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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尴尬的思想巨人——阅读尼采

 优雅a 2014-12-16

我飞向未来,飞得太远了,恐惧攫取住我。

当我张望四周,看!时间是唯一的伴侣。


                         
——尼采
尼采(1844-1990)十九世纪德国哲学家,唯意志的主要代表人物。
  
  他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也正是有所争议,才使他保持了永久的魅力,在文学、哲学、乃至生命科学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本篇不想说明尼采有多么伟大,而试图以“人”的尺度来评说。
  
  尼采首先是个人,具有赤子之心的人,其次才是个哲学家。作如此理解,是我与尼采人格之间存在着一丝默契,有着共同的内心内容。有这种默契或者说理解,并不是我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心理优势,因为我们很少有人能够站得比尼采更高了。况且,这种“更高”并不意味着某种幸运或者人格的伟大。尼采的“高度”只说明他具有某种眼光,深刻的眼光,并且要承受常人无法体验的旷古的孤独与精神痛苦。
  
  我试图要做的是争取到与尼采“对话”的资格,做到这点并非易事。尼采曾经宣称具有一种极端活跃、极端敏锐的洁净天性,只需要一次接触,他便可以看出潜伏于对方内心深处的各种污垢。在他面前,那些不清洁的人便会感到尴尬,并且因此无法自命清高。这种感受,只要读一下《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便会深有感触。因为作为读者的你时刻面临着选择,被迫在“庸众”(或者说是群畜)和“超人”之间确定你自己的身份。如果让你选择超人的话,那么许多道德标准你认为是合情合理的,而他却偏执地抗拒、贬斥。尼采教会你超越,超越你自身,超越社会的一切价值体系,而你时刻担心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你又不想做他所谓的碌碌无为的“群畜”,因为人有一种天性,就是粉饰自己、标榜自己。在他面前,你这样的两难就有些恼怒了,自然而然地视尼采为怪人,疯子,甚至会说,这种人怪不得会疯掉。
  
  可是,当我们稍认真解读尼采时,产生的后果并不只是这些,应该还有另外的东西,那就是,虽然你并不觉得你是超人,但是你又不再是庸众,于是称其他人为“群畜”了。你用这种眼光去观人待物,其实还是误读了尼采,也是对尼采学说的一种讽刺。
  
  要理解他作品,还得先理解他这个人,尼采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
  
  “性格即命运”。从他自身来看,他的哲学完全是来自于他对生命的感悟,而这些极个人的感悟形成了尼采特有的哲学思想。尼采崇尚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奥尼索斯,并由此提出他的悲剧观,认为人只有在这种悲剧情绪才能走向“超人”。而他恰恰成了他这个理论的实践者。尼采其实知道自己陷入异常的命运之中的,这一点从他对叔本华能在德国生活下去感到困惑不解这个事实,可以窥见一斑。这种感慨正如现代一个英国人所说的,“雪莱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英国生活下去,因为这里不能存在一个由雪莱们所组成的种族。”像尼采式的人物,从一开始就会受到摧残,成为忧郁症患者、残疾或者疯子。
  
  尼采在哲学方面与叔本华是有默契感的,他们同是悲观主义者、虚无主义者。他完全明白自己所面对的世界,他不愿意称自己是德国人。事实上,像他这种人,在这个现实世界里没有一个家园的,他属于那种拆毁自己家园,然后才想回到故园的人(尼采,对希腊极为崇拜,提出“回到希腊”)。这种人在任何一个国度都将是一个“异乡者”,而后人想了解他,也需要逾越很多道德硬壳、思维定势才能理解并崇敬他。
  
  也正因为尼采意识到自己是“那一个”(即独特的一个),自己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不是虚幻之身。他想超越现实,超越生命之外的东西,因此他的哲学从根本上说,不是提供给大家的,而是进行个人意义上的“自我治疗”。
  
  现在我来说明一下,人这个生命体的意义:如果一个人存在只是周遭的配景的一部分,其价值依赖于外在的肯定。当这一切导向于他人的赞扬与抚慰的热源一旦消失时,他便会深深在感到一种被社群遗弃的孤独,于是,便情不自禁地诅咒人世的凄凉,人生的寂寞。我们常常听到人们哀叹“生命没有意义”,其实恰当地说应是“我”没有意义了。因为既然“我”的意义依靠别人的施舍,如果施舍中断,那么便会感到寂寞而难以自持——这就是弱者而来的孤独。
  
