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画秘局 西班牙画家戈雅与他的玛哈

作者简介

 

涂小琼，北京工业大学人文学院广告系主任，副教授。主讲西方美术史。出版有《暗权力：可怕的催眠术及控制世界的神秘力量》等专著。

裸体的马哈

走在街上像王后，进入教堂像天使，躺在床上是魔女。

戈雅塑造了她，却差点因她被宗教裁判所处死。她是谁？

西班牙皇后玛丽娅·路易撒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尴尬：阿尔巴女公爵的侍女们在马德里最繁华的大街鱼贯而行，她们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新装——那可是自己昨天在典礼上刚穿过在法国订制的华丽新衣。

两位西班牙最有权势的女人的较量远不止于此，宫廷画师戈雅也被裹进了战团，皇后与女公爵几乎同时向他提出一个请求：“亲爱的佛朗西斯科，为我画一幅玛哈打扮的肖像吧！”

戈雅肥大而扁平鼻子快速抽搐，讥讽的笑容从黑眼睛里散发出来，“我是个玛约没错，可玛哈和你们哪能相干？”

 

西班牙的玛约与玛哈

 

16-19世纪，西班牙上层贵族与法国宫廷关系密切，生活方式法国化严重。中下层民众却坚守纯粹的古西班牙精神，无钱无权的农民进城后形成的城市贫民群体是古西班牙精神最有力的坚持者。

城市贫民中年轻、俊美的男子被称为玛约（Majo），美丽、诱人的女子被称为玛哈（Maja）。马德里是玛约和玛哈的聚集地，玛约们多半都是铁匠、五金工人、纺织工人、屠夫或酒保，也有演员或走私者。玛哈们开酒馆，在街头卖鲜花、干鲜果，或替人浆洗缝补衣物。

玛约、玛哈们有自己的风俗、特殊的观点和专门的语言，他们只穿民族传统服装来显示自己的自信，式样简洁的黑色服饰最能表达他们的情感与信仰。每逢节庆日，玛哈们总会别具巧思地打扮自己，时髦的服饰、俏丽的容颜、有趣的谈吐，每每让男人们欲罢不能。为博得人们的注意和欢心，大胆、野性的她们经常向过往的人们卖弄风情。宫廷画家戈雅、堂堂皇后路易撒和声名显赫的阿尔巴女公爵和这些人怎么会扯上关系呢？

 

上流女贵族的玛哈梦

 

戈雅，生于西班牙东北部的小山村，从社会阶层来看，他属于最底层的农民。戈雅来到马德里不久，便加入马约们组建的斗牛士队伍，热衷以决斗方式解决问题并在剧院、公园或咖啡馆追逐女子。

路易撒贵为皇后，是西班牙王室真正的主政者，阿尔巴女公爵家族在西班牙的12个一等大贵族中排在首位，其家族的历史和社会影响全面超越王族。两人的生活与玛哈的日子相差如同云泥，她们要装扮成玛哈，难道只是贵妇人的任性吗？

当时西班牙宫廷、上流社会一味照搬法国宫廷趣味，条框多多、生活乏味单调，玛哈们自由放松甚至是放荡的生活让饱受各种规矩束缚的宫廷贵妇深为羡慕。路易撒皇后是意大利帕尔马公国的公主，意大利自由开放的生活方式与西班牙的封闭保守全然不同。女公爵8岁丧父，常常和女仆、下人们一起玩耍，任性的女公爵时常与玛哈们一起参加民间集会和庆典，对玛哈的装扮和行为做派毫不陌生。

戈雅是否会让两位贵妇人如愿以偿呢？

 

 

着衣的马哈

谁是戈雅画中的玛哈

 

戈雅真的画了，而且不止一幅。《裸体的玛哈》与《着衣的玛哈》，同一女子，同一场景，人物表情和动作姿态完全相同，区别在于着装和裸体。皇后或女公爵会坦然地接受裸体像吗？根据惯例，订制肖像完成后应该交予订制付款方，奇怪的是皇后和女公爵的个人收藏目录中玛哈像都没有出现。皇后的情夫——当时的宰相哥多伊1808年的收藏目录却记载了此作品。难倒画中玛哈原型是皇后路易撒吗，她送给了情夫？玛哈像创作于1800年左右，皇后已过不惑，女公爵小她11岁，也到了而立之年，从年龄上看，画中女子应该与皇后无缘，同女公爵倒是更加接近。然而，从画作人物面相上看既不像皇后，也不像女公爵，以哥多伊对皇后和女公爵的熟悉程度，如果玛哈就是她们中的一个，他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一种较为可能的情况是玛哈像本是女公爵的秘藏，1802年在其死后无子嗣继承的状况下，财产中的一部分——比如绘画，辗转到宰相哥多伊手中。

 

被秘藏起来的玛哈像

 

1815年，戈雅被宗教法庭传讯并质问。事件的起因是：宰相哥多伊1808年失势，政府没收其藏品，发现并追查这幅“淫乱的绘画”，戈雅当然难逃干系。幸得一位神秘人士相助，未受严厉处罚，可惜戈雅如何回答质询的审判记录并未留下来。

8世纪中后期，天主教会和宗教裁判所在西班牙社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教会教规严厉，即使圣母和女圣徒的服饰也有诸多限制，裸体画更在严禁之列。有人认为戈雅创作全裸画是为了挑战宗教裁判所的权威，可是作品一直处于秘密收藏状态，如果不是意外，世人根本不会知晓它的存在，如果为了挑战哪有不拉开架势的道理？那么，戈雅创作这两件作品动机何在呢？作为国王的首席画师，戈雅自信满满戈雅的女神从来都不在天上，她就在平常的生活中：真实、鲜活且触手可及。戈雅所画或许不是完整的路易撒皇后，也不是实体的女公爵，可这是一个玛约心中的完美玛哈，是戈雅内心认同的真实的西班牙玛哈。

节选自《DEEP中国科学探险》201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