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贾府的家生女儿,所以,司棋生下来就注定是做奴婢的命。但她的命似乎并不算坏,最为幸运的一点是让她摊上了一个菩萨一样的主子——贾府的二小姐贾迎春。贾迎春性格懦弱,心慈面软,胆小怕事,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木然处之,贾府的人都叫她“二木头”。贾琏的小厮兴儿说这位二小姐是“戳一针也不知嗳吆一声”,虽然有些夸张,但却极其传神地反映了贾迎春的性格特征。司棋在这样好性子的主子跟前当差,无疑是幸运的。事实证明,由于贾迎春的宽忍放任,心慈面软,司棋的生活过得十分“硬气”,时时处处俨然以贾府的副小姐自居,行起事来有时甚至到了“飞扬跋扈”的地步。
表现司棋这种“飞扬跋扈”性格的典型事件莫过于《红楼梦》的经典桥段“司棋大闹小厨房”。书中第六十一回,她派手底下的丫鬟莲花儿到厨房向柳嫂子要碗鸡蛋,莲花儿迟迟未回,她便使人追到厨房说莲儿“死在这里了”,比晴雯病中骂偷了东西的坠儿还厉害干脆。后来知道柳嫂子有意不给鸡蛋与她,她便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帮小丫头子来到厨房,不由分说,就下令:“凡箱柜所有的菜蔬只管丢出去喂狗,大家赚不成。”
日常生活上的敢做敢为,倒也没什么打紧,司棋最不该的是把这种胆大妄为的作风带进了自己的“个人私生活”。这个胆大妄为的司棋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当属书的第七十一回,她趁着夜深人静,竟在大观园中偷偷与自己做小厮的表哥潘又安幽会,两个人一时把持不住,竟渐渐宽衣解带起来。搁到现在,这事也没什么,但放到《红楼梦》书中的背景时代,这事就太大了。连贾宝玉、林黛玉这样的正经主子看《西厢记》这样私订终身的书尚且要偷偷摸摸,战战兢兢怕大人看到,何况贾府一个地位卑微的丫鬟居然在深夜里以身体温习《西厢记》的敏感情节。如此大胆无视大观园的清规戒律和有悖封建礼教的行为,司棋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幸亏是让宽厚仁慈的鸳鸯撞见,要是撞见这事的是别的丫鬟,司棋早没命了。虽然鸳鸯为司棋一直隐瞒了这事,但这事最终还是毁在了他们由于疏忽而拉在一块青石上的春意香囊上。这个春意香囊直接导致了后面的大事件——抄捡大观园,而抄捡大观园又最终使司棋和他表哥的事东窗事发,并最终导致司棋悲剧命运的终结,在母亲的责骂和表哥的软弱中,司棋感到生无可恋,绝望之下,一头碰了个脑浆迸裂。好在,让读者稍有安慰的是她的表哥最终也不再软弱,决绝地为她徇情,两个人最终死在了一块。但无论怎样,对于司棋来说,终归是个悲剧的人生。
造成司棋的悲剧人生,表面上看,是因为她不顾当时的封建道德约束同表弟私订终生,为世俗所不容,而表弟潜逃回来后,她母亲又百般责骂挖苦,不许她和他走,性格刚烈的她最终一头碰死,但是司棋的死,却实实在在与她在贾迎春房里渐渐养成的敢做敢为、甚至胆大妄为的脾气禀性有很大关联,假如她的主子贾迎春平时对她严加管束,拿出一个做主子应该有的姿态,又或者贾迎春是个像探春一样能震慑住自己下人的主子,司棋哪里敢做出这许多“胆大妄为”的事来。细究起来,司棋的死,其实与贾迎春这个做“领导”的“不作为”有莫大关系,正是贾迎春一向的软弱、不闻不问、不作为最终造成了司棋的恣意妄为,胆大包天,她和表哥的事只不过是悲剧事件的导火索,这种胆大、放肆、叛逆的性格才是她悲剧的根源。而造成她这种胆大放肆性格的根源,还在于她有迎春这样一个软弱无能、事事不问的主子,从这个意义上说,司棋的死,贾迎春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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