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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鄂梅的《你们》(转载)

 追书人 2014-11-20
引子:端午去合肥,临上火车前,买了一份2011年第6期的《小说月报》,准备在火车上看小说打发时间。原只打算随便看看,结果有一中篇小说深深地吸引了我,这就是姚鄂梅的《你们》。读完后,我在网上搜了姚鄂梅的《你们》,有不少优秀的读后感,转贴一个,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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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情冷漠与人性缺失下的都市生存图景
                      ——评姚鄂梅的中篇小说《你们》
陈劲松
    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是,今日中国的都市化浪潮呈现出愈演愈烈的态势。而提到都市,有人认为它是天堂,有人认为它是地狱。我却以为,都市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单项选择。都市里的生活,常常面临着各种矛盾、误会、陷阱与背叛。换句话说,都市实乃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为我们提供便捷、现代的生活方式的同时,时刻制造着冷漠、虚伪、欺骗与龌龊。因此,面对都市场域中的种种生存困境,素以敏感、及时地表现真实生活为己任的作家们,定然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写作者最大的职责是发现,并且用最合适的形式把他的发现精准地呈现出来。”这是作家姚鄂梅的感言。当她“一直都在试图避免为自己的叙事找一个相似的模版,”并且“希望用自己的想象力来构造一个超越现实的现实”时,我读到了她的中篇新作《你们》(《人民文学》2011年第4期刊载,《小说月报》、《小说选刊》2011年第6期转载)。

    近年来,姚鄂梅已在《人民文学》、《收获》等刊物发表小说百余万字,大多被选刊及各种选本选载,两度入选中国小说学会年度小说排行榜,并曾获湖北省“屈原文艺创作奖”和“湖北文学奖”。代表作包括长篇《像天一样高》、《白话雾落》、《真相》以及中短篇《穿铠甲的人》、《摘豆记》、《马吉》、《秘密通道》、《黑眼睛》等。她的小说善于通过对普通人物、普通事件的叙写,传达出独特的人生体验与人性感悟。她曾说过:“我以我的写作为杖,执著于向人性深处的东西靠拢。” 而“人性是隐伏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的东西,它可以是美好的,也可以是丑恶的,但不管美与丑,它都是真实存在的,发现它,挖掘它,在作品中将之呈现出来,才能引起读者心灵深处的共鸣,否则,我们的作品将平淡无奇,无足轻重。”在这种写作理念的推动下,姚鄂梅的多数作品都表现出她对人情和人性的探索与思考。她还认为,“任何思考都是发散性的,任何一对矛盾都牵涉到其他的矛盾,综合起来就是包围着我们的举步维艰的生存困境。人在困境中左冲右突,不是鱼死网破,就是坠入更大的困境当中。”在写作中凸显人性、张扬人性,这是姚鄂梅的小说理想,也可视为她的小说精神。中篇小说《你们》则是她上述小说追求的一次有力尝试。表现都市生存中的人情冷漠与人性缺失,是贯穿小说《你们》始终的主题。这部作品虽然没有刻画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和大人物,却通过普通人物的普通生活,触及了当下社会的软肋:社会资源配置不合理;人与人之间失去信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较之波澜起伏,大起大落,生离死别,离合悲欢,惊险曲折的传奇式生活图景,日常生活才是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的领域,是我们无时无刻不以某种方式从事的活动。”对生活无比敏感的姚鄂梅,选取了日常都市生活作为小说《你们》的素材,揭示了都市人在自身利益的冲突下,表现出人性中矛盾和自私的一面,并希望唤回人们灵魂深处美好的东西,由此彰显出其作品不露声色的深刻。

