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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通论5

 高山仙人掌 2015-01-09

 

 

 

卷五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王
  集传曰:「自平王徙居东都王城,于是王室遂卑,与诸侯无异;故其诗不为雅而为风。」按此乃历来相传瞽说也。孔子曰「雅、颂各得其所」。夫雅之所得,则风之所亦得。风、雅自有定体:其体风,即系之风;其体雅,即系之雅。非以王室卑之故,不为雅而为风也。苟以王室卑之故,不为雅而为风,则岂「各得其所」之谓哉!
  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本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本韵。悠悠苍天,此何人本韵。哉兴也。下同。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本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本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小序谓「闵宗周」。按史载箕子麦秀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兮」,一商一周,何以皆托黍、稷为辞,岂周袭商乎非也。按尚书载箕、微之语皆甚拗曲不顺,不应作此平易歌辞。是此诗本为闵宗周作,而后人仿之,伪为箕子之歌耳。若夫小序,则又泥箕子之歌为说而偶中者耳。
  刘向新序谓「卫伋见害,弟寿闵之,为作忧离之诗以求之」,无稽之甚。而相传韩诗云:「黍离,伯封作也。诗人求之不得,忧懑不识于物,视彼黍离离然,反以为稷之苗。」曹植亦曰:「昔尹吉甫信后妻之谗,杀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离诗。」此亦与伋、寿事相类,皆依托妄言。而伪说本之,亦以为尹伯封作;又稍变其意以合序说,谓「秦逐犬戎,平王命尹伯封犒秦师,过故宗庙、宫室而作」。说诗者牛鬼蛇神,至此而极矣!黍、稷并言,黍同而稷异,说者以稷之「苗」、「穗」、「实」为历时所见,行役之久。严氏驳之曰:「使果为行役之久,不应黍惟言『离离』也。」不知毛传已言之。其曰「诗人自黍离离,见稷之苗,之穗,之实」矣。何玄子且曲为实之曰「黍有早、晚三辈,则当离离时而或植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实」,殊凿。又韩诗以为「视黍为稷」,亦凿。大抵此为一时所赋,「稷」之「苗」、「穗」、「实」合初、终言,以取变文换韵,而「黍」为首句不变,与他篇格调多同,何必泥耶!且写黍、稷处亦正见错综法。
  【黍离三章,章十句。】
  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评]句法错落。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评]日落怀人,真情实况。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本韵。○赋也。下同。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评]此一句关上下,上同。君子于役,苟无饥渴!本韵。
  此妇人思夫行役之作。伪说谓「戍申者之妻所作」,虽凿而亦略近。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君子阳阳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本韵。其乐只且!赋也。下同。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本韵。其乐只且!
  大序谓「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此据「招」之一字为说,臆测也。集传谓「疑亦前篇妇人所作」,此据「房」之一字为说,更鄙而稚。大抵乐必用诗,故作乐者亦作诗以摹写之;然其人其事不可考矣。
  史记称「晏子御,意气阳阳甚自得」,盖本此。后作「扬扬」。「房」,疑即房中之乐。「敖」,未详。
  【君子阳阳二章,章四句。】
  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本韵。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本韵。哉兴而比也。下同。
扬之水,不流束、楚、[评]轻。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本韵。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评]又轻。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本韵。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据序谓「刺平王使民戍母家,其民怨之,而作此诗」。集传因谓「申侯为王法必诛」,及谓「平王与申侯为不共戴天之仇」。此等语与诗旨绝无涉,何晓晓为然据二、三章言「戍甫」,「戍许」,则序亦恐臆说。申侯为平王母舅,甫、许则非,安得实指为平王及谓戍母家乎孔氏解之曰:「言甫、许者,以其同出四岳,俱为姜姓;既重章以变文,因借甫、许以言申,其实不戍甫、许也。」按诗于闲文自多变换,戍甫、戍申乃实事也,亦可变换,然耶否耶吾不得而知之也。
「彼其之子」,郑氏谓「处乡里者」,欧阳氏谓「国人怨诸侯不戍申」,皆可通。集传谓「指室家」,则谬矣!
[三章]「蒲」,毛传曰「草也」。郑氏以为「蒲柳」,属木,非草矣。集传从郑,非。
【扬之水三章,章六句。】
  中谷有蓷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其矣。其叹矣,遇人之艰难本韵。矣!兴也。下同。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矣。条其矣,遇人之不淑本韵。矣!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本韵。矣!
此诗闵妇人遭饥馑而作:故云「有女」。集传谓「妇人自作」,绝不类。
「仳离」,「仳」字未详;合来恐只是「流离失所」之义。毛传训为「别」,按「别离」以后人语,未可以「仳」之音近「别」而遂为别也。孔氏曰:「以『仳』与『离』共文,故知当为别义。」如此说,其无确义可知。因以「仳离」为「别离」,故以为夫弃其妻;其实不然。愚意,此或闵嫠妇之诗,犹杜诗所谓「无食无儿一妇人」也。先言「艰难」,夫贫也。再言「不淑」,夫死也。礼「问死曰『如何不淑』」。末更无可言,故变文曰「何嗟及矣」。「干」、「修」、「湿」,由浅及深;「叹」、「」、「泣」亦然。
【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
  兔爰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本韵。○比而赋也。下同。[评]奇语。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本韵。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本韵。
  欧阳氏曰:「『我生之初尚无为』,谓昔尚幸r1「幸」字原脱,据校增。世无事,闲缓如兔之爰爰也。『我生之后逢此百罹』,谓今时不幸,遭此乱世,如雉陷于罗网也。」按以一人比兔,又比雉,似未安。苏氏曰:「兔狡而难取,雉介而易执。世乱则轻狡之人肆,而耿介之人常被其祸。」亦求之过深。作此诗者,大抵军士,若桓王好战,他国名为合从,实无肯为王出力者,故以兔比他国之卒,以雉自比欤「吪」字从「口」,从「言」之「讹」亦同,小雅「或寝或讹」即此。吪,方寤动而有声也。「无吪」,不言之意;「无觉」,不见之意;「无聪」,不闻之意。凡人寤则忧,寐则不知,故愿熟寐以无闻见。奇想奇语,较苕之华「不如无生」自胜多矣。集传句句增出「死」字,大失诗旨,绝不成语。此诗不欲为「不如无生」之直率,而集传偏以「不如无生」意解之,是可笑也!
  繻葛之战以前,周室尚无事;自是而桓、文迭兴,霸升王降,天下大乱矣。诗人以「我生初、后」为言,此诗史也。
  【兔爰三章,章七句。】
  葛藟
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本韵。○兴也。下同。
绵绵葛藟,在河之涘。终远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本韵。
绵绵葛藟,在河之漘。终、远、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本韵。
  序必谓「刺平王弃其九族」,甚无据。且如郑氏谓平王以他人之父为父,固觉突然。严氏为之解曰:「言王终远我兄弟者,谓父是他人之父乎不然,胡为不顾我也」于「亦」字亦不协。不若依集传作「民去其乡里,家族流离失所」解,较可。
  以三章之义例之,则由「父」而「母」,由「母」而「昆」也。以三章皆有「终远兄弟」一语例之,则末章乃直叙,一章、二章因「昆」而先及「父」、「母」也。
  【葛藟三章,章六句。】
  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本韵。兮!兴也。下同。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本韵。兮![评]摘取,佳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本韵。兮!
  小序谓「惧谗」,无据。且谓「一日不见于君,便如三月以至三岁」,夫人君远处深宫,而人臣各有职事,不得常见君者亦多矣;必欲日日见君,方免于谗,则人臣之不被谗者几何!岂为通论。集传谓「淫奔」,尤可恨。即谓妇人思夫,亦奚不可,何必淫奔!然终非义之正,当作怀友之诗可也。
  「葛」、「月」,「萧」、「秋」,「艾」、「岁」,本取协韵。而后人解之,谓葛生于初夏,采于盛夏,故言「三月」;萧采于秋,故言「三秋」;艾必三年方可治病,故言「三岁」。虽诗人之意未必如此,然亦巧合,大有思致。「岁」、「月」,一定字样,四时而独言秋,秋风萧瑟,最易怀人,亦见诗人之善言也。
  【采葛三章,章三句。】
  大车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本韵。○赋也。下同。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本韵。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评]工语。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本韵。[评]誓辞之始。
  小序谓「刺周大夫」,大序谓「男女淫奔,故陈古以刺今大夫不能听男女之讼焉」,颇为迂折。且夫妇有别,岂「异室」之谓乎古大夫何为使夫妇异室也集传谓「周衰,大夫犹能以刑政治其私邑者,故淫奔者畏而歌之」,然于「同穴」之言不可通。淫奔苟合之人,死后何人为之同穴哉此目睫之论也。季明德谓「弃妇誓死不嫁之诗」,然以「尔」与「子」皆指其夫,思夫自可,何云「畏而不敢」乎伪传、说皆以为周人从军,讯其室家之诗,似可通。「尔」,指室家。「子」,指主之者。「奔」,逃亡也。
  [一章]「大车」,牛车。「毳衣」,毛布衣。
  【大车三章,章四句。】
  丘中有麻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本韵。○兴也。下同。
丘中有麦,彼留子国。彼留子国,将其来食。本韵。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本韵。
  小序谓「思贤」,可从。愚按,此诗固难解,然「留」字是留住之留;「子嗟」、「子国」,「子」字即下「之子」之「子」,「之子」既非人名,则「子嗟」、「子国」亦必非人名;「嗟」、「国」字只同助辞,盖诗人意中必先有「麻」、「麦」字而后以此协其韵也。意谓丘园之中有麻、麦、李,彼且留而不出,故望其「来施施」与「来食」,而彼且不弃我,贻我以佩也。当时作诗者,妇人、孺子皆有之,故间有趁韵者,此等处正不必强解耳。拘儒不知此意,必欲执泥求解,是自惑矣。如墉风之「孟弋」、「孟庸」,郑风之「子充」,亦皆是也。如此说诗,千古无敢者。然请玩此篇末章「之子」二字,则上二章「子」字可明。「子」字既明,则余字只为助辞,其非共「子」字为人名亦自可明矣。此可为知者道耳。毛传以「留」为姓,以「子嗟」、「子国」为名;「子嗟」为子,「子国」为父,「之子」又为子。集传则不从其姓,从其名;「之子」谓并指二人。皆迂折、武断无理。且集传谓「妇人望其所与私者」,一妇人望二男子来,不知如何行淫法言之大污齿。
  【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
    郑
  缁 衣
缁衣之宜兮,敝。一字句。予又改为本韵。兮。适子之馆兮,还。一字句。予授子之餐本韵。兮。赋也。下同。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本韵。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餐兮。
缁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本韵。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餐兮。
  予尝谓解经以后出而胜,断为不诬。如此诗,序、传皆谓「国人美武公」;集传、诗缉皆从之,无异说。自季明德始以为「武公好贤之诗」,则「改衣」、「适馆」、「授餐」皆合。不然,此岂国人所宜施于君上者哉!说不去矣。何玄子又以为「武公有功周室,平王爱之而作此诗」,若是,第以其德己也,私也,岂得谓之好贤乎!
  「缁衣」下加「敝」字,「适馆」下加「还」字,妙有层次,亦使文不排熟。
  【缁衣三章,章四句。】当作章六句。
  将仲子
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评]宕。畏我父母。本韵。仲。可。怀。也。;[评]宕。父母之言,亦可畏本韵。也。赋也。下同。
将仲子兮,无踰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本韵。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踰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本韵。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小序谓「刺庄公」。予谓就诗论诗,以意逆志,无论其为郑事也,淫诗也,其合者吾从之而已。今按以此诗言郑事多不合,以为淫诗则合,吾安能不从之,而故为强解以不合此诗之旨耶!其曰「岂敢爱之」,语气自承上「折杞」言。今以「无踰我里,无折我树祀」为比,谓无与我家事,无害我兄弟也。庄公与弟共叔段。以「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为赋,谓我岂敢爱弟而不诛,以父母之故,故不为也。然则岂有比、赋相连为辞之理乎!是「岂敢爱之」明接上文,谓「岂敢爱此杞」,不得以为比,昭然矣。且以「仲可怀」为「祭仲之言可怀」,既必增「之言」二字,非言气,而「怀」字亦不稳切。诸家主此说者,严氏最为委曲以求合,其曰:「公非拒祭仲也,国人知公与祭仲有杀段之谋,乃反其意,设为公拒祭仲之辞以讽之。」又曰:「公未尝有是言也,而诗人代公言之,若谓『公纵不爱段,独不畏父母乎!』盖谲谏也。」如此为辞,可谓迂折之甚矣。
  此虽属淫,然女子为此婉转之辞以谢男子,而以父母、诸兄弟及人言为可畏,大有廉耻,又岂得为淫者哉!
  季明德曰:「篇内言『折』,谓因踰墙而压折,非采折之折。」此解尤明。
  【将仲子三章,章八句。】
  叔于田
叔于田,巷。无。居。人。[评]奇语。岂、无、居、人,[评]又接。不如叔也;洵美且仁!本韵。○赋也。下同。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本韵。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本韵
  小序谓「刺庄公」;篇中绝无刺庄公之意。大序于下篇谓「叔不义而得众」,尤非。既不义矣,安能得众乎!集传本之,以为「不义得众,国人爱之而作」。按庄公入京,京人即畔叔,左传曰「京叛大叔段」是也。是必其多行不义,民久怨之,可知。乃云得众人爱,可乎!大抵以此诗主叔段者,第以「叔」之一字耳,然何可泥也!如必欲泥「叔」字,则谓叔之左右近习之人美之,始得;一切不义得众之说删去可也。余说见下篇。
  【叔于田三章,章五句。】
  大叔于田
叔△于△田△,乘乘马,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叔△在△薮△,火烈具。举。襢裼暴虎,[评]此章言暴虎。献。于。公。所。将。叔。无。狃。戒。其。伤。女。!本韵。○赋也。下同。[评]夹入亲爱语意。
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鴈。行。叔△在△薮△,火烈具。扬。本韵。叔。善。射。忌。又。良。御。本韵。忌。[评]此章言射猎。抑。磬。控。忌。抑。纵。送。本韵。忌。[评]词调工绝。
叔△于△田△,乘乘鸨,两服齐。首。两骖如。手。叔△在△薮△,火烈具。阜。本韵。叔。马。慢。忌。叔。发。罕。本韵。忌。抑。释。掤。忌。抑。鬯。弓。本韵。忌。[评]此章言射猎,描摹尤妙。
  匡衡封事曰,「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匡称善说诗者,不曰叔段而曰「国人」,然则此两篇亦未必为叔段矣。
  两马在车中曰「服」,在旁曰「骖」。首章以「执辔」藏「两服」二字。
  描摹工艳,铺张亦复淋漓尽致,便为长杨、羽猎之祖。
  【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
