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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故事人物形象的刻画

 江山携手 2015-01-29


中篇故事人物形象的刻画

 

 

一般来说,故事和小说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小说是写“人”的,故事是写“事”的。以上仅仅是“一般来说”。可见故事不是不写“人”,关键看是怎么写。我在议论中篇故事悬念设置时已经提到了这一点,现在就比较深入地探讨一下。

伟大的俄国文豪高尔基说过:“文学是人学”。既然是“人学”,就必须写人。尤其是叙事性文学,更是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中心的。故事属于情节文学,当然是非常重视情节的了。但他作为叙事性文学体裁,自然也应该把塑造人物形象作为重要的任务而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特别是篇幅较长的中篇故事,如果人物形象的塑造不能很好的把握,那么就很难称其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了。

然而,这里又有一个使很多作者、尤其是年轻作者困惑的矛盾。在不少理论文章里我们曾经一再强调,故事刻画人物是“粗线条”的。这个线条到底有多粗,分寸如何把握,到底怎样入手呢?而且,中篇故事作为口头文学,塑造人物形象时,必须遵循口头文学的特点。可以借鉴,但决不能照搬书面文学塑造人物的那些手法。这些,都是使不少年轻作者感到两难的问题。

陈中朝老师对此深有研究。根据他的讲课和来自其他方面的信息,结合本人在十多个中篇故事创作过程中的心得体会,对中篇故事塑造人物的方法,试作以下的议论。

首先,通过对人物特殊行动的描写塑造人物。

故事总是在流动的。它的流动也就是事件的发展和情节的推进,归根结底全是故事中人物活动所致。但是,人物的活动是多种多样的,并不是他所有的行为、活动都能表现他的性格特征。这里强调的是他的特殊行动。所谓特殊,就是超常的、反常的行动,让人不可思议,不可理解或者是现代说的那些让人大跌眼镜的行动。只有如此,才能准确地展现他的内心世界,让读者看到他真实的一面。

如我20多年前发表于《民间文学》的一个中篇《马县长三宴土匪》,几乎通篇就是采取的这种“特殊行动法”来塑造人物的。

一个接受省长的委派,并且在上司面前信誓旦旦要剿灭匪患的县长上任之后,第一次坐堂就对前来告状的乡绅非常冷漠,乍一看,使人觉得他好像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是,当天夜里他就对故事中一号反面人物送来的财宝和女人高高兴兴地照单全收,这应该是他的第一次“特殊”。

此处是这样描述的:

 

“当晚掌灯时分,县衙后门便热闹起来。送钱的也有,送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的也有。马胡涂是来者不拒,一概收下。等到人们散尽时,一顶蓝缎子雕花小轿忽悠忽悠抬了进来。轿子后边,紧紧跟着一位满身酸肉、跑得气喘如牛的大胖子。马胡涂定睛一看,这正是白天哭得最伤心、吵得最厉害的那个魏善人。他连忙走下台阶,迎上前去,问道:  “看样子魏兄送来了一件活宝?”

魏善人满面春风地拱拱手说:“县台不辞劳苦,背井离乡,轻装简从,来到小县为民做主,听说你老连家眷也没带来,身边无人陪伴。小人新近才娶的第五房姨太太,年方二九,虽不是闭月羞花之貌,却也有几分姿色。大人若不嫌弃,就送给你暂解燃眉之急吧。”说着,用手撩开了轿帘。一个浓妆艳沫、妖里妖气的女人走了出来,向马胡涂深深道了个“万福”。

马胡涂笑得合不扰嘴,拍着魏善人的肩膀说:“够朋友,够朋友,魏兄既然忍痛割爱,本县何乐而不为之?你有几个女人只管送来吧。”

 

眼看是官绅勾结,就在读者觉得这位县长马上就会派兵出征清剿匪患的时候,他却又出人意料地给当地的几个土匪团伙头目一一发去请帖,恭恭敬敬地邀请这些“杀人放火”的绿林好汉赴宴饮酒,这是他的又一个“特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就在他和“土匪”头子“过江龙”等交杯换盏、握手言欢的同时,那些乡绅们以为他用的是“疑兵之计”,正磨刀霍霍地准备里应外合,一网打尽之际,这位马县长偏又下令把这些乡绅统统关进了厕所里,使他们有苦难言,徒呼奈何。这不能不说是再一次的“特殊”。

一次次的“特殊”,土豪劣绅一次次地上当,最后终于恼羞成怒,把他告进了省里,朱省长亲临该县查访。当堂斥责马胡涂收受贿赂,纵匪作恶。并有众乡绅作证。以下是这样写的:

 

朱省长问道:“马胡涂,你还有何话说?”

