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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罗茨基:除了抱怨,我可以容纳一切事物

 金匠尚玉 2015-03-22

直奔一个目标,拒绝因外界的干预而转向。

1. “崇高”这个标签适用于布罗茨基的诗歌。他命中注定要做一个思想高傲的人的代表,正如普希金在米克维茨中所看到的:“他从高处俯瞰生活。”

2. 布罗茨基用他的诗歌建立了一座桥梁,这座桥梁跨越了数十年来并不新奇的俄罗斯语言,并因此和他的诗人前辈曼德尔施塔姆,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取得了联系。他不是一个政治诗人,因为他不屑于和那些不足挂齿的对手争论。相反,他把写诗作为一种特殊活动,从而摆脱了任何一种来自时代的明显约束。

3. 直奔一个目标,拒绝因外界的干预之声而转向。这意味着一个人能够识别什么是重要的,并像伐木工人手中的斧头一样把所有精力集中于这个目标。这正是伟大的俄罗斯作家能够做到的,他们也因此值得钦佩。

4. 布罗茨基的生活和创造性的工作直奔完成,就像一只箭射向靶心。当然,这是一种错觉,就像普希金或托斯妥耶夫斯基的情况那样。因此,一个人必须从不同方面设想。命运直指它的靶心,而那些被命运支配的人只能破译它的主要路线,并理解他受到了何种,即使这种十分模糊。

5. 生活如同一则道德寓言。这位诗人被国家囚禁并被国家宣判,又被国家流放,然而当他去世之后,那个国家的首脑却对着他的棺木下跪。这真像一个神话,然而事实正是这样发生的,在我们这个几乎像神话故事一样的世纪里。

6. 他讲话时像个权威人物。很可能他青年时不被容忍正因为那份自信,他身边那些人定然把他视为傲慢。那份自信其实是他用于和别人相处的一个防护装置,当他感到不得不那样做的时候,他只得那样做了,尽管他自己也不明所以,只是用它掩饰内心的犹豫不决。

7. 听命于语言这个要素,或者(因为这对他来说是同样的事)缪斯的呼唤,他声称诗人不仅要取悦于当代,更要向前辈致意。他提到的前辈的名字是莱蒙诺索夫,康特马,杰尔查文,茨维塔耶娃,曼德尔施塔姆,帕斯捷尔纳克,阿赫玛托娃。他的俄罗斯诗歌王国超越于历史之上和历史之外,这符合他的信仰:这种语言有它自身的伟大,并能挑选自己的人为它服务。

8. 他能够将别人作为偶像崇拜。他常说如果自己能被称为奥登的追随者,他将会非常满意。他不否定那些写自由诗的人,但他更崇敬格律诗人:托马斯·哈代,罗伯特·弗洛斯特,勒内·玛利亚·里尔克。他认为诗歌就是跨时代的对话,因此他和贺拉斯以及奥维德交谈(通过俄文译本)。

9. 把布罗茨基想象成一个放荡不羁的诗人是错误的,即使我们把放荡不羁归因于社会与政府合成的整体环境,他年轻时属于列宁格勒。在各个行业都是能手,他们决不只是生活在虚幻里,也不只是作为就业证据分析才有用处。他通常“像牛一样耕地”。

10. 当他还在俄国时,那种自我教育的热情就已经使他相当笨拙地掌握了英语;后来,他很快获得了用这种语言自由说话和写作的能力。他用英语创作的散文,以及他对自己的诗所做的那些富有韵律感的翻译,其中的熟练程度令人吃惊,这只能是真正的巨力型劳作的产物。

11. 他认为诗人逃入散文写作,是出于将自身的经历保存到十分之九这种压力。

12. 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他是俄罗斯语言遗产的一部分。因为在他看来,诗歌是语言的最高成就,他意识到了自身的职责。

13. 审美先于道德,甚至是道德的源泉。

14. 关于阿赫玛托娃他说的最深刻的话,也许是关于所谓的创造性总体过程所说的最深刻的话,是他断言阿赫玛托娃在写《安魂曲》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面对被囚禁的儿子,她的痛苦是真诚的,而在写作时,她却感到异常虚假,因为她不得不将她的感情塑造成形。形式利用情感的运动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促使情感寄生于它,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15. 一首诗距离它最初的记忆功能可以达到多远?对布罗茨基来说,语音和语义是不分割的。对俄罗斯人来说,这是一个明显的问题。如果不能唤醒内心隐秘的记忆,对他来说,一首诗根本不成其为诗。

16. 众所周知,1965年,关于托·史·艾略特之死的唯一挽歌是由布罗茨基用俄语写成的。当时,艾略特已经跻身于文学的炼狱境界,那是声誉达到峰顶时的正常反应。但是,在俄国他才刚刚被发现。正如布罗茨基所承认的,后来他不再迷恋《四个四重奏》。总体而言,他认为现代主义的整个潮流(就这个词的昂格鲁-萨克森意义而言)对于诗歌艺术是不健康的。

17. 尽管他本能上主张平等,却反对任何将人群划分为知识阶层和普通人的做法,至于艺术,他和纳博科夫以及高姆博拉维茨一样是贵族的。

18. 他是聪明的,并非每个人都有他那样的天赋。但是还有其他一些决定性的因素。在列宁格勒他的同代人圈子里,那些年轻的诗人和翻译家如饥似渴的读书,他们阅读从图书馆以及二手书店里所能找到的一切图书,那种萦绕于心的阅读冲动令人震惊。当时他们能够弄到的西方文学书都是波兰语,为了阅读这些书,他们也学波兰语,正如布罗茨基所做的。由他的生活积累而形成的经验是相当乐观的,因为它表明观念战胜了生存。

19. “除了抱怨,我可以容纳一切事物。”布罗茨基的这句话值得每一个陷入绝望以及试图自杀的青年人深思。他冷静地接受了监禁,没有愤怒;他认为在苏联的国家农场上铲粪是一种富于建设性的经历;被驱逐出苏联之后,他决定像什么也没有改变那样做事;他认为诺贝尔文学奖和他此前经历的命运多变十分相仿。这位杳如远古的聪明人称许这种行为,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见。

切斯瓦夫·米沃什,1911630日生于立陶宛,2004814日卒于波兰。波兰著名的诗人、作家和散文家,1980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主要作品有《被禁锢的头脑》(1950年),《伊斯河谷》(1955),《个人的义务》(1972),《务尔罗的土地》(1977)。

约瑟夫·布罗茨基,1940年生于列宁格勒。15岁即辍学谋生,打过许多杂工,很早开始写诗。1977年加入美国籍,1987年因其哀婉动人的抒情诗作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其英文写作也十分出色,诺贝尔奖提及他对“英语特性的掌握令人惊讶。”自称为“俄语诗人与英语散文家的愉快结合。”著作诗集《诗选》(1973)、《言论之一部分》(1980)、《二十世纪史》(1986)、《致乌拉尼亚》(1984)、以及散文集《少于一》(1986)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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