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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理想就是成为公家人

 指间飞歌 2015-03-21

前几天看电视《平凡的世界》,孙少平得知自己可以成为煤矿工人的一刹那激动的跳了起来。田晓霞在一旁愣住了,显然她所期待的孙少平并不是这样一个形象。谁知孙少平压根没察觉田的反应,反而斩钉截铁的扬言:我的理想就是成为公家人!田晓霞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第一次完整的读完小说,已经是近七年前的事了。之后虽然偶尔不间断的翻看过几次,但终究也没能像高中时期那样,酣畅淋漓的读完全书。时间是如此漫长,以至于我对书中的诸多细节乃至人物都已经记不太清了。比如孙少平跳着喊着大谈理想的这一幕,我就完全记不起来书中有这么一段描写。

其实,伴随着记忆消逝的同时,也是理想的逐渐模糊。或者,我的理想从来就不曾明了过。当我听到孙少平毫不犹豫地喊出“我的理想就是成为公家人”的时候,我的心情无比复杂。和田晓霞一样,我首先是惊讶于孙少平,一个那么与众不同的人,他的理想竟然那么普通,普通到在田晓霞和现在的我看来压根不值一提。不仅不值一提,甚至根本就不应该拥有这样的理想——想要成为公家人,只要田晓霞的父亲一句话就完全可以实现了啊!

只是,惊讶之余,我又不免开始感到惭愧。孙少平的理想哪怕再普通再卑微,好歹那是他心里明明了了的一根线。他想摆脱农民的身份,想摆脱黄土地的束缚,想成为这个社会上另一个圈子里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毅然决然抛弃亲人远离故土,这难道不是一种勇敢吗?这两个,我都不具备。我怎能不惭愧?

很多年前,在我还没有清楚的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现在又何曾能够清楚的认识这个世界呢),我的父辈们告诉我:好好读书,争取以后做个官儿。什么叫官儿,我完全不懂。后来,我的父辈开始改变语气:不要再回来做农民就行。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小跟土地打交道的我,直到现在依然对土地有着难舍难分的厚重情感。关于农民的思考,深深的折磨着我的内心。我清楚的了解他们的丑陋与落后,却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伟大与无奈。让我像孙少平那样决绝的摆脱土地,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那份勇气。

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现在在一个矿上上班。说来,似乎和孙少平有那么几分相像。在几年前,他就告诉我,自己一定要在城市里安家。那份坚决,令我佩服。或许,在如此很多人(其实包括有些时候的我自己)看来,在城市安家这样的理想根本不足以称之为理想。可是,我的很多的来自农村的朋友们,他们一个个背井离乡在遥远的陌生城市那么努力的奋斗着,不就是为了想在那里能够有自己的一个小窝吗?这样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仿佛又顿时高大遥远起来了。

截至目前,我已经去过不少城市,虽然都不曾真正在那里深入的生活过。与此同时,从老家河南到帝都北京再到昌江流域的湖北,我也先后在几个乡村生活过一段时间。必须承认,城市与乡村的差别是实实在在的。甚至可以说,二者之间是存在鸿沟的。可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敢也不愿彻底离弃我的故土我的老家。那是一种对土地深深的眷恋也罢,是一种面对城市的徘徊迟疑也罢,我就是那么固执,固执又怯懦。

很多时候,我特别想一头扎进土地里,深深的呼吸几口来自泥土的芳香。但更多的时候,我并没有真正这么做。时过境迁,故乡的模样也早已几经改写。儿时那个麦香飘四野的场景早已寻他不得了,一户户农家也纷纷外出务工去了。故乡,留下的只有一个个妇孺老人,还有一片片荒芜饥渴的土地。

去年,在我和父亲的强烈坚持下,家里也终于不再种地了。几亩薄田,一年到头收不了几个钱。况且,母亲身体不好,我又不在家,父亲也忙于生意上的事无暇帮衬。权衡之下,还是依然决然的放弃了。那是我迄今为止,关于土地,做出的最无情的决定。从此,家里就真正再无农事可忙了。只是不知道,我该如何定义这次跨越历史的改变。

我们放弃了土地,却有无数的不知名的企业一时间冒将出来。他们通过政府,圈占了一批又一批大块大块的土地。或者变作温棚,或者建起工厂,或者是还没想好干什么,先把在四周围起一排排高墙。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奔向城市的怀抱,却又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故土正在一步步沦陷。很多时候,当我看到高楼大厦的后面,一排排被拆做废墟的民房时,我都会感到一股后怕。我的故乡,会不会突然也遭遇这样的一幕。所幸,我的故乡足够偏僻,几年之内想必不会如此吧。

有时候,我会假想,会不会十几二十年后,中国的乡村一个个都变成死神都懒得理会的一片片鬼村。这个社会会关注鬼城,却不曾想到,与鬼城同时存在的,还有无数个已经存在千百年的鬼村啊。乡村的沦落,似乎是一种必然。我依然做不到孙少平那样的勇敢。

2015-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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