，则又何说？且又从何而断其非一书而二名乎？于是客有谓余者曰:如子言，似亦持之有故，但必须取各案语之与《内经》有关者，表而出之，庶几信而有征。余以客言为然，因条述其所知如右。

1）齐侍御史成案云:自言病头痛，臣意诊其脉，告曰:“君之病恶，不可言也。”即出。独告成弟昌曰:“此病疽也，内发于肠胃之间，（《灵枢·脉度篇》曰：六府不和则留为痈。）后五日当臃肿，后八日呕脓死。”成之病得之饮酒且內。（《素问·五藏生成篇》曰:白，脉之至也……名曰肺痹寒热，得之醉而使内也。）成即如期死。所以知成之病者，臣意切其脉，得肝气，肝气浊而静。（《灵枢·阴阳清浊篇》曰:浊者其气濇。）此内关之病也。（《灵枢·终始篇》曰:溢阴为内关，内关不通死不治。《灵枢、禁服篇》曰:寸口四倍者，名曰内关，内关者，且大且数，死不治。）脉法曰:“脉长而弦，《素问·玉机真脏论》曰:春脉者肝也，东方木也，万物之所以生也，故其气来耎弱轻虚而滑，端直以长，故曰弦。）不得代四时者，（《素问·脉要精微论》曰:代则气衰。《 素问·平人气象论》曰:但代无胃曰死。）其病主在于肝。和，即经主病也，（《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曰:肝脉急甚者为恶言……大甚为内痈。） 代，则络脉有过。”（《素问·脉要精微论》曰:数动一代者，病在阳之脉也。《素问·缪刺论》曰:夫邪之客于形也，必先舍于皮毛，留而不去，入舍于孙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络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经脉。）经主病和者，其病得之筋髓里。（《素问·五脏生成篇》曰:肝之合筋也。《素问·痿论》曰:肝主身之筋膜。《灵枢·热病篇》曰:热在髓，死不可治。）其代绝而脉贲者，（《_素问·阴阳类论》曰:一阴一阳代绝，此阴气至心。）病得知酒且内，所以知其后五日而痈肿，八日呕脓死者，切其脉时，少阳初代。代者经病，（《素问·血气形志篇》曰:少阳与厥阴为表里。《灵枢·经脉篇》曰:胆足少阳之脉，起于目锐眦……络肝属胆。《灵枢·论勇篇》曰：肝浮胆横。《灵枢·脉度篇》曰：经脉为里。）病去过人，人则去。络脉主病，当其时，少阳初关一分，故中热而脓未发也，及五分，则至少阳之界，（《灵枢·脹论》曰:夫胸腹者，脏府之郭也……故五脏六府者，各有畔界。）及八日，则呕脓死，故上二分而脓发，（《素问·阴阳类论》曰:阴阳并绝，浮为血瘕，沉为脓胕。）至界而臃肿，（《素问·厥论》曰:少阳厥逆，机关不利，机关不利者，腰不可以行，项不可以顾，发肠痈不可治。）尽泄而死。热上则熏阳明，（《素问·阳明脉解篇》曰:阳明者胃脉也。《灵枢·经脉篇》曰:肝足厥阴之脉，起于大指丛毛之际，…….挟胃属肝络胆。）烂流络，流络动则脉结发，脉结发则烂解，（《素问·阴阳离合论》曰: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灵枢·痈疽篇》曰:夫血脉营卫，周流不休，上应星宿，下应经数。寒邪客于经络之中则血泣，血泣则不通，不通则卫气归之，不得复反，故臃肿。寒气化为热，热胜则腐肉，肉腐则为脓，脓不泻则烂筋，筋烂则伤骨，骨伤则髓消，不当骨空，不得泄泻，血枯空虚，则筋骨肌肉不相荣，经脉败漏，熏于五藏，脏伤故死矣。）故络交。热气已上行，至头而动，故头痛。”（《灵枢·经脉篇》曰: 肝足厥阴之脉,……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