  清人
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翔、本韵。○赋也。下同。
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本韵。
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右、旋、右、抽,中、军、作、好、本韵。[评]变文浑古。
  据左传「高克奔陈,郑人为之赋清人」。是时师已溃散,而赋诗者犹为此言,可见诗人之意微婉如此。使非传有明文,岂能知为春秋「郑弃其师」之事哉!于此见释诗之难也。
  「彭」、「消」、「轴」,必非地名,不可泥「在」字。「彭」,说文「鼓声」;又齐风「行人彭彭」,小雅「出车彭彭」,皆作「众」意;》未详孰是。「轴」,车轴也,「左旋右抽」及「中军」正言兵车,故上言「在轴」。「消」,未详。
  【清人三章,章四句。】
  羔裘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本韵。○赋也。下同。
羔裘豹、饰,[评]变。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本韵。
羔裘晏、兮,[评]变。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本韵。兮。
  此郑人美其大夫之诗,不知何指也。
  [一章]「侯」韩诗云,「美也」。此即诸侯之侯。当时称诸侯者亦取美义也。
  [三章]「三英」,自是裘饰,如紽、緎之类。
  【羔裘三章,章四句。】
  遵大路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袪。兮。无我恶兮,不寁故本韵。也。赋也。下同。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兮,不寁好本韵。也。
  序谓「君子去庄公」,无据。集传谓「淫妇为人所弃」,夫夫既弃之,何为犹送至大路,使妇执其袪与手乎又曰「宋玉赋有『遵大路,揽子袪』之句,亦男女「女」,原误「子」,据校改。下同。相悦之辞也」。然则男女相悦,又非弃妇矣。且宋玉引用诗辞,岂可据以解诗乎然其不以男女相悦置于前者,以男女不应于大路为私也;然则亦何以置于后乎!
  此只是故旧于道左言情,相和好之辞,今不可考;不得强以事实之。
  执袪言「故」,执手言「好」,下字不失分寸。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女曰鸡鸣
女△曰△[评]态。鸡。鸣。[评]丑。士△曰△[评]态。昧。旦。[评]寅。子△兴△[评]态。视△夜△,明。星。有。烂。[评]卯。将。将。翔。弋凫与鴈。本韵。○赋也。下同。[评]先写凫鴈奇。
弋。读。[评]承上二。言加之,与子宜本韵。之。宜。读。[评]承上字。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本韵。[评]佳语。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韵,或谓「贻」字之误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本韵。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本韵。之、[评]末章有急管繁弦之意。
  只是夫妇帏房之诗,然而见此士、女之贤矣。
  [一章]古未以地支纪时,故曰「鸡鸣」,曰「味旦」,曰「明星有烂」,皆指时言也。小星不见为卯,诗不言小星不见而言「明星有烂」,妙笔。「女曰鸡鸣」,蚤矣。「士曰昧旦」,则稍迟矣。女于是促之以兴而视夜,则又迟矣。此贤妇也。「将将翔」,指凫、鴈言。凫、鴈宿沙际芦苇中,亦将起而翔,是可以弋之之时矣。此诗人闲笔涉趣也。
  [二章]「加」,「笾豆有加」之加,指熟荐凫、鴈也,故根「弋」字来。「宜」,宜于食也;既食而饮酒,故根「宜」字来。既饮酒而琴瑟间作,乃见其莫不静好矣。
  [三章]见不止于闺房之雍和巳也,其好贤用以遗赠之具,妇亦有以成之如此。
  【女曰鸡鸣三章,章六句。】
  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将。翔。[评]预摹一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本韵。○赋也。下同。
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本韵。
  小序谓「刺忽」,必不是。解者因以「同车」为亲迎,然亲迎岂是同车乎!明系曲解。且忽已辞昏,安得言亲迎耶!又谓「孟姜」为文姜,文姜淫乱杀夫,几亡鲁国,何以赞其「德音不忘」乎!孔氏谓前欲以文姜妻之,后又欲以他女妻之,他女必幼于文姜,而经谓之「孟姜」者,刺忽应娶不娶,何必实贤实长也。此依大序,谓「忽有功于齐」,故又谓非文姜,其周章无定说如此。诗人之辞多有相同者,如采唐曰「美孟姜矣」,岂亦文姜乎是必当时齐国有长女美而贤,故诗人多以「孟姜」称之耳。若集传谓「淫诗」,更不足辨。
  旧解以上「有女」与「孟姜」为一人。严氏谓其文重复,当为两人;然其解仍依旧说。季明德谓「同车」为侄、娣之从嫁者,「孟姜」指适夫人也。其说存之。
  以其下车而行,始闻其佩玉之声,故以「将将翔」先之,善于摹神者。「翔」字从羽,故上时言凫、鴈,此则借以言美人,亦如羽族之翔也。神女赋「婉若游龙乘云翔」,洛神赋「若将飞而未翔」,又「翩若惊鸿」,又「体迅飞凫」,又「或翔神渚」,皆从此脱出。
  【有女同车二章,章六句。】
  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本韵。○比而赋也。下同。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本韵。
  小序谓「刺忽」,大序谓「所美非美然」,皆影响之辞。大序意以若不类忽辞昏事,因云「所美非美」,则「用人」亦可通之,故后人多作「用人」解。然则以上篇为辞昏者,其非确亦可知矣。集传以序之不足服人也,于是起而全叛之,以为淫诗,则更妄矣。
  「扶苏」,毛传谓小木,非也;盖谓枝叶扶苏,乃大木也。「扶苏」、「桥松」比「子都」、「子充」,「荷华」、「游龙」比「狂」、「狡」,义甚明。然人不敢为此解者,以「荷华」亦佳卉也。宋儒尤重之,以周茂叔有爱莲说也。不知诗意只以在山之高大者喻美,在隰之卑弱者喻不美,初未尝拘。自解者拘之,于是不得不以「扶苏」为小木而以喻不美,以「荷华」喻美,下章则又以「桥松」喻美,以「游龙」喻不美,使「山」、「隰」倒置,此物错互,非也。子都必古之美人,故孟子曰「子都之姣」。「子充」恐只是趁下「童」字韵,不必亦为古之美人。观「子都」下以「且」字助辞趁韵,亦可悟「童」字上以「充」字趁韵矣。
  【山有扶苏二章,章四句。】
  萚兮
萚、兮、萚、兮,风、其、吹、女、[评]大见衰飒况。叔兮伯兮,倡,予和本韵。女。比而赋也。○下同。
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本韵。女。
  小序谓「刺忽」,无据。集传谓「淫诗」,尤可恨。何玄子曰「女虽善淫,不应呼『叔兮』,又呼『伯兮』,殆非人理」,言之污人齿颊矣。
  苏氏曰:「木槁则其萚惧风,风至而陨矣。譬如人君不能自立于国,其附之者亦不可以久也。故惧而相告曰『叔兮伯兮,子苟倡之,予将和女』,盖有异志矣。」此说可存。愚按,或谓贤者忧国乱被伐而望救于他国,亦可。邶风旄丘亦有「叔兮伯兮」,是也。
  「倡、和」,成语。「倡、要」,则否,盖为协「漂」字耳。观此当信予谓「诗有趁韵」之说矣。
  【萚兮二章,章四句。】
  狡童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本韵。兮。赋也。下同。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评]即承不能餐来,无人解此。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本韵。兮。
  小序谓「刺忽」,呼君为「狡童」,似未安。或谓刺祭仲,祭仲此时非童也,前人已辨之。
  此篇与上篇皆有深于忧时之大意,大抵在郑之乱朝;其所指何人何事,不可知矣。
  [二章]「不与我食」,此句难通,盖以世无人怨不与我食者。毛传谓「不与贤人共食禄」,然则贤人岂有以不食禄怼君之理!以不食禄怼君,岂得为贤!且既不食禄,又何必如此忧时困苦,以至寝食俱废耶严氏不从,以为「共食则可以从容谋事」,亦甚牵强。盖皆不知诗人之意,随笔转换,绝不拘泥绳束似后人为文。此即承上章「不能餐」来,「不能餐」,犹之「不与我食」也。上章言「不能餐」指饮食,此章言「不能息」指起居,犹言「寝、食俱废」也。只重上章「不与我言」,以至寝食俱废之义;其「不与我食」,只顺下凑合成文。勿为所瞒,方可谓之善说诗。
  史载箕子麦秀歌,袭此。
  【狡童二章,章四句。】
  褰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本韵。狂童之狂也且!无韵。下同。○赋也。下同。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本韵。狂童之狂也且!
  旧解皆谓忽、突争国,国人思大国正己;「狂童」指突。其不指忽者,以忽为世子嗣位,其立也正,国人初不怨之;且年长于突,不得为「童」,又国人不得称君为「狂童」也。后人以集传言淫诗之妄也,故多从之。然其实不然。春秋,突以桓十五年奔蔡;年冬,公会宋公、卫侯。陈侯于袲,伐郑。十六年,公会宋公、卫侯、陈侯、蔡侯伐郑。左传曰「谋伐郑,将纳厉公也」。是诸侯皆助突伐忽,今乃谓国人怨突篡国而望他国来见正,岂非梦语耶!且「士」字亦说不去。或谓「童」指祭仲,尤谬,不辨。又或者仍惑集传,以为淫诗。按左氏,郑六卿饯韩宣子而子太叔赋之,岂敢以本国之淫诗赠大国之卿哉!必不然矣。因叹序说「思见正」,本循韩宣子、子太叔之言而云,而集传以为淫诗,又不一顾之,皆非也。
  【褰裳二章,章五句。】
  丰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本韵兮。赋也。下同。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本韵兮。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本韵。
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本韵。
  此女子于归自之诗。「俟巷」,「俟堂」,男子亲迎也。女子在房观之,悔不能送将也。于是复自言其登车之时,衣锦衣、锦裳,且有加衣如此。「叔、伯」,指送者士昏礼 有送者,不必定是兄弟,即送者之长幼而言也。乃驾予而行以归之矣。何玄子曰:「朱子谓『妇人与男子失配,既乃悔之而作』,则是奔也,岂有奔其人而乃具礼服以待车马者乎且堂上非所私之地,既称『伯』,又称『叔』,何所私之众哉」
  【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东门之墠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本韵。○兴也。下同。[评]人在室中,何分远迩妙义请参。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本韵。
  此诗自序、传以来,无不目为淫诗者,吾以为贞诗亦奚不可。男子欲求此女,此女贞洁自守,不肯苟从,故男子有「室迩人远」之叹。下章「不我即」者,所以写其人远也。女子贞矣,然则男子虽萌其心而遂止,亦不得为淫矣。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较论语所引「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所胜为多。彼言「室远」,此偏言「室迩」,而以「远」字属人,灵心妙手。又八字中不露一「思」字,乃觉无非思,尤妙。「思」字于下章始露之。「子不我即」,正释「人远」,又以见人远之非果远也。
  【东门之墠二章,章四句。】
  风雨
风雨凄。凄。[评]晦。鸡鸣喈。喈。[评]初号。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本韵。○兴也。下同。
风雨潇。潇。[评]晦。鸡鸣胶。胶。[评]再号。既见君子,云胡不瘳!本韵。
风雨如。晦。[评]黎明。鸡鸣不。已。[评]三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本韵。
  小序谓「思君子」,此何必言。
  「喈」为众声和;初鸣声尚微,但觉其众和耳。再鸣则声渐高,「胶胶」;同声高大也。三号以后,天将晓,相续不已矣;「如晦」,正写其明也。惟其明,故曰「如晦」。惟其为「如晦」,则「凄凄」、「潇潇」时尚晦可知。诗意之妙如此,无人领会,可与语而心赏者,如何如何
  【风雨三章,章四句。】
  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本韵。○赋也。下同。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本韵。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本韵。兮。
  小序谓「刺学校废」,无据。此疑亦思友之诗。玩「纵我不往」之言,当是师之于弟子也。礼云「礼闻来学,不闻往教」,是也。又礼云「父母在,衣纯以青」,故曰「青衿」。其于佩亦曰「青青」者,顺承上文也。
  【子衿三章,章四句。】
   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女!本韵。○兴而比也。下同
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本韵。
  序谓「闵忽之无忠臣」。曹氏曰:「左传庄十四年,忽与子仪、子亹皆已死,而原繁谓厉公曰『庄公之子犹有八人』,不得为『鲜』,然则非闵忽诗明矣。」
  【扬之水二章,章六句。】
  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评]妙饰。聊乐我员。本韵。○赋也。下同。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本韵。
  小序谓「闵乱」,诗绝无此意,按郑国春月,士女出游,士人见之,自言无所系思,而室家聊足与娱乐也。男固贞矣,女不必淫。以「如云」、「如荼」之女而皆谓之淫,罪过罪过,人孰无母、妻、女哉!
  【出其东门二章,章六句。】
  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本韵。兮。兴也。下同。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评]回文之祖。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本韵。
  小序谓「思遇时」,绝无意。或以为邂逅贤者作,然则贤其「清扬婉兮」之美耶
  此似男女及时昏姻之诗。
  【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
  溱洧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本韵。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本韵。洧。之。外。洵。吁。且。乐。!」[评]诗中叙问答,甚奇。此亦士语。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本韵。○赋也。下同。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本韵。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序谓淫诗,此刺淫诗也。篇中「士、女」字甚多,非士与女所自作明矣。
  集传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辰,采兰水上以祓除不祥」,此本后汉书薛君注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巳,桃花水下之时,于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蕑草,祓除不祥。」韩诗传亦云之。按此即所谓「祓禊」,乃起于汉时,后谓之「修禊事」;今以言诗,盖附会之说也。又「秉蕑」者,礼内则「佩帨、兰」,「男女皆佩容臭」也。秉者,身秉之,不必定是手执也。集传以「秉蕑」为采兰,尤误。兰生谷中,岂生水中乎!且手中既秉蕑,又秉勺以赠,亦稠迭不合矣。又谓「勺药,香草也」,亦谬。「勺药」,即今牡丹,古名勺药。自唐玄宗始得木勺药于宫中,因呼「牡丹」。详见予庸言录。其花香,根叶不香,何得混云「香草」乎!又名以「药」者,其根药中用此甚广,故独擅药名,即今所谓「白芍」也。汉人医方有「白芍」,无牡丹皮;其「丹皮」亦唐后医方始见之。或曰:芍药善理血,为妇人要药,故以赠之。又郑即今河南地。今河南牡丹甚多,盖古时已然,故诗人所及之焉。
  历观郑风诸诗,其类淫诗者,惟将仲子及此篇而已。将仲子为女谢男之诗,此篇则刺淫者也,皆非淫诗。若以其论,召南之野有死,邶风之静女,墉风之桑中,齐风之东方之日,亦孰非邻于淫者,何独咎郑也盖贞、淫间杂,采诗者皆所不废;第以出诸讽刺之口,其要旨归于「思无邪」而已。且郑诗之善者亦未尝少于他国也。缁衣之好贤,羔裘之美德,尚矣。女曰鸡鸣大有脱簪之风,出其东门亦类汉广之义,率皆严气正性,奚淫之有!特以陋儒误读鲁论「放郑声」一语,于是坚执成见,曲解经文,谓之「淫诗」;且谓之「女惑男」。直是失其本心,于以犯大不韪,为名教罪人。此千载以下人人所共恶者,予更何赘焉!特自作序者「固哉」为诗,必欲切合郑事。夫言诗而有关国是,畴不愿之,然其如不类何!故予谓汉儒言诗不类,以致宋儒起而叛之,于是肆其邪说,无所忌惮。予固不憾汉儒言诗不类;憾其言诗不类,使后人一折而入于淫耳。予读郑风诸篇,于汉、宋之儒不能无三叹焉。然汉儒之误也犹正,宋儒之误也则邪。宋儒之罪实浮于汉儒多矣。或曰:子既两不许可,何以多无说处此曰:生数千载以下,必欲妄解数千载之上之诗,是仍踵汉、宋之余习,不则且为明之丰坊、何楷也,吾不敢也。故宁甘寡昧,所不得辞。后之人亦可谅予志矣!
  【溱洧二章,章十二句。】

