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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醫前輩趙紹琴

 杏林博览 2015-03-20
1、風溫(上呼吸道感染)
周某,女,50歲。

初診
身熱頭痛,體溫38.3°C,微惡風寒,無汗咳嗽,咽紅且痛,口微渴,舌邊尖紅,苔薄白,兩脈浮數。風溫之邪,侵襲肺衛,用辛涼疏衛方法,以宣肺退熱。飲食當慎,葷腥宜忌。
薄荷1.5克(後下),前胡6克,浙貝12克,桑葉9克,銀花9克,連翹15克,淡豆豉9克,炒牛蒡3克,蘆根30克,二付

二診
藥後小汗而頭痛身熱皆止,體溫37°C,咳嗽有痰,咽紅,已不痛,口乾,舌苔白而尖紅,脈象已變弦滑。風熱已解,肺熱留戀,再以清解肅化法。
薄荷1.5克(後下),前胡3克,黄芩9克,杏仁9克,蘆茅根各30克,焦三僊各9克,二付
藥後諸恙皆安。

[按]:患者發熱惡寒,頭痛無汗,表證悉具,與風寒無異。唯其咽紅且痛,即可定為溫邪。若為風寒之邪,咽必不紅。以此為辨,則寒溫立判。況又有口微渴、舌邊尖紅、脈浮數為佐證,其為風溫犯肺無疑。故投以辛涼平劑,疏衛達邪。藥後得汗而熱退。再以清宣,以泄餘熱。
觀此案可知葉氏“在衛汗之可也”之心法,汗之並非發汗,而是輕宣疏衛,衛分開則自然微微汗出而邪自外泄。趙師用藥,輕清靈動,正合吳鞠通“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之義。秦伯未誉之“平正輕靈。”名不虚傳。



2、風溫2(化膿性扁桃腺炎)
張某某,男30歲

初診
二日來身熱不甚,但咳,痰吐不多,口微渴而苔薄白,病已兩天,本屬風熱侵犯於衛,肺失宣降,應服桑菊飲治之。但誤服桂枝湯一劑,並飲紅糖生薑水取汗。今晨身熱頗壯,體溫39.7°C,咽紅腫痛,且有白腐,咳嗽,痰中带血,胸宇刺痛,頭痛日乾,渴飲思涼,兩脈弦滑且數,舌絳乾裂,心煩,昨夜不能入睡,今晨神志不清,大有神昏譫語之勢。本為風熱犯衛,肺失清肅,前醫錯認為風寒犯表,以辛溫之劑,發汗解表,孰不知汗為心液,誤汗傷陰。況本為熱邪,而又用辛熱之品,勢必促其溫熱內陷,神昏譫語。急以宣氣熱兼以疏衛,涼營分以開神明之法。此風溫化熱,逆傳心包,防其增重。
蟬衣3克,僵蠶6克,連翹12克,銀花12克,杏仁9克,片薑黄6克,竹茹9克,菖蒲9克,鮮茅蘆根各30克,生石膏24克,一付

二診
藥後身熱漸退,體溫39.1°C,神志較清,咽紅腫痛皆減,乾咳,痰中血漬未見,昨夜已得安睡。昨進疏衛涼營之劑,今日神甦熱減,病勢好轉,再以前方加減為治。
前胡3克,僵蠶6克,蟬衣3克,連翹9克,銀花12克,薑黄6克,知母6克,生石膏15克,焦三僊各9克,鮮茅蘆根各30克,二付

三診
身熱退淨,體溫37.2°C,咽紅腫痛已止,咳嗽已徽,夜寐較安,大便通而小溲短少,舌白苔厚膩,質畧紅,兩脈弦滑皆細,數象已無。溫邪誤汗以後,陰分已傷,前服清熱涼營之劑,病勢大減。再以清氣熱、肅降化痰之法。
生紫菀3克,前胡3克,杏仁6克,川貝6克,黄芩6克,鮮茅蘆根各30克,焦三僊各9克,三付

四診
病已基本痊癒,仍有一二聲咳嗽,原方繼進三付,再休息一周,忌葷腥甜黏之味即愈。

[按]:此為風溫誤治案。本屬風溫襲肺,若投辛涼輕劑桑菊飲輕清宣透即愈。醫者誤作風寒,用桂枝湯並薑湯發其汗。汗雖出而陰益傷,熱益重,咽腫白腐,神識將昏矣。溫病忌汗,犯其禁必禍不旋踵。此時病機雖屬邪陷心包,而論治法則不可驟用寒涼。宜仿葉天士透熱轉氣之法,透邪外出,則不致內閉生息。故用以疏調氣機見長的升降散;合銀翹透邪於外;杏仁宣肺於上;菖蒲開竅於中;茅蘆根分消於下,三焦通暢,內外和調,內陷之溫邪外泄有路,故藥後即見轉機。此透熱轉氣之法,與單执寒涼以療熱病者迥異。若一見神昏,便投三寶之類,則恐寒涼閉鬱氣機,內陷之邪更難外透矣。
趙師常言:葉氏透熱轉氣之法乃溫病第一要法,適用於衛氣營血各個阶段,其奥義就在於给邪氣以出路。本案的治療正體現了這一指導思想。



3、風溫3(上呼吸道感染)
李某某,男,21歲

初診:
身熱不甚,但咳微渴,體溫37.8°C,舌苔薄白,咽紅微痛,脈象浮數。本是風溫之邪,侵於肺衛,肺失宣降,應予桑菊飲加減為法。今誤用辛溫發汗之藥治之(麻黄、杏仁、炙草),藥後發熱劇增,體溫39°C,脈象滑數,咽紅腫痛,舌紅苔黄燥。本是風熱,過用辛溫,旣發汗以傷陰,又助熱以化燥,故髙燒咽紅且腫,勢將發熱增重,姑以清潤宣肺,肅化清解。防其咳嗽暴作,飲食宜慎。
沙蔘12克,浙川貝母各6克,杏仁9克,炒梔皮6克,淡竹葉3克,連翹9克,黄芩9克,鮮蘆根24克,鮮梨一個(連皮去核切片),二付

二診
前服甘寒清潤之後,身熱大減,體溫37.5°C,咽紅腫畧退,脈象從浮數已轉為滑數,舌紅苔黄,大便畧乾小便短赤。
昨服甘寒清潤,陰復而熱減,再以甘寒養陰折熱。辛辣油黏皆忌。
浙川貝母各9克,沙蔘15克,杏仁9克,麥冬9克,炙杷葉15克,黛蛤散15克(布包),瓜蔞仁24克,鮮梨皮二枚,洗淨切片,三付

三診
身熱退淨,體溫36.7°C,咽紅腫痛皆愈,飲食二便正常。
原方續服三付而康復。

[按]:本案與上案均為風溫初起即誤服辛溫發汗之劑而致病情陡然加劇。然救誤之法卻各不相同。本案患者因素體陰虚,加之服麻黄劑過汗傷陰,故於清解之中,蔘以甘潤養陰。服後便得熱退。轉方甘寒養陰兼以折熱,以為善後之計。觀此可知,溫病宜刻刻顧護陰液,岂可發汗以重傷其陰耶!



4、風溫4(上呼吸道感染)
龚某某,男,47歲

初診
形體消瘦,素體陰虚。復感溫操之邪,發熱口乾,頭痛咳嗽,乾咳無痰,微惡風寒,心煩口渴,尿少且黄,舌紅絳且形瘦,兩脈細弦小數。陰虚之體,又感溫邪,滋陰以養其涟,疏衛兼以退熱。
白薇3克,玉竹9克,豆豉6克,前胡3克,薄荷1.5克(後下),山梔6克,蘆根24克,二付

二診
身熱退而惡寒解,頭痛減而咳嗽除,咽乾口渴,小便色黄,舌絳形瘦,兩脈細弦小滑,溫邪已解,陰分不足,再以甘寒清熱,養陰生津。
玉竹9克,山梔6克,前胡3克,鮮蘆根24克,鮮石斛15克,桔梗6克

三診
諸恙皆減,微咳無痰,咽乾口褐,脈象弦細小滑,按之畧數,舌乾質紅形瘦。外感溫邪已解,陰虚內熱未除,再以甘寒養陰,潤燥折熱方法。
細生地15克,石斛15克,桔梗6克,生草9克,麥冬9克,北沙蔘24克,川貝6克,鮮茅蘆根各24克,三付

四診
藥後諸癥皆減,脈仍細小且滑,舌紅口乾,心煩而欲飲,陰虚已久,肝腎兩虧,改用丸藥,以善其後。
丸方:細生地60克,肥玉竹60克,川石斛30克,生白芍60克,麥門冬30克,五味子30克,山藥45克,丹皮24克,茯苓塊60克,元蔘30克,焦三僊各60克,雞內金30克,香稻芽60克,砂仁15克,白朮30克,炒枳殼30克,木香15克
上藥共硏細末,煉蜜為丸,如梧桐子大,每日早晚飯後,各服6克,如遇感冒暫停。

[按]:素體陰虚,暮春患感,正合《內經》“冬不藏精,春必病溫”例。其形瘦乾咳,舌瘦且絳,脈象弦細小數,合為陰虧之徵。故首用養陰疏化,終用養陰和胃之丸藥。冀以從根本上改善陰虚體質。



5、風溫5(大葉性肺炎)
孔某某,男,20歲

初診
持續發熱4日,體溫38.7°C~39.5°C,時時惡寒,頭痛,咳嗽陣作,咳則胸痛,汗出胸以上為甚,胸悶氣促作喘,痰黄稠黏,時有鐵鏽樣痰吐出,大便二日未行。舌紅苔黄根厚糙老且乾,兩脈洪滑且數,心煩口乾,渴欲冷飲。經西醫檢查,確診為大葉性肺炎。此屬風溫蘊熱壅塞於肺,痰熱內阻,升降失和。急以清宣肅化方法,飲食當慎,謹防增重。
蘇葉子各6克,杏仁10克,生石膏25克,生甘草6克,萊菔子10克,白芥子3克,甜葶藶3克,蘆根25克,黛蛤散12克(包),二付。

二診
前藥服二劑後,身熱退而咳喘皆減,胸痛未作,痰吐畧爽,其色亦淺,舌苔黄厚漸化,大便甚暢,兩脈弦滑,數勢大減。熱鬱已解,滯熱較輕,肺氣已暢而升降漸調,再以前方加減,飲食葷腥仍忌。
前胡3克,杏仁10克,黄芩10克,浙貝母12克,蘇葉子各3克,萊菔子6克,黛蛤散12克(佈包),冬瓜子30克,茅蘆根各30克,二付

三診
前藥又服二劑之後,身熱咳喘皆愈,夜寐甚安,咳嗽吐痰甚少,兩脈仍屬弦滑,二便如常,經透視兩肺紋理畧麤,肺炎基本吸收,比前大有好轉,再以清肅疏化。
前胡3克,杏仁6克,蘇子10克,黄芩10克,炙杷葉10克,黛蛤散10克(布包),蘆根25克,焦三僊各10克,二付
又服上方兩劑之後,一切均屬正常,又休息五天上班工作。

[按]大葉性肺炎一癥,往往寒戰髙熱,狀類傷寒。切勿以傷寒法治之。蓋此為痰熱互阻,壅塞於肺,氣機不利。故咳即胸痛,吐痰如鐵鏽色。查之有肺實變徵。當結合現代醫學檢查診斷之。中醫治療當着眼於肅化其痰熱,便邪熱無痰以結,則易去矣。趙師此案前後凡三診,悉以肅化祛痰為治,三子養亲,葶藶瀉肺,千金葦莖諸名方之義俱見於方中。細硏此案,治法自明。



6、風溫6(支氣管肺炎)
邢某某,男,7歲

初診:
發燒咳嗽,面目俱赤,舌苔黄厚,口乾渴飲,大便兩日未行,夜間咳嗽甚重,小便黄少,兩脈弦數有力。前天曾服某醫開中藥方:麻黄6克,桂枝10克,杏仁10克,炙甘草10克,茯苓10克,生薑3克,大棗兩枚,一劑。藥後身熱加重,體溫40°C,咳嗽喘逆,痰中带血,神志有時不清,咽痛且腫,扁桃腺白腐腫大,今查白細胞12000/mm^3,尿無異常發現,X綫透視:兩肺紋理麤糙,符合支氣管肺炎現象。此風溫蘊熱在肺,胃腸食滯蘊蓄,本當清肅化痰兼以導滯,誤用辛溫發汗方法,以熱治熱,諸癥蜂起,有逆傳心包之勢,姑以涼膈泄熱,兼以通腑,仿涼膈散之義。
薄荷2克(後下),前胡6克,黄芩10克,生石膏20克,鉤藤6克,萊菔子6克,紫雪丹1.5克(分沖),羚羊角粉0.6克(分沖),一付

二診
藥後身熱漸退,咳喘大減,痰血未吐,神志已清,昨夜安寐一宵,今晨大便一次,色深且黏,惡臭難聞,病勢已衰。但舌根苔黄畧厚,咽微作痛,溫邪滯熱減而未淨,再以肅降化痰,清解化滯之法,忌食油膩葷腥,甜黏糖果也慎。
前胡3克,杏仁10克,川貝母3克,鉤藤10克,黄芩6克,瓜蔞仁15克,萊菔子6克,鮮梨一枚(連皮去核切片),二付

三診
身熱已退淨,體溫36.7°C,咳嗽喘逆未作,痰血未吐,今日透視正常,查白細胞6700/mm^3,尿正常。兩脈細小且滑,舌苔已化淨,大小便正常,嘱慎食一周,可上學。

[按]:支氣管肺炎小儿多見,以發熱喘咳為主證,重者可有驚厥動風之變。此例實屬誤治。本屬風溫挾滯,卻重用麻黄湯發其表,宜其驚厥在即,危若迭卵矣。治以涼膈泄熱,通腑導滯。蓋肺與大腸為表裏,若腸腑壅實,則肺難肅降,故熱壅於肺者,往往以通腑為捷法。此案藥後便泄惡臭,是積熱下泄之徵,故有熱退喘平之效。其初診用紫雪羚羊角粉,意在清心涼肝,防其驚厥,亦未雨綢繆之義也。



7、風溫7(支氣管肺炎)
狄某某,女,5歲

初診
發燒2~3天,體溫38.5°C,咳嗽氣促作喘,X綫透視:支氣管肺炎,白血球12000/mm^3,兩脈滑數,指紋深紫,已至命關,舌紅苔白膩根厚,夜間因熱驚抽兩次,汗出口渴,大便畧乾。此風溫蘊熱,因熱動風,急用清熱涼肝熄風方法。
薄荷1克(後下),生石膏10克(先煎),知母6克,連翹6克,蘆根30克,鉤藤10克,焦三僊各6克,羚羊角粉0.3克(分沖),一付

二診
身熱漸減,體溫38°C,咳喘少輕,脈仍滑數,昨日抽搐未作,口渴夜不安寐,大便仍乾,小便短赤,溫邪蘊熱在於氣分,再以清熱熄風方法。
薄荷1克(後下),生石膏10克,僵蠶4.5克,連翹10克,蘆根30克,鉤藤10克,羚羊角粉0.3克(分沖),二付

三診
身熱漸退,體溫37.5°C,咳喘大減,抽搐未作,昨夜安寐甚佳,兩脈弦滑,數象大減,指紋已淡,回至風關,舌紅苔畧厚,再以原方進退。
前胡1.5克,蟬衣3克,片薑黄3克,鉤藤10克,蘆根30克,焦麥芽6克,牛黄抱龍丸一丸(分兩次藥選下),二付

四診
身熱退而咳喘亦止,體溫365°C,抽搐未作,夜寐甚安,指紋、脈象皆如常,舌苔已化,二便如常,再以清熱化滯方法。禁葷腥,喫素食,注意寒暖。
前胡1.5克,蘆根15克,焦麥芽10克,雞內金10克。
二付後諸恙皆安,調理一周如常。

[按]:此為風溫氣分熱盛動風之候,故用清熱涼肝熄風方法。生石膏、知母取法於白虎湯,清陽明之熱;鉤藤、羚羊角寓羚角鉤藤意,熄厥陰之風;焦三僊消食滯於內;薄荷、連翹、蘆根分消風熱邪氣於外。觀此治法可知透熱轉氣之運用矣。



8、春溫1(上呼吸道感染)
邵某某,女,57歲

初診
暮春感溫,形體削瘦,面色黑濁,素質陰虧,津液不足,近感溫熱之邪,身熱不重,微有惡寒,乾咳無痰,頭部微痛,心煩口乾,咽部疼痛,舌乾瘦而鮮紅,脈來弦細小數。此陰虚感溫,津虧液少,當用滋陰清宣方法。
肥玉竹10克,嫩白薇6克,炒梔皮6克,淡豆豉10克,苦桔梗6克,前胡6克,沙蔘10克,杏仁6克,茅蘆根各10克,三付

二診
藥後,寒熱已解,仍乾咳無痰。
再以原方去豆豉、桔梗、加麥冬10克,天冬10克,又三付而逐漸痊癒。

[按]:辨治外感證亦須注意患者的素體狀況,此例患者素體陰傷,津液早虧,再感溫邪,雖身熱不重而陰必更傷,故舌乾瘦鮮紅,脈弦細小數,細主臟陰之虧,數乃鬱熱之象,故用滋陰生津,清宣鬱熱方法,仿加減葳蕤湯治之而愈。然但取加減藏蕤湯養陰之意,不用葱白發表之藥,加入養陰輕宣之品,藥合病機,乃能取效如此。



9、春溫2(重感冒)
宋某某,女,65歲

初診
初春發病,身熱20餘日,體溫38.5°C上下,形體消瘦,面色黯黑,舌乾絳而有裂痕,苔垢厚焦黄,脣焦起皮,胃納少思,脘腹脹满拒按,口乾欲涼飲,咽紅乾痛,兩脈沈細小滑,按之仍有力。素患肺結核十餘年,經常夜間有汗,有時低燒。近來感受溫邪,屢投辛溫解表,重亡津液,陰分過虧,津液大傷,蘊熱腑實,便秘不通。陰愈虧而熱愈熾,腸愈燥而陰愈耗,必須顧津液以潤其燥,通腑實求其熱除。本虚標實之證,急以增液承氣湯治之。
元蔘45克,生地黄30克,麥門冬25克,白芍30克,川石斛25克,芒硝1.5克(沖),大黄粉1.2克(沖),一付

二診
藥後昨夜大便暢通一次,初乾如羊屎,後則少緩,肛門破裂,微带血漬。今日體溫37.5°C,舌乾絳而有裂痕,胃納漸開,脘腹脹满已減。咽仍紅,乾痛已見緩和。兩脈沈細小滑,力量稍遜。素體陰分不足,血虚熱盛,患溫病又復傷陰,大便秘結。此液枯腸燥,無水舟停,故先用增水行舟潤腸通便法,今便已通熱已減,再以甘寒潤燥,以補藥之體,作泄藥之用,切不可再用硝黄。
北沙蔘30克,生地黄25克,白芍25克,清阿膠15克(分兩次烊化),黑木耳12克,炙鱉甲15克(先煎),麥門冬15克,二付

三診
身熱已退淨,體溫37°C,舌苔已化,質絳乾裂,胃納如常,大便又行一次,便下正常,腹不脹满,咽乾痛已無,脈見細弦小滑,再以甘寒育陰,從本治療。
生地黄25克,北沙蔘25克,生白芍25克,生苡米15克,生白扁豆25克,清阿膠12克(分兩次烊化),天麥冬各10克,雞內金10克,五付
藥後諸恙皆安,身熱退淨。飲食睡眠皆好,嘱平時忌用辛辣厚睐,食以清淡為佳。

[按]:素患結核,知其為陰虚之體;初春即患溫癥,正合冬不藏精,春必病溫之倒,溫邪又必傷陰,是二傷也,病後誤用辛溫,屢屢發表,過汗更必傷陰,是三傷也。陰津傷而燥熱內結腸腑,而成無水舟停之證。故首用增水行舟方法,得便通癥減,即變為甘寒濡潤,所謂以補藥之體作瀉藥之用,唯恐久病年髙之體,難當硝黄之峻。其小心謹慎有如此者。終以甘寒育陰收功。可見治溫病當以存陰為第一要義,此案可資證明。