2）齐王中子诸婴儿小子案云:召臣意诊，切其脉，告曰:“气鬲病。病使人烦懑，食不下，时呕沫。（《素问·评热病论》曰:食不下者，胃腕隔也。《素问·厥论》曰:手太阴厥逆，虚满而咳，善呕沫。《灵枢·上膈篇》曰:气为上膈者，食饮入而还出。《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曰:“胃病者，腹瞋胀，胃腕当心而痛，上支两胁，膈咽不通，食饮不下。”）病得之少忧，数忔食饮。”臣意即为之作下气汤以饮之，一日气下，二日能食，三日即病愈。所以知小子之病者，诊其脉，心气也。浊躁而经也,此络阳病也。脉法曰：“脉来数疾去难而不一者，病主在心。”周身热，脉盛者，为重阳。（《灵枢·论疾诊尺篇》曰:重阴必阳，重阳必阴，故阴主寒，阳主热。）重阳者，逿心主。（《素问·宣明五气篇》曰：心恶热。）故烦满，食不下则络脉有过，络脉有过则血上出。（《素问·脉解篇》曰:所谓咳则有血者，阳脉伤也，阳气未盛于上而脉满，满则咳，故血见于鼻也。《灵枢·百病始生篇》曰：阳络伤则血外溢，血外溢则衄血。）血上出者死。（《素问·大奇论》曰:脉至而搏，血衄身热者死。）此悲心所生也，病得之忧也。（《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曰:愁忧恐惧则伤心。《素问·遗篇本病论》曰：忧愁思虑则伤心。）

3）齐郎中令循案云：众医皆以为蹶入中，而刺之。臣意诊之曰:“涌疝也，令人不得前后溲。”循曰:“不得前后溲二日矣。”（《素问·骨空论》曰:督脉为病，脊强反折。……此生病，从少腹上冲心而痛，不得前后，为冲疝。）

4）齐中御府长信案云:臣意入诊其脉，告曰:“热病气也。然暑汗，脉少衰，不死。”（《灵枢·热病篇》曰: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此阴脉之极也，死；其得汗而脉静者生。）曰：“此病得之当浴流水而寒甚，已则热。”信曰：“唯然！往冬时，为王使于楚，至莒县阳周水，而莒桥梁颇坏，信则擥车辕未欲渡也，马惊，即堕，信身入水中，几死，吏即来救信，出之水中，衣尽濡，有闲而身寒，已热如火，至今不可以见寒。”臣意即为之液汤火齐逐热，一饮汗尽，再饮热去，三饮病已。（《素问·疟论》曰:水气舍于皮肤之内，与卫气并居。《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北方生寒，……其在天为寒，在地为水。《素问·热论篇》曰:人之伤于寒也，则为病热，热虽甚不死；……其未滿三日者，可汗而已。）即使服药，出入二十日，身无病者。所以知信之病者，切其脉时，并阴。脉法曰:“热病阴阳交者死。”（《素问·评热病论》曰：黄帝问曰:有病温者，汗出辄复热，而脉躁疾，不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为何？岐伯对曰:病名阴阳交，交者死。）切之不交，并阴。并阴者，脉顺清而愈。（《素问·平人气象论》曰:脉得四时之顺，曰病无他。）其热虽未尽，（《素问·调经论》曰:血并于阳，气并于阴，乃为炅中。）犹活也。肾气有时闲浊，在太阴脉口而希，是水气也。肾固主水，故以此知之。（《素问·水热穴论》曰:肾者，牝藏也，地气上者属于肾，而生水液也。《素问·经脉别论篇》曰:度水跌仆，喘出于肾与骨。《素问·遗篇本病论》曰:久坐湿地，强力入水即伤肾。）

5）齐王太后案云:召臣意入诊脉，曰：“风瘅客脬，难于大小溲，尿赤。”（《素问·气厥论》曰:胞移热于膀胱，则癃溺血。《素问·评热论》曰:小便黄者，少腹中有热也。《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曰:肾脉急甚为骨颠疾，微急为沉厥奔豚，足不收，不得前后。）臣意饮以火齐汤，一饮即前后溲，再饮病已，尿如故。病得之流汗出潃。潃者，去衣而汗晞。所以知齐王太后病者，臣意诊其脉，切其太阴之口，（《素问·五脏别论》云:气口亦太阴也。）湿然风气也。（《素问·痹论》曰:其多汗而濡者，此其逢湿甚也。阳气少，阴气盛，两气相感，故汗出而濡也。）脉法曰:“沉之而大坚，浮之而大紧者，病主在肾。”（《素问·示从容论》曰:夫浮而弦者，是肾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肾气内著也。）肾切之而相反也，脉大而躁。大者，膀胱气也；（《灵枢·本输篇》曰：肾合膀胱。）躁者，中有热而溺赤。（《素问·三部九候论》曰:盛躁喘数者为阳。《素问·疟论》曰:病在阳，则热而脉躁。）

