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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了一封来自乳房健康协会的邀请函。这太稀罕了，我无法不为此感到惊讶：它居然邀请我分享有关胸罩的内容。胸罩几乎从来不在医学界交流活动的讨论范围之内，尽管它与乳房密切相关。即使要讨论，话题也仅限于商业领域，例如隆胸材料和接受乳房手术后的女性所穿的内衣。
我并非女装方面的专业人士，又不是解剖学家，因此这个邀请函让我感到窘迫。我对这种女性用品一无所知，就此发表言论显然是自大、荒谬而无知的行为。此外，作为一个男人，我为什么关心女性和内衣之间的关系？女性因为无法找到合适的胸罩而感到疲惫，因为不戴胸罩出入公共场所而招来各种麻烦，但我对她们的困扰又了解多少？
在这次会议中，我的陈述始终围绕着两个非常专业的问题：“淋巴结健康”和“18FDG正电子断层扫描”。也许组织者邀请我的目的，是在这个会议中安排一次中场休息，让大家的头脑和心理都能喘口气。研究各个领域的医生们都在为乳腺癌操心，还担心着自己的展示，不允许自己有半点走神；他们害怕自己的治疗方法失败，担心自己的权威和所在院校的声誉受损。这个话题还蒙着一层死亡的阴影。无论如何，讨论胸罩总是能让人的精神放松一会儿，暂时离开癌症的世界，忘却那些数字、统计、乳房假体、化学机制和疾病的危害。 （译注：18FDG是氟（18F）脱氧葡萄糖，是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中常用的放射性示踪剂。）
从医生的角度出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作为女性的第二层皮肤，胸罩究竟是乳房健康的盟友还是敌人？在我看来，我没有见过任何一种疾病与胸罩直接相关，无论是因为佩戴胸罩而发病，还是因为没有佩戴胸罩。不合适的胸罩可能会令人感到不适，感到被束缚，或者在皮肤上留下印记，但乳房的健康却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不过，人们对胸罩仍然持怀疑态度，即使医学界也不能免俗。1990年，《医学日报》发表了一篇题为《消灭钢圈》的文章，以辛辣而幽默的口吻批评了钢圈。文中说：“不合身的胸罩会导致乳房变形。佩戴胸罩应该成为一种习惯，而非枷锁。美丽的乳房能够支撑自身的重量。” 1812年，在《预防乳腺癌的艺术》一书中，医师路易斯·罗伯特（LouisRobert）激烈地反对了一切束缚乳房的行为：“毫无疑问，弹性肩带和金属条取代了过去制作内衣的鲸须，是它们导致了今天各种各样的乳房疾病……而且我们非常确信，它们还导致了其他许多癌症。”
胸罩为美丽而生，却诱发了癌症？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两个世纪之后的今天，同样的怀疑仍然阴云不散，人们仍然觉得乳腺癌与胸罩之间有着微妙的关系。一位美国人类学家甚至就此写了《衣装杀人——论胸罩与乳腺癌的关系》（Dressed to Kill: The LinkBetween Breast Cancer and Bras）。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作者引用了乳腺癌研究历史中的两个理论。创伤学理论认为一切形式的撞击和压迫都会导致损伤，无论是短暂的冲击还是长期的压迫，无论撞击的强度是轻是重，也无论是肢体冲击还是心理压力。曾被莫里哀无情嘲讽的体液学说认为，体液循环不畅也会引发疾病。胸罩长期压迫乳房，阻碍了淋巴液的循环，因此被视为乳房疾病的根源。
但无论如何，胸罩没有引发任何一例癌症，也没有引发其他任何疾病。但是，即使这个理论如此荒谬，它仍然拥有不少拥趸，甚至一些医生也相信它。胸罩的危害如同一个都市传说，和关于止汗剂会危害健康的传说如出一辙。由于科学仍然无法很好地解释乳腺癌的发病原理，这不管于情于理都令人不安。我们无法容忍疾病就这么发生，因此我们需要一个替罪羊，让它来为疾病的发生负责。 长久以来，女性用于承托、保护或填充乳房的东西都被视为邪恶的，它们背负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哲学家、道德家和医生们常常提出各种各样的论据，企图说服人们抛弃它们。这是不是因为它们和乳房有关，因此和吸引，性欲，女性的恐惧，诱惑以及乳房下垂都有了联系？
胸罩上的金属条被认为是许多疾病的罪魁祸首，甚至有人认为它导致了物种的退化。卢梭曾对胸罩进行了尖刻的批判：“我真的不敢研究是什么理由使得妇女们硬要把自己象穿铠甲似地束缚起来；我承认：一个二十岁的女人要是乳房下垂和腰身粗大，确实是很难看的，但是，如果在三十岁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就一点也不难看了；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我们在任何年龄都要长得合乎自然，人的眼睛在这一点上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不管什么年龄的女人在有了这种缺陷的时候，样子固然是不好看，但总比傻头傻脑地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四十岁的大姑娘好看得多。”
卢梭希望女性让乳房保持自然的状态。我反复咀嚼这段文字，想起了那些在手术后来找我咨询的女人。有些人保留了乳房，有些人切除了一部分，有些人的乳房完全被切除。在讨论未来预期、后续治疗和康复的时候，总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那我以后要穿什么衣服呢？我该穿什么样的胸罩？”
如果手术保留了乳房，那么在经历了冰冷的手术刀和灼热的化疗之后，它们会变得异常敏感、脆弱。有时候，它们甚至会成为生理上和心理上双重的“疼痛之源”。在这种情况下，女性需要一个能够轻柔地托起胸部，能够掩饰手术的疤痕，却不压迫乳房的胸罩，她们该怎样去寻找这个不存在的胸罩呢？如果乳房被切除了，她们应该穿什么？带假胸的胸罩，不对称的胸罩，还是像亚马逊女性穿的那样的胸罩呢？如果一双乳房全部被切除，喉咙以下的胸部一马平川，她们是不是可以不穿内衣呢？对这些女性来说，试衣间，镜子，动过手术或被切除的乳房，女售货员的目光，在成衣店里量尺寸的过程，这一切都会让购物的过程变得令人难以忍受。她们需要更合身、更逼真的假胸。 ※-------------------------------------------- 知性社区公众号：知性社区或 sexcorner 如果喜欢，请傲娇地推荐给身边的TA。两性自留地，等你来开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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