  尼采,他也是孤独的,饱受人间的寂寞,然而他并不想处于这种孤独中,因为他觉得自己首先是个强者,其次才是个孤独者。于是,他便把人的存在价值依仗于自身,打破了上帝这个偶像,因为在西方人眼中道德的最高标准是上帝。也就是上帝是一个整体,它是“非我”的代名词,“他”的最大代表。他认为只有庸众才依靠他人,渴望别人施舍人生意义。而他要求自己能成为超人,就是超越人本身以外的东西,人可以成为自己的自我,而不再依赖于他人的施舍了。也许正是这一点尼采的超人思想是有积极因素在,他不是让人在人群中居高临下,而是让人不至于觉得人的价值那样的:依靠别人的施舍。
  
  尼采正是这样的,他要打倒的是属于生命本身之外的东西,也就是身外之物,“上帝已经死了”,因为尼采发现,上帝是那些不切实际的人用几千年的时间竖立起来的偶像,而这个偶像在尼采认为并没有“赋有人类双脚的意义”。他认为偶像是我们人类捏造出来的一个观念的世界,而这个观念世界太强大了,完全剥夺了他自我个体作为生命实在的意义了,也就是剥夺了人的现实意义了。尼采认为,这是一种没落的人群,他们始终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他们在为上帝工作,为上帝活着,而自己始终是没有地位的,处于“无声部”。因此,让上帝死掉成为使人成为自身、恢复人的地位的第一步工作。打倒偶像也必然是成为他自己的工作了。
  
  因此从这个方面来看,尼采的意义是重大的,他是哲学——或者说是人学转变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他们意义相当于苏格拉底。因此,他说哲学可以按苏格拉底来划分时期,而他尼采也可以作为划时代的人物。从“人本”的思想来审观哲学史,哲学的确可以以尼采作为一个分水岭。
  
  在尼采这短暂有一生中,这些生活场景,除他自己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物了。为数甚少的几个开始时出现他的影子里的人物只是以无声的吃惊或惊恐的姿势陪伴他的悲剧英雄的冒险,后来也渐渐地像面对什么危险人物似的退却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凡是能够吸入我著作中气息的人,他就知道,这是高岗上的空气,是使人精神焕发的。一个人必须加以培养以适应这种空气,否则就有受寒的危险。
  
  我们就从尼采性爱方面入手来解读尼采这个人。
  
  尼采说:到女人那里去吗?别忘了带上一根鞭子。这句话成了他作为反女权主义者罪恶形象的直接证据。其实不然,尼采第一次破贞并非缘于妓院,而是一个有淫魔症的伯爵夫人所引诱的。当时尼采只有十五岁,而这位贵夫人已经三十出头,又有几分姿色,特别喜欢引诱少男。由于心理变态,她是个受虐狂,竟迫使年轻的尼采拿着马鞭用力地抽打她,以满足她的欲望。正因为这样,尼采说出了这么一句让女人们受不了的话,也正是有过这么一个遭遇,使得尼采一生都对女人带有一种不信任感。
  
  尼采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恋人应该是华格纳太太,柯西尼。虽然他始终未在她面前表白过自己深深的爱慕之情,但是在杜林(地名)摔伤时,他却给柯西玛送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阿西娅妮,我爱你”!他心里已经把她当作了酒神的爱人,自己则以酒神狄奥尼索斯自命。入院后,他甚至对医生说,“是我太太柯西玛带我来的。”所以,后来与华格纳交恶,想来与这不无关系的。
  
  1876年,尼采在日内瓦度过了一段好时光,并邂逅了一位名叫玛西德·吉佩达的荷兰少女,离开日内瓦前夕,他给对方写了一封郑重而充满激情的信,向她暗示自己的爱意,但对方没有领情。后来,尼采了解她并不是一位纯情少女,而是流落他乡的一名荡妇,在他的一部著作中写道:“幸亏她没有接受我的感情,否则我就惨了!”可见,尼采的心里还是纯情一片,在男女关系上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
  
  而尼采最疯狂的爱恋对象,则是俄国少女娄·安德瑞丝·莎乐美。
  
  莎乐美是在尼采三十八岁时由好友保尔·勒(专门研究伦理学,代表作《心理学的观察》)介绍给他的。她曾经是奥地利大诗人里尔克的入幕之宾,平常也崇拜弗洛伊德的性哲学(精神分析法),并和弗洛伊德也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莎乐美长相平凡,但思维敏捷,以致尼采一见之下,便仰慕不已,他甚至宣称,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而她也对这位大哲学家也有所心仪。他们三个人住在一起过,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另一个是保尔·勒),但是,这位哲学大师和那位伦理学大师都没有与她发生过性关系,只是心中暗恋着。后来,莎乐美嫁给了一个神学家安德烈亚斯,而尼采对莎乐美的爱恋之情也是有增未减,直到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也会说到莎乐美几句。
  