6）齐章武里曹山跗案云:臣意诊其脉，曰:“肺消瘅也，（《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曰:肺脉急甚为癫疾；……小甚为泄，微小为消瘅。《素问·脉要精微论》曰:瘅成为消中。）加以寒热。（《素问·五藏生成篇》云:喘而虚，名曰肺痹寒热。）即告其人曰：“死，不治。适其共养，此不当医治。”法曰:“后三日而当狂，妄起行，欲走；后五日死。”即如期死。山跗病得之盛怒而以接内。所以知山跗之病者，臣意切其脉，肺气热也。脉法曰:“不平不鼓，（《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脉至而从，按之不鼓。）形獘。”此五脏高之远数，（《灵枢·九针篇》曰：五脏之应天者肺，肺者五脏六府之盖也。《素问·平人气象论》曰：藏真高于肺，以行荣卫阴阳也。）以经病也，故切之时不平而代。不平者，血不居其处；代者，时参击并至，乍躁乍大也。（《灵枢·根结篇》曰: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五脏皆受气；四十动一代者，一脏无气；三十动一代者，二脏无气；二十动一代者，三脏无气；十动一代者，四脏无气；不满十动一代者，五脏无气。予之短期，要在终始，所谓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以为常也。以知五脏之期。予之短期者，乍数乍疏也。《素问·平人气象论》曰:乍疏乍数曰死。）此两络脉绝，故死不治。所以加寒热者，言其人尸夺。尸夺者，形獘；（《灵枢·五禁篇》曰:形肉已夺，是一夺也。又曰:寒热夺形。）形獘者，不当关灸镵石……阳明脉伤，即当狂走。（《素问·阳明脉解篇》曰：阳盛则使人妄言骂詈，不避亲疏，而不欲食，不欲食故妄走也。）

7）齐中尉潘满如案云:病少腹痛。臣意诊其脉，曰:“遗积瘕也。”（《素问·平人气象论》曰:寸口脉沉而弱，曰寒热及疝瘕少腹痛。）臣意即谓齐大仆臣饶、内史臣由曰：“中尉不复自止于内，则三十日死。”后二十余日，溲血死。（《素问·金匮真言论》曰:夫精者，身之本也。《灵枢·本神篇》曰:是故五脏主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而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灵枢·热病篇》曰:热病七日八日，脉微小，病者溲血，口中干，一日半而死。）臣意切其脉深小弱，其卒然合，合也，是脾气也。（《素问·大奇论》曰:脉至浮合，浮合如数，一息十至以上，是经气予不足也。）右脉口气至紧小，见瘕气也。（《素问·平人气象论》曰:脉急者，曰疝瘕少腹痛。《素问·大奇论》曰:肾脉小急，肝脉小急，心脉小急，不鼓皆为瘕。）以次相乘，故三十日死。（《灵枢·病传论》曰：诸病以次相传，如是者皆有死期。《素问·玉机真脏论》曰:传，乘之名也。）三阴俱搏者，如法。（《素问·阴阳别论》曰:三阴俱搏，二十日夜半死。）

8） 阳虚侯相赵章案云:召臣意。众医皆以为寒中，（《素问·调经论》曰:厥气上逆，寒气积于胸中而不写，不写则温气去，寒独留，则血凝泣，凝则脉不通，其脉盛大以濇，故中寒。）臣意诊其脉曰:“迵风，迵风者，饮食下嗌而辄出不留。”（《灵枢·邪气脏府病形篇》曰:洞者，食不化，下嗌还出。）法曰：“五日死，”而后十日乃死。病得之酒。所以知赵章之病者，臣意切其脉，脉来滑，是内风气也。（《素问·平人气象论》曰:脉滑曰风，脉濇曰痹。）