    小说没有按照平铺直叙的方式进行,而是采取了层层递进、环环相扣、跌宕起伏、欲扬先抑的迷宫式叙述方法。故事的因果关系是这样的:十二年前,从乡下来到城市的少年高锐碰到了一件麻烦事。在一家票务公司负责送票的他,刚收到的五百多块钱票款给人偷了。无奈中,他只好去找已在城市立足的同乡大柳借钱以填那个窟窿。大柳却将他当成了骗子,愣是不肯借钱给他。少年高锐的前程由此断送,他被赶到大街上,在这个城市里流浪。后来,一个靠油桶炉烤烧饼的人收留了他。再后来,高锐娶了那个人的女儿为妻,并有了一个可爱女儿。结婚当年,高锐向妻子许诺,二十年后,一定带着全家搬进城里,住进像模像样的公寓,过上地道城市居民的生活。转眼间,十二年过去了,高锐一家三口仍然漂泊于城市底层,居无定所。迫于生存压力,高锐选择了极力靠近“我”和大柳这样的人,以实现他的承诺。在他眼里,“你们让人感到安全,因为你们身后有座大山,山上有无穷无尽的资源,可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我们,我们挣一块钱就是一块钱,花完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们是真正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人。所以我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接近你们,顺便接近你们身后的资源,就像一个怕冷的人,总要想方设法靠近炉火一样,它很可能是我这一生的追求。”为达此目的,高锐设计了一个连环套。他先是让一个名叫吴小周的流浪儿童偷了大柳的皮包,拿走钱后将皮包及证件和手机完璧归赵,并附信说自己需要钱上学但不需要其他东西才这么做,以此打动大柳的心。果然,为十二年前的一次过失而耿耿于怀的大柳,相信了这个孩子,并决定帮忙送他进这个城市最好的实验小学读书。然而,这并非高锐的最终目的。他不过利用了大柳的同情心,最终目的是换取自己的女儿进实验小学。与此同时,为确保目的万无一失,高锐借租房的名义接近了大柳最要好的同事“我”。交往一段时间后,因为长相性格颇似“我”死去的弟弟,“我”和高锐正式敲定了朋友的关系,而且是超越年龄、超越身份、超越地位、超越任何东西,就是两个彼此看着舒服的朋友。令“我”感到沮丧的是,这种暧昧关系的背后,是“我”对他的信任与他对“我”的算计。他接近我的目的,仅仅只是利用我,以及我手中所谓的“资源”。几经周折后,高锐的女儿如愿进入他梦寐以求的实验小学就读。故事至此却发生了戏剧性转折,“我”偶然发现了高锐的这个秘密。他让“我”知晓一切后消失了,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处心积虑地开展靠近某些人靠近某些资源的事业。不动声色中,姚鄂梅以引人入胜的笔法,为读者描摹了一副人情冷漠与人性缺失下的现代都市生存图景。

    姚鄂梅的小说往往纠结于这样一个主题:“平凡人的梦想,究竟是如何被生活一点点击跨,乃至零落成泥、碎至齑粉的。”这个主题同样体现在《你们》中。小说主人公高锐,年轻英俊,潇洒自在,处境却极端卑微。他生活于这个城市的乱搭乱建区,妻子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卖菜大婶。尽管他生活得很上进、很健康,却不享有这个城市的任何资源,靠自己的双手在城市的缝隙里讨生活,“什么也没有,一分一毫,一针一线,都得动脑筋去争取。偏偏脑筋这东西,不是很好控制的,动着动着,就会想歪了。”高锐的脑筋就用在如何接近并算计“我”和大柳这样一类人身上。在高锐看来,“我们和你们”,不仅仅只是两个指称对象不同的称谓,更代表着各自不同的生活遭遇和社会地位。高锐自称的“我们”,因为各种意外,从一开始,就被摔在轨道之外,或者后来被挤下了轨道,怎么也回不到轨道上去了,但一样得活着。而“你们”,走的是一条常规路线,每一步都踩在节点上,始终走在正确的轨道上,有多余的钱,多余的社会资源,这些资源无须动脑动手,“就像早上升起的太阳一样,不请自来。”因而,“我们”和“你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有着无法拉近的距离。这鸿沟与距离,不是一般地理意义上的鸿沟与距离,而是人心与人心之间的鸿沟与距离。造成这种鸿沟与距离的深层原因,源于社会资源分配不公的生活现实,表现在小说中,则是“不管你多么努力,他都不属于你,比如实验小学,它是有门槛的。”就是这种不公,将千百万的人们分出了“我们”、“你们”、“他们”等等不同的利益群体。当梦想得不到实现时,直接导致了高锐“他们”对“我”和大柳滋生出怨恨乃至报复心理,这和现实生活中的仇富或仇官心理如出一辙。小说中,姚鄂梅还通过对另一个平凡人物梦想破碎的书写,来表现上述主题。这个平凡人物,便是“我”的弟弟。和她以往不少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弟弟也是一个诗人。敏感而又固执的他,喜欢天生就是一首诗的女人,希望去文化部门工作,却因为文化局长冷漠的拒绝和现任女友无情的分手,随之失去工作的希望和女友的爱情,最终选择了自杀。留下的遗书中,他写道:与其低贱地活,不如高贵地死。高锐也好,“我”的弟弟也罢,都遭遇了人情的冷漠,不同的是,高锐选择了以报复与算计的方式活着,弟弟选择了以高贵的方式死去。也许,这都不是他们的错。那么,这又是谁的错呢?