  莎乐美是无法接受像尼采一样的疯疯癫癫的人的。而且有人说,莎乐美本身是一个石女,因为她婚后还是完璧之身。
  
  尼采大概内心太想爱了,而这种爱不仅是他生命本身的需要,还有一个层次上的需要,那就是精神上的需要——虽然尼采反对精神,认为精神比肉体腐朽得更快。但在生活中的他并不是哲学中那个飘逸的查拉图斯特拉,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和常人一样,有肉体上的需要,也有精神上的需要,而且可以这么,这两者的需要比我们一般人都来得强烈。
  
  因为需要,所以内心感到匮乏,以致寂寞难耐,以致在精神极度疯狂之际,尼采毫不掩饰地对朋友说,“自从我有性欲以来,就没有再熄灭过。和这种欲望比起来,哲学只能甘拜下风的。
  
  3
  
  因此,我们可以看出尼采作为人的一部分,也就不会对尼采进行神来崇拜了,从哲学本身来看,他也不是想塑造什么偶像的,他从一开始就是想打破一个偶像,那就是站在身外的无处不在的虚设的存在——上帝。
  
  他是想成为一个“自为”的人,然而,他做的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就像一个孩子对父亲的憎恨一样,他想没有父亲可以活得更好,因为至少他是自由的,不再具有一个约束的外在力量,人的一切尺度都是自身了。
  
  但是,从本质上说,每一个人都是虚无主义者。人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个生命体,与任何动物没有什么本质意义上不同。面临的也正是生命自身,生命之外的至少是不真实的,只是一种臆想而已。因此,没有生命本身一切都终结了。能够考虑到这一层,那么势必会成为一个虚无主义者。
  
  什么是虚无主义,尼采是这样认为的,“虚无主义意味着什么?更高的价值不断地失去它们的价值。漫无目标,对‘这有什么用’这样的总是无言以对。”人活着到底,有什么用,对于整个人类社会,可能有用;但是对整个浩瀚的宇宙来说,这个微乎其微的生命体是否仍然有用?这就很难说,因为人还没有那么自信。而“我有什么用”便是涉及到人活着的意义。人返回自身,必然面对的是他自身,于是,新的问题就出来了,你的虚无主义倾向就越来越浓烈了。人意识到自己,也就意识生命本身,意识到一切生命的本质。他就不可避免地出现这些问题:要么有意义,要么没有意义,只能两者取一。
  
  现在是“上帝已经死了”,而人原来是没意义的,那么也就不能渴望得到上帝的庇护了,也休想得到虚设的意义了。人的命运是这样了,他只有他自身了,赤裸地存在着。虽然这个生命体可以认为自己是强者,但是还没能够用自己说明自己,他不得不求诸他的同类,比如追求爱情,追逐名利等,从而证实自己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因此,说来说去他是无法彻底地成为自己的。他的社会性使这成为不可能。
  
  尼采提出这一套超人学说的同时,同时由于自身的种种局限性,他也无法成为超人。人尽管可以摆脱上帝这个道德形象,但是无法摆脱的是他本身的本能力量还有他所处的社会力量的限制。
  
  生命本身具有无法克服的局限性。生命本身是血液的问题,只要血液在循环,人就免不了去做这样的事,把生命力去消耗掉,而不是去蓄积,或者等待——等待上帝的拯救。人从来没有自己的救世主,他只直接面对是他自己,他直接工具也是自己,这是事实。他只有把自己的生命力发挥出来,才会觉得自己才生活得有些意义,才不使自己觉得生命不在虚度。
  
  这一点从希腊神话中那个西绪弗推石头这个神话可以得出,人的生命并不是用来积蓄的,而是用来挥霍的。同样,人最终是用来被毁灭的,但毁灭他的并不是他自身,而生命最原始的要求,生命铁的规律:生老病死。人所要做的就是发挥生命最大的力,投入到生活中去,燃烧生命,不能让生命本身的力积蓄在身中,让它慢慢地腐烂掉!
  
  有的人把这种生命力当作一种意志,人的意志,这就是尼采的唯意志主义的哲学,而后来的人对这个学说有了发展。也正是这个意义上,弗洛伊德的学说才真正的意义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诸如性力、力比多、潜意识等等都成为哲学的一部分。
  
  其实任何的哲学或文学甚至是科学都是为解开人类之谜的。尼采所作的探索也正是生命本身。人所面对的不是别的,是他自己,他觉得生命只要活着,他就不是虚幻之物,而是血肉之躯。
  
  可以这么说,尼采是一个孩子,不失为一个赤子,但是他还有这么一个弱点,那就是他还缺乏一种自信——这一种对人的自信。
  
  他是个虚无主义者,清醒的虚无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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