10、春溫3(重感冒)
庞某某,女,80歲

初診
素嗜鴉片煙已30餘載,經常便秘,大便7~8日一行。自4月28日感受風溫邪氣,身熱咳嗽,咽紅腫痛,經中西醫治療十天未見好轉。目前身熱未退,體溫38.3°C,兩脈細弦小滑,按之細數,頭暈心煩,身熱腹满,口乾脣焦,咽乾微痛,舌苔黄厚乾燥,焦黑有裂痕,精神萎靡,一身乏力。老年陰分素虧,久吸鴉片,虚火更甚,津液早虧,病溫將及半月,陰液更傷。老年正氣不足,熱結陰傷,燥屎內結。必須急攻其邪以祛其熱,扶其氣分防止虚脫,仿新加黄龍湯以攻補兼施。
鮮生地60克,生甘草10克,元蔘25克,麥門冬15克,赤白芍各25克,當歸10克,生大黄末1.2克和元明粉1.5克共硏細末沖服,人蔘25克(另煎兑入),一付
服藥約兩小時,侯腹中有動靜,或轉矢氣者,為欲便也。
在便前另服:已煎好之人蔘湯25克,西洋蔘粉4.5克,調匀分服,再去廁所,以防虚脫。
服湯藥後約二小時,腹中痛,意欲大便,即先服人蔘湯送西洋蔘4.5克,再去排便,數分钟後,大便暢解甚多,病人微覺氣短,又服人蔘湯少许,即復入睡。

二診
昨日服新加黄龍湯,大便已通,未出現虚脫癥狀,這是在氣陰兩虚之人身上用攻補兼施方法的成功例證。藥後患者靜睡通宵,今診兩脈細弱無力,身熱已退淨,體溫36.7°C,腹满頭暈心煩皆減,舌苔焦黑乾裂已除,仍屬黄厚近焦,自覺一身疲惫異常。老年病溫已久,重傷津液,一時難以恢復,再以甘寒育陰以折虚熱,甘微溫益氣兼扶中陰,飲食寒暖,皆宜小心。
海蔘片15克(先煎),沙蔘30克,元蔘30克,麥門冬25克,黄精25克,鮮石斛30克,生白芍30克,生熟地各25克,西洋蔘粉10克(分三次藥汁送下),二付

三診
連服甘寒育陰兼以益氣之後,氣陰皆復,患者燒勢未作,已能進食少许,舌苔漸化而根部畧厚,夜寐較安,且小溲漸多,再以養血育陰兼扶脾胃。
西洋蔘粉10克(分三次服),南北沙蔘30克,生白芍30克,元蔘30克,麥門冬25克,蓮子肉25克,生地黄30克,南百合25克,懷山藥30克,炒薏米30克,甜杏仁10克,三付

四診
服甘寒育陰兼扶脾胃之後,近幾天來,精神漸復,飲食漸增,昨日(19日)大便又解一次,初硬而後調,舌苔已化,根部畧厚,兩脈細弱小滑。年已八旬,氣陰早虧,又嗜鴉片,陰液消耗過甚,病溫半月,正氣虚損過度,再以育陰養榮,調理脾胃。
前方繼進三付。

五診
一周來,精神恢復接近正常,已能下地活動,胃納漸開,夜寐亦安,面色已潤澤,舌苔基本正常。
嘱其每日進薏苡百合粥,午服山藥粥,晚喫桂元肉湯,調養半月而愈。

[按]:老年春月患溫,身熱不退,遷延日久,陰津大傷矣。舌苔焦黑乾裂,燥屎結於腑中,久不能下,熱愈結,津愈傷,燥屎一日不去,發熱一日不退,終致陰涸而亡,誠可憂也。故仲景有急下存陰之法。然年髙體弱病久,難當峻攻,若徑用承氣法,恐便下之即,便是氣脫之時。吳鞠通於此證有新加黄龍湯,仿陶節庵黄龍湯意,攻補兼施,用人蔘補正;硝黄逐邪;地冬增液。立意頗為周到。
趙師運用此法又有所創新,妙在人蔘另燉濃煎,送服西洋蔘粉。其服藥時間掌握在服湯藥後欲排便之時,以二蔘大補元氣,元氣足自可運藥力攻邪排便,則扶正不慮其戀邪,通便而不慮其氣脫。此攻補分投,亦攻補兼施之一法。此法之運用貴在掌握時機,可謂早一刻不可,晚一刻不及。非富有經驗而又深慮巧思者,不能如此出奇制勝也。此案另當着眼者乃組方之巧,重用增液,微用硝黄,況其年髙陰傷,無水舟停,自當增水行舟,不可孟浪峻下也。



11、春溫4(重癥肌無合併重感冒)
胡某某,女,52歲

初診患者固重癥肌無力住院半年,西藥每日注射新斯的明二次,中藥出入於八珍湯、十全大補湯之間。4日前突然發燒,體溫38.5°C,致病情迅速惡化,每次喫飯前必須加注一次新斯的明,否則不能堅持將飯順利喫下。因慮其呼吸肌麻痹而致衰竭,已準備向外院借用鐵肺備急。由於體溫持續上升,病情難以控制,遂請全院老大夫共同會診。
病人面色萎黄,形體消瘦,精神不振,舌胖苔白糙老且乾,兩脈虚濡而數,按之細弦且數,自述心煩夢多,小溲色黄,大便兩日未行,身熱頗壯,體溫39.4°C,已從協和醫院借來鐵肺準備搶救。會診時,諸醫皆日;氣血大虚,必須甘溫以除大熱。趙師問曰;前服蔘、芪、桂、附諸藥皆甘溫也,何其不見效?諸醫又曰:原方力量太小,應增加劑量。趙師曰:個人看法,雖屬虚人,也能生實病,此所說實病,包括新感病、傳染病或其它實證。為慎重起見,先請經治醫生用冰箱冷水少少與之。結果病人非常喜飲,又多给了一些,病人仍想多喝,將一杯(約300毫升)喝完,病人說:“我還想喝”,遂又给約300毫升。飲畢自覺頭身有小汗出,心情愉快,即時安睡。趙師曰:病人素體氣血不足,用甘溫補中,本屬對證。但目前非本虚為主,乃標熱為主,暮春患此,當從春溫治之。如是虚熱,病人何能飲冰水600毫升,且飲後小汗出而入睡?根據其舌胖苔白糙老且乾,兩脈虚濡而數,按之細弦且數,心煩夢多,溲黄便秘,斷定是陽明氣分之熱,故改用白虎湯。
生石膏25克,生甘草10克,知母10克,粳米60克,煎100毫升,分兩次服,一付

二診
昨服白虎湯後,夜間汗出身熱已退,體溫37°C,兩脈虚濡而滑,按之細弱,弦數之象已無。病人今日精神甚佳,食欲亦增,心煩減而夜寐甚安,大便已通,小溲甚暢,舌胖苔已滑潤,改用甘寒生津益氣方法,以善其後。
生石膏12克,沙蔘10克,麥門冬10克,生甘草10克,知母3克,一付

三診
藥後體溫36.5°C,精神益佳,食眠均安。脈象濡軟,舌胖質淡紅苔薄白且潤,餘熱盡退。已無復燃之虞。仍由經治大夫按原治療方案治療原發病可也。

[按]:病有標本,宿疾為本,新病為標。宿疾雖虚,新病未必亦虚,反之亦然。故不可一例而視之。雖是虚人,亦可患實證。此患者素服八珍湯、十全大補湯等甘溫之劑,此治其重癥肌無力,原屬對癥。然其暮春患感,陡然髙燒,脈舌癥皆顯熱象,岂可以虚熱對待。雖前賢有甘溫除大熱之法,然其可治內傷虚熱,不能退外感之實熱。故雖從醫皆曰可補,獨先生能力排衆議,堅請用清。若無定見於胸中,寧不隨波逐流以免涉險乎?其用冷水試飲一法,又見診斷之細致入微。如果系實熱,則必喜冷飲,若屬虚熱,則必不喜冷飲。以此法試之,虚實立判。故診為陽明白虎證,投以白虎湯原方,立見功效。昔薛立齋氏嘗以口脣冷熱為判定寒熱真假之標志,信非虚言矣。



12、暑溫1(感冒合併心衰)
钱某某,男,51歲

初診
兩天來身熱頭暈,陣陣惡寒,右脈洪大而數,左手畧小,面赤口渴,頭面汗出較多,昨服藿香正氣散加減方,藿香10克,蘇葉6克,佩蘭葉10克,半夏10克,白朮6克,厚朴6克,白芷6克,生薑三片,大棗五枚,一付。服藥後汗出更多,夜間四肢發冷,今晨面色蒼白,兩脈虚大而芤,遍體汗出,口渴欲飲,心慌氣短,神志欠清,喘息氣急,舌苔白膩。此暑溫熱蘊,津液大傷,本當益氣兼以折熱,誤服辛散傷津之品,急於益氣生津,達熱出表,防其神昏致厥。
生石膏30克(先煎),知母15克,生甘草10克,梗米30克,生黄芪30克,五味子10克,西洋蔘粉6克,即刻先服一付

二診
藥後汗出已止,身熱漸退,口渴喘息皆止,已能安眠,小溲甚少,兩脈已由虚大而芤轉為細弱小滑,頭面汗出甚少,面仍畧紅,口乾渴亦見緩解。暑溫誤汗之後,正氣大傷,津液過耗,昨服益氣生津之品,雖見小效,尚不足恃,再以甘溫益氣,甘寒生津,兼以祛暑,以觀其後。
原方減石膏為15克,加党蔘12克,二付

三診
前藥連投兩劑之後,身熱已退淨而汗出亦止,喘息已平,口仍乾渴,面色正常,精神好,兩脈細弱且滑,大便通而小溲漸利。暑溫誤汗之後,氣津皆傷,今觀舌質偏紅,苔白畧乾,雖汗止氣復,然陰津尚未全復,改用甘寒益氣,兼祛虚熱。飲食當慎,生冷黏甜皆忌。
北沙蔘25克,太子蔘10克,生黄芪18克,五味子10克,麥門冬12克,生白芍25克,鮮荷葉半張(撕碎入煎),二付
上藥續服二付,諸癥悉平,食眠均佳,舌脈如常。再休息一周而恢復正常工作。

[按];葉氏云:夏暑發自陽明。其為熱盛之證明矣。然暑熱易傷氣津,故當主以白虎加人蔘湯。此例患者病暑溫初用藿香正氣發散太過,致汗出不止。汗多氣津更傷,遂致心悸氣促,神疲脈芤,乃厥脫在即之象。急用西洋蔘粉即刻吞服,以固元氣;繼以白虎湯加黄芪、五味子益氣斂津固脫。二診加党蔘,三診易為太子蔘,可見雖益氣一法,亦須隨證變藥,此間細微功夫,正須吾辈着眼處。此案初診用西洋蔘粉6克吞服最為關键之招。告訴我们,危急之證須以搶時機最為緊要。若緩緩坐等湯藥煎成,恐已坐失良機矣。



13、暑溫2(流行性乙型腦炎合併剥脫性腸炎)
陳某某,女,58歲

初診
初起發熱惡寒,體溫38~39°C,汗出,時有惡心,二天後開始神志不清,煩躁譫語,頸部有抵抗,查腦脊液WBC23,單核9;入院即给常規抗菌素治療。第三天開始腹瀉,便培養金黄色葡萄球菌。診為乙腦併發剥脫性腸炎,治療無效,併產生真菌,遂邀趙師會診。

一診
身熱不退,神識昏沈,大便作泄,色黄氣臭,小便黄少,舌絳龜裂,苔焦黄脣燥,脈細數。
辨證;此為暑熱久蘊入營,蒙蔽心包,且積滯互阻,濕熱下迫。氣熱復熾,營陰已傷。治宜清營養陰,開竅透熱。
處方:葛根45克,黄芩9克,黄連4.5克,甘草3克,生石膏30克,竹茹6克,菖蒲45克,鬱金6克,鮮石斛15克,紫雪丹3克(分服),二付

二診
藥後熱退泄止,神志轉清,溲黄,舌乾紅,苔已漸化,脈弦滑畧數。以扶正養陽,清泄餘熱而愈。

原按:本證為乙腦重證併發剥脫性腸炎,屬中醫暑熱挾濕。暑熱久蘊,營陰已傷。熱勢深重,蒸濕煉液為痰,蒙蔽心包,且氣熱熾盛,積滯互阻,濕熱下迫。上有內竅堵閉,下有濕熱阻滯於腸,氣機不暢;又因氣熱復熾,熱邪源源不斷由氣直湧營中。故以白虎清氣熱;葛根芩連清利腸熱;菖蒲、鬱金配紫雪丹清心滌痰開竅;甘草、滑石、竹葉通利三焦,以排除造成營熱不能外達的原因,使氣機通暢,開營熱外達之路。服後熱退,泄止神清,為營熱外透。舌乾紅溲黄,為營陰旣傷,餘熱未清,故以養陰清泄餘熱法而愈。

[按]:此為以透熱轉氣法救治暑溫神昏重癥。此證神昏與大腸濕熱積滯有關,故用葛根黄連湯合菖蒲、鬱金、紫雪,堅腸止利與清心開竅併舉,又用滑石、竹葉通利水道,則三焦通暢,故收熱退神清利止之效。



14、暑溫3(流行性乙型腦炎)
吳某某,男,15歲

初診
發熱4~5天,兩天來加重,體溫39.7°C,頭暈惡心,嘔吐頸強,神昏譫語,大便已兩日未通,舌絳苔黄厚,小便短少,兩脈沈滑濡數。此暑溫濕熱逆傳心包,姑以芳香化濕,涼營開竅泄熱方法:
佩蘭12克(後下),藿香9克(後下),生石膏25克,連翹9克,竹葉茹各10克,菖蒲6克,鬱金10克,黄連6克,銀花15克,半夏12克,六一散12克(布包),紫雪丹6克(分兩次服),服二付。
即刻煎服一付,隨即送某醫院檢查,併做腰穿,診斷為乙型腦炎,當晚又服第二劑湯藥,

二診
今晨大便暢泄兩次,且色深氣臭甚多,身熱已退,神志轉清,體溫正常,想喫东西,舌微黄質紅,脈濡滑。停藥觀察,數日後出院。

三診
身熱已退,體溫正常,無惡心嘔吐,舌苔已化,浮而畧黄,脈濡滑且弱,再以養陰清熱兼助消化方法。
北沙蔘24克,麥門冬10克,連翹10克,元蔘10克,焦三僊各10克,雞內金10克,茅蘆根各24克,服三付藥後已愈。

原按:本案為暑溫濕熱逆傳心包。因濕熱阻滯,氣機不暢,鬱熱日深,熱蒸濕濁,遂成痰熱,外阻氣機,內閉心包,且大便兩日未通,腑氣不暢,心包之熱外達之路不通,欲使營熱外透,急當宣暢氣機,故以紫雪丹清心開竅,且通腑瀉熱;又以芳香之品化濕開鬱,宣暢氣機;辛涼清氣而透熱外達。使內竅開而腑氣通,濕化而氣機暢,氣得展佈,心包之熱隨便下泄外透而去,故神清熱退知饑,再以養陰清熱調理而安。

[按]:此亦透熱轉氣案。用藥奥妙已見於原按語中。用芳香宣化、清心開竅後,得大便暢行,瘀熱得下,即神清熱退。說明三焦通暢,氣機調暢在溫病治療中多么重要。另,治療急重溫病,不可拘於一日一劑二煎之法,服藥宜促其間,如日三夜二,或4小時一服,務使藥力接續,方克有濟。



15、暑濕(胃腸型感冒)
王某某,女,41歲

初診
身熱四五日,頭暈且沈,微有憎寒,胸悶泛嘔,嘔吐惡心,舌白苔膩根厚,兩脈濡滑而數,大便溏薄,小便短赤,暑熱挾濕互阻不化,擬以芳香疏化方法,防其濕熱增重,飲食寒暖諸宜小心。
鮮佩蘭10克(後下),鮮藿香10克(後下),大豆卷10克,前胡3克,半夏10克,厚朴5克,竹茹10克,陳皮6克,馬尾連10克,蘆根30克,六一散10克(布包),鮮荷葉一角,白蔻仁末1克(沖),二付

二診
藥後身熱憎寒皆解,嘔吐止而胸悶亦輕,胃納漸開,小溲如常,暑濕難解而苔膩根厚,大便未行,再以前方增損之。
原方加雞內金10克,焦麥芽10克。又二付,而告痊癒。

[按]:暑月濕熱俱重,感之者多病暑濕,胸脘痞悶,泛惡欲嘔,是其癥也。暑熱挾濕,互阻不化,須忌寒涼,治當芳香疏化,分消其邪。故用鮮藿佩、大豆卷、前胡芳化於上焦;陳、夏、朴、蔻辛開於中焦;蘆根、六一散導濕於下焦;馬尾連、鮮荷葉、竹茹清暑熱。兵分數路,各奏其功,故可收桴鼓之效。



16、濕阻(胃腸型感冒)
張某某,男,65歲

初診
雨後天晴,暑熱濕動,起居不慎,感邪致病。今覺身熱頭暈,胸脘满悶,周身酸楚乏力,微有惡心,胃不思納。大便尚可,小溲不暢,舌白苔膩,脈象濡軟畧滑。病屬暑熱外迫,濕阻中、上焦,氣機不暢,法當芳香宣化,辛開苦泄。
鮮佩蘭10克(後下),鮮藿香10克(後下),大豆卷10克,制厚朴6克,陳皮6克,川連3克,六一散10克(布包),一付

二診
藥後遍體小汗,身熱漸退,頭暈已減,身酸楚亦輕。但中脘仍悶,畧有惡心,舌白苔膩,脈象濡滑,再以前方增損之。
原方加草蔻1克,杏仁10克,連服三付而愈。

[按]:濕熱證一般分為濕阻、涼遏、寒凝、冰伏四個阶段治療。這是趙師家傳的獨到經驗驗,濕阻為初起阶段,濕邪偏盛,阻滯於中上二焦,尚未化熱,或雖熱而不盛。
在上焦肺先受邪,濕阻於肺則肺氣不利,清陽不升,則頭暈頭沈重如裹;肺合皮毛,營衛不和,則周身沈困酸楚;肺失宣降則咳嗽、胸悶,甚或作喘。治之當芳香宣化,以展氣機,氣化則濕亦化,此治濕阻於肺之要訣也,藥如前胡、杏仁、浙貝母、蘆根之屬。
若濕阻滯中焦,則升降之機樞失司,此必素體太陰內傷,脾虚濕盛之人,客邪外至,與內濕相合,困阻脾胃,則成中焦濕阻之證,多見胸脘痞悶不舒,嘔惡納呆,大便溏而不爽,伴見一身倦怠乏力,四肢沈重,無力以動等證。濕阻中焦當以運脾氣為主,脾主升清降濁,職司運化,故藥宜靈動,忌守中,用辛開苦降法,辛開氣機,以化濕邪,苦以燥濕泄熱,則濕熱分消而去。藥如半夏、陳皮、厚朴、苦仁、大腹皮、黄芩、黄連等,並須注意芩連等苦寒之藥用量宜輕,以防過用傷陽。
凡濕阻之證,無問邪在中焦上焦,其脈象多呈濡軟緩滑之象,舌苔白膩潤滑,是濕盛之徵也。有此舌脈,即為濕阻之徵象,皆當先治其濕,不可過用寒涼,候濕化再泄其熱可也。此案即典型的濕阻之證,邪在中上二焦,故用藥以芳香宣化與辛開苦降同投,氣機暢行,濕邪自化而證愈矣。



