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最被书法史忽略的杰出大家—莫是龙

 醉吟墨斋 2014-10-24





明代书画史一直忽视了一位杰出的大家,他就是莫是龙。由于莫是龙的生年长期不明,传世的作品又不太多,故一直不被重视。其实他是董其昌的老师,才情与功力均在董其昌之上,因未能跻身仕途,以贡生终。


莫是龙(1527-1613),得米芾石刻云卿二字,因以为字,后以字行,更字廷韩,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如忠子。工诗古文辞。书法钟、王及米,小楷精工,过于婉媚,行草豪逸。山水宗黄公望而别得蹊径,磊落郁葱。深于书理,著有《画说》。


莫是龙的经历与思想

  
莫是龙出身仕宦之家,其父莫如忠,嘉靖戊戌(1538)进士,是个学问渊博的人。钱谦益称他“善草书,为诗尤工近体。”莫是龙从小就显示超人的感悟能力,“十岁善属文,以诸生久次,贡入国学,廷韩有才情,风姿玉立。少谒王道思于闽,道思赠诗云:‘风流绝世美何如,一片瑶枝出树初。画舫夜吟令客驻,练裙昼卧有人书。’其风致可想也。”


莫是龙少有神童之誉,十四岁补郡诸生,十六岁作《秋山无尽图卷》已十分可观了。其跋云:“每登名山,常思作图,竟未可得。今日张伯起从舟中游新江,遥望山川嵚秀,岩壑幽奇,因展箧中所藏黄大痴《秋山无尽图》把玩,心境顿开,颇合吾意,参其法度,遂为作之。”这种成熟的口吻与文字功力,已不像十六岁少年。


远离尘俗,追求精神富足的人生,心与万物相契的诗意栖居,年轻时代的莫是龙就开始了这种追求。31岁,他下第南还,在白下与四方文学诸君结社于鹭峰禅寺,吟诗填词,以寄磊落不羁之情怀。莫是龙极富文才,诗文皆情辞两美,远远超过董其昌。

莫是龙是性情中人,性格豪爽俊迈,一如其书。《石秀斋集》的前面有张长舆撰的小传见其个性:“先生少负俊才,早承家学。刺经读史,则理窟穷探掞藻,摛华则文心妙解。加以义能掩日,气可笼霄,情投则推赤心于韦布,意拂则白眼于公卿。是以爱者固敛衽而推,忌者亦侧目而视矣。先生自以名冠群髦,志轻一第。而公车屡蹶,国室长韬。人嗟和氏之冤,时谓刘贲之屈。”



毫不掩饰好恶情感的外露,傲视世俗的各种陈规陋习,率然坦露自己的心胸,这或许是艺术创作最需要的素质。仕途的不幸反而成了莫是龙艺术上的大幸。

莫是龙的书学思想   

明代是帖学由盛至衰的时代,其书论,主张复古,讲究法度。但何良俊指出:“石刻多是将古人之迹双钩下来,背后填朱,摩于石上,故笔法尽失,所存但结构而已,若展转翻勒,讹以传讹,则并结构而失,故惟《淳化祖帖》与《宋拓二王帖》为可宝,其余皆不足观。况近时各处翻刻,大费楮墨,可笑,可笑。”(16)这里指出学古法现状的严重性。莫是龙的书论,也着眼于学习晋法,但说得具体而切中时弊。   

1、“师匠不古,终乏梯航”

如何师法古人,不只是态度问题,亦是方法问题。莫是龙于师古上十分有心得,指出:

“今人之不及唐人,唐人之不及魏晋,要自时代所限,风气之沿,贤圣莫能自备,但师匠不古,终乏梯航。今世钟王之锺已不可见,如钟之《力命》、《宣示、《戎路》、《季直》诸帖,王楷《乐毅、《黄庭》、《曹娥》、《东方赞》,大令《洛神十三行》,烜赫千古。行书求宋拓《阁帖》、《太清楼》诸刻,留意而谛观焉,即传刻之远,点画乖谬,而存十一于千百,庶几典型。学者诚能湛玩深思,仿佛其趣。又参以谱论诸说,而自出胸中之奇纵,不能气运争能,抑亦不惑于流俗浅夫之见。”

这一段中,有两个思想值得重视:一是强调师古的重要性,认为“师匠不古,终乏梯航”;二是讲究学古的方法。由于古人真迹不复存在,学阁帖时不能依样描画,而应“湛玩深思”,“参以谱诸说”。古人的笔法要靠自己的体验,领悟,并参照前人的论说,以为帖上的笔法即是古人笔法,就难免走上学古的歪路。莫是龙的这个见解不但切中学帖的时弊,且道出了其中的关捩。时代所限,法也在变,人之个性,悟性各不相同。例如书法形态的肥瘦问题,莫是龙说:

“钟元常谓‘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盖知笔端之妙全在筋力,筋力之势运于指腕。右军父子及盛唐诸名家,皆用其意,而时代相沿不能无改前辙。故曰:‘元常古肥,子敬今瘦。’正言今古异尚,工拙因之,古法不传,良可慨也。” 


2、“任吾心匠,适彼互合”

法二王,守规矩,中叶的吴门书派大多沿习这一传统,前后七子的复古理论更是助长了学古、摹古风的盛行。甚至反对奴书的祝允明也有“沿晋游唐,守而勿失”的观点。师古而求变成为当时迫切需要解决的理论问题,莫是龙清醒地看到“变”对师古的意义。早在1572年,他就说:“莫子观前人之论如是,则缀学操觚之士岂可易言哉!虽其解悟人殊,取裁各异,譬之探奇渊海,游目五都,无非珍者。可谓尽文章之变,洩鬼蛇之秘矣暇日偶录数条贻之行甫,行甫于艺术无所不好,能于此用心,当必进乎技矣。”