9）济北王病案云：召臣意诊其脉，曰:“风蹶胸满。”（《素问·阴阳别论》曰:二阳一阴发病主惊骇背痛，善噫善欠，名曰风厥。《素问·评热病论》曰:汗出而身热者风也；汗出而烦满不解者厥也；病名曰风厥。）（按：善噫、善欠，形容胸满最肖。）即为药酒，尽三石，病己，得之汗出伏地。所以知济北王病者，臣意切其脉时，风气也。（《素问·刺志论》曰:脉大血少者，脉有风气。）心脉浊，病法“过入其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寒气生浊。《素问·金匱真言论》曰:阳中之阳，心也。）阳气尽而阴气入。”阴气入张，则寒气上而热气下，故胸满。（《素问·调经论》曰:喜怒不节则阴气上逆，上逆则下虚，下虚则阳气走之，故曰实矣。）汗出伏地者，切其脉，气阴。阴气者，病必入中，出及瀺水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地之湿气，感则害皮肉筋脉。《素问·太阴阳明论》曰:阳者，天气也，主外；阴者，地气也，主内。）

10）齐北宫司空命妇出于案云:众医皆以风入中，病主在肺,（《素问·风论》曰:肺风之状，多汗恶风，色皏然白，时咳短气。）刺其足少阳脉。臣意诊其脉，曰:“病气疝，客于膀胱，难于前后溲，而尿赤。（《素问·长刺节论》曰:病在少腹，腹痛不得大小便，病名曰疝。《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曰:膀胱病者，小腹偏肿而痛，以手按之，即欲小便而不得。）病见寒气则遗溺，使人腹肿。”出于病得之欲溺不得，因以接内。所以知出于病者，切其脉大而实，其来难，是蹶阴之动也。（《灵枢·经脉篇》曰：肝足厥阴之脉……是动则病腰痛不可以俛仰，丈夫颓疝，妇人少腹肿。）脉来难者，疝气之客于膀胱也。腹之所以肿者，言蹶阴之络结小腹也。（《灵枢·经脉篇》曰:肝足厥阴之脉，……抵小腹。）蹶阴有过则脉结动，动则腹肿。臣意即灸其足蹶阴之脉，左右各一所，即不遗溺而溲清，小腹痛止。（《素问·缪刺论》曰:邪客于足厥阴之络，令人卒疝暴痛。刺足大指爪甲上与肉交者各一痏。男子立已，女子有顷已，左取右，右取左。《灵枢·杂病篇》曰:小腹满大，上走胃至心，淅淅身时寒热，小便不利，取足厥阴。）

11）故济北王阿母案云:自言足热而懑，臣意告曰:“热蹶也。”（《素问·厥论篇》帝曰:热厥之为热也，必起于足下者何也？岐伯曰:阳气起于足五指之表，阴脉者，集于足下而聚于足心，故阳气胜则足下热也。）则刺其足心各三所，案之，无出血，病旋已。（《灵枢·经脉篇》曰:肾足少阴之脉，起于小指之下，邪走足心。）

12）济北王诸女子侍者案云:至女子竖，竖无病。臣意告永巷长曰:“竖伤脾，不可劳。（《素问·调经论》曰: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盛。《素问·刺法遗篇》曰:人饮食劳倦即伤脾。）法当春呕血死。”（《素问·藏气法时论》曰:病在脾，愈在秋，秋不愈，甚于春，春不死，持于夏，起于长夏。）臣意言王曰:“才人女子竖何能？”王曰：“是好为方……”至春，竖奉剑从王之厕，王去，竖后，王令人召之，即仆于厕，呕血死。病得之流汗。流汗者（同）法（《灵枢·营卫生会篇》云:营卫者精气也，血者神气也，故血之与气，异名同类焉。故夺血者无汗，夺汗者无血。）病内重，毛发而色泽，脉不衰，此亦（关）内关之病也。”（《素问·评热病论》曰:汗出而脉尚躁盛者死。）