17、涼遏(胃腸型感冒)
周某某,女,57歲

初診
平素脾胃虚弱,內停蘊鬱之濕,復感暑熱之邪,身熱頭暈胸脘满悶,口渴。醫不察內濕蘊鬱而進白虎。服後即覺胸脘满悶異常,少腹因之不舒,舌苔白滑而膩,脈象濡軟力弱。素體陽氣不足,辛涼重劑戕傷中陽,中焦運化失靈,腹中隱隱作痛,辛馓溫以化濕邪,佐芳香兼以緩痛。生冷皆忌。
蘇葉6克,藿香梗10克(後下),大豆卷10克,半夏10克,厚朴6克,白蔻仁3克,煨薑2克,木香5克,茯苓皮10克,二付

二診
前進芳香疏解、辛微溫以化濕之後,中脘满悶漸解,腹中隱痛未作,脈仍濡軟,力量畧增,再以芳香疏調,治在中焦。
蘇藿梗各6克,半夏曲10克,陳皮6克,厚朴花6克,白蓮仁3克,鮮煨薑3克,焦麥芽10克,二付而愈。

[按]:涼遏是濕熱證中由於治療不當或飲食失宜而引起的一種變證類型。凡感受濕熱之邪而發病者,若患者調攝失宣,或恣食飲冷,或貪涼過度,或誤服寒涼之劑,致寒涼阻遏中陽,凝塞氣機,濕濁由寒涼而愈盛,脾胃升降之機被阻,全身氣機為之滯澀。證見胸脘痞悶加重,憋氣堵满,時欲嘆息,全身酸楚沈重,大便溏泄,小溲不暢,面色淡黄,舌質畧紅,舌苔白滑而膩,脈濡緩沈軟。治宜辛苦微溫法,先開濕鬱以暢中陽,宣展氣機以利三焦,解其涼遏,濕邪自化,氣機宣暢,熱隨濕皆有出路矣。藥如半夏、陳皮、杏仁、白蔻仁、草豆蔻、蒼朮、木香等。若涼遏偏於上焦者,衛氣失宣,陽氣不佈,周身酸楚,心胸憋悶,時欲嘆息者,治宜辛以開鬱,可用蘇葉梗,藿香、白芷、防風等。必先開濕鬱,解涼遏,再議清熱,此為定法。此案患者本屬內停蘊濕,復感暑熱,醫誤用白虎寒涼重劑,致濕被涼遏,氣機滯澀,胸悶異常,治以辛微溫以化濕邪。佐芳香以暢氣機,方中無一味涼藥,其取“溫則消而去之”之意,故投之即效。



18、寒凝(胃腸型感冒)
鲍某某,男,21歲

初診
連日炎熱,突然患感,身熱頭暈,心煩口渴,暴喫冰棍六、七支,又過多喫生冷瓜果,移時即覺胸中堵满、憋悶,呼吸麤促,腹中脹,小便短少,少腹作痛。遂來應診。面色青黯,舌白淡膩潤滑多液,兩脈沈澀不暢。此暑熱外受,暴進生冷,陽氣鬱遏,濕為寒涼凝澀,寒凝之證,宜先以辛香微溫,宣鬱緩痛,溫解寒凝。候寒化、凝開、濕去,再行清化方法。
陳香薷15克(後下),藿蘇梗各10克,白芷6克,煨薑6克,桂枝尖2克,草豆蔻3克,木香6克,白蔻仁2克,半夏10克,二付

二診
藥後遺體小汗出,身熱頭暈皆減、胸满、憋氣堵問之證見輕,呼吸麤促已解,面色畧黯,小便甚暢。舌仍淡膩,兩脈已漸轉滑利。前方去陳香薷、桂枝尖、草豆蔻,又服二付而安。

[按]:寒凝亦為濕熱誤治之一種,原因亦與涼遏同,為貪涼飲冷,或誤服寒涼。惟寒凝在程度上較涼遏為重。多由素體中陽不足,濕熱之邪多從陰化而歸太陰,復加寒冷凝滯中陽,氣機為之閉澀,證見胸脘痞满堵悶異常,怫怫作喘,腹中隱痛,大便清稀,小便清白,舌質淡苔白膩水滑,脈沈澀或沈軟不起。寒凝濕滯,氣機閉阻,非辛溫之劑不能驅寒開凝通閉,藥宜桂枝尖,草豆蔻、蘇葉梗、白蔻仁,生薑等,此等用藥,全在於以辛溫驅寒解凝,乃救誤之法,權宜之計也。中病即止,不可久服。如本案所示,二診汗出證減,為寒凝已解,即去辛溫之品,但用芳香宣化可也。



19、冰伏(重感冒)
張某某,女,40歲

初診
近日患感,自覺頭暈,身熱。惡心,胸悶,全身酸軟無力。昨日自服安宫牛黄丸二丸,次日即胸悶異常,呼吸氣麤,下肢浮腫,全身無力,四肢逆冷,面色蒼白且浮。頃診兩脈沈伏,按之澀而不暢,舌白質淡苔滑潤液多,小便不爽,精神萎靡。此暑濕蘊熱,過服寒涼,邪被冰伏於中,急以辛溫通陽,芳香祛濕,解冰伏散寒邪,開鬱通閉。
桂枝10克,乾薑6克,香薷6克,半夏10克,厚朴6克,草蔻3克,炒川椒6克,生薑6克,
一付,煎服

二診
藥後遍體小汗,身熱已退,胸悶大減,呼吸正常,面目四肢浮腫皆退,兩脈漸起,脈象濡滑,四肢轉溫,舌潤質畧紅。此寒去冰解,改用芳香宣化方法:
藿香10克,半夏10克,厚朴6克,草蔻3克,陳皮10克,蒼朮6克,生薑6克,茯苓10克,冬瓜皮20克
又服三付而愈

[按]:冰伏為濕熱證誤治最重的一種,其程度較寒凝更甚。並非濕熱病一用寒涼即成冰伏。一般濕熱證貪涼飲冷,誤服寒藥,輕者為涼遏,重者成寒凝,最重者變冰伏。故冰伏者雖亦因過用寒涼而來,卻多發生於素體陽虚的病人,暴進冷飲,或過服寒涼重劑,致陽氣重傷,寒濕大盛,陽氣式徽,濕熱之邪為寒涼所迫,深伏於內,漸成冰冻之勢,氣機為之閉塞,陰陽之氣不相順接,陽氣不能達於四末。證見面色蒼白晦黯,胸脘痞悶堵满極重,憋氣似喘,氣難接續,四肢厥冷,少腹絞痛,頸面如腫,舌淡潤水滑,多液欲滴,脈象沈遲伏或沈澀,重按脈難應指。此冰伏之勢已成,邪氣深伏難出,急用辛熱燥烈之品以溫散冰冻,開鬱通閉,宜四逆理中方法,藥如桂枝,肉桂、乾薑、川椒、草蔻、生薑、吳茱萸,淡附片等。藥後若面色轉為紅潤,四肢厥冷轉溫,舌苔水滑已化,脈象沈伏漸起,胸悶憋氣減輕,周身微似汗出,即冰伏得解,陽氣宣通之象,可及時停藥,以免溫燥過用而轉增其熱。本案患者因誤服安宫牛黄丸而成冰伏,及時應用辛溫通陽方法,得遍體小汗,諸證向安,即改用芳香宣化,以清理餘邪。
以上濕阻、涼遏、寒凝、冰伏四證多因濕熱證誤治而成,故所用治法亦為救誤之法,乃吾師長期臨牀經驗之精華。觀當今之臨牀濕熱證為病甚多,而治療多不得其法,蓋濕熱證病多而雜,向無成法可依故也。吾師於濕熱證辨治最有心得,旣得家傳師授,又經臨牀積累,總結為濕熱證辨治十法,分三焦論治,今附之於後,以備臨證參考。



附:趙紹琴辨治濕熱證十法

(一)芳香宣化法(上焦)
暑熱之邪襲於外,濕熱穢濁蘊於中。
證見:頭暈身熱,周身酸沈乏力,胸中氣塞,脘悶咳嗽,小便黄赤,舌苔白膩而滑,脈濡滑。
此濕溫初起之證,宜芳香宣化方法。
鮮佩蘭10克(後下),大豆卷10克,鮮藿香10克(後下),嫩前胡3克,川鬱金6克,白蒺藜10克,薑竹茹10克,制厚朴5克,川黄連3克(硏沖),通草3克

(二)芳香疏解法(上焦):
暑熱外受,表氣不暢。
證見:形寒頭暈,周身酸楚,身熱肌膚乾澀,中皖满悶,惡心嘔吐,腹中不舒。舌苔白膩,脈濡滑,按之濡軟畧數。
芳香疏解,退熱定嘔。
佩蘭葉12克(後下),廣藿香10克(後下),陳香薷5克(後下),大豆卷10克,制厚朴6克,自蔻仁5克,煨鮮薑3克,杏仁6克,太乙玉樞丹1克硏細分沖。

(三)芳香化濁法(上、中焦):
暑熱濕滯、互阻中焦。
證見;身熱泛惡,嘔吐痰水,心煩急躁,兩目有神,口乾不欲飲水。胸腹中陣痛,大便欲解不得。舌白苔膩,脈象濡數,按之弦滑且數。
以芳香化濁法定嘔降逆折熱。
佩蘭葉10克(後下),藿香6克(後下),制厚朴6克,半夏曲12克,川連3克,佛手10克,大腹皮10克,煨薑3克,保和丸12克(布包),赤芍12克,焦麥芽10克
上落水沈香末1克、白蔻仁末1克二味共硏装膠囊,分兩次湯藥送下。沈香末以降其氣逆;蔻仁末以化開濕鬱。治若不當,即可轉痢。

(四)輕扬宣解法(上、中焦):
暑溫蘊熱,互阻肺胃。
證見:身熱頭暈,咳嗽痰多,胸脘痞悶。舌紅苔白膩,脈弦滑畧數,右脈濡滑且數。
熱在肺胃,法宣宣解;濕濁中阻,又當輕扬。
香豆豉12克,炒山梔6克,嫩前胡3克,象貝母10克,杏仁泥10克,枇杷葉12克(布包),保和丸15克(布包)。鮮蘆根30克

(五)宣肅疏化法(上、中焦):
暑濕熱鬱,蘊阻肺胃
證見:咳嗽痰多,胸中满悶,大便不通,小溲赤黄,舌苔黄垢而厚,脈象孺滑,右關尺滑且有力。
宜宣肅上焦,疏化暢中法。
前胡3克,象貝母12克,杏仁泥10克,香豆豉12克(布包),山梔3克,炙杷葉12(布包),黄芩10克,保和丸15克(布包),焦麥芽10克,枳殼3克

(六)輕宣清化法(上、中焦):
暑熱偏多,濕邪畧少。
證見:身熱咳嗽,汗出口乾,意欲涼飲,胸脘少悶。舌紅苔黄,脈滑數畧濡,右部有力。
宜清解暑熱,輕宣化濁
薄荷細枝2克(後下),佩蘭葉10克(後下),連翹12克,炙杷葉12克(布包),白蒺黎12克,前胡3克,杏仁10克,川貝母5克(硏沖),鮮西瓜翠衣30克,鮮荷葉一角,益元散12克(布包),竹葉6克,黄芩6克。

(七)辛開苦降法(中焦):
濕熱病,熱鬱中州,濕阻不化。
證見:頭暈且脹,胸悶而周身酸楚,漾漾泛惡,大便不暢,小便赤黄,苔白滑膩,脈濡滑而沈取有力。
宜辛開其鬱以利三焦,苦降其熱以燥濕濁,少佐淡滲分消。
白蒺藜10克,佩蘭葉12克(後下),白芷3克(後下),半夏10克,黄芩10克,黄連3克(硏沖),
炒苡米12克,白蔻仁12克,赤苓12克,滑石12克

(八)宣化通腑法(中、下焦):
暑挾濕滯,互阻不化。
證見:惡心嘔吐,腹脹矢氣,大便不通,小溲艱澀。舌苔白膩,根部垢厚,脈濡滑關、尺有力。
宜宣化降逆,展氣通腑,一方兩法,兼顧胃腸。
鮮佩蘭12克(後下),鮮藿香6克(後下),香豆豉12克,山梔5克,新會皮5克,佛手片10克,檳榔10克,杏仁10克,前胡6克,通草3克,煨薑2克。
酒軍O.5克,太乙玉樞丹1克二味共硏,装膠囊,分兩次用佛手片10克,煨薑3克,煎湯送下,先藥服。(此定嘔法)

(九)泄化餘邪、輕通胃腸法(中、下焦):
濕溫後期,身熱已遢,癥狀大輕,餘熱未除,濕熱積滯退而不淨。
證見:大便不通,腑氣不暢,腹中不舒,舌苔膩根黄厚,脈象濡滑,右側關、尺滑且有力。
宜泄化餘邪而通胃腸。
白蒺藜10克,粉丹皮6克,香青蒿1克,枳實3克,鮮杷葉12克,保和丸15克(布包),全瓜蔞30克,知母6克,炒苡米12克,山楂炭12克,杏仁10克,茵陳12克,白蔻仁末0.6克、生熟大黄末各1克,上三味共硏細末装膠囊,分兩次湯藥送下。

(十)泄化餘邪、甘潤和中(中、下焦):
濕溫初愈,邪退不淨,中陽未復,陰分亦虚,運化欠佳。
證見:胃納不馨,周身乏力。舌胖而淡,脈濡滑緩弱,按之弱而無力。
宜泄化餘邪,甘潤和中方法,以善其後。病勢向愈,飲食寒暖切當留意。
川石斛12克,丹皮6克,香青蒿0.5克,甜杏仁10克,範志曲12克,雞內金10克,冬瓜子20克,茯苓皮15克,生熟榖麥芽各12克,香砂枳朮丸15克(布包)



20、濕溫1(腸傷寒)
邢某某,男,21歲

初診
身熱8日未退,頭暈胸悶,腰際酸楚乏力,大便黏膩不爽,因導而下,臨圊腹痛,脘痞,噯噫不舒小溲色黄不暢。舌白苔膩,脈象沈緩而濡,暑熱濕滯互阻不化,濕溫已成。先用芳香宣化、苦甘泄熱方法。
鮮佩蘭10克,鮮藿香10克,大豆卷10克,炒山梔10克,苦杏仁10克,法半夏10克,陳皮6克,薑竹茹6克,白蔻仁2克(硏沖),二付

二診
藥後身熱漸退,頭暈胸悶漸減,腰酸已減而未除,腹痛未作,大便如常,時有噯噫,舌仍白膩,脈來沈濡。汗泄己至胸腹,此濕溫邪有漸化之機,病已十日,得此轉機,勢將熱減濕化,仍擬芳化濕鬱,兼調氣機,飲食當慎。
藿蘇梗各6克,佩蘭葉10克,淡豆豉10克,炒山梔6克,前胡6克,苦杏仁10克,半夏曲10克,新會皮6克,焦麥芽10克,雞內金10克,二付

三診
身熱漸退。昨日食葷之後,今晨熱勢轉增,大便二日未近,小溲色黄。舌苔根厚黄膩,脈象兩關獨滑。此濕溫雖有轉機,卻困食復增重,當防其逆轉為要。再以梔子豉湯增損。
淡豆豉10克,炒山梔6克,前胡6克,苦杏仁10克,枇杷葉10克,保和丸15克(布包入煎),焦麥芽10克,炒萊菔子10克,枳殼10克,白蔻仁2克(硏沖),二付

四診
藥後大便暢通,身熱畧減,體溫仍髙,38.5°C,舌苔漸化,根部仍厚,脈象兩關滑勢已退,自覺胸中满悶大輕,小溲漸暢。濕溫有漸解之機,積滯化而未楚,仍須清化濕熱積滯,少佐清宣,希圖21日熱退為吉。飲食寒暖,諸宜小心。
淡豆豉10克,炒山梔6克,杏仁10克,前胡6克,厚朴6克,新會皮6克,白蔻仁3克,炒苡米10克,方通草2克,焦三僊各10克,二付

五診
身熱已退淨,皮膚微似汗出,津津濡潤,已遍及兩足,兩手脈象沈滑力弱,舌苔已化淨,二便如常。濕溫重癥,三周熱退,是為上吉,定要節飲食,慎起居,防其再變。
白蒺藜10克,粉月皮10克,香青蒿5克,大豆卷10克,炒山梔5克,制厚朴6克,川黄連3克,竹茹6克,炙杷葉10克,保和丸15克(布包),半夏曲10克,雞內金6克,三付

藥後身熱未作,食眠二便如常,停藥慎食,調養兩周而愈

[按]:濕溫病濕與熱合,如油入面,難解難分。故其病程較長,發熱持續難退。治當芳香宣化,宣展氣機,分消濕熱之邪,使氣機暢,三焦通,內外上下宣通,乃得周身汗出而解。且汗出必得周匝於身,從頭至足,遍體微汗,是氣機宣暢,腠理疏通之徵,如此則熱必應時而退。按七日為一候,熱退必在满候時日,如二候14日、三候21日、四候28日等。此等規律皆從實践中來。
此案初診後已有轉機。本當14日退熱,因患者不慎口味,致食復熱增,遂用仲景治食復法,於宣化方中,合入梔子豉湯為治;並增入消導積滯保和丸、萊菔子、焦麥芽等。食滯一去,則濕熱之邪無所依附矣澈凡濕溫之病(不獨濕溫)極當慎飲食、節口味,肥甘助濕,辛辣增熱,皆當忌之。否則,雖用藥精良,亦不能效也。



21、濕溫2(腸傷寒)
牛某某,男,20歲

初診
患者於9月15日開始發燒,已五日未退,體溫逐漸上升至39°C,脈搏76次/分,白細胞5400/mm^3,營養發育中等,意識尚清,表情呆滯,反應遲頓,食欲減退,胸前見大小不等的3~4個玫瑰色紅疹,壓之退色,咽充血,扁桃體II°腫大,餘無異常改變。診斷:腸傷寒。於9月22日請中醫會診:
發熱,頭暈,微汗,腰部酸痛,前胸佈紅疹5~6粒,其中一粒呈泡疹,白[?/咅]透露於頸下及胸部,數量不多,狀如水晶,脈濡緩,舌苔薄膩。濕熱鬱蒸氣分,治以清化濕熱,清氣透痞法加減。
杏苡仁各10克,淡竹葉4.5克,連翹10克,大豆卷12克,六一散10克(包),通草3克,云茯苓6克,荷葉一角,蘆根12克,佩蘭葉6克,西秦艽6克,二付

復診:藥後體溫已趨正常,諸癥均除,惟白[?/咅]繼續外佈,精神較好,舌苔前半膩已退,濕化熱清,上方獲救,當以原方進退。
生苡仁10克,淡竹葉4.5克,光杏仁10克,藿佩蘭各10克,滑石10克(包),通草3克,豆卷12克,荷葉一角,云茯苓10克,神曲10克。

三付後痊癒出院。

[按]:白[?/咅]多見於濕熱證,外發於頸胸皮膚之上,呈白色小颗粒,晶莹剔透,內含水液。是濕熱證特有的徵候,故見白[?/咅]外發,其必為濕熱證。其病機為濕熱之邪鬱蒸氣分。其白[?/咅]發出,則邪氣有外泄之機。若颗粒飽满,如水晶色,是正氣尚足,氣液未傷,誠佳兆也;若形瘪色枯,是氣液大傷為逆。治當困勢利導,用清氣化濕方法,常用薏苡竹葉散加減,本案即是一例。



22、濕溫3(腸傷寒)
華某某,男,30歲

初診
身熱6~7日,體溫39°C,頭暈目沈,面色淡白,胸中满悶不舒,周身酸楚乏力,大便畧溏,小溲短黄,腰際酸沈,夜寐不安。經某中醫治療,先服銀翹解毒丸,後又服湯劑,甘寒清氣熱,以生地、元蔘、知母、沙蔘等為主。藥後大便溏泄,身熱加重,周身乏力,舌白滑潤,根部厚膩,兩脈沈濡,按之無力,近似遲緩。小溲短少,口淡無味。病屬素體中陽不足,脾胃運化欠佳,外受暑濕之邪,留連不去,誤服甘寒之品,濕邪增重,氣機受阻,三焦不利。濕重於熱,故面色淡白,脣口不華,脈象亦為寒濕遏阻中陽之象,擬以芳香宣化,疏調氣機,以暢胸陽。俟濕化陽復,氣機宣暢,則三焦通利,病自漸愈。忌食甜、黏及有渣滓食物。
淡豆豉12克,炒山梔3克,藿香葉10克(後下),陳香薷15克(後下),焦蒼朮45克,厚朴4.5克,白蔻仁3克,杏仁泥10克,川連2克,半夏10克,陳皮4.5克,鮮煨薑3克,冬瓜皮20克,二付

