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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艺术中最为重要的是，能够从一些事实中辩认出什么是次要的，什么是重要的。否则，你的精力和注意力就一定会分散面无法集中。
------ 福尔摩斯
导轨铜板被盗锁定嫌疑目标
--------- 我当保卫科长那些事之三
（一）
小盗贼和毛驴车的案件刚刚结束还没有清闲几天，星期五早上一上班，金工车间来报案，说正在加工的四块导轨铜板少了两块。
大部分锻压设备和机加工设备上都有滑块，滑块两边有两行平行导轨，两行导轨抱着滑块平行来回滑动。导轨和滑块摩擦接触的面镶着铸铜铜板，以减少磨损。
车间主任说，这一套备件加工有三道工序，第一是把毛坯铸件上刨床刨光，第二是上钻床钻孔，第三是上磨床磨光。第一道工序完工后，给钳工下派工单时，四块铜板少了两块。问具体什么时间丢的，谁也说不清。
我和助手小徐去车间看现场，车间里都在各忙各的活，一片嘈杂。和工人师傅目光碰到一起，就习惯地点点头打招呼，一个和我同龄人的工友平时开玩笑惯了，见我屁股后面佩着六四手枪，称我是探长，伸手要去摸手枪，我本能地猛地抓住他伸过来的手，猛一转身，那工友打了个趔趄。我笑着说；“怎么，要抢枪？”他笑着说：“嘿！探长还真有两下子！”
高大宽阔的车间里北面一排是一台我厂自行制作的大型刨床，由西向东依次是两台牛头刨床两台圆车和两台插齿机。南面一排由西向东是一台大型钻床，小型钻床和台钻，钳工工作台，电锯，电锯一则是钢号各异，直径不同，长短参差的原钢材料。紧挨钳工工作台的地面，放着两块已经刨光尚未钻孔的铜板，铜板约四公分厚十公分宽六十公分长。铜板附近还有其它刨床加工过的铸铁备件。
（二）
调查询问刨工小J，她说她完成四块铜板并向工段长交工的时间是星期三上午十点。她说四块铜板工件原来放在刨床附近，干完后让工段长帮她把四块铜板搬到钳工工作台附近的。
调查询问工时员老Z,他星期四下午三点给钳工安排工时时发现只有两块铜板。就告知车间主任，暂时不再安排安排工时。
车间主任说：星期三没有安排中班，两位车工为了赶任务，自己加了两个小时的班，六点多吃饭的时候他们一块离开了车间。
巡逻人员说：星期三晚上十点之前，钳工李师傅在车间钳工工作台上用小锉刀配钥匙，说是自行车的钥匙丢了一把。边干活边哼着河南豫剧小调。出厂时还在门卫闲聊了一会儿。询问他时，他说他确实没有注意到有几块铜板。
巡逻人员还说金工车间晚上没有人上班但却亮着几个昏暗的吊灯，车间从来没有锁过门。
钳工工段长一贯是早到车间整理卫生和工作台。星期四他进车间的时间是早七点。他说过他清理铁肖打扫卫生时也没有注意到少了两块铜板。
回到办公室，我和助手分析：
从星期三上午十点到星期四下午三点共二十九个小时。星期三上午十点至下午四点早班下班，车间里有人，不可能被盗。星期四早上八点至下午三点车间有人不可能被盗。因此锁定两块铜板不翼而飞的时间是星期三两个车工离开车间的下午六点多至星期四工段长到车间的早七点之前。
（三）
时间锁定了，可是要对盗窃嫌疑人员排查那是大海捞针。金工车间四十多人，全厂职工一千多人。有谁眉头上贴着“贼”字？
我和金工车间主任商量，搞一次文明生产检查，要求车间里工具、材料、工件、半成品、下脚料分类整理、存放。车间里仡仡佬佬清理一遍，包括各自的工具箱也要检查是否整洁有序。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被盗两块铜板是否还藏在车间的某一地方。结果是没有发现赃物。
周六晚上我值班，独自在厂区漫步，当走到金工车间东门时，不由地停了脚步。这是厂区的东北角，往东是锅炉房和煤场；往北是热处理车间和澡堂。热处理车间和澡堂之间有一台阶。上台阶是配电房，紧挨配电房就是厂区后围墙。偷铜板的人会不会出东门向北跳围墙逃出呢？我这样想着，不由得进入金工车间，已经午夜十二点多，中班已经下班了，车间吊灯亮着微弱的光，静悄悄的。一进车间恍惚看见西南角有个人在搬着两块导轨铜板往外走，我刚要喊，一眨眼，自嘲地笑了，哪有人？分明是自己的幻觉。
我顺车间中间的通道径直往里走，走近钳工工作台时停下，看了看尚未被偷走的两块铜板，咦？两块铜板怎么变成铸铁的了？我走近弯腰仔细一看，还是那两块铜板。我再后退几步，眯起眼再看，噢！微弱的灯光下，加工过的铜板和加工过的铸铁一样泛着白光。
从西门走出金工车间，豁然开朗了许多。大步流星回到办公室，在留言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内贼”