 

 

诗经通论卷六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齐
  鸡鸣
鸡。既。鸣。矣。[评]寤。虚。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本韵。○赋也。下同。[评]审听。实。
东。方。明。矣。[评]再寤。虚。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本韵。[评]谛视。实。
虫。飞。薨。薨。[评]将晓。甘。与。子。同。梦。──[评]工语。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本韵。[评]倒字句。
  序谓「思贤妃,刺哀公」。朱郁仪谓「美乙公之王姬」。伪说谓「卫姬劝桓公」。众说不一,皆无确据。然则序亦安可从也。
  此似刺齐侯之诗。严氏谓「上二章大史奏鸡鸣,公乃谓『此非鸡之鸣,是苍蝇之声耳』,以见其荒淫昏乱」,似是。二章仿此。三章,「为语其所昵之辞」,亦可通。旧说皆谓三章为贤妃之辞;「匪鸡则鸣」,忽下断语,又称君为「子」,皆未安。
  此诗大指,予从严氏。若夫严氏曰:「旧说以为古之贤妃警其夫,欲令早起,误以蝇声为鸡声。蝇以天将明乃飞而有声,鸡未鸣之前无蝇声也。」此说误矣。即作贤妃误以蝇声为鸡声解,亦可。何也蝇声夜中虽间有之,今小蝇无声,惟大者有声。然亦不必泥。苍蝇之声,犹云虫鸣声耳。秋夜有虫鸣;此必夏夜,故云苍蝇。或谓贤妃误听,或谓君误指,皆无不可。乃谓「蝇以天将明乃飞而有声」,是误以蚊声为蝇声也。蚊则天将明飞而有声,即下所谓「虫飞薨薨」是也。自严氏为此说,后人均疑蝇声在鸡鸣后,与下「月光」不一例,于是纷纷凿解。朱郁仪谓「月」字乃「日」字之误。季明德以一章为「疑其已迟」,二章为「幸其尚蚤」。何玄子曰:「贤妃谓君毋谓鸡声为蚤,过此以往,不但闻鸡声,将有苍蝇之声矣。」因叹诗人本谓误以蝇声为鸡声,解诗者又误以蝇声为蚊声,真堪捧腹。埤雅,澫猜曳桑似蚊而小,望之如雾。荀子所谓「酰酸而澗邸拐咭病R蛴甓生,与蚊实异。说文「秦谓之潱楚谓之蚊」,似未深考。
  [三章]「会且归矣」,君谓朝会者且欲归而治事矣;「无庶予、子憎」谓庶几无使人憎予与子也。是倒字句法,以见君天明方起,尚留恋于色而为辞也。严氏谓「吾会朝即归,庶无为吾子所憎也」,鄙而稚。集传主贤妃言,谓「俟君不出,则将散而归矣」,并无理。
  [增]此诗谓贤妃作亦可,即谓贤大夫之妻作亦何不可。总之,警其夫欲令早起,故终夜关心,乍寐乍觉,误以蝇声为鸡声,以月光为东方明,真情实境,写来活现。此亦夏月廿四、五、六、七等夜常有之事,惟知者可与道耳。庭燎不安于寝,间「夜何其」,亦同此意。乃解诗者不知领会微旨,专在字句纷纷聚辩,使人不见诗之妙,何耶愚谓此诗妙处须于句外求之;如以辞而已,非惟索解为难,且将怪作者矛盾矣。
  【鸡鸣三章,章四句。】
  还
子之还兮,遭、我、乎峱之间兮。[评]多以我字见姿。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本韵。兮。赋也。下同。
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本韵。兮。
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阳兮。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本韵。兮。
  序谓「刺哀公」,无据。按田猎亦男子所有事,豳风之「于貉」、「为裘」,秦风之「奉时辰牡」,安在其为「荒」哉!且此无「君、公」字,乃民庶耳,则尤不当刺。第诗之赠答处若有矜夸之意,以为见齐俗之尚功利则可,若必曰「不自知其非」,曰「其俗不美」,无乃矮人观场之见乎!
  【还三章,章四句。】
  着
俟我于着、乎而,[评]实。充耳以素、乎而,[评]实。尚之以琼、华、本韵乎而。赋也。下同。[评]虚。
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本韵。乎而。
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本韵。乎而。
  序谓「刺时不亲迎」。按此本言亲迎。必欲反之为刺,何居若是,则凡美者皆可为刺矣。又可异者,吕氏祖其「刺不亲迎」之说,以为「女至门,始见其俟己」,安见此「着」与「庭」、「堂」为家而非女家乎郑风 丰篇亦有「俟我乎堂」句,解者皆以为女家,又何居况即谓女至家,安知其前不至女家耶
  此女子于归见亲迎之诗,今不可知其为何人。观充耳以琼玉,则亦贵人矣。「琼」,赤玉,贵者用之。「华」、「莹」、「英」,取协韵,以赞其玉之色泽也。毛传分「琼华」、「琼莹」、「琼英」为三种物,已自可笑;而又以琼华为「石」,琼莹、琼英为「石似玉」,又以分君、卿、大夫、士,尤谬。集传本之,皆以三者为「石似玉」,亦不可解。
  「着」、「庭」、「堂」,三地。「素」、「青」、「黄」,紞之三色。琼惟一玉,而以「华」、「莹」、「英」赞之,虚、实位置如此。
  【着三章,章三句。】
  东方之日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本韵。兮。兴也。下同。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本韵。兮。
小序谓「刺衰」,孔氏谓「刺哀公」,伪传、说谓「刺庄公」,何玄子谓「刺襄公」,说诗者果可以群逞臆见如是乎!
此刺淫之诗,以「日」、「月」为兴,作两章韵头耳。执泥「日」、「月」求解,皆非是。
  【东方之日二章,章五句。】
  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本韵。颠之倒之,自公召本韵。之。赋也。
东方未晞,颠倒裳、衣。本韵。倒之颠之,自公令本韵。之。赋也。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则莫。本韵。○比也。
  小序谓「刺无节」,然古人鸡鸣而起,鸡鸣时正东方未明,可以起矣,并不为蚤,何言「无节」乎!此泥后世晏起而妄论古,可笑也。末章难详。
  【东方未明三章,章四句。】
  南山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评]刺辞。曷又怀本韵。止比而赋也。下同。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本韵。止
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本韵。既曰告止,曷又鞠本韵。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本韵。止
  诗中曰「鲁道」,曰「齐子」,明是齐襄公、文姜之事。又四章皆有「既曰」及「曷又」字,其为刺辞亦甚显然。
  小序谓「刺齐襄公」,只似笼统语。集传谓「前二章刺齐襄,后二章刺鲁桓」,未免割裂,辞意不贵。季明德谓「通篇刺文姜」,然则「雄狐」之说为何何玄子谓「惟首章首二句刺齐襄,首章『怀』字刺文姜,二章『从』字刺鲁桓,下二章又追原其夫妇成昏之始」,尤凿。惟严氏谓「通篇刺鲁桓」,似得之,盖谓齐人不当以「雄狐」目其君也。其曰「雄狐绥绥然求匹,喻鲁桓求昏于齐也」。又曰「齐人不敢斥言其君之恶而归咎于鲁之辞也。辞虽归咎于鲁,所以刺襄公者深矣」。如此,则辞旨归一而意亦周匝。
  [二章]「五」,伍通,「参伍」之伍。葛屦相伍必两,冠緌必双。下句不用「伍」字,即承上意而以「止」字足之。
  【南山四章,章六句。】
  甫田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本韵。○比而赋也。
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本韵。○比而赋也。
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本韵。兮。非比,然未详。
  此诗未详。小序谓「刺襄公」,无据。大序谓「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诸侯」云云,集传且谓「戒时人厌小而务大,忽近而图远」云云,大抵皆影响之论。而集传说理,于诗尤远,又以末章为比;按未章明是赋,必无此比体,惟知者可与道耳。何玄子谓「刺鲁庄公」,以末章云「婉兮娈兮」,猗嗟亦云「猗嗟娈兮,清扬婉兮」也。按诗多同句,而上二章之辞则全不合。
  【甫田三章,章四句。】
  卢令
卢令。令。[评]声。其人美且。仁。通韵。○赋也。下同。[评]心。
卢重。环。[评]形。其人美且。鬈。本韵。[评]形。
卢重。镅。[评]形。其人美且。偲。本韵。[评]形。
  序「刺襄公」。何玄子曰:「公羊传载庄四年,公与齐侯狩于禚。左传载庄八年,齐侯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因遂为无知所弒。此足为襄公好田之证。」
  「令令」,即环、镅之声。「鬈」,说文「发好也」。「偲」,集传曰「多须之貌。春秋传所谓『于思』。偲、思,古通用」。按以上「鬈」字例之,则此说是。
  【卢令三章,章二句。】
  敝笱
敝笱在梁,其鱼鲂。齐子归止,其从如。云。本韵。○比而赋也。下同。
敝笱在梁,其鱼鲂鱮。齐子归止,其从如。雨。本韵。[评]承云。
敝笱在梁,其鱼唯唯。[评]变。齐子归止,其从如。水。本韵。[评]承雨。
  此指文姜诗。「归」,指于归;「从」,指从嫁,自顺。集传以文姜如齐多在庄公之世,故以为刺庄公,非也。因以「归」为归宁,既牵强,而不能防闲其母之罪,孰若不能防闲其妻之罪为尤重耶!
  [一章、二章]「鲂」、「鲂鱮」总连「鲂」字,盖鲂为鱼之绝美,陈风曰「岂其食鱼,必河之鲂」,是也。「」与「鱮」取换韵脚耳,不必泥。
  [三章]「唯唯」,毛传谓「出入不制」,虽非「唯」字正义,然于诗旨则合,姑从之。郑氏谓「行相随顺之貌」,若是,则为心下「从」者。夫诗意本取敝笱不能制鱼况鲁桓不能制妻,乃况从者,何耶不可从。
  「鱼」,阴类,故比文姜。「云」、「雨」、「水」,亦皆阴气,故比从者。
  【敝笱三章,章四句。】
  载驱
载驱薄薄,簟茀、朱鞹。鲁道有荡,齐子发夕。本韵。○赋也。下同。
四骊济济,垂辔沵沵。鲁道有荡,齐子岂。弟。本韵。[评]意。
汶水汤汤,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翔。本韵。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鲁道有荡,齐子游敖。本韵。
  小序谓「刺齐襄」,因以前二章上句指襄公。集传皆以为指文姜,意亦贯。
  【载驱四章,章四句。】
  猗嗟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评]摹神。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本韵。兮。赋也。下同。[评]先虚言射。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评]此言射而中。展我甥本韵。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本韵。兮。[评]此言射而贯,贯必有力,故言御乱。
  小序谓「刺庄公」,是。
  何玄子曰:「春秋庄四年冬『公及齐人狩于禚』,此诗疑即狩禚事,盖公朝齐而因以狩也。古者诸侯相朝则有宾射,故所言者皆宾射之礼。又诗曰『展我甥兮』,自是庄公初至齐而人骤见之之语。」此说似有理。
  [二章]「巧趋跄兮」,何玄子曰:「盖升阶、降阶、就位、复位之时。」
  [三章]何玄子曰:「『贯』,贯布也。礼,射布侯中必贯,始释算。乡射礼云『不贯不释』,是也。『反』者,反其矢于受矢之处,即楅是也。」大序曰「夫人庄公为齐侯之子焉」,盖本公、谷二传为说。春秋「子同生」,谷梁曰「疑,故志之」。公羊曰「夫人谮于齐侯,『公曰:「同非吾子,齐侯之子也!」』」按此事暧昧,序据以说诗,谬。郑氏于「展我甥兮」之下云「展,诚也,言诚者,拒时人言齐侯之子」,又本序说。然诗人未必果有此意也。后之解诗者,不信序说,则不用可也。集传既用序说,又为之辨诬,尤可笑。
  集传于「美目扬兮」释曰「扬,目之动也」,于「清扬婉兮」又曰「扬,眉之美也」,何居
  三章皆言射,极有条理,而叙法错综入妙。
  【猗嗟三章,章六句。】
    魏
  葛屦
纠纠葛屦,可以屦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本韵。要之襋之,好人服本韵。之。兴也。
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褊心,是以为刺。本韵。○赋也。
  此诗「刺褊」,已见本文。大序因「纠纠葛屦」二句,并为刺「俭啬」,非也。俭为美德,「与其奢也宁俭」,夫子不云乎!序之以为「俭啬」者,误泥首章首二句,以为赋也。不知此是兴。诗人取兴多有难详者,不必执泥强求。集传既以为兴,是已,乃亦依序谓「刺俭啬」,何耶毛传以「女」为嫁未三月之女,武断殊甚。集传亦谬从之。
  此诗疑其时夫人之妾媵所作,以刺夫人者。
  [一章]「纠纠」,毛传曰「犹缭缭也」。集传曰「缭戾寒凉之意」。以传字作「缭戾寒凉」合下「履霜」意,杜撰而稚。诗取兴谓虽纠纠之葛屦亦可以履霜,则掺掺之女手亦可以缝裳矣,于是要之襋之,使好人服之。「好人」,犹美人,指夫人也。以见其服事之勤如此。
  [二章]于是承「好人」而言,见其提提然安谛也,其仪容宛然左避而退让也,其服饰佩其象揥也;维是其心褊急,是以为刺耳。
  【葛屦二章:一章六句,一章五句。】
  汾沮洳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本韵。○兴也。下同。
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本韵。
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本韵。
  小序谓「刺俭」,此蒙上篇之误而为说也。此篇不惟绝不见刺意,且亦无俭意。乃谓魏君亲采莫与桑与藚以合「刺俭」「刺俭」,原误作「俭之」,今改。之说,岂不稚其可笑乎!且诗亦无人采莫、又采桑、又采藚者,其为兴义甚明。彼盖直以每章上二句为赋也。集传既以为兴,而亦序谓「刺俭」,何耶其曰,「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之辞也」,则采莫为他物矣,刺俭之意于何而见又曰「俭啬、褊急之态」,并连上篇褊急以入此篇,尤可笑。又毛、郑诸解以「美无度」为美辞,以「殊异乎公路」为刺辞;方美而忽刺,亦无此理。
  此诗人赞其公族大夫之诗,托言采物而见其人以起兴也。当时公族之人多习为骄贵,不循礼法故言此子美不可量,殊异乎公路之辈,犹言「超出流辈」也。正意在末章「公族」二字。「公路」、「公行」亦公族官名,取换韵耳。左传晋有公族、公行之官,不必据以解此,安知魏之制度同于晋乎
  【汾沮洳三章,章六句。】
  园有桃
园有桃,其实之殽。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本韵。彼。人。是。哉。子。曰。何。其。[评]诗如行文,极纵横排宕之致。心之忧矣,其。谁。知。之。[评]总不知。其谁知之,盖。亦。勿。思。本韵。○兴也。下同。[评]答不知我者。
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本韵。[评]摹神。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小序谓「刺时」,大序谓「国小而无德教」,集传承之,大抵皆依摹上三篇为说也。
  此贤者忧时之诗。
  「园有桃」二句,毛传、集传皆以为兴,是已。然毛传谓「园有桃其实之殽,国有民得其力」,非是。集传谓「园有桃,则其实之殽矣;心之忧,则我歌且谣矣」,亦无意义。此盖谓桃、棘,果实之贱者,园有之,犹可以为食,兴国之无人也,故直接以「心之忧矣」云云。诗之兴体不一,在乎善会之而已。