二診
藥後身熱漸退,體溫38.5°C,頭暈沈重漸解,胸悶漸輕,胸部頭額畧見小汗,大便仍溏,小溲赤短,腰痛,周身酸楚乏力,苔白滑膩,根部畧厚,兩脈弦滑力弱,按之濡緩。此為暑熱濕邪互阻不化,且過服甘寒,脾陽受遏,三焦不通,氣機不暢,再以芳香宣化,通陽祛濕。
淡豆豉12克,炒山梔3克,藿香葉10克(後下),香白芷6克(後下),白蔻仁4.5克,杏仁10克,半夏12克,厚朴6克,炒薏米12克,焦蒼朮4.5克,川連2克,煨薑3克,茯苓皮12克,二付

三診
迭服芳化通陽祛濕之劑,自覺遍體潮潤,已下至兩腿,胸中满悶大減,氣分亦暢,頭部沈重漸解,小溲通暢色深,體溫37.8°C,大便今日已漸成形,腰痛,周身酸楚乏力,舌苔白膩畧厚,脈象已轉濡滑,較前有神。暑濕互阻不化,連服芳香宣解,濕邪漸減,熱象亦輕,再以宣化上、中二焦,希圖三周熱退為吉。
白蒺藜10克,香豆豉12克,嫩前胡3克,香青蒿45克,制厚朴4.5克,焦蒼朮6克,焦薏米10克,制半夏10克,白蔻仁3克,煨薑2克,杏仁泥10克,白米30克炒焦煎湯代水,二付

四診
身熱已退淨,體溫36.6°C,頭部尚覺徽痛,大便通暢,咳嗽痰多,口淡無味,舌苔白膩,兩脈和緩有神,濕溫三周而解,遍體潮潤,唯胃納欠佳,脘悶仍不思食。再以辛泄餘邪,調和陽明。病雖向愈而正氣未復,由虚涉怯,意中事也,飲食寒暖,備宜小心。
白蒺藜10克,香青蒿4.5克,粉丹皮4.5克,厚朴花4.5克,川連2克,川貝母10克,杏仁10克,香砂枳術丸15克(布包),範志曲12克(布包),香稻芽10克,新會皮3克,白米30克炒焦煎湯代水,三付

三付之後,諸恙皆安,停藥後一周而飲食二便皆正常,遂漸康復。

[按];濕溫乃感受濕熱之邪,膠固難解,纏綿難愈。因其髙熱不退,醫者往往执寒藥以療之,每致誤事。此案前醫不知濕溫初起當芳香宣化透邪外出,反用寒涼之劑,濕邪遇寒則凝,阻塞氣機,三焦不利,邪無從出,其身熱更甚,恐將昏蒙矣。故初診即重用芳香宣化,疏調氣機。其方用藿香,不用佩蘭,以佩蘭性寒不利於濕重故也;炒山梔,川黄連等清熱之藥用量極輕,其餘諸藥皆為芳香化濕宣展氣機之用。俟三焦暢、氣機行則邪可透出矣。藥後微汗出從頭至頸胸,乃邪透之標志。此後數診,皆宗此法進退,終至汗出至下肢,乃斷其三周退熱,果不其然。
先生常曰;治濕溫癥必得教汗遍及周身,至雙腳趾縫中亦似潮潤,斯為邪透盡之徵。若誤用寒涼滋膩,則濕邪愈盛,邪不得出矣。濕溫雖禁發汗,然必得汗出,乃得邪解。



23、濕溫4(腸傷寒)
王某某,男,15歲

初診
據其家屬述病情:患者4月5日開始發燒,頭暈,惡心嘔吐,胸中满悶不適,曾服銀翹解毒丸8丸,其熱退,4月8日經本街某醫診為春溫,即服清解方劑,藥如銀花、連翹、桑葉、菊花、元蔘、沙蔘、蘆根、石膏。二劑後病勢加重,胸悶如痞,夜不能寐,飲食不進,且已卧牀不起,小便黄少,大便畧稀。又請某醫往診,時4月11日。某醫謂:此乃溫病日久深重,方用元蔘,知母,石膏,生地,地骨皮,青蒿等,並加安宫牛黄丸,服二付。4月14日因病勢日重,身熱不退,神志不清,7、8日未能進食,胸中满悶異常,大便稀。4月15日,醫謂病勢沈重,原方改安宫牛黄為紫雪丹五分繼服二付,病愈危重。
4月17日上午,邀趙師往診。時體溫39°C,髙燒不退,神志不清,面色蒼白,胸中白[?/咅]已漸退,周身乾熱,大便溏稀,兩脈沈濡畧數,舌白膩而滑,舌質邊尖紅絳。此濕溫之證,過服滋膩寒涼,乃濕阻不化,遂成冰伏之勢,逼熱邪入營。非通陽溫中並宣化疏解之法不能開閉通竅。今已十二日,用辛溫開閉以暢氣機,芳香宣解而通神明,病勢甚重,諸宜小心,飲食當慎,防其增重。
香豆豉12克,炒山梔3克,前胡3克,藿香葉10克(後下),菖蒲10克,鬱金6克,厚朴3克,半夏10克,杏仁10克,白蔻仁末1克,淡乾薑末1克,後二味同硏装膠管,分兩次隨藥送下。服二付。

二診
連服辛開溫化宣陽疏調之劑,身熱已退,體溫372°C,遍體小汗,下至兩足,面色紅潤,神志已清,語言清楚,舌苔漸化,胸中自痞基本消失,小溲較暢,大便未通,兩脈中取滑濡,冰伏漸解,寒濕得溫漸化,氣機宣通,仍疏辛宣疏化方法:
香豆豉10克,炒山梔3克,杏仁10克,前胡3克,藿梗10克,厚朴10克,半夏10克,草蔻3克,服三付。

三診
病情逐漸好轉,病人已下地活動,飲食二便如常,舌白滑潤,脈濡滑,宜調理中焦,以善其後。
香豆豉10克,旋復花10克,生自術5克,陳皮6克,白扁豆10克,生苡米10克,茯苓10克,焦麥芽10克,

三付之後諸恙皆愈,調養半月而安。

原按:濕溫宜宣氣化濕。最忌滋膩,滋膩之品膩滯氣機,且助於濕,反使病膠着難解。濕為陰邪,非溫不化。雖濕熱為患,治宣分清濕之與熱,孰多孰少,當用苦寒也要恰如其分。若誤用苦寒,克伐陽氣,不僅濕不能去,反致冰伏,氣機閉塞,邪無出路,被逼入營,必成昏厥之變。其治法全在開冰伏之鬱閉。脾胃位居中焦,為氣機升降之樞紐,寒涼入胃,冰伏於中,中焦不通,氣機不行。開之必以辛熱燥烈之品,如乾薑、草蔻。宜以半夏、厚朴辛開苦降,燥濕行滯宣暢中焦;前胡、杏仁宣降肺氣,以開上焦;菖蒲、鬱金滌痰開竅;又加梔子豉湯,以豆豉宣鬱熱而展氣機,山梔暢三焦而泄火。諸藥配合使冰伏解而寒濕化,濕鬱開且三焦暢,邪有去路,故入營之熱則外透而解。本證固過用寒涼遏傷陽氣,濕熱為寒涼冰伏於內,邪無退路,被逼入營,陰傷不甚,關键在於解冰伏開鬱閉宣氣機以透熱。若營陰被傷,熱已透轉,仍當兼顧營分。

[按]:此為濕溫誤治案。患者4月發病,前醫據時令以為春溫,而選用寒涼滋膩,濕邪得冷而凝,遂成冰伏之勢。此時治法,非辛熱不足以開閉結,故有草蔻(白蔻)、乾薑之用}非芳香不足以暢其氣機,醒其神明。藥後遺體小汗,面轉紅潤,是冰伏之勢已解,而餘邪未盡,故續用前法。終以調理脾胃而安。



24、濕溫5(腸傷寒恢復期)
倪某某,男,37歲

初診
濕溫經月甫愈,兩天來陡然低燒口乾,心煩且渴,一身乏力,中脘悶满堵塞不舒,時時泛惡,納榖不馨,舌紅苔膩,兩脈濡數無力。病似濕溫勞復,餘熱尚未清除,故低燒不重,疲乏無力,胃不思納,時時欲惡,用清熱生津,益氣和胃法。
竹葉3克,生石膏12克,北沙蔘15克,半夏9克,麥門冬9克,淡豆豉9克,山梔3克,生甘草3克,二付

二診
低燒未作,體溫36.5°C,口渴心煩已止,納榖漸香,仍覺脘悶,濕溫初愈,餘熱留戀,清氣熱少佐補正,化濕鬱以開其胃。以飲食為消息。生冷甜黏皆忌。
竹葉茹各3克,生石膏9克,沙蔘9克,杏仁克,半夏9克,淡豆豉9克,茯苓9克,白蔻仁末0.3克分沖,雞內金9克,二付

三診
連服清氣開胃之藥,低熱退而乏力減,中脘堵悶也輕,飲食二便如常。濕溫甫愈,正氣未復,仍需休息二周,防其勞復。

[按]:濕溫初愈,困勞作復發,致低熱、煩渴、乏力、納呆,是餘熱未盡,正氣不足,故取竹葉石膏湯法,清熱生津,益氣和胃。凡溫證初愈,須防勞復、食復。若過勞,或飲食不慎,過食或早進肉食,皆可致復熱,或髙或低,遷延難退。必用清餘熱,和胃氣法,令胃和則愈。故此案二診即加用開胃消導之品,化其濕消其滯,則餘熱不復久留矣。



25、濕溫6(發燒待查)
李某某,女,20歲

初診
主訴:患者於8月5日自覺惡寒發熱,體溫在37°C~39°C之間。經某醫院診為病毒性感冒,曾服解表藥,熱勢不退。因持續發燒19天收住院治療。經西醫系統檢查,診為發燒待查。歷用液體支持療法、復方新诺明、青霉素、卡那霉素及雷米封等藥治療,中藥曾服清營湯、調胃承氣湯、白虎湯、紫雪、至寶以及秦艽鱉甲湯等方藥,其勢不佳。體溫仍在38°C左右。9月30日請趙師會診。
診查:證見發熱,午後熱重,汗出熱不解,頭暈而沈,口渴不欲飲,胸悶納呆,周身疲乏倦怠。辨證:濕遏熱伏,午後熱甚汗出而熱不解;濕熱下注,小便色黄。病在中焦,彌漫上下。治法:擬辛開苦降,佐以芳香淡滲之味。
處方:佩蘭葉10克(後下),藿香10克(後下),杏仁10克,淡豆豉10克,半夏10克,黄芩10克,木香6克,馬尾連10克,前胡6克,大腹皮10克,炒麥芽10克,梔子6克三劑,水煎服。
忌食腥羶,甜膩。

二診10月4日。
服藥後熱勢稍減。因濕熱之邪難以速祛,故再守原方服藥四劑,以冀全功。

三診10月7日。
體溫已退至37.1°C,唯覺頸部酸痛。繼服原方藥兩劑,遂諸癥若失,於10月12日痊癒出院。

[按]:此案為濕熱蘊鬱中焦氣分,迭經發汗、清營,攻下、開竅、滋陰等誤治,寒涼滋膩,更助其濕,濕熱壅塞,阻滯氣機,濕不化而熱不除。此所以發熱日久不退也。濕溫病為濕與熱合,膠固難解。濕若不去,熱則難除。故治療當以祛濕為先。宜用芳香宣化,辛開苦降,淡滲分消等法,當先調暢氣機,宣通三焦。方中藿、佩、前、杏芳香化濕,宣通肺氣,以肺主氣,氣化則濕亦化,濕化則熱易清;梔子、豆豉清宣鬱熱,濕熱鬱久則為陳腐之氣,梔豉合用,最善發越陳腐,故有宣陽解鬱之功;半夏、芩連辛開苦降,清熱燥濕,開泄中焦之濕熱積滯;木香、腹皮、麥芽,理氣滯,行水道,助消化,以利三焦。三焦者,水榖之道路,氣之所終始,決瀆之官,水道出焉。三焦暢則上下分消,邪氣自去。藥後得二便通得,是三焦通暢之徵,故周身汗出而熱退。
本案初診予藥三劑,服後熱勢畧減,而脈癥未變,故二診繼用原方4劑,則霍然而愈矣。非胸中有定見者不能如此處置。若二診時欲速其效而改弦更張,恐不免功虧一簣,要之。濕溫病濕邪阻滯,不易速去,須得濕邪緩緩化去,當其由量變漸至質變,才可達到豁然開朗的境界。故治療濕溫須胸中有定見,不可朝三暮四,頻頻換方。祗要認證準確,立法無誤,即可依法用藥,自可功到自然成。本案即是例證。



26、伏暑(肺炎)
王某某,男,87歲

初診
發燒七天,咳嗽喘憋五天,體溫波動在38°C~39.5°C之間,經西醫診斷為肺炎,曾注射庆大霉素,口服四環素,效不見著,遂請中醫會診。患者壯熱不退,汗出口乾,咳嗽喘息,不得平卧,痰黄黏量多,大便五日未行,小便黄少,腹微满不痛,舌紅苔黄膩,脈滑數。此屬溫熱入肺,灼液成痰,痰阻氣機,肺失宣降,故咳喘併作。肺與大腸為表裏,肺氣不降,腑氣不通,故大便數日未行。治以宣肺滌痰,通腑泄熱。幸喜患者雖年迈而體尚健,正氣尚足,可攻之於一時,擬宣白承氣湯加味。
杏仁6克,全瓜蔞20克,炙杷葉15克,生石膏15克,黛蛤散10克(包),生大黄6克(後下),一付

二診
藥後大便三次,所下惡臭,腹不满,咳喘輕,再以原方去大黄治之,二付

三診
藥後諸癥大減,體溫37.8°C,咳喘已微,能平卧安眠,舌紅苔黄白,脈弦細小滑,擬清肅肺氣,佐以和胃。
杏仁6克,桔梗6克,瓜蔞皮10克,清半夏10克,焦榖芽10克,生甘草6克,桑白皮6克,蘆根20克,二付

藥後諸癥已平。體溫正常,X綫檢查兩肺未見病理性變化,痊癒出院。

[按],秋月患溫,感炎暑之餘氣而發,是名伏暑。邪伏於肺,煉津成痰,肺失宣降,故喘咳不得平卧,痰多色黄,身熱不退。主癥雖悉在肺,病機卻與腑氣不通相關。其不大便五日,是治療之關键。蓋肺與大腸相表裏,邪壅於肺,當瀉大腸也。故選用吳氏宣白承氣湯。雖患者年髙而經用攻下者,以其體健故也。得下惡臭,熱隨便泄,即去大黄。終佐和胃之品,故雖年髙,不為傷也。



27、秋燥1(上呼吸道感染)
王某某,男,56歲

初診
外感溫燥之邪,肺經受灼,口乾且渴,發熱,微惡風寒,頭痛咽紅,鼻乾且燥,嗆咳少痰,小溲色黄,大便畧乾,舌尖邊紅,苔薄白且乾,脈浮數而右側畧大,沈取弦細數。此溫邪燥熱,陰分受傷,用清潤宣降方法,以肅肺止咳。辛辣油重厚味皆忌。
北沙蔘10克,炒梔皮6克,前胡6克,玉竹6克,茅蘆根各15克,鮮梨一個(連皮去核切片入煎),三付

二診
藥服三劑之後,寒熱已退,咽乾鼻燥皆減,乾咳已輕,大便已暢,脈象數勢已差,原方又服五付而痊癒。
[按]:秋令久晴無雨,燥氣流行,感之者多病溫燥,乾咳無痰,口鼻乾燥,咽乾且痛,此燥傷肺陰,津液受劫,故治以清潤為主,以生津液,兼以宣肅透邪。用藥平正清靈,可師可法。



28、秋燥2(支氣管炎)
袁某某,男,37歲

初診
時當秋令,久旱無雨,發燒頭痛,體溫38.3°C,乾咳痰少,今晨痰中带血,鼻乾咽燥,心煩欲飲,自覺乏力短氣,自服橘紅丸12丸(每日4丸,連服三日),病情益增。證屬秋感燥熱,肺津受傷,本當用甘寒清潤之法。但自服橘紅丸,其方本為燥濕化痰,宜用於老年痰濕患者。今誤服燥熱之藥,更傷陰分,燥咳傷於肺絡,故見痰黏稠而带血漬,脈象細小弦數,舌絳乾裂,仿喻昌清燥救肺法,潤燥兼止其血。
北沙蔘25克,浙川貝母各10克,晚蠶砂12克,杏仁10克,淡豆豉10克,炒桅皮6克,前胡3克,鮮茅根30克,黛蛤散12克(布包),鮮梨一個(連皮去核切片入煎),三付

二診
連服清燥潤肺止咳之藥,兩天來咳血已止,鼻咽乾燥亦輕,夜已成寐,咳嗽痰黏成塊,仍覺乏力,口乾渴飲,身熱頭痛皆止,體溫37°C,兩脈弦細。數勢漸緩,舌絳苔較潤。此燥熱漸減,陰傷少復,仍議甘寒潤燥方法。
生桑皮10克,地骨皮10克,肥玉竹10克,麥門冬10克,南北沙蔘各15克,川貝母6克,炒山梔6克,黛蛤散10克(布包),鮮茅蘆根各30克,冬瓜子30克,三付

三診
節日飲酒之後,咳嗽痰血又發,身熱又重,體溫38.1°C,舌紅口乾,咳嗽胸痛較重,X綫透視:“兩側肺紋理增重,支氣管炎現象”,兩脈弦滑而數。素體陰傷熱盛,時值久旱雨少,燥熱較重,咳嗽痰中带血初愈,燥熱始退,陰傷未復,節日飲酒過多,且喫辛辣油膩,助熱而傷陰,再以甘寒育陰,泄熱止紅。飲食當慎,百日忌酒,防其咳血加重。
鮮生地30克,蘇子6克,川楝子10克,黄芩10克,大小薊各10克,炒槐米10克,黛蛤散10克(布包),鮮茅根30克,北沙蔘30克,焦三僊各10克,云南白藥一瓶(分四次藥迭下),二付

四診
藥後咳血未作,咳嗽亦輕,身熱漸減,體溫37.5°C,自述胸痛見輕,舌紅糙裂,口乾且渴,兩脈細弦小滑,數象漸減。再以甘寒育陰,潤燥止紅。
鮮生地30克,川楝子10克,蘇子10克,黄芩10克,白頭翁10克,茜草10克,黛蛤散10克(布包),乾荷葉10克,藕節10克,北沙蔘25克,云南白藥一瓶(分六次服),三付

五診
近來咳嗽痰血未見,身熱已退,體溫36.9°C。X綫兩肺透視已正常。兩脈弦細小滑,舌紅口乾,飲食二便如常,嘱其停藥休息一周,忌食辛辣油膩及一切刺激之品。

[按]:金秋之季,燥氣當令,感其氣者,即為秋燥。肺為娇臟,其位最髙,其氣通於天氣,若感於時令之燥氣,肺必先傷。是知秋燥之病位必在於肺。經云:燥勝則乾。蓋燥氣雖屬秋金,然其性若火,易傷陰津也,故秋燥之為病,以诸乾燥證為特點,乾咳少痰,痰黏带血,鼻咽乾燥等。故治秋燥當以清潤為主,所謂燥者濡之是也。
本例患者初病即自服溫燥化痰之橘紅丸,更傷陰助燥,致病情加重。經服甘寒濡潤之劑漸愈。惜其不守禁忌,飲酒食辣,致病情反復。迭經甘寒育陰,始得全安。觀此案可知飲食宜忌在溫病治療中舉足輕重,幾與藥治同功。不守禁忌者,治而無功;能守禁忌,慎於調養者,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故趙師諄諄叮嚀,百日忌酒,並禁辛辣刺激之物。學者當於此留意焉。



