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陈图南的无极图与五代的丹法理论

 文/ 铁冠道人

 

贫道曾经读《西山群仙会真记》，怪其丹法理论与《参同契》不同，便臆断此书之误人，后见元人著述，也主张此论。

近来读《易图明辨》、《易学象数论》诸书，其中论及陈抟祖师所传无极图，与丹道相发明。后周敦颐得之，成为理学的哲学支持。羽客得之，则成为内炼的指导。足证唐末五代的道士之论内丹，盖以此无极图为主，而非本之于《参同契》也。明白了这点之后，再回头看施肩吾真人的《西山群仙会真记》和《钟吕传道集》等书，便有贯通之感。

先看看无极图。黄宗羲《易学象数论》解释说，“此图本名无极图，陈图南刻于华山石壁，列此名位。创自河上公，魏伯阳得之以著《参同契》，钟离权得之以授吕洞宾。吕洞宾后与陈图南同隐居华山，因以授陈。陈又受先天图于麻衣道者，皆以授种放……乃方士修炼之术，其义自下而上，以明逆则成丹之法。其大较重在水火，火性炎上，逆之使下，则火不燥烈，唯温养而和奥；水性润下，逆之使上，则水不卑湿，唯滋养而光泽。滋养之至，接续不已；温养之至，坚固不败，律以老氏虚无之道已为有意。

就其图而述之，其最下名玄牝之门，玄牝即谷神也。牝者，窍也；谷者，虚也。玄与神皆莫可指测之谓。在老庄而言，为玄妙神化，即此虚无而为万有之原；在修炼之家，以玄牝谷神为人身命门两肾空隙之处，气之所以生，是为祖气。凡人身五官百骸之运用知觉，皆根于此。于是提其祖炁上升为稍上一圈，名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有形之精，化为微芒之炁；炼依稀呼吸之气，化为出有入无之神。便贯彻于五脏六腑，而名为五气朝元。行之而得也，则水火交媾而为取坎填离，乃成圣胎。又使复还于无始，而名为炼神还虚，复归无极，而功用至矣！”

黄宗羲为儒者，其于道教之内炼不乏臆测之辞，但是对于无极图的解释，大体是正确可靠的。但是我们也可以发现，无极图的丹法理论，不同于《参同契》的理论，在无极图中，只是简单而概括的阐述了内丹修炼的法门，并没有细节的论述。或者说是不像《参同契》那样，运用纳甲、六十四卦、京房易、象数等阐述丹法的修炼。但是取坎填离、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等基本程序是有的。

用图画的方式来表达内丹的修炼，还见之于《云笈七笺·卷七十二·内丹部》的《大还丹契秘图》。其文曰：“大还丹者，乃日之魂、月之魄，二曜精气之所致也。本乎南方火位，袭化北方壬癸之中，历涉五行，包含五彩，功齐天地，难可备述。混沌为先，象其元气，分判清浊，以神为助，八卦相配，日月光曜，合成大丹。所论火候，以朔望为据，言药物，则铅汞为先。炉鼎华池，真人定位，神仙证赞，类成十二章，以象十二月，用晓求真之士，将传志道之人耳。”大抵以外丹法像，阐述内丹之修持。另外还有《真元妙道修丹历验抄》，也是如此。足见，当时内丹家之中，不乏精通外丹者。他们在书中，借用炉鼎、铅汞、丹房、七十二候等外丹术语，来隐晦的解释内丹修持。

《云笈七笺》编订于天圣年间（1025~1029），《悟真篇》后序于熙宁八年（1075），故知《云笈七笺》成书的时候，紫阳真人《悟真篇》尚未成书。而宋初解释内丹者，盖以《云笈七笺》所收录的丹经为准。至于陈抟的无极图，当时为秘传，故 张君房恐怕也不曾见过。所以《云笈七笺》的内丹理论，大致可以代表宋初道教内丹派的主流。其中仍然不乏铅汞、鼎炉、火药之类的隐语，不如无极图的简略而富有哲理。

也可以说，当时的道士开始由外丹而转向内丹，而又试图为内丹的修炼寻找一个合适的理论框架。故五代道士对于内丹的解释大抵可以分作两个流派，一者是以外丹、《参同契》的繁复来解释内丹的；一者是以精气神、无极图来解释内丹的。但是无极图的理论又过于简略，不足以说明内丹修证的细节，故后世道士将陈抟的无极图和《参同契》的理论结合在一起，奠定了后世内丹家顺则成人，逆则成仙，取坎填离，复归于太极的理论，才有了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内丹说。

至于无极图是否确实出自于《周易》，儒家学者对此意见不一，《易图明辨》的意思大致是，易学广大悉备，无所不包，可以解释内丹修炼，也不足为怪。但是如果执无极图而为孔子、周公之易就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