  【园有桃二章,章十二句。】
  陟岵
陟彼岵兮,瞻望父本韵。兮。父曰:「嗟予子,句。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本韵。○赋也。下同。
陟彼屺兮,瞻望母本韵。兮。母曰:「嗟予季,句。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本韵。
陟彼冈兮,瞻望兄本韵。兮。兄曰:「嗟予弟,句。行役夙夜必偕。上慎旃哉,犹来无死!」本韵。
  小序谓「孝子行役,思念父母」,是。
  尔雅「有草木,岵;无草木,峐」。●同。毛传反之,非。「父曰」以下,皆父于其临行教戒之辞。「无止」,谓无止于彼而不来也。「无弃」,谓无弃我而不归也。「无死」,则加激切矣。集传于上二章皆预缠「死」字,无谓。
  【陟岵三章,章六句。】
  十亩之间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本韵。兮!」赋也。下同。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本韵。兮!」
  此类刺淫之诗,盖以「桑者」为妇人古称,采桑皆妇人,无称男子者。若为君子思隐,则何为及于妇人耶。毛传解「闲闲」之义曰「闲闲然男女无别往来之貌」,盖已知桑者为女子,微见其意矣。曹植诗云「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亦得此意。古西北之地多植桑,与今绝异,故指男女之私者必曰「桑中」也。此描摹桑者闲闲、泄泄之态,而行将与之还而往,正类其意。不然,则夫之呼其妻,亦未可知也。因叹此诗若杂郑风中,集传必以为淫诗,今在魏风,遂不之觉,于此见其有耳而无目。则其谓郑风为淫诗者,其非淫诗可知矣。
  孟子云「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此十亩者合两宅而言,故曰「之间」。「泄泄」,亦「闲闲」之义。
  【十亩之间二章,章三句。】
  伐檀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貆。兮。[评]只是借形君子,莫认作实。写西北人家如画。彼君子兮,不素餐本韵。兮!兴也。下同。
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本韵。兮!
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本韵。兮!
  小序谓「刺贪」;大序谓「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谓「刺贪」者,指「不稼」以下而言也。谓「不得进仕」者,指章首三句而言也。「刺贪」与「不得进仕」各自为义,两不相蒙。又首三句,解诗者不为赋则为比。今按之,以为赋者,毛、郑解,集传从之。则以伐檀为实事。夫君子之人岂必从事力作即从事力作,如伐檀及稼穑、狩猎诸事,庸夫类为之,皆自食其力;君子为此,何以见其贤既有难通,而「河水清且涟猗」一句竟无着落:言君子不仕,伐檀以自给,而置于河干,可也,何为赞河水耶毛传云「若俟河水清且涟」,此仿左传「俟河之清,人寿几何」为说,添出「若俟」字,殊非语气。以为比者,苏氏解。谓伐檀宜为车,今河非用车之处,仍只君子不得进仕之义,与下义不蒙。而「河水」一句虽竭力曲解,亦终不合。
  再四思之,此首三句非赋,非比,乃兴也。兴体不必尽与下所合,不可固执求之。只是君子者适见有伐檀为车,用置于河干,而河水正清且涟猗之时,即所见以为兴,而下乃其事也。
  此诗美君子之不素餐,「不稼」四句只是借小人以形君子,亦借君子以骂小人,乃反衬「不素餐」之义耳。末二句始露其旨。若以为「刺贪」,失之矣。
  【伐檀三章,章九句。】
  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评]津津。爰得我所。本韵。○比而赋也。下同。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本韵。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本韵。
  此诗刺重敛苛政,特为明显。
  【硕鼠三章,章八句。】
    唐
  蟋蟀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评]感时惜物诗肇端于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本韵。○赋也。下同。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本韵。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本韵。
  小序谓「刺晋僖「僖」,原误「昭」,据校改。公。集传谓「民间终岁劳苦之诗」。观诗中「良士」二字,既非君上,亦不必尽是细民,乃士大夫之诗也。
  每章八句,上四句一意,下四句一意。上四句言及时行乐,下四句又戒无过甚也。苏氏以其前后不类,作君、臣告语之辞,凿矣。
  【蟋蟀三章,章八句。】
  山有枢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本韵。○兴也。下同。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庭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本韵。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评]汉魏诗鼻祖。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 ,他人入室!本韵。
  小序谓「刺晋昭公」,无据。集传谓「答前篇之意而解其忧」,亦谬。前篇先言及时为乐,后言无过甚;此篇惟言乐而已,何谓答之乎!朱子辨序曰「『宛其死矣』之言,非臣子所得施于君父者」。何玄子因以为诸大夫哀昭公之将亡而私相告语之辞。解诗若此,岂有定见者耶!季明德谓「刺俭不中礼之诗」,差可通。然未有以见其必然也。
  若直依诗词作及时行乐解,则类旷达者流,未可为训。且其人无子耶若有之,则以子孙为「他人」,是庄子之「委蜕」,佛家之「本空」矣。故诸家谓刺时君之败亡者,意本近是;然无所考,乌得凿然以为刺某公乎!
  [三章]「且以永日」,犹云「尽此一日」也。集传云「人多忧则觉日短,饮食作乐可以永长此日」,既昧「永日」之义,且人忧则苦日长,乐则嫌日短,严氏已讥其反说矣。
  【山有枢三章,章八句。】
  扬之水
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本韵。○比而赋也。下同。
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不忧!本韵。
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本韵。[评]正是告人处。
  大序谓「昭公分国以封沃,沃盛强,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严氏曰:「将叛者潘父之徒而已,国人拳拳于昭公,无叛心也,彼「彼」,原作「后」,今改。序言过矣。异时潘父弒昭公,迎桓叔,晋人发兵攻桓叔,桓叔败,还,归曲沃,皆可以见国人之心矣。」严氏此说得诗之正意。集传误从序,故予谓遵序者莫若集传也。
  [一章]「扬之水」,水之浅而缓者。「白石凿凿」,喻隐谋之彰露也。「子」,指叛者。「君子」,指桓叔。严氏曰:「设言其人,其意谓国中有将与为叛以应曲沃者矣。此微词以泄其谋,欲昭公闻之而戒惧,早为之备也。若真欲从沃,则是潘父之党,必不作此诗以泄漏其事,且自取败也。」
  [三章]「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若为国人将叛而作,则为反诗矣,可乎哉!
  【扬之水三章:二章章六句,一章四句。】
  椒聊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本韵。椒聊且,远条本韵。且!比而赋也。下同。
椒聊之实,蕃衍盈匊。彼其之子,硕旧本皆作「实」,疑误,今正之。大且笃。本韵。椒聊且,远条且!
  大序谓「君子见沃之盛强,知其蕃衍盛大,子孙将有晋国焉」。观诗曰「蕃衍」,曰「硕大」,曰「远」,似指桓公,故无疑也。
  何玄子曰:「『聊』,旧以为语助辞,似非文理。愚按,「且」既为语助,「聊」不应更为语助也。按尔雅云『朹,檕梅;朻者,聊』。檕梅名朹,其朻者名聊也。朻,说文『高木也』。聊,即朹之高者。」按此说是,则是「椒聊且」叹其枝之高也。「远条且」叹其条之远也。
  【椒聊二章,章六句。】
  绸缪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今。夕。[评]惝怳。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本韵。何。!兴也。下同。[评]惝怳。
绸缪束刍「刍」、「楚」两字原均误作「薪」,今改。三星在、隅、[评]即在天。今夕今夕见此邂、逅、[评]变。子兮子兮,如此邂逅本韵。何。!
绸缪束楚「刍」、「楚」两字原均误作「薪」,今改。三星在、户、[评]即在天。今夕今夕见此粲、者、[评]又变。子兮子兮,如此粲者本韵。何。
  据「子兮」之词,是诗人见人成昏而作。序谓「国乱,昏姻不得其时」,恐亦臆测。如今人贺人作花烛诗,亦无不可也。
  「三」,「参」通。毛传谓「参」,是也。王肃谓「十月」,亦是。其曰「在天」,统言之;「在隅」,言其方;「在户」,据人在户中而言:皆一意也。一章「子兮」指女;二章「子兮」合指;三章「子兮」指男。
  【绸缪三章,章六句。】
  杕杜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本韵。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本韵。焉兴也。下同。
有杕之杜,其叶菁菁。独行欮櫋F裎匏人,不如我同姓。本韵。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此诗之意,似不得于兄弟而终望兄弟比助之辞。言我独行无偶,岂无他人可共行乎,然终不如我兄弟也。使他人而苟如兄弟也,则嗟彼行道之人胡不亲比我,而人无兄弟者胡不佽助我乎「行之人」即上「他人」,以见他人莫如我兄弟也,即棠棣「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之意。「嗟行之人」以下意贯至末;两「胡不」,反问之词,犹云行人胡不比我佽我耳。「人无兄弟」一句,是夹入成章者,不重,亦不必泥。注疏及苏、严二氏解此四句,皆不合,而集传尤谬。其曰:「然岂无他人之可与同行也哉,特以其不如我兄弟,是以不免于踽踽耳。于是嗟叹行路之人,何不闵我之独行而见亲,怜我之无兄弟而见助乎」按上既曰「岂无他人可与同行,不如我兄弟」,下又仍望他人闵我怜我,自为乖反,甚可笑。且世安有望行路之人而闵怜我者乎若是,则乞人耳。又「不如我同父」明是有兄弟人口气,乃曰「此无兄弟者自伤其孤特」,并谬。
  【杕杜二章,章九句。】
  羔裘
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岂无他人,维子之故。本韵。○赋也。下同。
羔裘、豹褎,自我人究究。岂无他人,维子之好。本韵。
  序谓「刺在位之诗。毛传释「居居」曰「怀「怀」,原作「坏」,据校改。恶不相亲比之貌」,释「究究」曰「犹居居也」。尔雅曰「居居,究究,恶也」。合二者之言,序说或是。
  【羔裘二章,章四句。】
  鸨羽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本韵。○兴也。下同。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本韵。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本韵。
  大序谓「晋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不得养父母之诗」。今以诗中「王事」二字而信其说。
  【鸨羽三章,章七句。】
  无衣
岂。曰。无。衣。七。兮。![评]起得兀突飘忽。不、如、子、之、衣,安且吉本韵。兮、赋也。下同。[评]二句只一意,无他衬句,章法亦奇。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本韵。兮。
  小序谓「美晋武公」,是美者其诗人美之,传之于世,人则以为刺耳,正不相妨。朱仲晦不喻其意,力诋小序,谓「小序之陋固多,然其颠倒顺逆,乱理悖伦,未有如此之甚者」,甚无谓。篇中「子兮」指武公,序以为「请命于天子之使」,意以「子」属「天子之使」也,然增出矣。集传以「子」为武公自指「天子」,谬。
  【无衣二章,章三句。】
  有杕之杜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本韵。中心好之,[评]真情。曷饮食本韵。之兴也。下同。
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本韵。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集传谓「此人好贤而不足以致之」,是。
  首二句是兴,不必作比解。
  贤者初不望人饮食,而好贤之人则惟思以饮食申其殷勤之意。缁衣「改衣、授餐」亦然。此真善体人情以为言也。
  【有杕之杜二章,章六句。】
  葛生
葛生蒙楚,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本韵。○兴也。
葛生蒙棘,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本韵。○兴也。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本韵。○赋也。下同。
夏。之。日。冬。之。夜。[评]不露思字妙。百岁之后,归于其居。本韵。
冬之夜,夏之日。[评]此换句特妙,见时光流转。百岁之后,归于其室。本韵。
  小序谓「刺晋献公」,是。曹氏数献公二十三年之间凡十一战,则妇人于夫征役而思之者多矣。
  此诗或谓「思存」,或谓「悼亡」,据思存为是。末章「百岁之后」,谓此时不得共处,百岁之后拟同归于九泉之居,矢其志之守义无他也。云「百岁」者,即偕老之意。若夫已死,而自云「己百岁之后同归于居」,便非语气。
  [一章]首二句是兴;或以为赋,或以为比,皆非。「谁与独处」,何玄子曰「我其谁与乎但独处而已」。后章仿此。各以二字为文,递转而下,与易「匪寇,昏媾」句法同。
  [四章]言「夏、冬」者,取时变之大,犹今人言「寒暑迭更,裘葛屡易」也,见其无时不思,此义也。云「日、夜」者,见其无刻不思,此又一义也。以「日」属「夏」,以「夜」属「冬」,则各以其长者言之,此又一义也。末章转换,亦以见时之转换,此又一义也。诗义之耐人寻绎如此。
  【葛生五章,章四句。】
  采苓
采、苓,采、苓,首、阳、之、颠、人、之、为、言,苟、亦、无、信、!通韵。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本韵。○兴也。下同。[评]通篇以迭词重句缠绵动听,而姿态亦复摇曳。
采苦,采苦,首阳之下。人之为言,苟亦无与!本韵。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采葑,采葑,首阳之东。人之为言,苟亦无从!本韵。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序谓「刺晋献公听谗」,是。
  首二句是兴;以为比,非。
  首阳,山名。集传以首阳为「首山之南」,然则下何以云「首阳之东」乎
  【采苓三章,章八句。】