29、冬溫1(發燒待查)
王某某,男,50歲

患者發燒五、六日,由外地轉入某院。入院後以發燒待查治療四日,用過的中藥有生石膏(三兩)、知母、瓜蔞、連翹、生地、元蔘、花粉、茅蘆根、生牡蠣、犀角、羚羊粉、安宫牛黄丸、紫雪丹等,先後共進數劑而效不顯著。用過的西藥有青霉素、鏈霉素、卡那霉素、四環素等,效果亦不明顯,遂請會診。
患者神志不清,熱勢不退,兩目不睁,脣焦色深,前板齒燥,舌瘦質絳,龜裂無液,張口費力,脈象沈弦滑數。冬月患此,屬溫邪深入營分,氣機為寒涼所遏,三焦不通,升降無路,津液不至,勢將內閉外脫,治當調升降以利三焦,宣氣機求其轉氣。
蟬衣一钱半,杏仁三钱,前胡一钱,佩蘭三钱,菖蒲三钱,蘆茅根各一兩,片薑黄二钱,白蔻仁一钱,半夏三钱,通草五分

二劑熱退身涼,脈靜神清,遍身小汗出而愈。

[按];冬月感非時之溫邪,是為冬溫。初宜疏衛,令邪從外解。奈何醫用大隊寒涼,閉遏氣機,逼邪入營,致神志不清,危證見矣。趙師用宣展氣機以透邪外出,藥後熱退神清,汗出而愈。若一見神昏,便謂邪陷心包,而用三寶之類,恐不免重蹈覆轍,治而無功矣。足見透熱轉氣乃治療溫病之要法,慎用寒涼乃防止邪陷的要訣,明此道理,則得治溫之三味矣。



30、冬溫2(重感冒)
郑某,男,50歲

初診
時令當寒反溫,咽乾心煩,懊憹不安,夜寐欠佳,胸中悶悶不樂。連日來過食酒肉辛辣,昨日發熱頭暈,體溫37.8°C,今診兩脈滑數有力,舌紅且乾,苔黄根厚浮黑。咽紅腫痛,大便乾結小溲赤少,自覺灼熱,舌瘡作痛,脣焦破裂,面紅目赤,有時憎寒,口乾渴而思冷飲。溫邪蘊熱在裏,熱灼津傷,過食辛辣葷膩,胃腸積滯。熱灼胸膈,故心煩懊憹,積滯不除,則陽明蘊熱更甚。涼膈泄熱,兼以通腑。
薄荷1.5克(後下),黄芩10克,炒梔子6克,淡豆豉10克,連翹10克,前胡6克,枳實6克,瓜蔞仁25克,元明粉15克(沖),生大黄粉1.5(後下),一付

二診
昨服藥2~3小時後,腹痛,大便暢通一次,小溲較多,夜間得小汗而睡眠甚佳,心煩懊憹皆減,體溫37°C,身熱已退,憎寒亦除,口乾渴飲皆輕,舌紅苔黄根部畧厚,咽紅減而腫痛亦止,兩脈弦滑仍有力,但數象已無。溫邪蘊熱,腸胃積滯,藥後雖減,但尚未除盡。再以涼胸膈,化積滯,兼以通腑。
炒山梔6克,淡豆豉12克,蟬衣6克,銀花18克,竹葉6克,炒枳殼10克,黄芩10克,瓜蔞仁18克,焦三僊各10克,大黄粉1克,元明粉1克(分兩次沖),二付

三診
藥後大便暢通兩次,心煩懊憹已除,身熱退淨,憎寒止而時有口乾,舌苔已化,根部畧厚不多,咽部紅腫皆止,脈象濡滑而有神。胃腸滯熱已除,溫邪蘊熱亦解。仍議疏調胃腸方法。飲食寒暖,諸當小心,辛辣葷腥仍忌。
炒山梔6克,淡豆豉10克,淨蟬衣6克,竹葉茹各6克,炒枳殼6克,大腹皮10克,焦三僊各10克,水紅花子10克,大黄1克

四診
諸證悉除,二便如常,食眠已安,舌脈正常。上方去大黄三付。辛辣腥葷續忌一周。

[按]:冬令反溫,感之者即病冬溫。该患者恣食酒肉辛辣,腸胃積滯蘊熱已久,故病發即傳人陽明。治用梔豉輕宣鬱熱;硝黄微瀉胃腑,得大便暢行,鬱熱頓解,而懊憹悉除矣。凡四診始終以疏調胃腸為不變之法。治陽明挾滯之溫病,此可為鏡矣。



31、痄腮1(流行性腮腺炎)
孫某某,7歲

初診
初春患感,身熱,微有惡寒,兩側耳下腮腫作痛,舌紅苔白根厚,大便畧乾,小便短黄,口渴心煩,脈象浮滑且數,按之滑數有力。此溫邪毒熱內蘊,痄腮初起,當以輕宣清解,火鬱當發也,宜外用熱敷法。忌葷腥油膩,宜靜卧休息。
薄荷2克(後下),杏仁10克,蟬衣6克,僵蠶10克,前胡6克,片薑黄6克,浙貝12克,茅蘆根各24克,焦山楂12克,二付

連服兩劑,藥後得小汗而身熱已退,大便已通,腮腫亦退,原方加元蔘24克,赤芍10克。

又三付而愈。

[按]:痄腮多見於儿童,頜下腫硬作痛,伴發熱惡寒,此為溫毒之一種,必素體蘊熱,復感溫邪,熱毒上攻,結於少陽之分,少陽乃樞機所在,樞機不利,則邪結不散。故治之以升降散疏調氣機,運轉樞機;合杏仁、前胡、薄荷宣肺散邪;浙貝母消腫散結;茅蘆根泄熱利水遭;焦山楂和胃助消化。藥合病機,故能兩劑而愈。其外用熱敷之法乃先生獨到經驗,取“溫則消而去之”之意,亦《內經》“火鬱發之”之一法也。



32、痄腮2(流行性腮腺走)
黄某某,男,7歲

初診
發燒2天,體溫37.8°C,頭痛寒熱不重,昨天開始兩側耳下腮腺腫痛,舌紅咽痛不腫,兩脈浮滑且數,微有咳嗽,夜間睡眠不安,大便畧乾,小便赤黄。風溫鬱熱上擾,勢成痄腮,用宣鬱疏風,防其逆傳入裏,飲食當慎。
薄荷6克(後下),前胡6克,炒牛蒡6克,片薑黄6克,酒炒黄芩6克,浙貝母6克,僵蠶6克,蟬衣3克,元蔘10克,馬勃3克,蘆根20克,二付,
並嘱熱敷兩腮,早晚各30分钟。敷後腫勢雖增無妨。

二診
前藥二劑之後,兩腮腫勢較增而疼痛大減,身熱漸退,體溫37.3°C,兩脈滑數,舌紅咽痛皆減,大便已通。風溫鬱熱已透,改以清熱解毒方法,仍當靜卧休養,飲食當慎。
旋覆花6克,前胡6克,連翹6克,片薑黄6克,僵蠶6克,元蔘10克,板藍根10克,馬勃3克,焦三僊各6克,二付,
仍熱敷兩腮,早晚各30分钟。

三診
身熱已退淨,兩脈數象已差,兩側腮腺腫勢已退,轉為正常。溫邪蘊熱已解,再以活血通絡,清化折熱。仍宜靜卧休息一周,防引起睾丸炎癥。
前胡6克,連翹6克,丹蔘10克,茜草10克,僵蠶6克,浙貝母10克,馬勃3克,板藍根10克,焦三僊各6克,三付。

藥後諸證悉平,舌脈二便如常,仍需清淡飲食,以防餘熱復起。

[按]:腮腺暴腫,是鬱熱不得宣散。故當宣鬱疏風透邪外出,不可驟用涼藥。尤奇者,用熱敷不用冷敷,蓋寒則凝,溫則通,寒則澀而不流,溫則消而去之。此為妙法。唯熱敷後勢必引起腫勢暫時加重,故預先告知病家,不令驚慌無措。雖腫加,而痛減,是欲消散之兆也。觀外治之法,亦當知內治之理,不當驟用寒涼藥也。



33、痄腮3(流行性腮腺炎)
張某某,女,40歲

初診
從3月12日頭痛咳嗽,微有寒熱,咽微痛,兩側腮腺作痛。由於工作忙,未能及時到醫院治療。3月15日曾服安宫牛黄丸二丸,並注射消炎針劑。自17日始,面目周身浮腫,胸悶氣短,小便短少,頭暈周身酸痛,已不能轉動,曾化驗小便,無異常發現。風溫蘊熱在肺衛,發為寒熱頭痛,本當疏和宣化,今反誤服安宫牛黄丸寒涼之品,衛氣不宣,濕邪遏阻,三焦不通,故面目一身浮腫。熱鬱於內,不得外解,故兩側腮腺疼痛加重。胸陽為濕邪所遏,氣機為寒涼抑鬱,必須用辛宣以開其鬱,活絡兼祛其濕,防其增重。
蘇葉梗各6克,淡豆豉10克,荆穗炭10克,防風6克,杏仁10克,半夏曲10克,草蔻3克,黄芩6克,大腹皮6克,三付

二診
前藥服後,遍體汗出,身熱疼痛及周身疼痛皆解,面目四肢浮腫漸消,今晨體溫已基本正常,舌苔白膩滑潤已化,舌質紅勢亦淺,兩脈已從沈澀带弦轉為滑數,且力漸增。病人自述藥後腫、满、悶堵及寒熱頭暈皆愈,然右腮部腫痛,捫之有核如核桃大。此濕鬱蘊熱,鬱阻少陽絡脈,改用宣陽和絡,轉樞少陽方法。並嘱熱敷兩側腮腺,每日早午晚各30分钟。
荆穗炭10克,防風6克,柴胡6克,夏枯草10克,旋覆花10克,枇杷葉15克,杏仁10克,前胡6克,漸貝母10克,黄芩10克,焦山楂10克,二付

三診
病人自述前藥一劑後,右腮明顯紅腫,延及耳前後及面部,其勢較重,因醫生曾嘱告:“藥後腫勢大作”,故病人及家屬並未着急,仍服第二劑藥,每早、午、晚各熱敷30分钟。3月24日仍服前藥,繼續熱敷。

3月25日兩腮及面部腫勢全消,諸癥皆去。靜卧休息兩天,恢復正常,上班工作。

[按]:此為痄腮誤治案。痄腮一證本屬外感風熱邪毒,與體內蘊熱相合,鬱而不得宣泄,故發為腫脹疼痛。治當宣疏散邪。而前醫竟投安宫牛黄寒涼之劑,致冰伏其邪,氣機被鬱,三焦不暢,則為胸悶短氣,一身面目皆腫。此皆過用寒涼,火鬱於內所致。故治用辛散疏化方法,以解其鬱而散其邪。藥後得汗,邪隨汗泄,立時輕松。二診改用宣陽和絡法,並輔以熱敷患部,並預告知腫當加甚。其後果如其言。熱敷以助通絡,內外合治,促其消散。此與現代醫學之冷敷法正相反,其理頗深。熱敷後可見腫脹愈甚,宣預先告知病家,以免驚慌。然若無此經驗,且不明其理者,未必敢用之也。



34、大頭瘟1(顏面丹毒)
張某某,男,56歲

初診
發燒兩日,頭面紅腫,微有惡寒,繼則寒罢而熱增。今日開始頭面紅腫熱痛加重,兩目不能開張,咽喉紅腫且痛,口渴心煩,大便2~3日未行,舌苔黄厚質紅,兩脈洪滑且數,按之有力。此風溫時毒侵襲衛氣,內蘊滯熱,勢將成溫毒大頭瘟證。用疏風清熱解毒方法,使熱祛毒解,消其腫痛。
薄荷3克(後下),牛蒡子6克,苦桔梗8克,片薑黄6克,黄芩12克,酒黄連4.5克,生甘草6克,元蔘10克,連翹10克,板藍根10克,馬勃3克,紫雪散3克(沖),二付

二診
服上藥後,遍身小汗,惡寒已解,身熱漸退,大便一次,頭面紅腫畧消,兩目已能張開,咽喉腫勢稍減,仍時作痛,心煩,但夜已成寐,兩脈洪滑,數勢已差,按之力弱。溫熱蘊毒漸解。氣分之熱未清,再以普濟消毒飲法加減,忌食葷腥之物。
蟬衣6克,赤芍10克,牛蒡子6克,紫草6克,連翹12克,銀花15克,花粉12克,蚤休10克,鮮茅蘆根各30克,紫雪散18克(分沖),二付

三診
溫毒蘊熱漸解,頭面紅腫已退,體溫正常,夜寐已安,大便溏薄,每日一次,小溲赤少,脈象弦滑而力差,舌苔根部畧厚。溫熱蘊毒已解,胃腸餘滯未清,再以清化濕熱兼導積滯,飲食當慎。
僵蠶8克,蟬衣6克,片薑黄6克,連翹10克,蚤休10克,水紅花子10克,焦三僊各10克,瓜蔞仁25克,元明粉1.5克(分沖)二付

前藥又二劑之後,諸恙皆安,大便正常,舌苔已化為正常,慎飲食,忌葷腥一周而安。

[按]:大頭瘟一證多系風溫時毒侵襲而成,且往往挾內熱較重,故當疏風清熱解毒治之,仿普濟消毒飲之意,疏風則邪從外散,清熱則熱自內清,毒解熱去,何腫之有?惟三診時見便溏,每日一行,反用元明粉攻之,蓋據舌苔根部畧厚,則知大腸餘滯未清,導滯之後,大便復常,亦通因通用之法也。



35、大頭瘟2(顏面丹毒)
劉某,男,60歲

初診
素來嗜好煙酒,形體瘦弱,工作過於勞累,一周前曾感冒,至今未愈。從5月1日開始發燒頭痛,惡寒,咽痛,面部畧紅。
曾有醫生診為外感,予服辛溫解表藥:桂枝6克,白芍10克,炙草3克,生薑3克,大棗七枚。
一劑後即面目紅腫,體溫升至39°C,咽紅腫痛,病勢沈重。
即請某醫診治,診為大頭瘟,用普濟消毒飲原方,未加減:升麻3克,柴胡3克,連翹10克,薄荷3克,馬勃3克,牛蒡子6克,芥穗6克,僵蠶6克,元蔘15克,銀花10克,板藍根10克,苦梗6克,甘草6克,一付。
藥後發熱更重,體溫39.3°C,面目紅腫加劇,激流黄水,皮膚作癢,咽紅腫痛,嗜睡,夜間神志欠清,舌紅口乾,苔黄且膩,兩脈洪滑且數,大便未通,小便短少色深。此溫毒蘊熱挾濕,誤服辛溫之桂枝湯,又服升、柴、芥穗之升陽疏風,致使熱勢鴟張,病已深重,防其神昏致厥。姑以清氣熱兼以解毒,涼血分而化其濕,辛辣葷腥皆忌。
紫草10克,地丁草10克,連翹30克,金銀花30克,黄連6克,黄芩10克,赤芍10克,蚤休10克,僵蠶6克,片薑黄6克,二付,外用赛金化毒散15克油調外敷(或如意金黄散醋調外敷)。

二診
服上方二劑後,體溫降至37.6°C,兩脈洪滑,數象已退,面目紅腫亦減,仍有黄水,但量不多,皮膚作癢,咽紅口苦,夜寐稍安,大便通而不暢小溲黄少。溫毒蘊熱漸減,濕邪仍在,再以疏風燥濕,涼血解毒。
蚤休10克,蟬衣6克,赤芍10克,黄芩10克,黄柏6克,蒼朮3克,片薑黄6克,僵蠶6克,銀花25克,白鮮皮10克,焦三僊各6克,三付。另用如意金黄散10克,外敷。

三診
前藥服三劑之後,身熱退淨,面腫已消,滋流黄水亦止,兩脈弦滑,舌紅苔白,胃納已開,二便如常,皮膚癢勢已退,再以涼血疏風,化濕止癢。
連翹10克,忍冬藤25克,赤芍10克,黄芩10克,黄連4.5克,地丁草10克、川蓽薢10克,花檳榔、地膚子各10克,焦三僊各10克,三付

上藥又連服三付之後,身熱已退淨,面目腫勢已退而滋流黄水未作,飲食二便如常,嘱其忌葷腥魚肉等物,後半月恢復正常。

[按]:此為大頭瘟誤治案。素嗜煙酒,內熱必重;身形瘦弱,陰傷可知;感證初起,即有咽痛發熱,是溫邪上受之徵。醫反用桂枝湯攻其表,宜其如煽風點火之用,紅腫暴作矣。次用普濟消毒原方,方中升散太過,助火燎原,故癥愈重,神且昏矣。先生斷然用清熱涼血解毒之劑,兼以燥濕利濕,使邪有去路,連進而愈。其忌食辛辣腥葷之嘱,尤為重要,當細心揣摩品味,不可忽視之。



36、爛喉[?/丹]痧(猩紅熱)
宋某某,男,25歲

初診
發熱2~3天,今晨面部、胸腹、四肢皮膚斑疹紅暈,咽痛喉腫,扁桃腺腫大化膿,有白腐,今日體溫39.5°C,口周圍蒼白,舌紅尖部起刺,狀似楊梅,根部黄厚,質絳且乾,自覺頭暈,心煩急躁,不能入睡,脣焦破裂流血,大便二日未行,小便赤短深紅。此溫邪蘊熱,氣營兩燔,爛喉[?/丹]痧重證。姑以涼營透斑,清氣泄熱,防其逆傳昏厥或髙燒,忌食葷腥甜黏油重之品。
連翹15克,忍冬花30克,紫草9克,生石膏24克,知母9克,元蔘45克,生草10克,地丁9克,花粉9克,僵蠶9克,杏仁9克,鮮茅蘆根各45克,香犀角O6克(沖),二付

二診
藥後胸腹四肢皮膚[?/丹]痧已透,神志清楚,身熱漸減,體溫38°C,咽痛喉腫皆減,扁桃腺腫見輕,仍有白腐,舌絳起刺,狀如楊梅,根部黄厚,兩日來,夜寐尚安,心煩也減,脣仍焦破,大便已通不多,小便短紅,爛喉[?/丹]痧重證,熱毒壅滯,躥擾營分,今日已見轉機,再以清透熱毒,涼營育陰,病勢雖見好轉,然毒熱甚重,防其逆傳。
蟬衣4.5克,生石膏24克,元蔘45克,山梔6克,連翹30克,銀花30克,丹皮9克,黄芩9克,竹葉6克,鮮茅蘆根各45克,活犀角O.3克(沖),二付

三診
身熱漸退,神志也清,體溫37.4°C,皮膚[?/丹]痧已透齊,咽痛止而喉腫也退,大便每日一次,小便黄少,心煩已除,夜寐甚安,舌苔漸化,紅刺已退,脣仍色深紫,病勢已減,餘熱未清,再以甘寒育陰,涼營解毒。病已向愈,防其反復,飲食寒暖諸應適宜。
細生地30克,肥知母9克,淡竹葉3克,連翹24克,銀花24克,丹皮9克,元蔘30克,赤芍9克,北沙蔘30克,冬瓜皮30克,三付

四診
身熱退淨,皮膚已漸脫屑,神志甚清,精神好,飲食如常,二便自調,舌苔化淨,舌質畧紅,兩脈細弱力差,爛喉[?/丹]痧已愈,再以調理腸胃,以後天補先天之法。
北沙蔘24克,細生地24克,赤白芍各9克,冬瓜皮30克,茯苓皮24克,焦麥芽9克,雞內金9克,四付

五診
爛喉[?/丹]痧已愈,皮膚脫屑未齊,諸恙皆平,胃納甚佳,夜寐安穩,病已愈,用散劑調理。
焦三僊各150克,雞內金150克,砂仁3克,共硏細末,每早晚各服9克,加糖9克,開水沖服。其味酸甜,又助消化,病後最宜。