这段话是莫是龙书唐宋名家文论、语论、书论后写下的话,其核心就是学习前人要“变”,要用心取舍。这是一个重要的见解。而“变”是建立在平时师古明法基础之上的,下面的一段话说得更为明了:“至于平日摹习之功,不以寒暑少辍。每得清宴,便置古帖墨迹披玩游神,心手渐熟,姿态横生,所谓‘卧王濛于纸端,坐徐偃于笔下。’法度既得,任吾心匠,适彼互合,时发新奇,无论求甘心眼,即古人何不可至。学者轻视之则矜持太过,无心手操纵之奇,无惑乎其不逮前哲也。”

很显然,法度既得“是必要的前提,但不是目的,“任吾心匠,适彼互合,时发新奇”,才是师古的意义。“新奇”是任吾心匠的必然结果,这就是变古为今,变古为我。变古人法可以说是书法史的规律。莫是龙说:“余尝谓右军父子之书,至齐梁而风流顿尽,自唐初虞诸辈一变其法,乃不而合,右军父子殆如复生。此言大不易会。盖临摹最易,神会难传故也。”

这里“不合而合”大有深意。“不合”是偏离“法”,与旧法相异。“合”是合书法发展变化之大法,故“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莫是龙的这一思想后来被董其昌继承,发展为他的“离合说”。

根据师古而求变的理念,莫是龙尖锐地批评祝枝山“行草应酬,纵横散乱,精而察之,时时失笔”。叹说:“文太史具体《黄庭》而起笔尖微要,病在指腕,虽严端不废,未见岿峨落之姿”,至于吴门的书界,“吴中皆文氏一笔书,初未尝经目古帖,意在佣作,而以笔札为市道,岂复能振其神理,托之毫翰,图不朽之业乎。”

应该说,这些批评一针见血,搔到痒处。祝枝山、文征明皆一时大家,尚有失笔病腕之处,一般人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说“入古”不易,那么“出古”更需功力和悟性了。   

3、佳趣:纵笔书之,不问工拙

论者谓“明书尚态”,说对了一半。明代刻帖之风大盛,使众多的习书者有了范本。然而由刻工不精而古法渐失的弊病也日趋严重。明代中前期的书家大多不能深察书法流变之弊,故书法停留在形的表面,导致意趣的严重缺失。在莫是龙的眼中,连最得晋法的赵孟頫也是俗子。书法的真谛在于抒写情性,写出独有的真趣。莫是龙在临钟之法帖后跋云:“钟王书法妙若天成,学者一日不在心手间下笔,辄无佳趣矣。偶得精楮,临杂帖如右,恨为世代所限,不能追古,徒然三叹。”

妙若天成的“佳趣”便是莫是龙追求的目的。妙若天成的境界是心手为一,法度与情性达到高度一致。

从莫是龙的艺术思想看,他是重天然,轻人工;重意趣,斥技巧的。他的《画说》“以李成为北宗,王维为南宗,而于维尤无间然。”(四库提要语)王维的画“迥出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者。”(24)莫是龙提倡的就是写自己的胸臆。他曾题陈继儒的仿米图云:“……观其墨气纵横,天真自然,即近代诸名家无此胸臆,彼独神其说耳。鉴者当自得之。”“天真自然”就是性情的自然流露,不做作。为此,他也厌恶精巧的假山,说:“余最不喜叠石为山,纵令纡回奇峻,极人工之巧,然失天然。不若疏林秀竹,间置盘石,缀土阜,一仞登眺徜徉,故自佳耳。”

明代中前期的书坛,即便如文征明这样的高手,也多谨于法而失于趣。而求趣,当纵笔书之,不计工拙。莫是龙48岁那年,秋过家弟居,写《兰亭》数本,跋云:“甲申秋九月,过两家弟浦南庄居留信宿,为笔墨所苦,写《兰亭》不一数本,其余可知也。《兰亭》为作正书、行书及玉枕体,俱备前卷,纵笔书之,不问工拙。然吾闻王大将军之类,刘越石又言以为近视形似,不若远似以神,此书之为神耶?识者或能辨之矣。书毕喷饭。”


“纵笔书之,不问工拙”,看似不要技巧,实在纵笔之中已融化了技巧。然笔曰纵岂易哉。俗手终生不能纵,熟手终生不能拙。故趣味实在难得。书法之趣是审美的感觉,看了让人生奇、愉悦,见出性情,这便是有“趣”了。孟德斯鸠说过这么一句名言:“女人只能以一种方式显得美丽,却能以十万种方式变得可爱。”“以一种方式”显然是非审美活动。书法创作如果以一种方法书写,必定无趣,因为是非审美创造;如果各个书家以各自的方式书写,那么书法就有十万种形式的可爱。故书法要得趣并不难。莫是龙举例说:

“柳少师书《兴公谷序》及诸贤诗,而不书《禊帖》,正自不敢与逸少抗衡耳。然此中每于险中生态,枯润纤浓,掩映相发,岂后世所能仿佛者耶!夫以晋人霏霏玄屑之谈,又得公书,遂成兼美。譬诸燕赵绝代快歌阳阿,使人心愉,日摄不能自制耳。”柳少师书显然扬长避短,写已所想,写出了个性,“使人心愉”,就是得趣了。


晒作、交流、点评,尽在至善书法论坛!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