 

 

诗经通论卷七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秦
  车邻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评]未见一章。寺人之令。通韵。○赋也。
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评]既见二章。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本韵。○兴也。下同。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本韵。
  小序谓「美秦仲」,刘公瑾疑为「美襄公」,无有定也。小序谓下篇为「美襄公」,故此云「美秦仲」,以其为秦风首耳。其臆测亦可见。伪说谓「襄公为诸侯,周大夫与燕,美之而作」,以诗中有「并坐」字,谓臣不当与君并坐也。然亦武断。何玄子谓「鼓瑟者并坐」,亦非语气。意或草创之时,君、臣习狎,容有之耶
【车邻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六句。】
  驷驖
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本韵。○赋也。下同。
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本韵。[评]迅快自喜如见。
游于北园,四马既闲。本韵。輶车鸾镳,载猃歇骄。本韵。
  小序谓「美襄公」,然未知为何公。其曰「媚子从狩」,恐亦未必为美也。
  「歇骄」,依旧解作犬名为是。若作「歇其骄」解,非古人语气。秦风诸诗多慓悍自喜之意,洵乎言乃心之声也。
  【驷驖三章,章四句。】
  小戎
小、戎、俴、收,[评]戎车制。五、楘、梁、辀,本韵。[评]驭两服。游、环、胁、驱,阴、靷、鋈、续,[评]驭两骖。文、茵、畅、毂,[评]又写车。驾、我、骐、馵、[评]写两服。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本韵。○赋也。下同。
四、牡、孔、阜,六、辔、在、手,本韵。[评]承上驾我句。骐、 、是、中,[评]两服。騧、骊、是、骖、本韵。[评]两骖。龙、盾、之、合,[评]车蔽。鋈、以、觼、軜、[评]骖辔饰。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本韵。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本韵。
俴、驷、孔、群,厹、矛、鋈、錞,[评]承上龙盾两句,言矛盾。蒙、伐、有、苑、虎、韔、镂、膺,[评]弓室。交、韔、二、弓,竹、闭、绲、縢、[评]弓檠。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本韵。
  序谓「美襄公,国人则矜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焉」。一诗作两义,非也。伪传谓「襄公遣大夫征戎而劳之」,意近是。何玄子曰:「襄公当幽王时为西垂之大夫,未为诸侯也,而所遣者亦大夫耶」此驳非,大夫之臣亦可称「大夫」也。邹肇敏曰:「凡劳诗或代为其人言,或代为其室家言。而此诗『言念居子』,则襄公自念其居子。」予初亦疑「厌厌良人」为妇目夫之词;以孟子「其良人出」,唐风「如此良人何」证之,殆合。然黄鸟哀三良,亦曰「歼我良人」,雅之桑柔亦曰「维此良人,作为式谷」,何也若为室家代述,则种种军容固无烦如此缕耳。何玄子曰:「先秦之世,『良人』为君子通称。吕氏纪序意曰『秋甲子朔,朔之日,良人请问十二纪』,注亦谓『良人,君子也』。」二说皆通。
  [二章]戎车为驷马,两服、两骖。上章言两服曰「骐、馵」,此章曰「骐、肌梗「肌辜础格[」,特变字耳,故「骐」字不变也。何玄子曰,「尔雅谓『迹白驳』。盖马有忌,有白色,故曰『驳』。上章曰『馵』,因其白之在足也。此章曰『肌唬因其贾在体也。」亦有理。
  [三章]「镂膺」,补传曰:「韔以虎皮为之,而以金镂饰其膺也。膺,胸也,谓弓室之胸也。」严氏曰:「此首言『虎韔』,继言『镂膺』,下文又言『交韔二弓,竹闭绲滕』,则皆言弓耳,不得以此『镂膺』为彼钩膺也。补传为长。」二说皆是。写军容之盛,细述其实马、器械制度,刻琢典奥,于斯极矣;汉赋迥不能及。「言念君子」以下,忽又为平浅之音,空淡之句。一篇之中,气候不齐,阴、晴各异,宜乎作序者不知之,以为两义也。
  【小戎三章,章十句。】
  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洄、从、之,道阻且长。、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本韵。○兴也。下同。[评]此四句即上在字注脚,特加描摹一番耳,故增宛字。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洄从之,道阻且跻。游从之,宛在水中坻。本韵。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洄从之,道阻且右。游从之,宛在水中沚。本韵。
  此自是贤人隐居水滨,而人慕而思见之诗。「在水之湄」,此一句已了。重加「洄」、「游」两番摹拟,所以写其深企愿见之状,于是于「在」字上原作「于上在字」,今按语气改为「于在字上」。加一「宛」字,遂觉点睛欲飞,入神之笔。上曰「在水」,下曰「宛在水」,愚之以为贤人隐居水滨,亦以此知之也。集传曰「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诗明先曰「道阻且长」,后曰「宛在」,乃以为皆不可得,何耶如此粗浅文理,尚不之知,遑言其它!既昧诗旨,且使人不见诗之妙,可叹哉!
  【蒹葭三章,章八句。】
  终南
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本韵。○兴也。下同。
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本韵。
  小序谓「戒襄公」。按此乃美耳,无戒意。
   【终南二章,章六句。】
  黄鸟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本韵。临其穴,惴惴其栗。本韵。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本韵。○兴也。下同。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本韵。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维此针虎,百夫之御。本韵。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秦穆公卒,以子车氏三子为殉;国人哀之,为之赋黄鸟」,见文六年左传。
  集传云:「今观『临穴惴栗』之言,则是康公从父之乱命,迫而纳之于圹,其罪有所归矣。」其言盖本之苏氏,曰:「三良之死,穆公之命也。康公从其言而不改,其亦异于魏颗矣。」子由又本之子瞻,其过秦穆公墓曰:「穆公生不诛孟明,岂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按诗三章明言穆公,又左传曰:「秦穆公之不为盟主也宜哉,死而弃民。」郑氏曰:「从死,自杀以从死。」孔氏曰:「不刺康公而刺穆公者,是穆公命从己死,此臣自杀从之,非后主之过。」此唐以上人所论,知此偏是宋人有此深文,何也其意以穆公尚为贤主,康公庸鄙,故举而归其罪。不知从死乃秦戎狄之俗,非关君之贤否也;何必为穆公回护而归罪康公哉!朱又执「临穴惴栗」之词,为康公迫死。郑氏则以为三人自杀;其临穴惴栗,为秦人视其圹语。今平心按之,其事出于穆公之命,三人自杀,要皆不得已焉耳,岂乐死哉!即使临穴惴栗,亦自人情,不必为之讳也。
  【黄鸟三章,章十二句。】
  晨风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本韵。如何!如何!忘我实多。本韵。○兴也。下同。
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本韵。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本韵。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序谓「刺康公弃其贤臣」,此臆测语。集传属之妇人,亦无谓。伪说谓「秦君遇贤,始勤终怠」,稍近之。
  【晨风三章,章六句。】
  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本韵。○兴也。下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本韵。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本韵。
  小序谓「刺用兵」,无刺意。集传仿之,谓「秦俗强悍,乐于战斗」。诗明有「王于兴师」之语,岂可徒责之秦俗哉!观其诗词,谓秦俗强悍,乐于用命,则可矣。伪传、说谓「秦襄公以王命征戎,周人赴之,赋此」,近是;然不必云周人也。犬戎杀幽王,乃周人之仇;秦人言之,故曰「同仇」。「子」,指周人也。
  首二句毛传谓兴,是,取下「与子同」之意也。如以为赋,则夹杂矣。
  【无衣三章,章五句。】
  渭阳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本韵。○赋也。下同。
我送舅氏,悠。悠。我。思。[评]变。何以赠之琼瑰、玉佩。本韵。
  秦康公为太子,送母舅晋重耳归国之诗。小序谓「念母」以「悠悠我思」句也。未知果然否大序谓「即位后思而作」,尤迂。
  [增]「悠悠我思」句,情意悱恻动人,往复寻味,非惟思母,兼有诸舅存亡之感。
  【渭阳二章,章四句。】
  权舆
于我乎,夏、屋、渠、渠、[评]居。今也每、食、无、余、[评]食。于嗟乎,句。不承权舆!本韵。○赋也。下同。
于我乎,每、食、四、簋、[评]单承上食。今也每、食、不、饱、本韵。于嗟乎,不承权舆!
  此贤者叹君礼意寖衰之意。
  一章先言居,再言食,即「适馆、授餐」意。二章单承食言,由「无余」而至「不饱」,条理井然。其「每食四簋」句,承上接下,在有余、无余之间;可以意会,初不有碍。其上一言居,下皆言食者,以食可减而居不移故也。又「夏屋渠渠」句,即藏「食有余」在内,故是妙笔。自郑氏不喻此意,以「夏屋」为餐具;近世杨用修力证之,谬也。然即知夏屋之非餐具,而知此诗意之妙者辞矣。
  【权舆二章,章五句。】
    陈
  宛丘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本韵。兮。赋也。下同。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本韵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本韵
  此诗刺游荡之意昭然。小序谓「刺幽公」,恐「子」字未安,毛传谓「子」为大夫,不与序同。然具此乐舞,自属君大夫之列。
  【宛丘三章,章四句。】
  东门之枌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本韵。○赋也。下同。[评]画。
谷旦于差,南方之原。此句不用韵。不绩其麻,市汉王符潜夫篇作「女」。也婆娑。本韵。
谷旦于逝,越以鬷迈。本韵。视尔如荍,贻我握椒。本韵。
  大序谓「男女淫荒」,是宽泛语。何玄子谓「陈风巫、觋盛行」,似近之。盖以旧传大姬好巫,而陈俗化之。「婆娑」,舞貌;巫者必舞也。汉王符潜夫论曰「诗刺『不绩其麻,女也婆娑』。今多不修中馈,休其蚕织,而起学巫、觋,鼓舞事神,以欺诳细民」云云,足证诗意。又按其于「市」作「女」,亦疑是。盖「市也」二字未顺,而上既云「南方之原」,又云「市」,亦重迭。若果为「女」字,则上「子仲之子」当为男言。男既婆娑,女也婆娑,是为男巫、女觋也。不然,两「婆娑」亦迭。
  【东门之枌三章,章四句。】
  衡门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本韵。○赋也。下同。[评]倒字。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本韵。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本韵。
  此贤者隐居甘贫而无求于外之诗。一章,甘贫也。二、三章,无求也。唯能甘贫,故无求。唯能无求,故甘贫。故一章云「可以」,即「岂其、必」之意也。二、三章云「岂其、必」,即「可以」之意也。一章与二、三章词异意同。又因饥而言食,因食而言取妻,皆饮食、男女之事,尤一意贯通。
  「乐饥」,毛传云「乐道忘饥」。集传云「玩乐忘饥」。皆添字,非。郑氏以乐作「●」,意与「疗」同,撰字,更武断。且饮水果可以疗饥乎大抵皆不知古文有倒字法也。倒字趁韵为多。乐饥,犹饥乐,谓虽饥亦乐也,犹孔子「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乐在其中」之意。
  【衡门三章,章四句。】
  东门之池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本韵。○兴也。下同。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彼美淑姬,可、与、晤语。本韵。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彼美淑姬,可、与、晤言。本韵。
  玩「可以」、「可与」字法,疑即上篇之意。取妻不必齐姜、宋子,即此淑姬,可与晤对、歌耳。又是上篇注脚,所谓「可以」即「岂其、必」之意,是矣。
  「晤」,本训「明」。今毛传曰「遇也」,郑氏曰「犹『对』也」。孔氏曰「释言『遇,偶也』,是『遇』亦为对、偶之义」,与郑同。按此虽皆非确义,然犹可通。集传云「晤,犹『解』也」,则无此理矣。
  【东门之池三章,章四句。】