[按]:中醫所謂爛喉[?/丹]痧相當於現代醫學的猩紅熱。其發病急驟,病情兇險,屬溫毒之類。其臨牀特徵以遍體痧疹如丹,並見咽喉紅腫腐爛,故名爛喉[?/丹]痧。舌質紅絳如楊梅,名楊梅舌,一身皮膚潮紅,唯環口脣四周蒼白,名口脣蒼白圈。此二者具有診斷意義。中醫認為本病為感受時氣溫毒,熱毒入於營血,極易痙厥動風。故治療必須用重劑清熱涼血解毒,方克有濟。切不可摻入風藥發表。此例患者即典型的爛喉[?/丹]痧重癥,故藥診即重用清熱涼血解毒,隨着熱毒漸消,於原法中逐漸增加育陰之藥如玄蔘、生地黄、北沙蔘等,終以調理腸胃為善後之法。雖有以後天補先天之語,而用藥卻以疏調腸胃為主,可見本病恢復期也不宜補。



37、爛喉[疒/丹]痧2(猩紅熱)
張某某,男,56歲

初診
從本月2日開始,發燒較重,體溫38.7°C,自覺頭暈,胸悶,心煩急躁,陣陣惡寒,周身酸痛,咽痛口渴,近一周來夜間不得入睡,曾服銀翹解毒丸6丸,APC6片,皆未見效。本月4日請鄰居醫生看視,認為感冒風寒,隨開一方:桂枝9克,防風9克,葛根6克,荆芥3克,生薑三片,紅糖30克,水煎分服。一付。
今晨病勢突然增重,發燒40°C,神志時清時昧。面部青黯,口鼻蒼白,舌絳起刺,狀若楊梅。苔根厚而黄乾,咽喉腫痛白腐,呼吸急促,口乾欲飲,時有譫語,小便赤少,大便三日未行,胸部似有斑點不多,兩手脈象沈澀不暢,按之弦細數有力。
溫邪蘊熱,內閉於肺,氣營兩燔,本當清營泄熱,誤服辛溫表散之劑,溫熱熾甚,陰分過傷,勢將昏厥,防成爛喉[疒/丹]痧,且火鬱內閉,深恐本不勝病,姑予一方,以慰來者之望,備候髙明政定。
僵蠶9克,蟬衣6克,片薑黄6克,杏仁6克,炒牛蒡6克,元蔘30克,連翹24克,銀花15克,前胡3克,浙貝母12克,鮮茅蘆根各60克,另用鮮九節菖蒲根15克,煎湯送服神犀丹一丸,犀角末O.6克(分二次湯藥送下),一付

二診
前藥服後,遍身溫疹一湧而出,色深皆重,身熱畧退,體溫38.5°C,神志漸清,已能言語,自述心煩渴飲,欲食冰,兩脈已由沈澀轉為弦滑細數,口脣鼻梁仍蒼白,舌絳如朱,尖部起刺,根部焦黄而厚,口味甚臭,大便雖通不多,小便赤少,咽喉腫痛白腐,不能吞咽,胸悶較輕,呼吸急促已緩。溫毒蘊熱,已成爛喉[?/丹]痧,火鬱漸解,氣營交織,病勢甚重,再以清氣熱以解溫毒,涼營血兼透[?/丹]痧,飲食寒暖,慎之又慎。
僵蠶6克,蟬衣6克,薑黄6克,生石膏24克,黄芩9克,竹葉6克,連翹24克,銀花24克,紫草9克,地丁草9克,川貝母6克,局方至寶丹二丸,分二次用鮮九節菖蒲根30克洗淨打爛,煎湯送下。先服湯藥。一付

三診
今診脈弦滑而按之濡滑畧數,周身溫疹已透,身熱漸退,神志清楚,體溫37.5°C,舌苔根部仍黄,尖部起刺已減,面部青黯也退,口周圍蒼白消失,大便通暢,色深味臭,小便仍黄,但尿量增加,咽紅腫已愈,擬以養陰生津,兼去餘邪之法。
細生地30克,赤芍9克,薑黄6克,連翹12克,石斛18克,北沙蔘30克,麥門冬12克,川貝母6克,鮮茅蘆根各30克,焦三僊各9克,丹皮9克,三付

四診
身熱退淨,皮膚脫屑,體溫正常,納榖欠馨,二便自調,兩脈沈濡小滑,擬一善後處理方:
茯苓24克,冬瓜皮30克,生山藥30克,炒熟苡仁30克,半夏9克,陳皮6克,焦三僊各9克,五付

五診
諸恙皆安,皮膚脫屑已淨,飲食、睡眠、二便如常,病已痊癒。

[按];本例為爛喉[?/丹]痧誤治案。爛喉[?/丹]痧為熱毒深入血分,治療最忌表散。趙師嘗述本世紀二三十年代問北京地區流行此病,死亡率很髙,凡用風藥發表者無不即成坏癥。後醫政局接納幾位名醫的建議,明令禁用風藥,告示傳諸藥肆,凡處方中含風藥者一槪拒付。此病本屬熱盛,再以風藥發表,則無疑於火上澆油,而成燎原之熱,以致難以救療。本例即困誤用表散,致神志昏蒙,火邪內閉,[?/丹]痧不能暢發。故用升降散加清熱解毒,涼營開竅之品,升降氣機,宣透鬱火,服藥後[疒/丹]痧一湧而出,即神識轉清,內閉已解。繼用氣營兩清,解毒透疹。待瘟疹已透,熱毒漸泄,則及時加入養陰生津之藥,最後仍以調理脾胃收功。
趙師的父亲趙友琴先生在本世紀二三十年代曾救治了许多爛喉[?/丹]痧患者,積累了丰富的經驗;趙師的老師汪逢春先生擅長溫病治療,對爛喉[疒/丹]痧有獨到見解。現將二人辨治爛喉[?/丹]痧的經驗分述於下,以備參考。

趙友琴先生辨治爛喉[?/丹]痧的經驗
溫邪化熱,深入營血,鬱於肌表,發為溫疹,遍體隱約,舌乾絳液少,脈弦滑急數,心煩不寐,咽腫且痛,大便未解,此為溫疹重證,陰分大傷,出而未透,亟以涼營育陰宣透為務。
生地黄一兩,玄蔘一兩,蟬衣一钱,僵蠶二钱,連翹三钱,銀花一兩,生石膏一兩,知母三钱,鮮石斛五钱,鮮蘆根一兩,安宫牛黄散三分,二次分沖。

汪逢春先生辨治爛喉[?/丹]痧的經驗
溫疹一湧而出,壯熱口渴,遍體紅暈,舌絳且乾,肥刺满佈,苔黄垢厚,脈象滑數,面目口脣皆青,心煩,夜不能寐,此屬溫毒化熱,胃腸積滯尚重,深恐神昏致厥,飲食寒暖,皆須小心,防其增重,禁用風藥。
連翹四钱,忍冬藤一兩,赤芍三钱,紫草三钱,地丁三钱,大青葉一兩,元蔘五钱,焦麥芽四钱,犀角粉一分沖服。
(汪逢春先生是本世紀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北京地區“四大名醫”之一)



38、溫毒(急性頜下淋巴結炎)
張某某,女,24歲

初診
该患者就診時發燒九天,體溫波動於38.5°C~39°C之間,頜下有一5cm×5cm大小之腫物,西醫診為“急性頜下淋巴結炎”,用青霉素、四環素效果不佳。現患者發熱不退,仍覺惡寒,面色黯黄,頜下有一包塊,大如雞卵,質地堅硬,按之疼痛,皮膚不紅,護之亦不灼手,咽喉紅腫而痛,納榖不甘,大便三日未解,脈沈弦而數,按之有力,舌紅苔白根膩。此屬火鬱三焦,少陽樞機不利,氣血壅滯而成,擬升降散加散。
白僵蠶3克(為末,沖服),蟬衣6克,片薑黄10克,生大黄6克,柴胡6克,金銀花10克,皂角刺5克,黄芩10克,苦桔梗6克,生甘草6克,三付。

二診
藥後熱退身涼,諸癥霍然,頷下腫物僅有棗核大小,唯食納不甘,乏力。以竹葉石膏湯、益胃湯加減收功。

[按]:頜下核起而腫痛,伴發熱惡寒,咽紅腫痛,大便秘結,是感時邪毒氣,俗稱時疫疙瘩是也。癥屬熱壅於內,三焦不利,氣血壅滯,結聚而不得發越也。故升降散疏利氣機,流行血氣;加柴、芩疏解少陽樞機;金銀花清熱解毒;皂角刺消痈破結;桔梗、甘草清咽利膈。服藥三付,不僅熱退身涼,而且頜下腫塊消散大半。升降散之善治時疫,消腫散結,歷用不爽,亦在於先生善於加減化裁也。



39、髙熱昏迷1(老年肺炎)
劉某,女,78歲

於1985年11月15日初診。患者髙熱40餘天。自10月初因感冒發熱,咳嗽,有黄色黏痰,胸痛,校醫室診斷為“老年性肺炎”,經用青霉素、鏈霉素、紅霉素以及中藥等治療月餘,咳嗽減輕,痰亦減少,但仍持續髙熱不退,腋下體溫:上午37.5~38°C,下午至晚上39~40.5°C。近幾天來並出現心煩急躁,時有譫語,轉診於趙老。
現癥;身熱夜甚,心煩不寐,時有譫語,口乾渴而不欲飲,小便短赤,大便數日未行,舌紅絳少苔,脈沈滑細數。聽診:兩肺底部大量濕性羅音,體溫39.5°C。辨證:熱邪蘊鬱,壅塞肺金。治則養陰清熱,宣鬱肅降。
藥用:蘇葉子各6克,前胡6克,杏仁10克,沙蔘10克,枇杷葉10克,黛蛤粉10克(包煎),炒萊菔子10克,焦麥芽10克,茅蘆根各10克。

二診
10月18日,服上藥3劑,發熱見輕,神清、夜寐轉安,但見咳嗽痰多,舌紅絳苔薄,脈滑數,小便黄,大便排出幾枚如乾球狀,體溫37.1°C。仍餘熱未盡,前法進退。
藥用:炒山梔6克,淡豆豉10克,前胡6克,杏仁10克,枇杷葉10克,沙蔘10克,麥冬10克,遠志肉10克,浙貝母10克,茅蘆根各10克,焦三僊各10克。

服上方三劑,熱退身涼,咳嗽痰止,夜寐較安,二便正常,又服4劑而愈。

[按],老年性肺炎比較難治。此患者年愈七旬,正氣已衰,又患肺炎,肺熱壅盛,肺失宣降,熱鬱不發。本應清熱養陰、宣鬱化痰、扶正祛邪,而觀前藥多是苦寒清熱、消炎瀉火之屬,反徒傷正氣、阻塞氣機,致使痰熱內陷入營。
趙師用養陰清熱,佐以透熱轉氣之法,以沙蔘養陰、扶正氣;用蘇葉、蘇子、前胡、杏仁宣通氣機;黛蛤粉清熱消痰、祛邪氣;萊菔子、焦麥芽消食導滯。僅服三劑,熱鬱漸解,神志轉清。但見咳嗽痰多,乃氣機得宣,內陷之痰由裏排出。因此在前方基礎上又加炒山梔、淡豆豉苦宣折熱去餘邪,麥冬、沙蔘養陰生津扶正氣,加遠志肉、浙貝母止咳化痰。前後共服6劑,已延40餘天的老年肺炎得以痊癒。



40、髙熱昏迷2(流行性感冒)
陳某某,男,80歲

初診
發熱時重時輕,曾服治感冒之劑,半月來未能好轉,困其年老體衰,纏綿已十六日。昨日髙燒昏迷,體溫38.9°C,大便4~5日未行。頃診兩脈按之弦滑而數,關尺有力,舌苔老黄根厚,一派溫熱內陷,陽明腑實之象。雖年已杖朝而邪熱腑實內聚,日久津液已傷,必須通腑泄熱,開鬱展氣,佐以生津之法,仿牛黄承氣湯。
僵蠶9克,蟬衣6克,薑黄6克,前胡3克,杏仁9克,元蔘24克,竹葉3克,生大黄粉1.5克分二次藥送下,安宫牛黄丸一丸分化,二付。以大便得通即停藥。

二診
連服二付之後,昨日大便暢通一次,今晨小汗,身熱已退至37.1°C,神志已清。小便短黄,夜寐甚安,兩脈已起,中取弦滑,數象已退,舌苔黄而不老,質紅較前有液,老年溫病,陽明腑實,氣機不通,連服牛黄承氣,大便通而神志開,再增甘寒增液,益氣通幽之法。
細生地15克,元蔘15克,沙蔘15克,麥冬9克,前胡3克,杏仁9克,瓜蔞24克,枳殼9克,二付。

三診
甘寒育陰增液之後,神志清爽,大便今日又通一次,連日夜寐甚安,脈象漸漸有神,舌苔已化,胃納漸佳,體溫正常,再以調理中焦為法。
北沙蔘15克,麥門冬9克,五味子9克,杭白芍24克,陳皮6克,雞內金9克,生苡米24克,焦麥芽9克,三付。

藥後家屬前來告知患者已完全康復,問尚須服藥否,遂嘱祗進食易消化食物,清淡為佳,以養胃氣,即可無虞。

[按]:結陽明腑實之候,故斷然用牛黄承氣攻下熱結。因其年髙病久,故又嘱其得便通即停藥。二診使改用增水行舟之法。正是當大膽時便大膽,该小心處須小必。孫思邈所謂膽大心細,行圓智方,此其謂歟!



41、髙熱昏迷3(病毒性腦炎)
邹某某,女,25歲

初診
發熱已半月,由於經濟情況過差,無力求醫,從昨日起開始髙燒昏迷抽風,遂請往診。
頃診兩脈細弦而數,髙燒昏迷,形體削瘦,極度營養不良,頭脹痛,躁擾不安,手足抽搐,角弓反張,舌絳乾無液,質老,苔根畧厚,脣焦色紫,大便三日不通,小溲色赤。西醫檢查懷疑為病毒性腦炎。
素體陰虚血少,溫邪蘊熱直迫血分,熱邪上蒸則頭脹頭痛。熱擾心神則昏迷躁動,血虚肝陰失養,筋脈拘急,故手足抽搐而頸項強直。此營熱動風,血少筋急,必須清營熱,佐以涼肝熄風方法。正虚邪實,深恐本不勝病,備候髙明政定。
細生地30克,生白芍孔克,茯神9克,桑葉9克,鉤藤12克(後下),川貝母6克,菊花9克,珍珠母30克(先煎),羚羊角粉O.6克(分二沖服),二付

二診
藥後身熱漸退,體溫38°C,抽搐未作,神志已漸清醒,今晨大便一次而乾,小便黄少,昨夜漸能入睡,兩脈細數無力,弦勢已減,舌苔乾勢已緩,質仍絳,頭仍痛,口乾不欲飲,脣紫且乾。體質薄弱,血虚已久,溫邪蘊熱,陰分大傷,藥後肝熱已減,抽搐未作,熱在營血,陰虚津虧,再以養血育陰增液,清心安神定抽,病勢深重,防其厥變,諸當小心。
鮮生地30克,生白芍24克,鮮石斛30克,晚蠶砂12克,知母9克,元蔘18克,丹皮9克,鉤藤12克,鮮茅蘆根各30克,羚羊角粉O.6克(分二次沖服),二付。

三診
身熱漸退,日晡仍重,體溫37.6°C,四天未抽,神志清醒,言語對答正確。昨日大便又通一次,色深不多,小便漸暢,夜寐安,兩脈細弱畧數,沈取似有弦象,舌已漸潤,邊尖紅,根畧厚。溫邪漸解,營熱己清,胃腸滯熱,化而未清。再以養血育陰,兼化滯熱,以退晡熱。飲食當慎。
淡豆豉9克,香青蒿6克,鮮生地30克,生白芍24克,元蔘15克,丹皮9克。鉤藤9克,鮮茅蘆根各30克,焦三僊各9克,二付

四診
哺熱已退淨,體溫正常,胃納漸開,二便如常,舌苔已化,脈象細弱,溫邪蘊熱已解,胃腸滯熱已化,再以疏調胃腸,以善其後。
北沙蔘12克,細生地24克,白芍15克,焦三僊各9克,雞內金9克,砂仁1.5克(硏沖),五付
藥後胃納大增,精神體力漸復。嘱其清淡飲食,休息一周,即可恢復工作。

[按]:素體陰血不足,復感溫邪,深入血分,熱盛動風,病及厥陰風木。陰傷是本,風動為標,治當標本兼顧。故重用生地黄、白芍藥養陰柔肝,合入羚角鉤藤湯涼肝熄風,藥中病機,故藥後即神清風定。二診即增加育陰之力。三診以其低熱不退,日晡為甚,辨為胃腸滯熱,遂加入疏調腸胃之藥。終以調理脾胃收功。全案治療以育陰為主導,隨證變藥,旣體現了溫病存陰的原則性,又體現出隨證治之的靈活性。



42、昏迷(尿路感染合併肺炎)
王某某,男,79歲

病史:持續性尿頻尿急已兩個月,近兩周加重,於1980年2月8日入院。患者1977年9月忽然出現無痛性肉眼全程血尿,經膀胱鏡檢查診為膀胱癌,1977年11月行膀胱部分切除術。近兩個月來尿頻,兩周前發燒39.5°C,五天後體溫才有所下降,但咳嗽加劇,痰黄黏,呼吸不暢,診斷為肺炎。同時尿頻愈甚,排尿困難。以膀胱癌術後尿路感染收入院。有髙血壓病史二十餘年,過去血壓經常在200/100毫米汞柱,1963年曾患右手麻木。
入院時體溫37.5°C,脈搏84次/分,呼吸21次/分,血壓134/70毫米汞柱。發育營養中等,神清合作,表淺淋巴結不腫大,肝脾未觸及,前列腺兩側葉增大,中間溝消失,表面光滑。
化驗:白細胞4500/立方毫米,中性細胞;72%,桿狀核細胞16%,單核細胞9%,血紅蛋白11.3克,血鈉134毫當量/升,血鉀3.67毫當量/升,氯化物588毫克%,血糖127毫克%,二氧化碳結合力47容積%,非蛋白氮46毫克%,尿檢:蛋白(++),糖(±),白細胞50~60個/髙倍視野,紅細胞2~3個/髙倍視野。
心电圖提示:間歇性頻發性房性早搏,左前束支阻滯,彌漫性心肌改變。X綫檢查:有慢性支管炎伴感染表現。
入院診斷:泌尿系感染,前列腺增生,膀胱癌術後肺炎、冠心病。
治療經過:入院後给抗感染治療,先後用紅霉素、白霉素、万古霉素及中藥清熱解毒,但感染未能控制。白細胞增至9400~11000/立方毫米,中性細胞82%。尿檢結果也未見改善。神志不清,重病容。心率130次/分,有停跳。血壓不穩,忽髙忽低,肺部病變亦未改善,2月17日在痰裏找到酵母樣菌,病情重篤,於2月17日邀趙師會診。

初診
身熱不退,面色黧黑,形體消瘦,神志昏沈,咳嗽痰黄,氣喘氣急,脈象細小沈弦,按之不穩,且有停跳。舌絳乾裂中剥,脣焦齒燥,七八日未進飲食,全靠輸液輸血維持。
辨證:患者年逾古稀,下元已損,熱病已久、陰津大傷,痰熱內迫,熱邪深入營分,前所服藥物全屬寒涼,氣機被遏,肺失宣降,鬱熱內迫,營陰重傷,致使昏迷譫語,舌絳脣焦,咳喘痰鳴,形消脈細,諸癥丛起。暫以養陰之法求其津回而脈復,用宣氣機開疲鬱之藥以冀營熱外透。
處方:生白芍15克,天麥冬各6克,沙蔘20克,元蔘15克,石斛10克,前胡6克,黄芩10克,杏仁10克,黛蛤散12克(包),川貝粉3克(沖),羚羊角粉0.5克(沖),服二劑