13）齐中大夫案云:病龋齿，臣意灸其左大阳明脉。（《素问·缪刺论》曰：齿龋刺手阳明，不已，刺其脉入齿中，立已。《灵枢·经脉篇》曰：胃足阳明之脉，起于鼻交頞中，旁纳太阳之脉，下循鼻外，入上齿中。）

14齐丞相舍人奴案云:奴从朝入宫，臣意见之食闺门外，望其色有病气。臣意即告宦者平。平好为脉，学臣意所，臣意即示之舍人奴病，告之曰:“此伤脾气也，当至春鬲塞不通，不能食饮，法至夏泄血死”……至春果病，至四月，泄血死。所以知奴病者，脾气周乘五脏，（《素问·玉机真脏论》曰:脾脉者土也，孤脏以灌四旁者也。）伤部而交，故伤脾之色也，望之杀然黄，察之如死青之兹。（《素问·五脏生成篇论》曰:故色见青如草兹者死。）众医不知，以为大虫，（《灵枢·邪气脏府病形篇》曰:脾脉急甚为瘈疭，……微滑为虫毒、蛕、蝎腹热。）不知伤脾。所以至春死病者，胃气黄，黄者土气也，土不胜木，故至春死。（《素问·阳明脉解篇》曰:“阳明者胃脉也。胃土也，故闻木音而惊者，土恶木也。”《素问·腹中论》曰: 脾者土也而恶木。)所以至夏死者，……诊其人时愈顺。愈顺者，人尚肥也。

15）菑川王案云:召臣意诊脉，曰:“蹶上为重，头痛身热，使人烦懑。”（《素问·脉要精微论》曰:厥成为巅疾。《素问·方盛衰论》曰:气上不下，头痛巅疾。）臣意即以寒水拊其头，刺足阳明脉,左右各三所，病旋已。（《灵枢·动输篇》曰:胃气上注于肺，其悍气上冲头者，……此胃气别走于阳明者也。《素问·脉解篇》曰:所谓客孙脉则头痛、鼻鼽、腹肿者，阳明并于上，上者则其孙络太阴也。）

16）宋建案云:臣意望见王后弟宋建，告曰:“君有病，往四五日，君要胁痛不可俛仰，又不得小溲。不亟治，病即入濡肾。及其未舍五脏，急治之。病方今客肾濡，此所谓肾痹也。”（《素问·四时刺逆从论》曰:太阳有余病骨痹身重；不足病肾痹。）宋建曰：“然，建故有要脊痛。往四五日，天雨，黄氏诸倩见建家京下方石，即弄之，建亦欲效之，效之不能起，即复置之。暮，要脊痛，不得溺，至今不愈。”建病得之好持重，《素问·刺腰痛论》曰: 衡络之脉令人腰痛，不可以俛仰，仰则恐仆，得之举重伤腰，衡络绝，恶血归之。《素问·脉要精微论》曰:腰者肾之府，转摇不能，肾将惫矣。）

17）济北王侍者韩女案云：诊其脉时，切之，肾脉也，嗇而不属。嗇而不属者，其来难，坚，（《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按尺寸，观浮沉滑濇，而知病所生以治。）故曰月不下。（《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曰：肾脉急甚为骨癫疾；……微濇为不月沉痔。《素问·腹中论》曰:病名血枯，此得之年少时，有所大脱血，若醉入房，中气竭，肝伤，故月事衰少不来也。）肝脉弦，出左口，故曰欲男子不可得也。（《素问·痿论》曰:思想无穷，所愿不得，意淫于外，入房太甚，宗筋弛纵，废为筋痿，及为白淫。）按：此节统男女而言。

18）临菑氾里女子薄吾案云:病蛲得之于寒湿，寒湿气宛笃不发，化为虫。（《灵枢·五色篇》曰:厥痹者，寒湿之起也。《灵枢·上膈篇》曰:食饮不节，寒温不时，则寒汁流于肠中，流于肠中则虫寒，虫寒则积聚，守于下管。《灵枢·阴阳二十五人篇》曰:感于寒湿则善痹。）臣意所以知薄吾病者，切其脉，循其尺，其尺索刺麤，而毛美奉发，是虫气也。（《灵枢·论疾诊尺篇》曰：肘后粗以下三、四寸热者，肠中有虫。）