  东门之杨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本韵。○兴也。下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晢」原作「」,今改。本韵。
  此诗未详。
  【东门之杨二章,章四句。】
  墓门
墓门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国人知本韵。之。知而不已,谁、昔、然矣!本韵。○比而赋也。下同。[评]倒字。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评]变。夫也不良,歌以讯本韵。之。讯、予、不、顾,颠倒思予。本韵。
  小序谓「刺陈佗」「佗」原作「陀」,下同,今改。是。观诗中云「夫」,云「国人」,则为君国之事而非民间之事矣。苏氏曰:「陈佗,陈文公之子而桓公之弟也。桓公疾病,佗杀其太子免而代之。桓公之世,陈人知佗之不臣矣;而桓公不去,以及于乱。是以国人追咎桓公,以为智不及其后,故以墓门刺焉。『夫』,指陈佗也。佗之不良,国人莫不知之;知之而不去,昔者谁为此乎」可谓善说此诗矣。集传以「谁昔」为「畴昔」,大谬。
  [一章]「墓门有棘」,必须「斧以斯之」,以比国有不良,必须去之。
  [二章]鸮止于梅,亦比佗之在国也。「歌以讯之」,非别有歌,意即此诗也。「予不顾」犹「不顾予」。
  【墓门二章,章六句。】
  防有鹊巢
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谁侜予美心焉忉忉。本韵。○比而赋也。下同。
中唐有甓,邛有旨鹝。谁侜予美心焉惕惕。本韵。
  小序谓「忧谗贼」,大序以陈宣公「陈宣公」,原作「陈灵公」,据校改实之,不知是否。
  朱郁仪解每章首二句曰:「水堤曰『防』,陵霄曰『苕』。鹊巢于木,不于防;苕生于下湿,不于丘。唐中,非甓所也。『鹝』谓绶草,亦生下湿,非邛之所产也。」此说似通。何玄子以「鹝」为鸟名,亦近是。
  【防有鹊巢二章,章四句。】
  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赋也。下同。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本韵。○三章皆同韵。兮、
  自小序以来,皆作男女之诗,而未有以事实之者。朱郁仪以为刺灵公之诗。何玄子因以三章「舒」字为指夏征舒,意更巧妙,存之。
  似方言之聱牙,又似乱辞之急促;尤妙在三章一韵。此真风之变体,愈出愈奇者。每章四句,又全在第三句使前后句法不排。盖前后三句皆上二字双,下一字单;第三句上一字单,下二字双也。后世作律诗,欲求精妙,全讲此法。
  【月出三章,章四句。】
  株林
胡。为。乎。株。林。从。夏。南。本韵。[评]先作问者信辞。匪。适。株。林。从。夏。南。赋也。下同。[评]答以疑辞。
驾。我。乘。马。说。于。株。野。本韵。乘。我。乘。车。朝。食。于。株。本韵。[评]再答以信辞,不更露夏南字,仍若疑辞妙绝。
  刺陈灵公淫夏姬之诗。
  设问:「『胡为乎株林,从夏南』乎」曰,「『匪适株林、从夏南』,或他适耳。然见其驾我乘车以舍于株野,且乘我乘车以朝食于株,则信乎其适株林矣。但其从夏南与否则不得而知也。」二章一意,意若在疑、信之间,辞已在隐跃之际,诗人之忠厚也,亦诗人之善言也。
  集传云:「盖淫于夏姬,不可言也,故以从其子言之。诗人之忠厚如此。」按夫死从子,夏姬在子家,言夏姬则必言夏南,此定理也。讵以是见诗人之忠厚哉!
  首章词急迫,次章承以平缓,章法绝妙。曰「株林」,曰「株野」,曰「株」,三处亦不雷同。「说于株野」、「朝食于株」两句,字法亦参差。短章无多,能曲尽其妙。
  【株林二章,章四句。】
  泽陂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评]先伤之。寤寐无为,涕泗滂沱。本韵。○兴也。下同。
彼泽之陂,有蒲与蕑。有美一人,硕、大、且、卷、[评]后写其形貌。寤寐无为,中心悁悁。本韵。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本韵。
  序谓「刺时男女相悦」;集传谓「与月出相类」。但诗云「伤如之何」,云「涕泗滂沱」,苟男女相念,奚至于此是必伤逝之作。或谓伤泄冶之见杀,则兴意不合,未详此诗之旨也。
  陈诗十篇,集传以为淫诗者六。既误解「郑声淫」,岂陈声亦淫耶
  【泽陂三章,章六句。】
    桧
  羔裘
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本韵。○赋也。下同。
羔裘翔,狐裘在堂。岂不尔思我心忧伤!本韵。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岂不尔思中心是悼!本韵。
  小序谓「大夫以道去其君」,以诗中「岂不尔思」句也。大序谓「君好絜其衣服」,则执泥矣。郑语,史伯谓郑桓公曰「郐仲恃险,有骄侈怠慢之心,而加之以贪冒」,此诗云「逍遥」、「翔」,意近之矣。
  [三章]「日出有曜」,陆农师曰:「言『日出有曜』,然后见其『如膏』,且亦听朝之时也;而反以燕游,又与『狐裘以朝』、『狐裘在堂』异矣。」亦新。
  【羔裘三章,章四句。】
  素冠
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评]此句下章无。劳心慱慱本韵。兮。 赋也。下同。
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本韵。兮、[评]此句上章无。
庶见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本韵。兮。
  小序谓「刺不能三年」;旧皆从之,无异说。今按之,其不可信者十。时人不行三年丧,皆然也,非一人事;何必作诗以刺凡众之人于情理不近。一也、思行三年丧之人何至于「劳心慱慱」以及「伤悲」、「蕴结」之如是;此人无乃近于人耶二也。玩「劳心」诸句,「与子同归」诸句,必实有其人,非虚想之辞。三也。旧训「庶」为「幸」,是思见而不可得,设想幸见之也。既幸见之,下当接以「我心喜悦」之句方合;今乃云「伤悲」,何耶四也。丧礼从无「素冠」之文。毛传云「素冠,练也」。郑氏不以为练冠而以为缔冠,孔氏曰:「郑以练冠者练布为之,而经传之言素者皆谓白绢,未有以布为素者,则知素冠非练也。」据玉藻「缟冠、素纰,既祥之冠也」为说。观此,则毛、郑已自龃龉。然郑为缟冠,亦非也。玉藻「缟冠、素纰」,间传郑注云「黑丝白纬曰缟」案此处有误,郑注作「黑经白纬曰纤」。此何得以「素冠」为缟冠乎!玉藻郑注云「纰,缘边也」,此何得以「素纰」为素冠乎!五也。丧礼从无「素衣」之文。毛传曰「素冠,故素衣」,混甚。郑氏据丧服小记「除成丧者,其祭也朝服、缟冠」为说,曰「朝服缁衣、素裳。然则此言『素衣』者,谓素裳也」。按朝服缁衣、素裳,礼无具文,乃郑自撰,以士冠礼云「主人玄冠、朝服、缁带、素」,以为从裳色,故知素裳。然则士冠礼止言「素」,非言素裳也。即使为素裳,非言素衣也。何得明改诗之「素衣」以为素裳乎!六也。丧礼从无「素」之文。孔氏曰「丧服斩衰,有衰裳、绖带而已,不言有。檀弓说既练之服,云『练衣黄里、縓缘、要绖、绳屦、角瑱、鹿裘』,亦不言。有则丧服始终皆无」,可为明证。七也。且郑之解「素衣」、「素」,唯据小记「除成丧者,其祭也朝服、缟冠」之「朝服」为说,其于「素衣」、「素」既已毫不相涉;且朝服,吉服也,小记不过言祥祭之日得以借用其服,非朝服为祥祭之服也。安得以朝服惟为祥祭之服而言此诗为祥祭服耶!可笑也。八也。且小记之说本以「成丧」对「殇丧」言,此期、功之丧皆是,非言三年也。误而又误。九也。不特此也,诗思行三年之人,何不直言「齐衰」等项而必言祥后之祭服,如是之迂曲乎则以上亦皆不必辩也。十也。而素冠等之为常服,又皆有可证者。「素冠」,孟子「『许子冠乎』此句原作「许子曰冠素」,不合孟子本文,故今增「冠乎」二字。曰『冠素』」。又皮弁,尊贵所服,亦白色也。「素衣」,论语「素衣、麑裘」。曹风「麻衣如雪」,郑云「麻衣,深衣也」。郑风女子亦着「缟衣」。古人多素冠、素衣,不似今人以白为丧服而忌之也。古人丧服唯以麻之升数为重轻;不关于色也。「素」,士冠礼「主人玄冠、朝服、缁带、素」;又于皮弁服云「素积、缁带、素」。玉藻云「,君朱,大夫素」,则又不必言矣。
  此诗本不知指何事何人,但「劳心」、「伤悲」之词,「同归」、「如一」之语,或如诸篇以为思君子可,以为妇人思男亦可;何必泥「素」之一字,逐迂其说以为「刺不能三年」乎!「素冠」者,指所见其人而言;因素冠而及衣、,即承上「素」字,以「衣」、「」为换韵:不必泥也。「棘人」,其人当罪之时,易坎六爻曰,「系用徽纆,寘于丛棘」,是也。「栾栾」,拘栾之意。若如旧解,以「棘」训急,孔氏谓「急于哀戚」,甚牵强。至以「栾栾」为瘠貌,尤不切合。
  【素冠三章,章三句。】
  隰有苌楚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本韵。○比也。下同。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本韵。
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本韵。
  序谓「疾恣,思无情欲者」。解者因以「夭」为「少」,「无知」为「无妃匹」之意,殊牵强。集传谓「政繁、赋重,人不堪其苦」;然何为怨及「家、室」乎「家、室」明是指妻,乃以无家为无累,岂非饰辞乎!
  愚意,此篇为遭乱而贫窭,不能赡其妻子之诗。指苌楚而比之,不能如彼之「无知」、「无家、室」之累也。以正意论,「无知」是「无家、室」前一层意,正意在「无家、室」上。以比意论,「无知」指苌楚,又为正意,而「无家、室」则寓言耳。
  【隰有苌楚三章,章四句。】
  匪风
匪、风、发、兮,匪、车、偈、兮、[评]起得飘忽。顾瞻周道,中心怛本韵。兮。赋也。
匪风飘兮,匪车嘌兮。顾瞻周道,中心吊本韵。兮。赋也。
谁、能、亨、鱼、溉、之、釜、鬵、谁、将、西、归、怀、之、好、音、本韵。○兴也。[评]风致绝胜。
  小序谓「思周道」,是。辨说谓「『周道』但谓适周之路,如四牡所谓『周道逶迟』耳」。然「西归」、「好音」之说为何
  [三章]首二句是兴,乃觉其妙。或以为比。「若烹小鲜」,由于老子,不应先有之;且意味亦酸腐矣。
  【匪风三章,章四句。】
    曹
  蜉蝣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本韵。○兴也。下同。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本韵。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评]实指麻言,奇。心之忧矣,于我归说。本韵。
  大序谓「刺昭公」,第以下篇刺共公,此在共公前也。或谓刺共公,或谓刺曹羁,皆臆测。大抵是刺曹君奢慢,忧国之词也。
  「掘阅」,朱郁仪曰:「管子云『掘阅得玉』,是『阅』、『穴』字通也」。「麻衣」,郑氏谓「深衣」,是也。古礼服、丧服,布皆是麻,未有木棉也。吉、凶唯以升数为别。
  【蜉蝣三章,章四句。】
  候人
彼候人兮,何戈与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本韵。○兴也。
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本韵。○兴也。
维鹈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本韵。○兴也。
荟、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娈、兮,季、女、斯、饥。本韵。○比也。[评]取喻皆不犹人。
  大序谓「共公远君子而好近小人」。按左传,僖二十八年春,晋文公伐曹。三月,入曹,数之,以其不用僖负羁而乘轩者三百人也。遂执曹伯襄以畀宋人,即共公也。序不言传文者,示其为在传之前也。然曰「共公」,则用传明矣。
  [一章]毛传谓候人为「贤者」,似卤莽。或谓候人即在「三百赤芾」之中;然诗明有两「彼」字,亦非。按此亦兴意,言彼候人尚何戈与祋,任其职则必供其事,彼「三百赤芾」者何为耶
  【候人四章,章四句。】
  鸤鸠
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本韵。兮。兴也。下同。
鸤鸠在桑,其子在梅。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其、带、伊、丝,其、弁、伊、骐、本韵。[评]此实写前后言仪处。
鸤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本韵。[评]从上言仪,卸出末句。
鸤鸠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本韵。[评]从上言正国,卸出末句。
  小序谓「刺不壹」;诗中纯美,无刺意。或谓美振铎,或谓美公子臧,皆无据。唯何玄子谓曹人美晋文公,意虽凿,颇有似处。今录而存之。曰:「左传晋文公为公子时,出亡,过曹,曹伯不礼焉。及即位,伐曹,执曹伯以畀宋人,事在僖二十九「九」当作「八」。年。于是周襄王策命晋侯为侯伯,曰『王谓叔父,敬服王命,以绥四国』。遂盟诸侯于践土。十月,晋侯有疾,曹伯之竖侯獳货筮史,使曰『以曹为解』云云。公悦,乃复曹伯。此诗之作,盖在曹伯复国之后。其取兴于『鸤鸠』者,以鸤鸠养子均平,颂文公之待曹国与他国无异也。尊之为『鸤鸠』而自居于『子』者,亦犹文王之时,大邦畏力,小邦怀德,皆怙文王如父也。其曰『正是四国』,则亦唯晋为盟主,始足当之;襄王策命中所谓『以绥四国』,是也。」愚按,曹为蕞尔国,凡诗四篇;前后三篇气象皆衰飒不振,不应此篇独为盛美赞颂之辞。又「正是四国」及「胡不万年」,等句,皆近颂天子语;曹君安得有此。今何氏谓颂晋文,颇觉g合。盖其时小时于霸主尊之若天子与
  【鸤鸠四章,章六句。】
  下泉
冽彼下泉,浸彼苞稂。忾我寤叹,念彼周京。本韵。○比而赋也。下同。
冽彼下泉,浸彼苞萧。忾我寤叹,念彼京周。本韵。
冽彼下泉,浸彼苞蓍。忾我寤叹,念彼京师。本韵。
芃芃黍苗,阴雨膏之。四国有王,郇伯劳本韵。之。
  此曹人思治之诗。大序必谓共公时,无据。
  [四章]郇伯为文王子,曹人必不远及之;是必其后人亦为郇伯者,然不可考其世矣。
  【下泉四章,章四句。】