马胡涂向旁边喊了一声:“来人!你们去到后边牢中,把一应赃物,不管死的活的统统提来,请省长大人过目。”两个听差转身走出大堂,不大一会儿,只见他们抬着一个红漆箱子走了进来。一个差人手里还牵着一根索子,索子后面拴着一个披头散发,面黄肌瘦、满脸泪痕、一身尘土的女人。那女人一见魏善人在堂上跪着,猛力一挣,发疯似地向他扑去,又嘶又咬,一边破口大骂:“你个断子绝孙的老乌龟,可把老娘害苦了……”

朱省长眉头一皱……向马糊涂问道:“你跟这女人睡过觉没有?”

马胡涂把脑袋偏到一边:“让她自己说吧!”

那女人叫起屈来:“大人哪,俺不知犯了什么罪,来的头天晚上,他就把俺关进大牢,天天跟这口破箱子做伴儿,谁还敢想那事儿。”

朱省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命人把那口红漆箱子抬到公案桌上。只见箱子口上十字交叉贴着两个封条,上写:夕霞县正堂亲封。还盖着红彤彤的县衙大印。朱省长让人撕下封条,打开箱子一看,里面金银珠宝,玉器古玩,翡翠玛瑙,样样俱全,最上边还放着一张简贴,贴子上写着一首小诗,诗曰:

半夜送进衙门,定是做贼心虚。

官司全凭有理,何必赔钱赔妻?

朱省长一看那歪三扭四的毛笔字,就知道是马胡涂写的,心里顿时像三伏天洗了个凉水澡一样清爽舒坦。他摇头晃脑地读了两遍,连声叫好,说道:“见财不贪,坐怀不乱,明察秋毫,目光如电。真他妈是个当官的料,难得,难得!”

 

可以说,这更是一次“特殊”中的“特殊”!故事至此,完成了对马胡涂人物形象的塑造。也许正因为这些“特殊”,这个故事被东北的两位戏剧界朋友改编为戏剧,发表在《剧本》杂志上,并立上了舞台。

 

其次,通过曲折的矛盾过程,塑造人物形象。

较之短篇故事,中篇故事比较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组织矛盾,以其复杂性、多层次、多侧面地对人物进行描写刻画。举一个大家熟知的例子,比如《三国演义》中刘备的“三顾茅庐”,从隆冬天气到阳春三月,一次又一次地登上卧龙岗,其中有出访和恶劣天气的矛盾,有刘备和关张关于人才和非人才的矛盾,又有三请和不愿出山的矛盾,诸葛亮不愿出山又是因为他自己论述的刘备和孙、曹力量悬殊的矛盾。通过反反复复地制造难题,制造冲突,刘备锲而不舍,求贤若渴的形象就生动鲜活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了。这也是戏曲中常用的手段,不断地制造矛盾,不断地为作者所肯定的人物的前进制造障碍,千方百计地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考验,从而就完成了对人物形象完美的塑造。这种方法大家从故事和其他文学作品中经常能够看到的,也是大家常用的,只是没有上升到理论上而已,就不再多举例子了。

再者,运用形象化的细节,来塑造人物形象。

故事是以情节取胜的。但中篇故事要达到情节丰厚新颖,而且人物形象生动鲜明,个性突出,就必须注重细节的描写。利用细节来揭示他或她内在的内心世界。否则,你笔下的人物或者是只有骨架,没有血肉,或者是缺少个性,给人以概念化、脸谱化的印象。细节,说到底,就是细枝末节,一般情况下很不起眼的。勉强举一个例子,我们在推理小说和侦破题材的影视作品中不难发现,高明的侦察员总是在某一事件的细枝末节中撷取蛛丝马迹,而后顺藤摸瓜,得以大功告成的。换言之,可见细节内涵之丰厚,寓意之深远,伏笔之所在。如果善于处理,它在故事的发展中将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这里,请看我在发表于《故事会》的另一个中篇《功勋王八》其中的一段描写:

“(由于遭到村干部“夜猫子”一伙的捕杀,老王八逃到八哥家里避难)……水缸根儿老老实实趴着那只“老奶奶”大王八。显然,它还没有从那场浩劫的恶梦的阴影里走出来,四个爪子紧紧缩在鳖盖里面,两只惊恐的小眼睛骨碌碌乱转,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画眉高兴得直拍巴掌,又跳又叫;八哥忙从房里取了几根带回来的火腿肠,噼噼啪啪用刀剁碎,装进盘子放在它的面前,这才动手生火做饭。饭后,他又翻出洗衣服的大木盆,将“老奶奶”王八放进去,灌了半桶水,小心翼翼地塞进卧室的床下。“

前面王八的“老老实实”,爪子的“紧缩”,眼睛的“惊恐”,目的并不是为了写王八的狼狈,而是为了从侧面反映那位村干部“夜猫子”为了讨好上司而制造的那场疯狂捕杀的可怖,其人嘴脸之丑陋。后面八哥剁肉的卖力,以及翻出木盆进而灌水等细节的描写,也使读者能够从字里行间看到八哥的善良,对女儿画眉以及野生动物那种深切的爱。

 

其四,用富于动性的对话塑造人物。

在讲其他话题时曾经说过,人物的对话甚至标点都是富于动性的,当然也就应该列入塑造人物的手段之一。再看《功勋王八》其中的一段:

 

“夜猫子没敢回自己的家,老婆是出名的母夜叉,见他三更半夜头上带着血回来,非打得他满地找牙,闹得四邻不安不可。跑了没多远他就拐了路,敲开了村西寡妇“小母鸡”的门。“小母鸡”年龄不到三十,仗着三分姿色、七分浪劲儿,这几年一直在外边“发展”,广交男友开发资源,临床经验非常丰富(这一句发稿时被责编一鸣先生删掉了,“临床经验”到底不是这一行的专业术语),据说和她“有一腿”的“副乡级”就有四、五个。夜猫子近水楼台,当然早就上过她的床了。(对话前的铺垫)

“小母鸡”一看他的“伤势”,不禁“扑哧”一笑,捣捣他的脑门说:“笨蛋!哪儿是血,你拱茅坑了吧?”

“什么?”夜猫子用手一抹拉,见指头上黄蜡蜡的还有鸟蛋的碎片,也自嘲地笑了笑:“我被那老小子耍了!”不待“小母鸡”追问,他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情人。

“小母鸡”听罢,高兴得一拍大腿说:“好呀,该你时来运转了!”

夜猫子撇了撇嘴:“本想钓个大鱼,连个小虾米也没捞到哩……”

“小母鸡”说:“那句古话咋说的?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呢?那是文物!沾不得的。上面正在追查,想蹲号子、坐班房你就迷着头干吧。”

夜猫子不解地问:“那还转的什么运?”

“不是有一群王八吗……”“小母鸡”告诉他说,“再过两天,就是朱乡长的50大寿,乡政府早就有人放出风来,准备大张旗鼓庆贺一下。人吃希奇物,必定寿限长,如果用那只十多斤的大王八作寿礼,朱乡长非笑歪嘴巴不可。何况那老家伙近几个月正为自己力不从心伤脑筋呢,听说男人们吃王八比美国的伟哥还管用。你要能把那大大小小一群王八捉了给他送去,就帮了他的大忙喽!只要抱住这棵大树,将来还用说吗?快回去,看看那一群王八是从哪儿下水的!”

夜猫子连连点头,出门就走。临行时没忘了回头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姓朱的力不从心?”

“小母鸡”在他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滚吧!”

 

写对话,不要忘掉人物的表情、手势以及其他辅助动作。从以上可以看出,这两个人物在对话中,不仅是“噗哧一笑”、“撇嘴”、“自嘲”、“不解”,而且手也没有闲着,捣过脑门,拍过大腿,最后还“狠狠拧了一把”。透过对话中的这些小动作的描写,一对龌龊男女的可憎面目就相当清晰了。同时,所谓“富于动性”,也不仅是对话中的“小动作”,还要求衔接的紧凑,答问的准确,这些都有助于对人物心理活动的描写。反之,若答非所问,不知所云,人物形象自然也就模糊起来。

有专家说,这种塑造人物的方法用的是“巧劲儿”,的确如此,因为它丝毫没有耽误情节推进的步调,不失为一种非常可取的方式。其实,我们许多作者朋友已经用过许多次了,但有的却限于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没有注意总结,没有把自己平时得心应手的东西,或者实践中的心得体会归纳到理论上去。如果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并经常在一起交流探讨,我们的故事理论就会逐渐臻于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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