二診
服藥後喘咳輕,神志甦,知饑索食,脈搏80次/分,患者欣喜万分,喫面湯兩碗,蛋羹兩份,西紅柿加糖一碗。入晚病情突變,嘔吐頻作,頭昏目眩,血壓上升,陣陣汗出,遂陷昏迷,舌絳中裂,兩脈細弦滑數。
辨證:此屬食復。一診神清知饑,營熱已開始外透於氣,是屬佳象。然久病之軀,胃脾俱弱,飲食不慎,過食,滯於中焦,阻塞氣機,壅遏生熱。嘔吐頻頻,復傷陰助焚,且鬱熱上蒸包絡,與痰熱相搏,上蒙清竅,內閉心包,致使病情急轉,神志昏迷,舌絳中裂。再擬甘寒養陰,滌痰開竅,兼以化滯和胃,宣展氣機仍希有透熱轉氣之機:
處方:生地15克,玄蔘15克,麥冬10克,沙蔘15克,牡蠣30克,石斛10克,菖蒲6克,杏仁10克,黛蛤散10克(包),珍珠母20克,焦榖芽20克,竹茹6克,服二劑。
另;安宫牛黄丸半丸,分兩次服。

三診
藥後神志已請,體溫正常,心率不快,血壓平穩,兩目有神,舌絳有津,薄苔漸佈,兩脈漸起,細數已減,咳喘皆平。此屬內竅已開,營熱開始外透,且胃津已回,痰熱漸除,再以原方進退。
處方:沙蔘15克,玉竹10克,麥冬10克,石斛10克,五味子10克,遠志10克,茯苓10克,黛蛤散10克,杏仁10克,雞內金10克,服二劑

四診
舌絳已去,薄白苔生,神色皆好,二便如常,唯皮膚作癢,心煩難寐,此乃陰分未復,虚熱擾神,擬復脈湯合黄連阿膠湯加減:
處方:白芍15克,山藥10克,阿膠10克(烊化),沙蔘15克,白扁豆10克,遠志10克,海蜇皮10克,馬尾連3克,雞子黄2枚(攪匀沖),服三劑

藥後已能下牀活動,飲食及二便正常,X綫檢查“兩肺陰影吸收”,血常規化驗正常,調理數日痊癒出院。年後隨訪一切正常,已上班工作。

原按:本案患者年逾七旬,正氣已衰;且膀胱癌手術後,氣血大傷,熱邪久羁,津液耗惫。近患肺炎、泌尿系感染,叠進中西藥,全屬寒涼,遏阻氣機,肺不宣降,津液不佈,遂成痰濁。本證屬熱邪入營漕陰重傷,且肺失宣降,痰濁阻滯氣機。所以初診即以白芍、生地、麥冬、元蔘、沙蔘、石斛等甘寒生津,即王孟英所說:“陰氣枯竭,甘寒濡潤,不厭其多,”因“若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機,”本案始終抓住地這一點,“刻刻顧其津液,”以保生機不絕。以羚羊角清營分之熱;因痰濁阻滯肺失宣降,氣機不暢,入營之熱不得外達,故以前胡、杏仁、川貝、黛蛤散宣降肺氣以化痰濁;黄芩清氣分之餘熱,合以暢營熱外達之路而透熱轉氣。所以服後神清知饑,均為營熱外透的標志。
二診為食復。因食滯中阻,鬱熱上蒸,不僅陰傷,且有痰熱蒙蔽心包之勢,故除甘寒養陰之外,又加安宫牛黄丸以開內竅之閉,並加化滯和胃之品,宣暢氣機,導營熱外達,服後舌質雖絳有津,薄苔漸佈,神志轉清,均說明營熱已開始外透。
兩診雖為同一病人,但因造成氣機不暢,營熱不能外透的原因不同,所以作為透熱轉氣的用藥也隨之而異,溫熱一旦透轉,則按其證辨證論治。

[按]:趙師認為葉氏“透熱轉氣”法適用於溫病任何阶段,透轉的目的是给邪氣以出路。溫熱邪所乃無形之邪,必凭藉有形而膠固難解。故欲使透熱轉氣,必分析找出不能透轉的原因,而後針對性用藥。
本案兩用透熱轉氣法,初診神昏,乃因痰濁阻滯,氣機不暢,故治用宣肺氣化痰濁以為透熱轉氣之法,服後神即轉清。二診時患者貪食過多,以致食復,復陷昏迷,此為食滯中焦,氣機不暢,故於方中加入消食導滯之品以為透熱轉氣之用。服之熱退神清。可見透熱轉氣用藥原無定法,但總以調暢氣機,令三焦通暢為要,則邪氣自能透轉外泄矣。



43、麻疹(麻疹合併腸炎)
方某,男,4歲

初診
麻疹透見四日,昨日大便作泄,日行五、六次,便中带有膿血,身熱較甚,體溫38.4°C,神志欠佳,腹中作痛,大便後墜不暢,家屬焦急特甚,故夜間來寓求醫。
望之遍體麻疹透發甚佳,體溫38.5°C,兩手指紋色紫至氣關,兩手脈象滑數有力,尺部滑實,舌苔黄厚。小便短少,觀其大便色深黄黏稠,似带膿血,腹中微痛,仍時咳嗽,夜問不能安靜睡眠,手足心灼熱特甚。此溫熱衛營合邪,疹毒特重,病中飲食失當,胃腸積滯蘊鬱化痢,屬麻疹合併痢疾之證。治須外以宣透其疹,內以泄化其滯,切不可再予飲食,必須慎食忌口,否則因循增重,而導致本不勝病。嘱病儿之母,一定祗喫點稀粥,俟燒退痢愈,始可逐漸增些飲食,否則仍變坏證,莫謂言之不預也。
荆穗炭3克,葛根15克,黄芩4.5克,黄連3克,生甘草3克,焦山楂6克,二付

二診
身熱漸退,體溫378°C,神志甚佳,麻疹似將透齊,昨日大便三次,後墜沈重已減,大便仍黏色深,腹痛亦有好轉,兩手指紋紫色較淡,已降至風關,兩手脈象滑數,咳嗽較前大減。麻疹透齊已還,胃腸積滯漸化,舌苔黄厚漸輕,再“疏調胃腸,兼以導滯。
荆穗炭3克,葛根1.5克,黄連3克,赤芍6克,黄芩3克,炙草3克,焦山楂6克,二付

三診
身熱已退淨,體溫36.5°C,麻疹已愈,腹瀉未作,昨日大便已正常,僅一次,夜間睡眠甚佳,指紋已降至風關,脈象濡滑。疹邪已愈,胃腸滯熱亦輕,再以調理胃腸,以善其後,飲食寒暖千万小心,忌生冷葷腥之物。
蟬衣3克,僵蠶3克,黄連3克,焦麥芽6克。炙草3克,二付

四診
諸恙皆愈,眠食如常,體溫36.6°C,指紋脈象皆如常。停藥慎食二周,避風涼,慎起居,以清淡飲食為消息善後之法。

[按],本例屬麻疹合併腸炎,雖疹已透出,然治不如法,必致內陷,則成逆證。故治療宜將兩顧:外以宣透其疹,內以清腸治痢。方選葛根芩連湯,一舉兩得。葛根有解肌透疹之功;芩連奏清腸止痢之效;加荆芥炭引入血分,仍具升和之力;焦三僊消導食滯,而除作痢之本。組方嚴密,投之即效。二診、三診均宗其法進退而愈。
此案中值得玩味之處還在於強調忌口,不但病中忌之,病後依然當忌。先生嘱咐再三,用意至深。麻疹兼痢,全屬滯熱,是小儿常見之溫病。經云“熱病稍愈,當何禁之?曰:食肉則復,多食則遺,此其禁也。”凡溫熱病之治,例皆仿此。



44、肺痈1(大葉性肺炎)
崔某,男,58歲

於1989年10月9日初診。患者自二周前因患感冒,自覺發冷發熱一天後出現咳嗽有白泡沫痰,胸痛胸悶,隨去北大醫院就診,檢查血白細胞21300/mm^3,中性80%,X綫片示右下肺大片濃密陰影,提示右下肺炎,用抗生素治療一周,仍髙熱不退,癥狀加重,病人要求請趙老會診。
診時見:身熱惡寒,陣陣汗出,咳嗽氣喘,痰多黄濁;胸悶且痛,舌質紫黯,苔白膩垢厚,脈濡滑且數,體溫38.5°C。辨證:痰濕鬱熱互阻,肺失宣降。立法:清熱化痰,宣鬱肅降,防成肺痈,飲食清痰,忌食辛辣肥甘。
方藥;蘇葉子各10克,前胡6克,浙貝母10克,杏仁10克,枇杷葉10克,茅蘆根各10克,冬瓜仁10克,苡米仁10克,葶藶子10克,焦三僊各10克,海浮石10克。

二診10月11日
服上方3劑,咳嗽氣喘、發熱胸痛見輕,唯咳吐大量膿痰,腥臭無比,體溫37°C。肺痈已成,用清熱化痰,化瘀解毒消痈方法。
處方:葦莖30克,桃仁6克,冬瓜仁20克,苡米仁10克,葶藶子10克,黄芩6克,蘇葉10克,前胡6克,杏仁10克,浙貝母10克,枇杷葉10克,瓜蔞仁30克,桔梗10克,生甘草10克,牛蒡子10克。另加犀黄丸6克,分二次服。

三診10月21日
服上方5劑,熱退,痰量減少,臭味減輕。又服5劑,咳嗽膿痰以及臭味皆止,精神振作,納食較佳,舌紅苔白,胸透(一),體溫36.5°C,血白細胞5000/mm3,中性70%。肺痈已愈,飲食當慎,防其復發。再以宣肺肅降,養陰清熱方法。
藥用:杏仁10克,前胡6克,浙貝母10克,葦莖30克,沙蔘10克,桔梗10克,茯苓10克,炒萊菔子10克,焦三僊各10克,水紅花子10克。
服藥10劑,以鞏固療效。

[按];肺痈是一種肺葉生瘡形成膿瘍的病證。此患者平素嗜酒不節,恣食厚味,濕熱互結,上蒸於肺,肺失清肅,宣降不利,又復感燥熱之邪,內外之邪相引,蘊鬱成痈,肉腐血敗成膿。在治療上必須分層次按阶段辨證施治。但是,無論是哪一期,哪一阶段,宣展肺氣,保持氣道通暢,貫彻始終,此乃趙師治療肺痈的總原則。不單純是在用藥上注意,飲食調養尤為重要,飲食宜清淡,忌一切辛辣厚膩以及助濕生熱之品。另外絕對卧牀休息並非上策,須適當的活動,有利於痰的排出,促進康復。



45、肺痈2(大葉性肺炎)
姚某,女,56歲

初診
發燒7~8天,體溫38.3°C,咳嗽,頭痛,咽紅,痰吐不爽,曾服止咳糖漿、復方甘草合劑、咳必清、枇杷露等,咳嗽未減,身熱不退,今晨咳嗽胸痛,吐膿血數口,味臭且黏,繼則痰中带血,胸脅作痛。舌苔黄膩,質紅且乾,兩脈弦滑而數,大便畧乾小便不多色黄,心煩口渴。此風溫蘊熱,互阻於肺,發為肺痈,可用千金葦莖湯法加減治之。
鮮葦莖60克,冬瓜子30克,桃仁10克,苦桔梗10克,薏苡米25克,生甘草10克,甜葶藶3克,犀黄丸6克(分兩次藥汁送下),二付

二診
身熱漸遢,體溫37.5°C,咳嗽漸減而痰血亦輕,痰吐味臭,兩脈弦滑畧數,胸中時時作痛,舌紅苔膩浮黄且乾,肺痈重證,再以清肅化痰,逐瘀排膿。
鮮葦莖60克,冬瓜子30克,前胡3克,川貝母1O克,杏仁泥10克,桃仁10克,薏苡米25克,苦桔梗10克,生甘草6克,黛蛤散12克(布包),犀黄丸6克,三七粉1.5克(分兩次藥汁送下),三付。

三診
前方連進三劑,身熱已退淨,體溫36.9°C。咳嗽大減,痰吐甚少,已無血膿臭味,自覺胸痛亦止,兩脈弦滑,數象亦差,舌紅苔膩畧黄,飲食二便如常。改用活血化瘀,祛腐生肌之品。
鮮葦莖60克,桃仁6克,茜草10克,川貝母6克,薏苡米25克,赤白芍各18克,北沙蔘25克,犀黄丸6克,三七粉1.5克(分兩次藥汁送下),三付

四診
身熱退而咳嗽亦止,膿血臭痰未再吐,胸痛已止,舌脈如常,病已向愈,議用平調脾胃為善後之計,不可驟用溫補,以防死灰復燃,辛辣油膩亦忌。
茯苓10克,北沙蔘18克,生白朮6克,炙甘草1O克,白扁豆10克,生熟薏米各12克,冬瓜皮子各15克,五付

五診
藥後諸癥悉平,飲食二便正常,胸透亦已復常,脈軟舌淨。嘱其休息兩周,即可恢復工作。

[按]:肺痈一癥向來歸於內科,其實當從溫病治之。其為風溫蘊熱,互阻於肺,熱壅成毒,發為痈膿。治用千金葦莖湯加味,其犀黄丸之用,最為得力,足補葦莖解毒之力不逮之缺憾。

肺痈之治,當辨其膿成與未成,潰與未潰,一般當分四期治之。趙師有家傳四法,兹錄之以備參考。

初期:肺痈未成,發熱微惡風寒,兼有咳嗽,喘憋,痰多微黄,胸痛,苔薄黄,脈浮數。治以辛涼清解,肅肺化痰,可用:
薄荷3克,前胡6克,貝母12克,杏仁10克,蘇子10克,黄芩10克,生石膏12克,鮮蘆茅根各30克。

中期:壯熱不惡寒,咳喘,痰黄稠,胸痛,口渴,舌紅苔黄膩,脈洪數。治以泄熱化濕,肅肺消痰,可用:
甜葶藶6克,前胡6克,黄芩10克,桑白皮12克,皂角6克,桔梗10克,生甘草6克,銀花15克,貝母10克,醒消丸6克(分二次服)

極期:壯熱,咳喘胸痛,吐膿血痰,或膿臭痰,舌紅苔黄膩,脈洪數。治以清化痰熱,活血通絡,可用:
鮮蘆根90克,冬瓜子30克,桃仁6克,苡仁30克,魚腥草30克,甜葶藶3克,黄芩10克,皂刺3克,銀花30克,犀黄丸6克(分二次服)

後期:餘熱不退,膿痰漸淨,神疲氣短,苔薄質紅而瘦,脈細弦小數。治以甘寒養陰,活血通絡,可用:
南北沙蔘各30克,麥冬10克,貝母10克,桔梗10克,生甘草6克,生黄芪12克,苡仁30克,赤芍10克,地骨皮10克,桑白皮10克,丹皮10克。



46、咳嗽1(支氣管炎)
钟某,男,2歲半
初診

陣陣嗆咳,喉間痰鳴,夜間為甚。病由感冒而起,歷經半年未愈,迭服中西藥物,療效欠佳。西藥抗生素,鎮咳劑,中藥小儿清肺、蛇膽川貝、止咳枇杷等,服之甚多,又曾服中藥湯劑益氣健脾等。近日咳嗽增重,納食減少,面色黯滯,指紋色紅,脈象滑數。此肺家鬱熱,因服寒涼被遏,致肺失宣降,上逆為咳。先用宣肅化痰方法,肺氣宣,鬱熱散,其咳自止。
蘇葉子各6克,前胡6克,白前6克,浙見母10克,杏仁10克,枇杷葉6克,茅蘆根各10克,五劑。

二診
上藥服至三劑,咳嗽全止,喉間已無痰聲。繼用前方,加焦三僊各10克,以和胃氣。

又服5劑,納食大增而痊。

[按],小儿感冒咳嗽,本可一藥而愈,奈何遷延半年之久,大槪皆惑於炎癥之說,而頻用寒涼之劑,或滥用西藥抗生素。或家長不知,聽任患儿恣食冷飲,致肺中鬱熱被遏,不得宣散,故久咳不已。《內經》云:形寒飲冷則傷肺。咳嗽一癥,肺之疾也。患咳者,勿令受寒冷刺激,勿恣食冷飲食物,勿服寒涼之藥。治咳之要,以宣散為主,故曰宣肺止咳。此治感邪咳嗽之法,內傷虚咳不在其例。



47、咳嗽2(支氣管炎)
董某某,女,29歲

秋令感受燥邪,肺先受之,故乾咳無痰,口脣乾燥,心煩微渴。脈象弦細畧數,舌紅苔少且乾,素體陰虧,津液不足,用清燥救肺方法。
沙蔘10克,麥門冬10克,阿膠10克(烊化分兌),知母10克,浙川貝母各6克,花粉10克,瓜蔞皮10克,前胡6克,杏仁10克,枇杷葉10克,七劑。

上方服七劑,乾咳即止。

[按]:此為肺燥咳嗽,大法潤燥與宣肺並舉,不宜過用涼藥,防止涼遏氣機,更增其燥。



48、咳喘(喘息性支氣管炎)
祁某,男,47歲

初診
喘咳10餘年,遇寒即發,痰多清稀,甚則喘急不能平卧。近因感寒,喘咳又作,入夜尤甚。舌白苔膩水滑,脈象沈弦,按之緊數。寒飲相搏,氣逆上衝,喘咳由是而作。溫化寒飲,以定其喘。小青龍湯法。
麻黄6克,桂枝6克,半夏10克,細辛3克,白芍10克,乾薑6克,炙甘草6克,七付

二診
藥後喘咳漸減,痰量亦少。脈仍沈弦,舌白且潤。仍以前法進退。
麻黄3克,桂枝6克,半夏10克,細辛3克,乾薑6克,白芍10克,炙草6克,杏仁10克,旋復花10克,七付

三診
兩進小青龍湯,咳喘漸平,食少痰多,脈沈已起,舌白苔潤。仍以宣肺化痰方法。
蘇葉子各10克,杏仁10克,浙貝母10克,萊菔子10克,白芥子6克,炒枳殼6克,桔梗10克,焦三僊各10克,半夏10克,陳皮10克,七付

藥後咳喘皆止,納食增加,嘱其忌食寒涼飲食,運動鍛練以增強體質,預防感冒以防其復發。

[按]:慢性喘息性支氣管炎以反復發作的喘咳多痰為主要表現。常因感冒風冷而復發或加重。其病機為內飲外寒,即《內經》所說;“形寒飲冷則傷肺,以其兩寒相感,中外皆傷,故氣逆而上行。”旣為外寒內飲,當用仲景小青龍湯,外散表寒,內化寒飲。凡屬此型者服之即效。切不可惑於炎癥之名而用涼藥。又須忌食寒涼飲食,如冷飲及生冷瓜果。病愈之後,須防復發。預防之法以防止感冒和忌食寒涼最為重要。患者本身應加強鍛練,增強體質,提髙抗病能力。用藥則以健脾胃助消化為主。脾胃健則痰濕不生,元氣固則外邪難侵。故為根本之法。



49、咳血(支氣管擴張)
傅某某,女,43歲

初診
喘咳經常發作,晨起咯痰甚多,痰中带血。病已10年。經某醫院確診為支氣管擴張癥。近一月來咳嗽不止,動即作喘,咳吐大量白痰,痰中带血,有時吐出鮮血盈口。脈象弦滑數,右寸脈大,接之空豁,舌紅苔白浮黄。熱鬱在肺,絡脈受傷,肅降肺氣以止其咳,涼血清營以止其血。
旋復花10克,枇杷葉10克,杏仁10克,浙貝母10克,川貝母10克,前胡6克,百部6克,茜草10克孫薊10克,茅蘆根各10克,黛蛤散6克(包煎),七劑

二診
藥後咳嗽漸減,吐血未止,咯痰仍多,再以肅降化痰方法,兼以止血。
旋復花10克,批杷葉10克,杏仁10克,浙川貝母各10克,桑白皮10克,地骨皮10克,茜草10克,生地榆10克,小薊10克,黛蛤散6克(包煎),茅蘆根各10克,三七粉3克(分沖),七付