 

 

诗经通论卷八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豳
  豳风者何七月一篇也。何以系于诸风之末盖豳风志王业之本;虽为王业之本,然既不可入于周、召,又不可杂于诸国,故系于末也;犹之系商颂于周、鲁之后之意。然何以不入雅其体为风,非雅也,故不入雅也。自余为周公之诗,与豳无与,而同为豳风者何盖二南之诗以二公未封前之地而名,非周公、召公之谓也,则周公之诗未可尽入周南;又其体为风,不可入雅;又周公未之国,不可以名鲁风;故附于豳风之后,以豳风惟一篇,合之可当一国之风云尔。此豳风之大旨也。或谓豳公为诸侯,故不得入周、召之正风;非美、刺成王,故不得入成王之正雅。或谓周公居东都,思先公忧劳民事,比叙己志而作鸱鸮;以下亦周公之事,尊周公使专一国,故并为豳风。或谓周公以冢宰摄政,作豳风一篇以戒成王;后人因取公所作,及凡为周公而作之诗附焉。诸说皆所不取。又或谓君、臣相诮,不得为正,故为变风;居变风之末,言变之可正,尤非。又或妄以豳雅、豳颂为言;或因三分七月之诗以当之;或因谓本有豳雅、豳颂而亡之;或因谓七月全篇,其为风、雅、颂,随事而变其音节;或谓雅、颂之中,凡为农事皆可冠以豳号:并邪说。
  七月
七月流、火、[评]时,下同。九月授、衣、本韵。[评]人事,下同。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本韵。[评]去十言一二,奇。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本韵。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评]蒙上一二,以一二为三四,奇。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本韵。○赋也。下同。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评]物,下同。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本韵。[评]言女,皆字字贴女,意奇。春、日、迟、迟、[评]又夹一句。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本韵。[评]闲着凄婉之词,妙绝,妙绝!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本韵。蚕。月。条、桑,[评]隐三月。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本韵。[评]如画。七、月鸣鵙,八月载、绩、本韵。[评]补麻。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本韵。[评]应上公子。
四月莠、葽、五月鸣、蜩、本韵。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本韵。取。彼。狐。、狸。为。公。子。裘。本韵。[评]应前句。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本韵。[评]并及曰猎。
五月斯、螽、动。股。;[评]体物。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评]空写三句,奇横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评]无寒字,觉寒气逼人。穹、窒、熏、鼠,塞、向、墐、户、[评]奇语。「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本韵。[评]风俗。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本韵。八月剥、枣、十月获、稻、本韵。[评]食谱细碎,逐月尝新,妙!为。此。春。酒。以。介。眉。寿。本韵。[评]佳语。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本韵。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本韵。黍、稷、重、穋,禾、麻、菽、麦、本韵。[评]谷谱。「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本韵。昼、尔、于茅,宵、尔、索绹。本韵。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本韵。[评]俗。始终循环。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本韵。[评]并及藏冰。上多言备寒,此补备暑,妙!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本韵。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本韵。[评]郑重语结。
  小序谓「陈王业」,大序谓「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皆非也。豳风与周公何与!以下有周公诗及为公之诗,遂以为周公作,此揣摹附会之说也。周公去公刘之世已远,岂能代写其人民风俗至于如是之详且悉耶篇中无言后稷事;大序及之,尤无谓。集传皆误承之。
  [一章]首章以衣、食开端:「七月」至「卒岁」言衣;「三之日」至末言食。衣以御寒,故以秋、冬言之;农事则以春言之。十一月至二月,此四月,篇中皆以「日」为言,殊不可晓。愚意只是变文取新,非有别义。吾见求其义者既无确论,反因是以失诗之妙,可叹也。集传云「周之先公已用此以记候,故周有天下,遂以为一代之正朔」,其言尤不可解。
  [二章]「蘩」,毛传云「白蒿也,所以生蚕」,非谓蚕啖也。集传谓「蚕生未齐,未可食桑,故以此啖之」。几曾见蚕啖白蒿来彼讲格物之学者,有此格物否「公子」,豳公之子,乃女公子也。此采桑之女,在豳公之宫,将随女公子嫁为媵,故治蚕以备衣装之用,而于采桑时忽然伤悲,以其将及公子同于归也。如此,则诗之情境宛合。从来不得其解。且写小儿女无端哀怨,最为神肖。或以为春女思男,何其媟慢!或以为悲远离父母,又何其板腐哉!
  [三章]「蚕月」,三月也,亦变文取新。「猗」,孔氏曰「掎「掎」,原作「猗」,据校改。也;低小之桑不斩其条,但就树以采其叶」,是也。集传谓「取叶存条,曰猗」,本苏氏,谬。「公子裳」,说见上。
  [四章]此章言取兽为裘。首章言「无衣无褐」;蚕桑以为衣,取兽为裘,亦兼为褐意。「于貉」,犹上下「于耜」、「于茅」。先言「于貉」者,往取貉也。郑氏谓「搏貉以自为裘,狐狸以共尊者」,是也。集传曰「貉,狐狸也」。不惟貉非狐狸,狐与狸亦别,稚子皆知;乃以「貉」、「狐」、「狸」三者为一物,有此格物否且若曰「往取狐、狸」,又曰「取彼狐、狸」,亦无此重迭文法也。「为公子裘」,应上「为公子裳」。
  [五章]此章主言时寒,以见其改岁入室之俗,又因衣、褐之余而及之也。言时寒,皆于物类上见。五月斯螽已动股矣;六月莎鸡已振羽矣;七月犹在野,八月则已依人之宇下,九月依人之户内;十月蟋蟀且入我之床下矣。以见豳地孟冬蚤寒如此。五、六、七、八、九、十月六句,一气直下,文义自明。首言「斯螽」、「莎鸡」;末言「蟋蟀」;中三句兼三物言之。特以斯螽、莎鸡不入人床下,惟蟋蟀则然,故点蟋蟀于后。古人文章之妙,不顾世眼如此。然道破亦甚平浅。第从无人能解及此,则使古人平浅之文变为深奇矣。郑氏曰「自『七月在野』,至『十月入我床下』,皆谓蟋蟀也」。笨伯哉!后人皆从之。且有今世自诩为知文者,谓「七月」三句全不露「蟋蟀」字,于下始出,以为文字之奇,则又痴叔矣!罗愿曰:「莎鸡鸣时,正当络丝之候;故豳诗云,『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也。」此又以「七月」三句单承「莎鸡」言,益不足与论矣。集传曰「斯螽、莎鸡、蟋蟀,一物,随时变化而异其名」。按陆玑云:「斯螽,蝗类,长而青,或谓之蚱蜢。莎鸡,色青褐,六月作作声如纺丝,故又名络纬。」今人呼「纺绩娘」。若夫蟋蟀,则人人识之。几曾见三物为一物之变化乎且月令六月「蟋蟀居壁」,诗言「六月莎鸡振羽」,二物同在六月,经传有明文,何云变化乎依其言,则必如诗五月之斯螽,六月变为莎鸡,七月变为蟋蟀,整整一月一变乃可。世有此格物之学否豳诗皆夏正,十月曰「改岁」者,以冬成也。今人于孟冬便有徂年伤暮之思,古、今一也。集传引吕氏说,亦非。
  [六章]「叔」,当训「收」,声之转也。
  [七章]「上入执宫功」,治邑居也。「亟其乘屋」,治野庐也。集传谓「二亩半为庐,在田;二亩半为宅,在邑」,非。辨见孟子「五亩之宅」下。「索」,绳索也。「绹」,尔雅「绞也」。「索绹」,犹云「绹索」,亦倒字法。集传曰「索,绞也;绹,索也」,全相反,绝可怪。若以「索」读本字,「绹」训「索」字,则为「索索」;若依「绹」本训「绞」,今「索」又训「绞」,则为「绞绞」:通乎不通孟子集注又曰「绹,绞也」,何不检至此!又曰「可以上入都邑而执治宫室之事矣」,连上章,合本章,混而为一,谬。解见上。又曰「故昼往取茅,夜而绞索,亟升其屋而治之」,尤谬。「于茅」、「索绹」,岂为治屋用治屋用索何为郑氏于「于茅」、「索绹」曰「以待时用」;不言其何所用。孔氏曰「为蚕用」,恐亦臆说。然总未有以为治屋用也。注疏竟不睹,亦奇。愚按,「于茅」、「索绹」,亦非一事。茅非可为索也。茅或为蚕用。古人藉物多用茅。索则不知其何用也。
  [八章]「朋酒」,毛传曰,「两樽曰朋」以乡饮酒礼云「尊两壶于房户间,……有玄酒」,是用两樽也。按殷世质朴,不知已有此礼否而邠民尤处田野,亦未必备设两樽。其云「朋酒」,当是朋侪为酒,乃「岁时伏腊,田家作苦」之意耳。「跻彼」以下,另是一事。其云「称彼兕觥」,与「朋酒」句明不相涉。「公堂」,毛传谓「学校」,近是。盖殷曰序,豳公国中亦必有之;农人跻堂称觥;以庆君上,非必至豳公之堂也。
  此篇首章言衣、食之原,前段言衣,后段言食;二章至五章终前段言衣之意;六章至八章终后段言食之意;人皆知之矣。独是每章中凡为正笔、闲笔,人未必细检而知之也。大抵古人为文,正笔处少,闲笔处多;盖以正笔不易讨好,讨好全在闲笔处,亦犹击鼓者注意于旁声,作绘者留心于画角也。古唯史记得此意,所以传于千古。此首章言衣、食之原,所谓正笔也。二章至五章言衣:中唯「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二句为正笔;余俱闲笔。二章从春日鸟鸣,写女之采桑;自「执懿筐」起,以至忽地心伤,描摹此女尽态极妍,后世采桑女,作闺情诗,无以复加;使读者竟忘其为「言衣、食为王业之本」正意也。三章曰「条桑」,曰「远扬」,曰「女桑」,写大小之桑并采无遗,与上章「始求柔桑」境界又别;何其笔妙!虽正写「玄黄」帛成,而曰「为公子裳」,仍应上「公子」;闲情别趣,溢于纸上,而章法亦复浑然。「八月载绩」一句,言麻;古丝、麻并重也。此又为补笔。四章则由衣裳以及裘,又由裘以及田猎,闲而又闲,远者益远。五章终之以「改岁」、「入室」,与衣若相关,若不相关。自五月至十月,写以渐寒之意,笔端尤为超绝。妙在只言物,使人自可知人「人」字疑衍。物由在野而至入室,人亦如此也;两「入」字正相照应。六章至八章,言食,中唯「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四句为正笔,余俱闲笔。六章分写老、壮食物,凡菜、豆、瓜、果,以及酿酒、取薪,靡不琐细详述,机趣横生;然须知皆是佐食之物,非食之正品也,故为闲笔。七章「稼同」以后,并及公、私作劳,仍点「播百谷」三字以应正旨。八章并及藏冰之事,与食若不相关,若相关。而终之以田家欢乐,尊君、亲上,口角津津然,使人如见豳民忠厚之意至今犹未泯也。
  鸟语、虫鸣,草荣、木实,似月令。妇子入室,茅、绹、升屋,似风俗书。流火、寒风,似五行志。养老、慈幼,跻堂称觥,似庠序礼。田官、染职,狩猎、藏冰,祭、献、执功,似国家典制书。其中又有似采桑图、田家乐图、食谱、谷谱、酒经。一诗之中无不具备,洵天下之至文也。
  [增]「七月在野」三句,应兼指农人栖息而言,方有意味。七月秋暑未清,尚可在野,犹书所谓「厥民因」也。谨按御纂诗义折中「圣人观物以宜民。一夫授五亩之宅,其半在田,其半在邑。春令民毕出,如在野而动股、振羽也。冬令民毕入,如在宇、在户而入床下也。豳民习此久矣」云云,自是此章确解。前上说诗者似亦见及,而未能如此详明也。
  【七月八章,章十一句】
  鸱鸮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本韵。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本韵。斯!比也。下同。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本韵。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畜、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本韵。[评]承上予字,二章逐句以之装首,奇文,奇文!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本韵。[评]上章下二实字,此章双声字。增此句,方不板。
  金縢曰:「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按「于后」之辞,是既诛管、蔡而作;恐成王犹疑其杀二叔,故作诗贻之。「王亦未敢诮公」;迨风雷之变,乃亲迎公归。或必从郑氏解书之义,以「辟」为「避」,以「居东」为「居国之东」,因主此诗为未诛管、蔡之前作,曰「以鸱鸮为武庚」。庚既已诛,岂犹虑其毁王室耶不知此乃指前日而言;且诛管、蔡后,殷人尚未靖也,安得不虑其毁王室乎!又曰:「使此诗作于殷人畔后,则所云『未雨绸缪』者谓何」不知此谓武庚虽诛,殷民不靖,正当蚤为计耳。上虽以「毁室」属鸱鸮言,此又言「下民」,则旨益露矣。又曰,「既诛管、蔡,而成王尚未知周公之意,则王心之蔽深矣」。夫书不云「王亦未敢诮公」乎且如彼说,其尤说不去者,在「既取我子」一句。「子」自指管、蔡。今以指成王,为之说曰「洛诰『朕复子明辟』可证」,此是已;然「取」字终作何解乎或以「子」为「民」,益谬。
  [一章]「恩斯勤斯」二句承上「子」而言;本意重在「室」,故下复言「子」二句,下章则单言「室」矣。古人文自是如此。集传为补之曰「况又毁我室乎!」不必。
  [二章]集传曰「谁敢有侮予者!」大失「或」字语气。
  【鸱鸮四章,章五句。】
  东山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起二句不用韵。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我、东、曰、归,我、心、西、悲、[评]互字句。制彼裳衣,勿士行枚。本韵。蜎蜎者蠋,烝在桑野。[评]赋中兴。敦彼独宿,亦在车下。本韵。○赋也。下同。[评]为末章地。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果、臝、之、实,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蟏、蛸、在、户、本韵。町、畽、鹿、场,熠、耀、宵、行、本韵。[评]曲尽荒凉之态。亦、可、畏、也,伊、可、怀、本韵。也、!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鹳、鸣、于、垤、妇、叹、于、室、[评]赋中兴。为末章地,应上章之意。洒、扫、穹、窒,我、征、聿、至、本韵。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本韵。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本韵。亲。结。其。褵。九。十。其。仪。本韵。[评]凯旋诗乃作此香艳幽情之语,妙绝!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本韵。[评]应前「独宿」、「妇叹」。
  小序谓「周公东征」,大序谓「士大夫美之,作是诗」,皆是。或谓周公作,未然。大序「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也」,犹是,谓「四章为男女之得及时」,则非矣,盖不知诗意之妙也。说见下。
  [一章]「勿士行枚」,当如郑解,谓「不必事行陈衔枚」。
  [二章]「熠耀」,萤也;「宵行」,夜行也:人人知之。集传因下「熠耀其羽」,遂疑「熠耀」,非虫而以「宵行」当之。既以虫名为辞语,而又自造一虫名,甚奇。杨用修已极驳之,谓下「熠耀其羽」言仓庚,犹小雅「交交桑扈」、「有莺其羽」用字法也。既言「可畏」,何以又言「可怀」盖畏者畏其荒凉,怀者怀其旧居也。
  [三章]以「鹳鸣于垤」与「妇叹于室」,犹首章以「蠋」与「独宿」之意。「垤」,土之隆起,盖小丘也。左传曰「剑「剑」,原误作「敛」,据校改。及于垤皇」,谓寝门阙也。又曰「葬于垤皇」,谓墓门阙也。凡阙者,垒土为之,皆曰垤。方言曰「楚、邓以南,蚁土谓之垤」,则西北不尔可知。毛传谓「蚁冢」,夫蚁冢其大几何,而鹳可鸣其上耶又谓「将阴雨则穴处先知之」,亦凿。诗已言「零雨」矣,岂特「将雨」乎!集传又附会为「将阴雨,蚁出垤,而鹳就食之」,尤可笑;几曾见鹳食蚁来郑氏谓「鹳将阴雨则鸣」,亦凿谬。总之,皆不离高叟之见耳。
  [四章]「仓庚于飞」二句,兴下「之子于归」。郑氏谓「嫁取之候」,谬。且果臝结实,瓜苦在薪,乃秋时景,忽又入春乎此章言其归之乐也。解者谓军中有新娶者,意味索然。郑氏曰,「其新来时甚善,至今则久矣,不知其何如也,又极序其情乐而戏之」,其意稍近。但其解「如之何」曰「不知其何如」,竟不成语,令人发呕。彼不知「如之何」者,乃是胜于新之辞也。古、今人情一也,作诗者亦犹人情耳;俗云「新娶不如远归」,即此意。若诗不合人情,亦何贵有诗哉!「旧如之何」,杜诗已为注脚矣,曰「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
  末章骀荡之极,直是出人意表。后人作从军诗必描画闺情,全祖之。不深察乎此,泛然依人,谓三百篇为诗之祖,奚当也!
  【东山四章,章十二句】
  破斧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本韵。○比而赋也。下同。
既破我斧,又缺我锜。周公东征,四国是吪。哀我人斯,亦孔之嘉!本韵。
既破我斧,又缺我銶。周公东征,四国是遒。哀我人斯,亦孔之休!本韵。
  此四国「四国」解见下。之民美周公之诗。中有「哀我人斯」句,明是民矣。大序谓「周大夫」,非也。集传谓「军士答周公前篇」,尤武断。其以为军士作者,以有「我斧」、「我斨」等字也。然非此解。见下。
  每章首二句,是比。以斧比周公;以斨、锜、銶比成王。犹云「既危我周公矣,又将危及我成王」也。郑氏曰「四国流言,既破毁我周公,又损伤我成王,以此二者为大罪」,得之。自欧阳氏误以斧、斨为杀伐之用;集传从之。严氏已不信,谓「诗人言兵器必曰弓、矢、干、戈、矛、戟,无言斧、斨、锜、銶者。斧与斨并言,乃豳人所用之采桑者。又锜为凿属,銶为木属,皆非兵器」,是已。按下篇云「伐柯伐柯,匪斧不克」,尤可证。然其谓「行师有除道、樵苏之事,故用斧、斨」, 则迂矣;况非此解乎!「四国」,商与管、蔡、霍也。毛氏谓管、蔡、商、奄,非也。其时奄已封鲁矣。集传谓「四方之国」。何玄子曰:「书多方篇曰『告尔四国多方』,既于『四国』之下复言『多方』,则四国非泛指四方明矣。」
  【破斧三章,章六句】
  伐柯
伐柯、伐柯,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本韵。○比也。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本韵。○比而赋也。
  周人喜周公还归之诗。
  齐风曰「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与此同。盖必当时习语,故首章全用为比。下章又单承「伐柯」为比,谓伐柯者以斧,则「其则不远」矣;今我觏此之子,则「笾豆有践」矣。「之子」,指周公也。「笾豆有践」,言周公归,其待之礼如此也。通篇正旨在此二句。旧解太支离。集传分首章为欲见周公之难,次章为得见周公之易,亦臆解。且以末二句皆为比体,承上「取妻」而言。按下篇「我觏之子」,明指周公,则此当不异;而「笾豆有践」亦不似同牢语也。
  【伐柯二章,章四句。】
  九罭
九罭之鱼,鳟、鲂。我觏之子,衮衣、绣裳。本韵。○兴也。
鸿飞遵渚。公归无所,于女信处。本韵。○兴也。
鸿飞遵陆。公归不复,于女信宿。本韵。○兴也。
是、以、有、衮、衣、兮,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本韵。兮、!赋也。[评]忽入急调,扳留情状如见。
  大序谓「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其说甚支离。郑氏以「鸿飞」二章为周人晓东都人之词,于末章又言「东都人以公西归而心悲」,前后不贯。严氏以「鸿飞」二章为西人谓东人,末章为东人答西人,亦凿。集传以为皆东人作,是已。但以首章为「周公居东之时,东人喜得见之」,又未然。下章皆言公归,周公居东已二年,岂方喜得见便即归乎盖此诗东人以周公将西归,留之不得,心悲而作。首章以「九罭」「鳟、鲂」为兴,追忆其始见也。二章、三章以「鸿遵渚、陆」为兴,见公归将不复矣;暂时信处、信宿于女耳。「女」者,指公于我;公以我为「女」也。末章乃道其情焉。
  解此诗者,最多执滞。于「九罭」或以为小网,或以为大网;于「衮衣、绣裳」以为迎归之服;于「遵渚」、「遵陆」或以为鸿不宜在渚、陆,或以为鸿当在渚不当在陆;于「女」字或以为东人指西人,或以为西人指东人:皆非。集传只取大意,得之。
  【九罭四章:一章四句,三章章三句。】
  狼跋
狼跋其胡,载疐其尾。公孙硕肤,赤。舄。几。几。本韵。○比而赋也。下同。[评]意。
狼疐其尾,载跋其胡。公孙硕肤,德音不瑕。本韵。
  此美周公之诗。
  此反比也。「几几」正「跋」、「疐」之反。章法奇变。
  狼之跋胡、疐尾也,毛传以为「有胡」,殊混。严氏以为「落」;或以为「食满」。大抵此等处不能详求,亦不必详求耳。
  【狼跋二章,章四句】

