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载于1801期《作家文摘》
在满清统治江河日下的20世纪初,知识阶层以剪辫子为时尚,甚至有些清朝宗室也开始剪辫子了。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章太炎在上海当众剪掉辫子,举国轰动。1902年以后,清政府派往日本的留学生中也有不少人剪掉了辫子。国内新式学堂的学生也群起而效之,1905年,蔡元培在上海中国公学读书时,学校里的学生基本都剪了辫子。 同年,清末重臣爱新觉罗·载泽带队到西方考察宪政,40多个随员中剪辫子的占了一半。而具讽刺意味的是,1908年英国《泰晤士报》记者所拍摄的慈禧太后出殡的照片,新军士兵的脑后也看不到辫子了。可见在晚清,尤其是1900年“庚子之乱”后,清政府对辫子的纠结已经逐渐模糊了。当时社会各界关于“辫子”的议论也风起潮涌。当剪辫运动席卷全国时,革命军政府还专门成立了宣讲团和“剪辫队”,不仅沿街盘查讲演,而且“服务上门”。有的地方为了迅速达到剪辫子的奇效,招术很雷人,譬如对于自愿剪掉辫子的同胞,奖励大肉面一碗。
1900年后,中国城市里到处都是剪辫子的情景 1917年7月,张勋与康有为一伙人抬着溥仪搞的复辟闹剧中,皇室宣示了一个所谓的“九条大政”,它的第九条说:“凡我臣民,无论已否剪发,应遵照宣统三年九月谕旨,悉听其便。”迫于形势,为了拉拢人心,清末皇室在原来的立国根本问题上作出了妥协。 然而作为汉族人的张勋在复辟入见宣统时,据说是一边叩头痛哭流涕地表达忠心,一边“以手探脑后,挐尺余长之小辫,举以示之”,把瑾太妃感动得直抹眼泪,连连夸他为忠臣。 “自清祚鼎革后,稍有智识之士,无不剪发,即爱新觉罗氏之宗室子孙,毅然去辫者,亦复不少。”当复辟中的张勋见清朝皇室贵族溥伦也“自由断发”,就“大不为然,斥其非爱新觉罗氏之肖子”。两人遂互为攻讦。
张勋 在张勋开列的复辟宣统朝廷的官员名单上“凡前清官僚,自亡国后,保存发辫而不服官于民国者为上选,可得内阁宰辅位次;有发辫而曾应民国之聘出山者为次选,可得尚书、侍郎之职;至若无发而又为民国官员者,虽有奇材异能,亦屏而不用。”在张勋看来,才华能力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要有“辫子”。这样一来,“京师理发铺之假辫,售卖一空。”参与复辟的诸人“无不脑后有辫发垂垂”。 在复辟派中有一个人的辫子很引人注目,他就是康有为。康有为的“辫子”长只二十厘米左右,造型“蓬蓬如蒲草者然”。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自己一直逃命国外,自辛亥年后才回国,蓄辫子至今只五年。众人又问他为什么一回国就蓄发?他说,早就料到有今日之复辟。可惜没多久,复辟闹剧就寿终正寝。 吊诡的是,早在1898年戊戌变法时,康有为就向光绪上了一道《请断发易服改元折》,呼吁光绪帝率先断发易服装,给国民做个榜样。他甚至还“高瞻远瞩”地把工业时代与辫子联系到了一起,“且今物质修明,尤尚机器,辫发长重,行动摇舞,误缠机器,可以立死。今为机器之世,多机器则强,少机器则弱,辫发与机器不相容者也。”折子写得振振有辞,时过19年,到了复辟时,康有为就不再谈他以前的调子了。
辜鸿铭先生 满清灭亡后,学贯中西、个性张扬的大学者辜鸿铭依然留着长辫,穿长袍,有人戏称“全世界只有一条男辫子保留在辜鸿铭头上”。当辜鸿铭梳着小辫儿走进北京大学课堂时,学生们哄堂大笑,辜先生很淡定地说:“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却是无形的。”此言一出,素来狂傲激越的北大学生们鸦雀无声。
(摘自《看历史》2015年第1期 金风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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