三診
咯血漸減而未全止,咳嗽時作,吐痰色白,舌紅苔白,脈數而虚,氣火上炎之勢漸平,仍以再法進退。
旋復花10克,枇杷葉10克,杏仁10克,川浙貝母各10克,桑自皮10克,地骨皮10克,茜草10克,小薊10克,茅蘆根各10克,焦三僊各10克,三七粉3克(分沖)

四診
咳血已止。再以肅肺方法。
杏仁10克,枇杷葉10克,川浙貝母各10克,小薊10克,茅蘆根各10克,百部10克,焦三僊各10克,山藥10克,香稻芽10克,七付

藥後諸癥已愈,納食增加,嘱其慎起居,多鍛練,增強體質,以防復發。

[按]:繆仲淳治吐血三要法云:“宜降氣不宜降火,宜行血不宜止血;宜補肝不宜伐肝。”趙師此案治法即以宣肺降氣止咳化痰為主,兼以涼血化瘀止血。用藥看似平淡,實際效果甚好。



50、失音1(聲带息肉)
髙某,男,10歲,學生

於1992年4月26日初診。患者平素經常咽喉疼痛,1992年1月30日因暴飲寒涼後突然聲音嘶啞,繼而說不出话來。某醫院用大量抗生素、喉癥丸、六神丸等治療均無效,後經喉鏡檢查,診斷為“聲带息肉。”現除失音外,伴有心煩急躁,夜寐不安,咳嗽有白痰,飲食不佳,小便黄赤,大便畧乾。舌紅苔白膩潤滑,脈浮滑且數,沈取畧細。檢查:咽紅,兩扁桃體腫大,心肺(一),白細胞8×10^9/l。證屬內熱蘊鬱,寒邪外襲。治以宣肺疏化,清熱利咽。
處方:蘇葉10克,前胡6克,浙見母10克,茅蘆根各10克,杏仁10克,枇杷葉10克,瓜蔞10克,焦三僊各10克,水紅花子10克,7劑,水煎服。

二診
服藥3劑後,喑啞開始好轉,能說出话來,7劑服完,聲音恢復正常。飲食二便如常,餘癥皆減,再以前方7劑,以鞏固療效,飲食當慎。

[按];此患者豪有鬱熱,又困暴飲寒涼,形成寒邪包熱,壅遏肺金,肺失宣肅,故聲音嘶啞,甚則失音。再以大量抗生素以及寒涼的喉癥丸、六神丸之屬,導致涼遏其邪,增重其鬱,邪無外出之門,而使喑啞久治不愈。故趙老用蘇葉開宣肺氣,發散風寒;前胡宣散肺經之鬱熱;浙貝母、枇杷葉、瓜蔞清瀉肺熱,又能止咳祛痰散結;茅蘆根清熱宣肺利咽喉又能潤肺;杏仁、蘇葉宣肺祛痰以暢氣機;焦三僊,水紅花子祛中焦脾胃之積滯浦藥相須伍,肺氣得宣,外寒得散,鬱熱得清,氣機得暢,咽喉得利,聲音自復。



51、失音2(癔病性失音)
張某,女,38歲,农民

1988年11月28日初診。患者於1個月之前,因與鄰居發生口角,第2天清晨起牀發現失音,不能發聲,急去醫院檢查,診斷為“癔病性失音”,經用西藥、中藥、鍼灸、誘導等方法治療均無效。現病人心煩急躁,夜寐不安,納食不佳,頭目眩暈,胸脅脹痛,大便乾結,舌紅起刺,苔白且乾,脈弦滑且數。證屬肝經鬱熱,氣機不暢。治以調暢氣機,清瀉肝經鬱熱之法。飲食宜清淡。
處方:蟬衣6克,僵蠶10克,片薑黄6克,大黄1克,柴胡6克,黄芩6克,川楝子6克,蘇葉梗各6克,茅蘆根各10克,焦三僊各10克,水紅花子10克,5劑,水煎服。

二診
據其愛人轉述,患者因欲病速愈,第1天連服兩劑,昨上大便泄瀉5~6次,便物奇臭難聞,夜寐較安。第2天起牀發出咳嗽聲,並能說出话來,5劑服完,聲音完全恢復正常,餘癥皆除。再以上方7劑,以固其效。

[按]:本患者素有肝經鬱熱,加之與鄰居發生口角而致肝氣鬱結,氣機閉塞不通,升降失常,清濁不分而致喑。趙老用升降散加味,以升清降濁,宣散鬱結,調理人體之氣機升降。方中以蟬衣透散鬱熱之邪;薑黄行氣散鬱;僵蠶輕浮升陽,清熱解部,化痰散結;大黄攻積導滯。再配以柴胡、黄芩、川楝子、蘇梗舒調氣機,清肝經鬱熱;茅蘆根、蘇葉宣肺利咽;焦三僊、水紅花子健脾和胃。諸藥相伍,三焦氣機宣暢,內鬱之邪自能外達,聲音亦自復。諸癥皆除。



52、失音3(急性喉炎)
楊某,男,78歲,

1989年8月10日初診。家屬代述:患者於半月前因感冒發熱,體溫腋下38.5°C,咽喉疼痛,服用板藍根沖劑、喉癥丸、抗生素等藥,體溫下降,兩天後體溫上升為39°C,聲音開始嘶啞,發音費力,繼而失音,咽喉乾堵難忍,總想用手摳。近7日來滴水未進,也未大便。懷疑咽中有腫物,準備後事,遂請趙老以決預後。
診時見:形體瘦弱,面紅目赤,身熱無汗,胸悶懊憹,眼欲閉,時寐時醒,時有譫語,小便短赤,口中乾澀,黏膩穢濁,舌苔白膩垢厚,脈濡數。體溫腋下38.5°C。皆是暑熱濕濁鬱滯之象,先以芳香化濁宣鬱之法。
處方;藿香10克,佩蘭10克,蘇葉10克,茅蘆根各10克,水煎,試服3劑,少量多次服用。

二診
當天中午藥入口中,難以咽下,良久才咽下幾口,腹中幾聲腸鳴,到晚上1劑服完,微有汗出,夜寐較安。第2天精神好轉,神志轉清,能喝下少许白米稀粥,並能發出低微的聲音,下午解大便幾枚如乾球狀。舌苔白膩,脈滑數,體溫腋下37.5°C,氣機漸舒,暑熱漸減,聲音漸復,仍用芳香宣化,佐以消導之品。
處方:藿香10克,蘇葉10克,茅蘆根各10克,炒山梔6克,佩蘭10克,淡豆豉10克,杏仁10克,大腹皮10克。檳榔10克,滑石10克,焦三僊各10克,4劑,水煎服。

三診
精神較好,聲音完全恢復,並能下地活動,飲食二便如常,體溫36.5°C,再以前法進退,以固其效。飲食當慎,防其食復。
處方:炒山梔6克,淡豆豉10克,炒枳殼6克,蘇梗6克,竹茹6克,茅蘆根各10克,焦三僊各10克,水紅花子10克,7劑。

[按]:本患者素體較差,又感受暑濕之邪,本應輕宣疏表,芳香宣解,而反投板藍根沖劑、喉癥丸等寒涼之品,阻滯氣機,邪無外達之路,壅塞清竅而致失音。病人身熱無汗,胸悶懊憹,眼欲閉,時寐時醒,時有譫語小便短赤,脈數,此非邪陷心包,火擾心神,實乃暑熱濕濁之邪蒙閉上焦,阻塞清竅之象。飲食不納,大便不下,舌苔白膩垢厚,乃屬濕濁停滯,氣機不暢。
因此趙師先以芳香化濕,宣鬱開閉,靈動氣機為治。方用蘇葉、藿香、佩蘭芳香化濁,宣暢氣機;蘆根清熱利咽,又能宣陽疏表;茅根清熱利濕。待暑濕漸減,氣機漸舒,聲音漸復後,再配以淡豆豉,炒山梔苦宣折熱,杏仁、蘇葉宣肺利竅,開上焦氣機;炒枳殼、蘇梗、大腹皮、檳榔,焦三僊健脾和胃,消食導滯,通調中焦氣機;茅根,滑石清熱利濕,使濕熱從小便而去。諸藥相合,三焦氣機宣暢,暑熱外泄,濕濁內化,清升濁降,病獲痊癒。



53、失音4(慢性喉炎)
王某,女,36歲,中學教師

1991年4月4日初診
患者聲音嘶啞,時輕時重已半年餘。某醫院診斷為“慢性喉炎、聲带肥厚”,先用胖大海有效,後來亦無濟於事。曾用中藥湯劑、清音丸、六神丸以及抗生素等效果不明顯。現咽乾且癢,聲音嘶啞,咳嗽痰少,心煩夢多,腰膝酸軟,大便乾結,舌紅苔白且乾,脈細數。證屬肺腎陰虚,治宜滋補肺腎之陰,以復其音。
處方:沙蔘10克,天麥冬各10克,生地10克,五味子10克,浙貝母10克,桔梗10克,前胡6克,蘇葉6克,瓜蔞20克,枇杷葉10克,5劑,水煎服。
嘱其飲食清淡,忌辛辣刺激食物,晨起走路1~2小時,注意噤聲。

二診
服藥後,上午聲音清亮,下午仍喑啞明顯,輕度咽乾,夜寐不安,再以前法進退。
處方;沙蔘20克,天麥冬各10克,生熟地各15克,山藥10克,阿膠10克(烊化),五味子10克,浙貝母10克,蘆根10克,白芷6克,蘇梗6克,焦麥芽10克,7劑,水煎服。

服上方後,聲音恢復,喑啞消失,飲食二便正常,夜寐較安,餘癥皆去。再咀上方10劑,分兩周服用,以鞏固療效。

患者於1991年7月3日,又带病人來看病告知,一直授课,失音未復發,並堅持早晚鍛練,清淡飲食。

[按]:此患者系中學教師,由於發音過多,聲带運用過度,耗傷肺陰,日久而致腎陰亦虧。肺脈通會厭,腎脈挾舌本,肺腎不足,陰液不能上承,咽喉失其濡養,而喑啞咽乾,甚則失音。肺氣不清,則乾咳少痰;陰虚生內熱,虚火擾動心神,則心煩夢多;腎虚精虧,則腰膝酸軟,舌紅且乾,脈細數,大便乾結,均為陰虧有熱之象。趙老治以滋補肺腎之陰,使金水相生,水源不竭。
方中先以蘇葉、前胡、桔梗、枇杷葉宣肺通竅,調暢氣機;沙蔘、麥冬、天門冬、生地黄滋肺陰清肺熱;五味子生津斂肺氣;漸貝母宣肺軟堅散結;瓜蔞潤肺寛中通便。待喑啞取效後,再以生熟地、山藥滋補腎陰;阿膠養陰潤肺;蘇梗宣暢氣機;蘆根宣肺生津潤喉利咽;麥芽健脾。趙老更妙用白芷,白芷雖為驅風藥,但性滑潤,使大隊滋補之品補而不膩,調和諸藥,又能載藥上達於咽喉。因此諸藥相配,取效甚佳。

又按:失音是臨牀常見的病證,其病因病機比較復雜,《內經》名目“瘖”或“喑”,《醫學正傳》則稱“喉喑”,因肺脈通會厭,而腎脈挾舌本,“會厭者,音聲之户也”(《靈樞·憂恚無言》)。本病雖屬聲道、喉咙的局部疾患,實與肺腎有密切關系,因此古人有“金水相生,病在肺腎”之說。《直指方》曰:“肺為聲音之門,腎為聲音之根”,前人葉天士則譬作:“金實則無聲,金破亦無聲”,都說明了這個道理。其病因當有內傷、外感之分,其病機應有虚實之不同。故張景岳說:“喑啞之病,當知虚實。實者其病在標,因竅閉而喑也;虚者其病在本,內奪而喑也”其辨證施治,當以病勢的緩急,一般分為暴喑、久喑兩大類。大抵暴喑者,多因風寒客熱壅遏而致竅閉,其病屬實,治當宣散清疏;久喑者,多因陰血耗傷,精氣內奪而喑,其病屬虚,治當清潤滋養。
從目前臨牀所見,失音一癥的病機屬實者多而屬虚者少。實者乃邪氣阻滯,肺氣失宣,金實則不鳴,治以宣肅散邪為主,邪去則金鳴;虚者精氣內虚,金破亦不鳴,治以滋填為法,佐以宣暢肺氣,亦不宜純補蛮補,如上案用金水相生之法,仍須佐蘇葉、枇杷葉、前胡、桔梗、浙貝母,即是例證。
此外還須注意:(1)失音的治療,始終要注意氣機的調暢,趙老常說:“治病之要,調暢氣機”,(2)中焦是氣機升降的樞紐,趙老治病非常重視脾胃之氣的升降,胃氣降濁氣下行,有助於脾氣的上升,有利於失音的康復。(3)失音的治療,飲食調養至關重要。如飲食寒涼,則閉鬱肺氣,甜食壅塞氣機,辛辣刺激食物則助熱邪傷陰液,都不利於喑啞的恢復。因此藥物治療與飲食調養相互配合,才可收到比較满意的療效。



54、鼻鼽(肥厚性鼻炎)
趙某某,女,35歲

初診
自述患鼻炎五年餘,經某醫院五官科檢查診斷為肥厚性鼻炎。終日鼻塞,濁涕長流,張口呼吸。脈象滑數,舌紅苔黄,熱在肺胃,先用清宣方法。
辛荑花10克,蒼耳子10克,白芷6克,黄芩6克,前胡6克,蘇葉子各10克,浙貝母10克,杏仁10克,枇杷葉10克,焦三僊各10克,茅蘆根各10克,七付

二診
近日感冒,鼻塞流涕,咳嗽痰多,脈仍滑數,舌紅苔黄,熱鬱於內,仍用宣肺化痰,清熱止濁方法。
蘇葉子各10克,前胡6克,牛蒡子10克,白前6克,百部6克,辛荑花10克,蒼耳子10克,黄芩6克,白芷6克,焦三僊各10克,七付

三診
藥後咳嗽已愈,咯痰大減,惟鼻塞流涕尚在,熱鬱未清,仍用前法進退。
辛荑花10克,蒼耳子10克,白芷6克,黄芩10克,川楝子6克,前胡6克,白前6克,牛蒡子10克,七付

四診
鼻塞較前減輕,大部時間用鼻呼吸不感困難,時有如物堵塞之感,藥已見效,前法增損。
辛荑花10克,蒼耳子10克,白芷6克,防風6克,黄芩6克,茅蘆根各10克,沙蔘10克,七付。

五診
鼻塞已通,時有濁涕流出。肺家鬱熱尚未全清,脈象滑數,舌紅苔黄,仍用宣肺滌濁方法。
辛荑花10克,蒼耳子10克,白芷6克,荆芥6克,牛蒡子10克,冬瓜子10克,蘇葉10克,蘆根10克,桔梗10克,七付

患者依上方續服一個月,鼻塞流涕皆愈。半年後患者前來醫治他病,詢之鼻炎未復發。

[按]:肺開竅於鼻,故鼻之病多從肺治。鼻塞濁涕者多為肺熱;鼻塞清涕者多為肺寒。本案鼻塞濁涕黄稠,脈象滑數,舌紅苔黄,顯然肺熱之象。肺熱宜清,然不可寒涼直清,因寒則澀而不流,恐閉塞氣機,致鬱熱反難散出。故治宜宣清結合。本案前後五診,方中皆用辛荑花、蒼耳、白芷,此三味辛香通氣上達,升清氣於頭面,亦清陽出上竅之意;又用前胡、杏仁、枇杷葉等開宣肺氣,肺氣開則鬱熱易散;又用蘇子、浙貝母、冬瓜子等化痰滌濁,使熱無依附之邪則易祛;其餘蘇葉、防風、牛蒡子、桔梗、白前、百部、焦三僊、茅蘆根、黄芩等各對癥選用,加減出入。無非宣通肺氣,祛除有形濁邪,則熱自易散。不專以清熱立論,此趙師辨治鼻病之大法也。



55、鼻痔(鼻息肉)
王某某,女,67歲

初診
患鼻息肉10餘年,兩側鼻孔皆有,初起較細小,近年來漸次長麤復長,現已長出鼻孔。左側息肉畧長於鼻孔邊緣,右側息肉長出鼻孔約0.5cm,麤如箸頭,色黯紅,觸之不痛,時有黄水從鼻孔流出。多年來,不能用鼻呼吸。因其暴露於外,患者自覺寒碜,不愿外出與人見。今由女儿陪同前來求治。診脈弦滑且數,舌紅苔黄根厚,心煩夢多。熱鬱日久,絡脈不通,清竅為之壅塞,先用清宣,以觀其效。
辛荑花10克(後下),蒼耳子10克(後下),白芷6克(後下),防風6克,生地榆10克,黄芩10克,大黄1克,小薊10克,水紅花子10克,茅蘆根各10克,大青葉10克,沙蔘10克七付

二診
上方七付後,自覺心煩減輕,鼻部尚無變化,夜寐夢多,大便仍偏乾燥,舌紅且乾,脈象弦滑且數,病已延久,熱鬱較深,仍用清宣鬱熱方法。
辛荑花10克(後下),蒼耳子10克(後下),白芷6克(後下),防風6克,黄芩6克,川楝子6克,大黄2克,生地榆10克,炒槐花10克,焦三僊各10克,茅蘆根各10克,沙蔘10克,麥門冬10克,七付。

三診
上方續服三周,鼻中黄水減少,觸之鼻痔畧軟。脈仍弦滑,舌紅苔黄,大便畧乾,仍用清化方法。
辛荑花10克(後下),蒼耳子10克(後下),防風6克,白芷克(後下),黄芩10克。川楝子6克,生地榆10克,炒槐花10克,大黄3克,十四付

四診
濕熱久鬱,深入血分,久而成瘀,化生有形,佔居清竅,非旦夕可以成功。繼用清宣化瘀方法。
辛荑花10克(後下),蒼耳子10克(後下),白芷6克(後下),黄芩10克,赤芍10克,丹蔘10克,茜草10克,生地榆10克,焦三僊各10克,水紅花子10克,大黄2克,十四付

五診
患者服上方後自覺療效明顯,息肉有回縮之迹象,遂按方堅持服用1年零6個月。現左側息肉已完全消失,左鼻孔通暢,可自由呼吸。右側息肉已縮入右鼻孔內,時有黄水流出。診脈弦滑,仍带數意,舌紅且乾,仍用前法加減。
辛荑花10克(後下),蒼耳子10克(後下),白芷6克(後下),防風6克,丹蔘10克,赤芍10克,茜草10克,焦三僊各10克,水紅花子10克,十四付。

[按]:鼻息肉生長10餘年,已長出鼻孔之外數分,按一般常識推測,若不用手術摘除,僅靠內服中藥恐陷難以消除。然而,事實證明,中醫辨證論治能够解決疑難問题,成功的關键是要以中醫理論為指導。鼻為肺之外竅,為清氣出入之通道,鼻息肉乃有形之贅生物,濁邪之結聚所成。必是肺熱壅塞日久,深入血分,絡脈阻滯。故此病不獨屬肺,而且涉及血分,為血分瘀阻之病。
趙師治療此病,治則十分明確,一是治肺,宣通肺氣,二是治心,涼血化瘀。治肺用辛荑花、蒼耳子、白芷等辛香通氣之品,旣能宣肺開鬱結,通清竅,又能辛香引入絡中,透邪外出。治心用丹蔘、茜草、赤芍、生地榆等涼血化瘀。古人云:“鼻塞治心”,心主血脈,今治在血分,即治心也。除此二者為主治療外,還兼用了疏調三焦之品,如焦三僊、水紅花子、大黄等,以三焦少陽,上連於肺,下通於腎,為氣機之通道。古云:九竅不通,腸胃之所生也,槪指此言。
此外,川楝子、黄芩泄肝肺之熱;茅蘆根清肺胃之熱;沙蔘、麥門冬養陰清肺,各適時用之,體現了中醫定法之中又靈活多變的特點。總之,趙師此案為臨牀治療鼻部疑難病提供了寶貴的思路和經驗,值得我们細心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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