 

诗经通论卷九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小雅
  大小雅之分,或主政事,或主道德,或主声音。唯严氏主辞体者近之。曰:「二雅之别,先儒皆未有至当之论。窃谓雅之大、小特以其体之不同耳。盖优柔委曲,意在言外者,风之体也。明白正大,直言其事者,雅之体也。纯乎雅之体者,为雅之大。杂乎风之体者,为雅之小。离骚出于国风,而世以『风、骚』并称,谓其体之多同也。太史公亦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言离骚兼国风、小雅而不言兼大雅,可证。『呦呦鹿鸣』、『文王在上』,则大雅、小雅之气象自见矣。」其余言大、小雅之正、变,非是,不录。何玄子辨之曰:「棫朴、旱麓、灵台、凫鹥,非杂乎风者耶何以载于大天保、六月、车攻、吉日,非纯乎雅者耶何以载于小」愚按,此其小者,亦论其大段焉耳。
  集传云,「雅者,正也」,是已。然又云「正小雅」、「正大雅」若是,则「正小正」、「雅小雅」可通乎故知正、变之说于二雅尤不可用也。
  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本韵。[]乐。吹笙鼓簧,承、筐、是、将、[]币。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本韵。兴也。下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洒,[]酒。嘉宾式燕以敖。本韵。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末章合乐、酒。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洒,以燕乐嘉宾以心。本韵。
  此燕群臣之诗。小序谓「燕群臣、嘉宾」。按,「嘉宾」,诗之言也;实则「嘉宾」即「群臣」耳。彤弓篇亦云「我有嘉宾」,可证。序必以「嘉宾」连言者,以仪礼燕礼、乡饮酒礼皆歌此诗,意兼四方之宾及乡之宾言之。不知燕礼、乡饮酒礼作于诗后,正谓凡燕宾取此诗而歌之,非此诗之为燕宾而作也。彤弓篇之「嘉宾」,岂亦兼凡宾而言乎序界于两歧,实赘,然犹可也;集传则专谓燕宾客而作,益非矣。总之,说诗不可据礼;集传每蹈此病。
  [一章]「周行」,大路也。毛传训「至道」,集传训「大道」,皆非。此与大东「行彼周行」之「周行」同,犹云指我途路耳。
  [二章]「视」,郑氏谓古「示」字。按上有「示」字,不应又作「视」。盖「视民」犹「民视」,谓小民视之,不敢习为偷薄之行;而君子则「是则是效」也。
  首章言作乐与遗币;二章言饮酒;三章又合作乐,饮酒而言之。故首章言二事则用「人之好我」二句;二章言一事则用「德音孔昭」三句;三章则更无他句。看他作法。
  【鹿鸣三章,章八句。】
  四牡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本韵。赋也。[]一章一义。
四牡騑騑;啴啴骆马。岂不怀归王事靡盬,不、遑、启、处、本韵。赋也。
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遑、将、父、本韵。兴也。
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王事靡盬,不、遑、将、母、本韵。兴也。
驾彼四骆,载骤骎骎。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本韵。赋也。[]变。
  此使臣自之诗,王者采之,后或因以为劳使臣之诗焉。故左襄四年穆叔曰「四牡,君所以劳使臣也」。小序但据左传,谓「劳使臣」之来。后之解诗者,因作「君探其情而代之言」。试将此诗平心读去,作使臣极顺,作代使臣极不顺。解诗何不取顺而偏取逆乎若夫仪礼燕礼、乡饮酒礼皆歌此诗及下皇皇者华,则第因鹿鸣而及之耳。此诗作于使臣,源也;劳使臣,流也;燕礼、乡饮酒礼歌之,流而又流也。
  首章「我心伤悲」,所以启下三章三「不遑」之意;末意道之所以作歌之意;章法井然。
  [二章]「启」,作也。「处」,息也。言作、息皆匆遽不得暇也。下采薇篇「不遑启、居」同。旧解以「启」作「跪」,甚迂。
  [三章]「将」,奉也,持也,奉持之意。
  [五章]独言「将母」,集传谓因上章之文。然不止此,实有义在。「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上句并言「父」、「母」,下句单言「母」,即此意。
  【四牡五章,章五句。】
  皇皇者华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本韵。兴也。[]总上文意思。
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本韵。
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本韵。赋也。下同。
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本韵。
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本韵。
  小序谓「君遣使臣」,是。
  「诹、谋、度、询」,春秋内、外传所解亦有异同,不必尽从。然以为无别,则又不然。大抵「诹」为聚议之意,「谋」为计划之意,「度」为酌量之意,「询」为究问之意,则有然耳。
  【皇皇者华五章,章四句】
  棠棣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本韵。兴也。[]起下四章义。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本韵。矣。赋也。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本韵。兴而比也。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左、国俱作「侮」,从之。每有良、朋,烝也无戎。「务」,韵;余本韵。刘氏谓「戎」疑当作「戍」;戍亦御也,以协「侮」字。未知是否。赋也。下同。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本韵。[]思兄弟也,非是反言,读之酸鼻。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本韵。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本韵。
宜尔室家,乐尔妻、孥、是究是图,亶其然乎!本韵。
  小序谓「燕兄弟」,大序谓「闵管、蔡之失道」,盖本左、国为说也。然不言何人作。郑氏误解传,以为周公时召公作,非也。左传「周襄王以狄伐郑氏,富辰谏曰:『不可!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是,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怀柔天下也,犹惧有所侮;捍御侮者莫如亲亲,故以亲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于是乎又渝周、召以从诸奸;无乃不可乎』」国语「富辰谏曰:『不可!人有言「兄弟谗阋,侮人百里」。周文公之诗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按国语谓周公之诗。左传曰「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又曰「犹惧有所侮」。虽无明文,亦是周公作也。又韦昭云,「召康公之后,穆公虎也,去周公历九王矣。周公作常棣之篇,以闵管、蔡而亲兄弟。其后周室既衰,厉王无道,骨肉恩缺,亲亲礼废,宴兄弟之乐绝。故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而合其宗族于成周,复作棠棣之歌以亲之。郑、唐二君以为穆公所作,失之矣」。按韦说尤明。然郑本谓召康公,非穆公也。郑之以为康公者,以鹿鸣至鱼丽为文、武时诗也。
  集传于首章谓「此燕兄弟之乐歌」,于次章谓「此诗盖周公既诛管、蔡而作」,分两义说,甚失注诗之体,盖于首章切合小序,于次章切合大序也。不知大、小序出于两人,故属两义;今一人之作岂可如此!当并合而云「此周公既诛管、蔡而作,后因以为燕兄弟之乐歌」,如此乃明耳。予故谓遵序者莫若集传,不诬也。
  [一章]「鄂」,「萼」同,花苞也。唐明皇以「花萼」名楼,取此。「不」,「跗」同,花蒂也。集传以「鄂」为「鄂然」,本毛传之谬。又云「不,犹『岂不』也」,并谬。
  [二章]「原隰裒」,只说原隰广野之地,不相值则兄弟必求,故下「脊令」亦用「原」字。「裒」,损少意,易云「裒多益寡」,谓少其人,犹后世诗「遍插茱萸少一人」也。集传「尸裒聚于原野之间」,令人可畏复可笑也。且「死丧」、「原隰」之下各有「兄弟」字,岂可为蒙上之词,又不达文义矣。
  [三章]「况」,怳同,出车篇「况瘁」亦是。毛传训「兹」。按,下云「烝也」,烝是实字,此不当作虚字。集传谓「发语声「声」,原作「辞」,据校改。」,益非。
  [四章]「烝」,众也;「戎」,兵也。言有外侮,朋虽众也,无以兵相助矣。此两章主言兄弟,不得不屈朋友;不必泥。
  [五章]首章曰,「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三章至此章,皆反复明其「莫如兄弟」之意也。三章、四章言「每有良朋」亦不如兄弟;此章言丧乱既平而安宁矣,乃虽有兄弟反不如友生,何哉盖此时兄弟已亡,所与周旋者唯友生而已,故为深痛。皆反复明其「莫如兄弟」之意。上「莫如」,此「不如」,正相应。旧解谓安宁之后,乃有视兄弟不如友生者;泛骂世情,殊无谓。观「丧乱既平」之语,酷似周公当日情事,故主为公作。
  [六、七、八章]又追思兄弟之宜和乐也。上以「良朋」陪说,此又以「妻子」陪说。然有不同:「良朋」陪说,屈之也;「妻子」陪说,以见一家内外之和乐也。
  【棠棣八章,章四句。】
  伐木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本韵。出。自。幽。谷。迁。于。乔。木。本韵。[]佳语,似闲非闲。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神之听之,终和且平。本韵。兴而比也。
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宁适不来,微我弗顾本韵。于粲洒扫,陈馈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诸。宁适不来,微我有咎本韵。兴也。下同。
伐木于阪,酾酒有衍。笾豆有践,兄无远。民之失德,干糇以愆。本韵。有酒湑我。无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以「我」字作助字,妙。迨我暇矣,饮此湑本韵。矣。
  此燕朋友、亲戚、兄弟之乐歌。一章言朋友也;二章言诸父,亲也;诸舅,戚也;三章言兄弟也。解者唯以朋友为言,非也。下二章言燕飨之事。首章不及者,反复言朋友之义,故不暇及,以下数章互见也。深得前虚后实之妙。篇中曰「八簋」,曰「民之失德」,自是天子之诗。
  [一章]「伐木」是兴,「鸟鸣」是比:盖以「鸟鸣」比朋友,以「伐木」兴「鸟鸣」也。章法奇变。旧解皆以为兴,或以「伐木」亦作比朋友义,皆非。鸟以据乔木而嘤鸣相应为乐,若幽谷则不堪,故以「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二句承上起下;绰有妙致。「神听」二句又接得出人意外;作盟神矢词解,自可。
  [二章、三章]下二章惟以「伐木」为兴,则上「鸟鸣」之为比自明。此处「伐木」为兴,亦承上来,又不必与下旨有关会也。看诗全要圆通无滞方佳。「宁适不来,微我弗顾」,谓「宁得不来乎,无乃不我肯顾也」「微我有咎」,谓「无乃以我有咎也」自反之意,较前益深。集传云「谓宁使彼适有故而不来,而无使我思意之有不至也」,迂拙之甚。
  【伐木三章,章十二句。】从集传引刘氏说。
  天保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本韵。赋也。下同。
天保定尔,俾尔戬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本韵。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妙喻。以莫不增。本韵。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本韵。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本韵。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妙喻。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本韵。
  此臣致祝于君之词。郑氏因小序云「下报上」,遂谓「鹿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臣也;臣亦宜归美于王,以崇君之尊而福禄之,以答其歌」。如此说诗,固执已甚。季明德曰:「若此则出于有意,而非平时爱君之本心矣。况前五诗者,所用异时;不知为何时之燕而作耶将先作此诗,随其燕而皆以此答耶盖有求其说而不得者矣。」
  篇中多用「尔」字:天尔之;先王尔之也。忠爱之至,故多复辞。「山」、「阜」、「冈」、「陵」无大异。又云「如南山之寿」,皆涉复也。
  【天保六章,章六句。】
  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本韵。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本韵。赋也。下同。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本韵。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本韵。我戍未定,靡使归聘。本韵。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本韵。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本韵。忧心孔疚,我行不来!本韵。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本韵。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本韵。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本韵。[]此车战之法。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本韵。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全逗后世诗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本韵。
  此戍役还归之诗。小序谓「遣戍役」,非。诗明言「曰归曰归,岁亦莫止」,「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等语,皆既归之词;岂方遣即已逆料其归时乎!又「一月三捷」,亦言实事,非逆料之词也。此不知何王之世。大序谓文王,文王无伐玁狁事,辨说已驳之。或谓宣王,然与六月又不同时。或谓季历,益妄。
  【采薇六章,章八句。】
  出车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棘」,韵。余本韵。矣。赋也。下同。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本韵。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况瘁。本韵。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本韵。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本韵。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本韵。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本韵。
  小序谓「劳还率」,非。此与上篇亦同为还归之作;但二篇似乎同,又不同,难以臆断。采薇言玁狁,此篇亦言之,似乎同也;采薇不言南仲,不言西戎,而此篇言之,又不同也。采薇「雨雪霏霏」,此篇「雨雪载涂」,似乎同也;而「春日迟迟」诸句又不同也。故曰不敢臆断。若郑氏以为文王诗,因文王不为天子,而以天子归之殷王,殊迂。季明德及伪传、说皆以为宣王,因常武有「南仲太祖」一语。然正以此语而可知其非宣王也,何哓哓为!
  南仲,史匈奴传云「在襄王时」;又云「在懿王时」。汉书人表有南中,在厉王时;匈奴传又引出车之诗,谓宣王命将征伐玁狁,则又在宣王时。史之矛盾如此。若郑氏谓文王时人,止因以鹿鸣至鱼丽为文、武时诗,故以南仲为文王时人,益不足凭。故南仲既不知为何时人,则亦不知此诗为何王矣。据常武为宣王诗,其云「南仲太祖」,则在宣王之上世可知;但不必文王耳。
  [二章]「况」,与常棣篇「况也」之「况」同义。集传曰「况,兹也;或曰,常作怳」。于常棣篇又曰「况,发语辞」。一「况」字作三解,何居
  [四章]「简书」,天子策命也。毛传谓「戒命;邻国有急,以简书相召,则奔命救之」,此用左传而误也。闵元年,狄人伐邢,管敬仲言于齐侯曰:「诗云『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从简书!」此第谓当时天子有此简书,其中有「同恶相恤」之语,非邻国之简书也。其后邻国有戒命,则亦谓之「简书」耳。
  【出车六章,章八句。】
  杕杜
有杕之杜,有睆其实。王事靡盬,继嗣我日。本韵。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本韵。止。兴也。
有杕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盬,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归本韵。止。兴也。
陟彼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盬,忧我父母。本韵。檀、车、幝、幝,四、牡、痯、痯,征、夫、不、远、本韵。赋也。下同。[]想象甚妙。
匪载匪来,忧心孔疚。期逝不至,而多为恤。本韵。卜、筮偕止,会言近止,征夫迩本韵。止。
  此室家思其夫归之诗。小序谓「劳还役」,亦非。劳之而代其妻思夫,岂不甚迂乎!大抵小序皆谓「劳」者,本于四牡篇,左传谓「天子所以劳使臣」一语也。然则篇篇皆劳乎郑氏遂附会之,曰:「遣将率及戍役,同歌;同时,欲其同心也。反而劳之,异歌,异日,殊尊卑也。礼记曰『赐君子、小人不同日』,此其义也。」悉支离之说。
  【杕杜四章,章七句】
  鱼丽
鱼丽于罶,鲿、鲨。君子有酒,隔句。旨且多。本韵。赋也。下同。
鱼丽于罶,鲂、鳢。君子有酒,多且旨。本韵。
鱼丽于罶,鰋、鲤。君子有酒,旨且有。本韵。
物。其。多。矣。维。其。嘉。本韵。矣。[]描一层,此画家渲染法。
物。其。旨。矣。维。其。偕。本韵。矣。
物。其。有。矣。维。其。时。本韵。矣。
  此王者燕飨臣工之乐歌。大序谓「文、武始于忧勤,终于逸乐」,赘说失理,前人已辨之。集传谓「燕、飨通用之乐歌」,谬。彼见燕礼、乡饮酒礼皆用之,故云;然岂作者预立其程,使上、下通用乎!
  【鱼丽六章:三章章四句;三章章二句。】
  南有嘉鱼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本韵。赋也。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本韵。赋也。
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兴意变。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本韵。之。兴也。下同。
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又变。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本韵。思。[]用字淡,妙。
  与前篇同意。
  【南有嘉鱼四章,章四句。】
  南山有台
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本韵。兴也。下同。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本韵。
南山有杞,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本韵。
南山有栲,北山有杻。乐只君子,遐不眉寿。乐只君子,德音是茂。本韵。
南山有枸,北山有楰。乐只君子,遐不黄耇。乐只君子,保艾尔后。本韵。
  小序谓「乐得贤」。按序以前篇南有嘉鱼为「乐与贤」,此篇为「乐得贤」,「与」之与「得」,所差几何如此说诗,不近稚乎!集传谓「燕飨通用之乐」,辨见鱼丽。
  此臣工颂天子之诗。
  【南山有台五章,章六句。】
  蓼萧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本韵。兮。兴也。下同。
蓼彼萧斯,零露瀼瀼。既见君子,为龙为光。其德不爽,寿考不忘。本韵。
蓼彼萧斯,零露泥泥。既见君子,孔燕岂弟。宜兄宜弟,令德寿岂。本韵
蓼彼萧斯,零露浓浓。既见君子,鞗革冲冲。和、鸾雝雝,万福攸同。本韵
  此诸侯朝天子,天子美之之词。严氏谓「诸侯答天子湛露、彤弓之歌」,恐未然。左传襄二十六年「齐侯赋蓼萧,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又昭二十六年「宋华定来聘,通嗣君也。享之,为赋蓼萧;弗知,又弗答赋。昭子曰:『必亡!宴语之不怀,宠光之不宣,令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将何以在!』」观此,则非诸侯答天子明矣。
  【蓼萧四章,章六句。】
  湛露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本韵。兴也。下同。[]佳语。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于古。载、考、本韵。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本韵。
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本韵。
  左传文四年「卫宁武子来聘;公与之宴,为赋湛露……。不拜;又不答赋。使行人私焉。对曰:『臣以为肄业及之也。昔诸侯朝正于王,王宴乐之,于是乎为赋湛露。则天子当阳,诸侯用命也。』」故小序谓「天子燕诸侯」,是。郑氏二章「在宗载考」之文,遂谓「宴同姓诸侯」;其解「在宗载考」误。详下。左传统言「诸侯」,不言「同姓」也。且郑于首章引燕礼「宵则两阶及庭门皆设大烛」,若然,此亦同姓乎!
  [二章]「在宗载考」,宗,宗庙也。大雅凫鹥亦云「既燕于宗」。若燕礼则在寝。仪礼,后世之书,不可以解诗。古朝、聘、享皆于庙,则燕亦在庙也。「载」,再也。「考」,击也,击钟也。唐风「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再考钟,所谓「金奏肆夏」也;入门、客出及燕之时皆用之。毛传以宗子之法解「不醉无归」,固已疏矣;又以「宗」为宗室,尤非。「宗室」,宗子之室也。王者亦有宗室乎集传即依毛传,谓宗室;又曰「盖路寝之属」,益可笑。「路寝」,听朝之所也。路寝其宗室耶宗室其路寝耶
  【湛露四章,章四句。】
  彤弓
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本韵。之。赋也。下同。
彤弓弨兮,受言载之。我有嘉宾,中心喜之。钟、鼓既设,一朝右本韵。之。
彤弓弨兮,受言橐之。我有嘉宾,中心好之。钟、鼓既设,一朝本韵。之。
  左传文四年「卫宁武子曰:『古诸侯敌王所忾而献其功,王于是乎赐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觉报宴。』」,故小序谓「天子锡有功诸侯」也。
  [一章]「一朝飨之」,谓既赐彤弓之日即飨之,同在一朝也。毛传谓「一朝」犹「早朝」,集传引吕氏说,谓「言其速」,皆非。
  [二章]「右」,严氏曰:「助也。『右』与『宥』、『侑』通,皆助也。左传言『飨醴命宥』,注云『以币物助欢也』」。
  【彤弓三章,章六句。】
  菁菁者莪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本韵。兴也。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本韵。兴也。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本韵。兴也。
泛泛杨舟,载沈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本韵。比而赋也。
  小序谓「乐育材」,不切。集传谓「亦燕饮宾客之诗」,篇中无燕饮字面,尤不切。大抵是人君喜得见贤之诗,其余则不可以臆断也。
  [一章]「既见君子」之下句,严氏谓「从来皆承见君子者言」,是「乐且有仪」自言其既乐而且以仪将之也;犹「享多仪」之仪。
  [三章]「百朋」,两贝为朋。从来言「朋」是两偶之义。郑氏谓「五贝为朋」,谬。汉食货志「贝有五等:其四等皆两贝为朋;其一不成贝,不为朋」。郑必是误以五等为五贝耳。集传漫不加考,从之,非也。前人所论如此。
  【菁菁者莪四章,章四句。】
  六月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本韵。赋也。下同。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本韵。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本韵。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本韵。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本韵。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本韵。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本韵。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本韵。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 、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如许大篇,结得冷而妙。
   小序谓「宣王北伐」,是篇中「王于出征」乃王亲征;郑氏以「于」训「曰」,非也。「以佐天子」,言吉甫佐天子也。但此篇则系吉甫有功而归,燕饮诸友,诗人美之而作也。若饮至之礼,末章云「吉甫燕喜,既多受祉」,则是前此已行之矣。
  [一章]「常服」,「常」,旗属也。「服」,属也,言常之属也。毛传谓戎服,戎服何谓之常服乎!郑氏谓「韦弁服」,集传谓「戎事之常服」,并非。且以「服」为衣服,与下章「既成我服」亦复矣。通章三「服」字,凡三义。
  [二章]「我服」,戎服也。观上云「维此六月」,其亦夏时之戎服,故曰「既成」与何玄子谓「两服」之服,与上句不接。
  [六章]「燕喜」,天子燕之而有喜也,故言「吉甫燕喜,既多受祉」矣。又以来归自镐,为日永久,于以「饮御诸友」焉,此道吉甫之意。私燕曰饮;「炰、脍鲤」亦非燕礼所设也。「侯谁在矣张仲孝友」,夸其有贤客也。毛传云「使文武之臣征伐,与孝友之臣处内」,此亦臆度。安知张仲仕而非隐又安知其仕而在内非外也吁,张仲何人,附吉甫而传;作者又何人,本以余意作结,见其章法之妙,而适以传其人也。
  【六月六章,章八句。】
  采
薄言采,于彼新田,于此菑亩。方叔止,其车三千,本韵。师干之试。方叔率止,本韵。乘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簟笰、鱼服,钩膺、鞗革。本韵。兴也。
薄言采,于彼新田,于此中乡。方叔止,其车三千,见上。旗、旐央央。方叔率止,约軧、错衡,八鸾玱玱。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本韵。兴也。
鴥彼飞隼,其飞戾天,亦集爰止。方叔止,其车三千,见上。师干之试。方叔率止,见上。钲人伐鼓,陈师鞠旅。本韵。显允方叔,伐鼓渊渊,振旅阗阗。本韵。兴也。
蠢尔蛮荆,大邦为雠!方。叔。元。老。克。壮。其。犹。[]「老」、「壮」字并用不觉。方叔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本韵。赋也。
  此宣王命方叔南征蛮荆,诗人美之而作;大概作于出师之时。或谓班师时作,非也。篇中「振旅」,只训军之入,非班师之谓也。一、二章言军容之盛;三章言节制之严;四章归功于大将,而谓其北伐之声灵可以不战而来服也。
  [一章]「鱼服」,沈无回曰:「此章言车马,不言器械,不当独言矢服。左氏云『归夫人鱼轩』,服虔注云『鱼,兽名』,则鱼皮可以饰车也。」
  [二章]「服其命服」,三命也。玉藻云「三命赤韨,葱珩」,本此。
  [四章]「元老」,尊称之也。「克壮其犹」,言其尚谋不尚力而勇愈壮,以起下之「执讯获丑」及「蛮荆来威」也。「老」字「壮」字二句中正对映,用来却隐而无迹,令人可思,所以为妙。集传云「言方叔虽老而其谋则壮也」,何其索然。
  【采四章,章十二句。】
  车攻
我、车、既、攻,我、马、既、同、四牡庞庞,驾言徂东。本韵。赋也。下同。[]先言「东」。
田车既好,四牡孔阜。东、有、甫、草,,[]从「东」出「甫草」。驾言行狩。本韵。
之子于苗,选徒嚣嚣。建旐设旄,搏兽于敖。本韵。
驾彼四牡,四牡奕奕。赤芾、金舄,会同有绎。本韵。
决、拾既佽,弓、矢既调,射夫既同,助我举柴。如字,与上「调」通韵。
四黄既驾,两骖不猗。不、失、其、驰,舍、矢、如、破、本韵。
萧。萧。马。鸣。悠。悠。旆。、旌。[]二语神到。徒、御、不、惊,大、庖、不、盈、本韵。
之子于征,有闻无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本韵。[]结得庄重。
  大序谓「宣王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是。
  [二章]「甫草」,毛传谓「大芟草以为防」,则「有」字无着落,非也。郑氏谓「甫草者,甫田之草也;郑有圃田」。按「甫」,圃同,郑说是。田必芟草为防,故有取于圃田之草也。集传直以「甫草」为圃田,谬。
  [五章]「柴」,今之佳韵,「调」,今之萧韵,皆无入声,故为通韵。说文以「柴」作「」,与首句「佽」协;意以二句「调」与三句「同」协也。不知东、萧韵不相通,故以「柴」作「」未然。毛、郑训「」为积,以为「举积禽」。按下章方言猎事,此不应遽言积禽,亦非。何玄子谓「即毛传『大芟草以为防,褐缠旃以为门』之意。防限之设必有门,故用柴」,未知然否。
  [七章]「不惊」不可作反说,则「不盈」亦自宜作正说矣。
  【车攻八章,章四句。】
  吉日
吉日维戊,既伯既祷。田车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从其群丑。本韵。赋也。下同。
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兽之所同,麀鹿麌麌。漆、沮之从,天子之所。本韵。
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儦、儦、俟、俟,或、群、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本韵。
既张我弓,既挟我矢。发、彼、小、豝,殪、此、大、兕、[]互文。以御宾客,且以酌醴。本韵。
  此宣王猎于西都之诗。旧传岐阳石鼓为宣王猎碣,或即此时也。诗中「漆、沮」正近岐阳。
  【吉日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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