第二天，我和助手们继续讨论案件。我道出了我的思路：根据夜间灯光下铜板和铸铁一样泛着白光，远处看分不清铜板和铸铁这一事实。我们可以断定这个贼不是厂外来贼，因为厂外来贼是为偷铁卖钱而来。车间外边到处是铁，他不可能冒着风险进车间，进车间也不可能曲里拐弯偷这不起眼两块铁。除非外来贼是专门来偷导轨铜板备件的。但这一可能极少，原因有两个：第一，这导轨铜板备件还是半成品，第二，这导轨铜板是为我厂独有的刨床量身定做的备件。所以这个盗贼一定是我们厂内职工。又分析，金工车间加工这四块铜板，外车间很少有人知道，再说了别的车间比这两块铜板有重量的废铜件也不少。半夜三更来偷着两块铜板可能性极少。只有白天知道这儿有铜板，而且知道铸铜比铸铁能多卖钱才专门偷铜板的。所以锁定嫌疑人的范围应当在金工车间排查。助手一致同意我的思路。分头开展工作。
（四）
找来金工车间职工花名册，以前有过小偷小摸劣迹的、家庭经济恐慌爱占小便宜的、小青年挣一个花俩的，一个一个排查，圈定了八、九个人。又根据出勤情况和作案机会，又圈定了四个人。
那天下午四点交接班时，金工车间组织学习，我参加了。我见所圈定的四个人都在场。我注意观察他们的表情。车间主任请我说几句。这个时候这种场合我说什么呢？我开门见山说：最近咱们车间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我希望各位老师傅、小师傅支持我们的工作。需要向你们了解情况时，大家不要怕麻烦。两块铜板不值多少钱，但影响生产啊！你说这是个事儿吧，也不算个事儿，你说这不是个事儿吧，还就得当个事儿办。说重一点，这件小事已经构成蹲监狱的资格了（我把构成犯罪通俗化了）我希望大家积极向我们提供线索。也希望这位梁上君子主动自己站出来承认错误。我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注视圈定的四个人。我稍做停顿说。有同志可能会问，照你这么说，这个小偷是我们车间的人了？我可以坦白地说，很有可能，家贼难防啊！人人都是怀疑对象，人人都有义务提供线索。我谢谢大家了！
（五）
经分析排查，四个人中又排除了两个人，一个是离家十五、六里地的工人只上白班，家里有个有病的母亲，下了班就回家。一个是青工小V，他下班后帮同学干活，完了喝酒喝到半夜才回家。最后锁定两个人一个是小D，一个是小Q.
小D是车间副主任老D的儿子，正学徒钳工，小Q的父亲是老电工，后调到业务科主管电料电器采购。小Q的母亲在机关电话总机工作。
我又到金工车间，漫不经心地看看这，瞧瞧那，和同龄工人开个玩笑。故意接触小D。小D个子不高，爱说爱笑，和他老子一样干活是一把好手。他正在钳工工作台上用一把方锉在一齿轮内孔上挫键槽。我走过去，他主动问我：“科长叔，案子破的咋样了？”我说：“快了”他说“肯定不好破，好破我还当保卫科长哩”他笑笑，认真地用卡尺量着键槽。
正说着，小Q背着电工包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盘软线和保险丝，打开墙上一开关柜。见我走过来没有吱声，只是笑笑。我主动问道：“保险丝断了?”他嗯了一声。低头干活。小Q中等个，很精干。我一边看他干活一边和他扯闲话。只见他有点不自然，不抬头看我。握螺丝刀的手还有点抖。我说 ：“听说你搞了个对象?哪的？”他说：“陶、陶瓷厂的”“到时候让我喝喜酒啊!”他这才抬头，红着脸，脸上还浸着汗说：“八、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使我想起那天开会我讲话时余光注意到他靠着工具箱低着头注视自己脚尖的情形，他从来说话不口吃呀！
从车间出来，我心里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
我又想起我那天晚上独自到金工车间恍惚一个人在搬动铜板的情景，莫非那个影子真的是小Q？
回到办公室，我把助手小徐和老杨叫过来，谈了我在车间对小D和小Q的印象，进一步坚定了我们锁定的目标。助手说是否正面接触小Q？询问那天晚上他干什么去了？我摇了摇头，倒背着手来回度着步，是主动出击，还是守株待兔！主动出击，目标死不承认怎么办？万一真的目标锁定错了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守株待兔，大不了落个没本事破不了案，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我还是果断地说：“这个案子暂缓一下吧。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要问了?”
“领导过问怎么说？”小徐说。
“就说正在大海捞针！”
小徐看着我，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也似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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