19）齐中王破石案云:臣意诊其脉，告曰:“肺伤，不治，当后十日丁亥溲血死。”（《素问·藏气法时论》曰:肺病者，愈在壬癸；壬癸不愈，加于丙丁；丙丁不死，持于戊已，起于庚辛。《灵枢·经脉篇》曰:手太阴气绝则皮毛焦，太阴者，行气温于皮毛者也，故气不荣则皮毛焦，皮毛焦则津液去皮节，津液去皮节者，则爪枯毛折，毛折者则毛先死。丙笃丁死，火胜金也。）即后十一日，溲血而死。破石之病，得之墮马僵石上，所以知破石之病者，切其脉，得肺阴气，其来散，数道至而不一也，色又乘之。（《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曰:见其色而不得其脉，反得其相胜之脉，则死矣。）所以知其坠马者，切之得番阴脉，番阴脉入虚里，乘肺脉。肺脉散者，固色变也。（《素问·平人气象论》曰：病肺脉来，不上不下，如循鸡羽，曰肺病；死肺脉来，如物之浮，如风吹毛，曰肺死。《素问·脉要精微论》曰:肺脉搏坚而长，当病唾血；其耎而散者，当病灌汗。《素问·玉机真脏论》曰:真肺脉至，大而虚，如以毛羽中人肤，色白赤不泽，毛折乃死。）乘之。所以不中期死者，师言曰:“病者安谷即过期，不安谷则不及期。”其人嗜黍，黍主肺，故过期。《灵枢·五味篇》曰:“肺病者，宜食黄黍、鸡肉、桃、葱。”

20）阳虚侯案云：病甚，众医皆以为蹶。臣意诊脉，以为痹，根在右胁下，大如覆杯，令人喘，逆气不能食。（《灵枢·邪气脏府病形篇》曰:肝脉急甚者为恶言；微急为肥气，在胁下，若覆杯。《素问·脉要精微论》曰:肝脉搏坚而长，色不青，当病坠若搏，因血在胁下，令人喘逆。）

21）齐王侍医遂案云:自炼五石服之。臣意往过之，遂谓意曰:“不肖有病，幸诊遂也。”臣意即诊之，告曰:“公病中热。论曰'中热不溲者，不可服五石。’石之为药精悍，公服之不得数溲，亟勿服，色将发臃。”（《素问·腹中论》曰:帝曰：夫子数言热中消中，不可服高粱、芳草、石药，石药发瘨，芳草发狂。……歧伯曰:夫芳草之气美，石药之气悍，二者其气急疾，坚劲，故非缓心和人，不可以服此二者。）臣意曰：“夫悍茫入中……诊法曰:二阴应外，一阳接内者，不可以刚药。刚药入则动阳，阴病益衰，阳病益著。（《灵枢·终始篇》曰:补阳则阴竭。）邪气流行，为重困于俞，忿发为疽。”（《素问·风论》曰:风气与太阳俱入，行诸脉俞，散于分肉之间，与卫气相干，其道不利，故使肌肉愤瞋而有疡。《素问·疏五过论》曰: 守数据治，无失俞理，能行此术，终身不殆。不知俞理，五脏菀热，痈发六府。）

22）安阳武都里成开方案云:开方自言以为不病，臣意谓之病苦沓风，三岁四肢不能自用，使人喑，喑即死。今闻其四肢不能用，喑而未死也。（《素问·阴阳别论》曰:三阳三阴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素问·脉解篇》曰:所谓入中为喑者，阳盛已衰，故为喑也，内夺而厥，则为喑俳，此肾虚也。）病得之数饮酒以见大风气。所以知成开方病者，诊之，其脉法奇，咳言曰:“脏气相反者死。”（《素问·玉机真脏论》曰:五脏受气于其所生，传之于其所胜，气舍于其所生，死于其所不胜。病之且死，必先传行，至其所不胜，病乃死。此言气之逆行也，故死。肝受气于心，传之于脾，气舍于肾，至肺而死。心受气于脾，传之于肺，气舍于肝，至肾而死。脾受气于肺，传之于肾，气舍于心，至肝而死。肺受气于肾，传之于肝，气舍于脾，至心而死。肾受气于肝，传之于心，气舍于肺，至脾而死。此皆逆死也。）切之，得肾反肺，法曰：“三岁死”也。（《素问·玉机真脏论》曰:肾因传之心，心即复反传而行之肺，发寒热，法当三岁死。）