    小说《你们》更深刻的地方, 就在于它不仅反映了一种无比真实且让人悲哀的都市社会现实,还窥探到都市人内心潜伏的丑陋之处。在姚鄂梅笔下,现实生活的残酷与无奈,造成了人际关系的疏离和猜忌,进而造成了人情与人性的缺失。作品中的“我”和大柳,是一对关系很铁的资深同事。日常生活中,大柳就是“我”的百科全书,于公于私,事无巨细,“我”都会先问大柳的意见。“我”眼中的大柳,是一个古道热肠、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在单位,“我”几乎是亦步亦趋踩着他的脚印成长起来的。然而,当“我”和大柳为同一个职位竞争时,原本友好平静的同事关系倏然紧张起来。面对现实,“我要么放下野心,原地踏步,要么勇往直前,把自己最贴心的朋友扳倒在地,踩着他的头昂然前行。”而在朋友感情与个人利益之间,大柳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他说:“我们都站在一条看不见的传送带上,不是前进,就是摔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现代都市生存法则告诉“我”和大柳,往前走,这是我们无以选择的命运。我们俩谁都不想在竞争中掉下去,“掉下去就是失败,就是耻辱。这是职场人的本能。”于是,我们俩多年的交情,在大柳如临大敌地摆出必胜的架势中清零。没想到大柳很快出了事,他在一个洗浴中心接受异性裸体按摩,被突然闯进来的警察抓了现场。事后“我”得知,这是高锐下的套。他在帮助“我”升迁的同时,报复大柳多年前对他的冷漠。大柳却认定这是“我”干的,并对我充满疑虑与仇恨。再美好的人情,也经不起残酷现实的考验。“我”和大柳多年的友情,就在这种考验中化为乌有。

    批评家谢有顺认为,“好的小说,从来不是判断,而是一种发现,一种理解——对存在的发现,对生命的理解。”以此为准,姚鄂梅的《你们》即是发现与理解。她发现了处于这个时代中的都市人的生存真相,理解了处于这个时代中的都市人的生存法则。在她看来,活着是不容易的,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征服和体悟的过程,“无论男女,都被各种各样的焦虑和困苦包围着,不是梦想被击垮,就是困顿不堪。”小说中的“我”和大柳,尽管都是金融部门的处级干部,却同样有着生活与事业的焦虑,无业游民高锐,则时刻被困苦包围着。姚鄂梅进而指出,“而一个写作者与一个普通人,他们的区别就是,写作者总是比普通人更敏感,更容易发现生活中无处不在的伤害。”这无疑是《你们》的创作初衷,也是《你们》的创作归宿。小说中,大柳在十二年前伤害了高锐,“眼睁睁把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推向绝境。”十二年后,高锐伤害了“我”,还有大柳。对此,高锐认为,“这是他的命,当年他拒绝帮我,到了我女儿这一辈,他还得补上,他无法逃脱他的命运。”伤害与被伤害的背后,折射的是人情的冷漠与人性的缺失。不过,姚鄂梅虽然以自己的慧眼发现了都市生存中的这种冷漠与缺失,却也没能找到问题与症结的解决之道。小说以悲剧收场:昔日古道热肠的百科全书大柳,自从出了洗浴中心那件事后,就一蹶不振郁郁寡欢,最后病了,肝硬化;高锐则重新开始了他的欺骗与算计生活。姚鄂梅将问题的答案留给了读者去思考,只是,读者的答案又该何处寻呢?“常规活法是一种活法,别的活法也很不错啊,各有各的人生,各有各的精彩。”这是小说中“我”对于不同生活的看法,暂且将其视为从都市生存困境中突围的答案之一吧。

    一直以来,姚鄂梅对写作有着修行般的虔诚与谨慎。她说她不会停留在某部作品上,因为写作永远是不断前行。鉴于此,我相信《你们》之后的姚鄂梅,写作之途将会因了信念的支撑而充满力量。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87a1960100pxek.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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