23）安陵阪里公乘项处病案云: 臣意诊脉，曰:“牡疝。牡疝在鬲下，上连肺。病得之内。”（《素问·通评虚实论》曰:精气夺则虚。）臣意谓之：“慎毋为劳力事，（《素问·调经论》曰:劳则气耗。）为劳力事，则必呕血死。”（《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篇》曰:心为牡脏。《灵枢·邪气脏府病形篇》曰:心脉急甚者为瘛疭……微滑为心疝。《素问·痿论》曰:肺者，脏之长也，为心之盖也。又曰:心主身之血脉。）处后蹴踘，要蹶寒，汗出多，即呕血。臣意复诊之，曰:“当旦日日夕死。”即死。病得之内，所以知项处病者，切其脉得番阳，番阳入虚里。（《灵枢·禁服篇》曰:脉代以弱则欲安静，用力无劳也。）处旦日死，一番一络者，牡疝也。

24）文王病案云:脉法曰:“年二十脉气当趋，年三十当疾步，年四十当安坐，年五十当安卧，年六十已上气，当大董。”文王年未满二十，方脉气之趋也而徐之，不应天道四时。后闻医灸之即笃，此论病之过也。（《灵枢·天年篇》曰:人生十岁，五脏始定，血气已通，其气在下，故好走。二十岁，血气始盛，肌肉方长，故好趋。三十岁，五脏大定，肌肉坚固，血脉盛满，故好步。四十岁，五脏六府、十二经脉皆大盛以平定，腠理始疏，荣华颓落，发颇斑白，平盛不摇，故好坐。五十岁，肝气始衰，肝叶始薄，胆汁始减，目始不明。六十岁，心气始衰，苦忧悲，血气懈惰，故好卧。七十岁，脾气虚，皮肤枯。八十岁，肺气衰，魄离，故言善悮。九十岁，肾气焦，四脏经脉空虚，百岁五脏皆虚，神气皆去，形骸独居而终矣。）

25）菑川王美人怀子而不乳案云：来召臣意，臣意往，饮以莨菪药一撮，以酒饮之，旋乳。臣意复诊其脉，而脉躁。躁者有余病，即饮以消石一齐，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灵枢·根结篇》曰:形气不足，病气有余，是邪胜也，急泻之。）

按仓公所治疗，凡二十余案，兹就所言而可以《内经》为证者，已條举如右。外此尚有若干未识其所从出，此则不学之陋也。然自仓公以至于今，已历一二千余年。夫以一书而经过一二千年，当不免有所讹脱。如王冰《素问注》于《针解篇》有云:“此一百二十四字，蠹简爛文，义理残缺，莫可寻究，而上古书故且载之，以佇后之具本也。”其讹脱于唐以前者也如此。张守节《史记正义》于仓公传中有“《素问》云：得病于筋，肝之和也。及《素问》云：脉短实而数有似切绳，名曰紧也。”等语。而皆为《内经》所无，其脱于唐以后者又如此。循是推其讹脱，当不一而足。然则各案所言，而为《内经》所无从证者，安知非已落在讹脱之中，无奈藏书太少，而欲网罗遗失，以恢复其旧观乃事之极难者耳。且亦或有其言为《内经》所无，而其义则为《內经》所有，因一时体会不出，遂尔抽调不来，此亦不学之陋也。世不乏博雅君子，倘不吝指导，有以補其疏而正其误。实不胜翘企之至！

又平素所读书未见有以《内经》即《脉书》为说者，故于此文成时，恒惴惴以立异见诮为虑。偶读丹波元简，《素问彙考》一文，见其中有云:“顾从德宋版《素问》序云：今世所传《内经·素问》，即黄帝之《脉书》。”于是击节而叹，以为此空谷之足音也！亦可闻一言以自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