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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明:摄影平静如画面,平常如呼吸

 真友书屋 2015-03-27

2011年,“我的码头”出现在韩寒主编的《独唱团》上,“下班米妮”“朝天门贵妇”“拈花大叔”等,很多人是通过这组11张照片第一次知晓了严明。那个时候严明已经从报社辞职,身份是“自由摄影师”。而此前,他在报社做了9年的记者,再之前,他玩了10年的摇滚乐。更更早些,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中文系毕业生曾经有一份教职,贴紧着父母的期待。


离开了既定的轨迹,离自己却越来越近。从教师到摇滚青年,再到记者、自由摄影师,身份的转换,或许给了严明很不一样的视角来观察世界,也有了不一样的表达方式。很多人称他为“诗人摄影师”,因为在他一系列摄影作品中,有着对历史文化的透视,一种浪漫的、诗意的美,同时在偏向现代的叙述中,捕捉的片段或者叙述的力度,能看到影像化解内容本身的一种荒诞,常常会有欲哭无泪的窘态,就像是他的那句话——“我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


“是个机缘,如果可以,我愿意心怀惴惴地说出来。无意告诉别人我走过了多少路,倒是可以让人知晓我在每一个路口的徘徊,哪怕是让人看看这个不擅闪躲的人身上留下的所有车辙。”2013年,他应出版社之约写了他的书《我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与一般摄影者的摄影集中图注式的文字不同,严明在书里,掏心掏肺地把这几年的心路说了一遍。他在三个月里,关掉手机关掉整个世界,每天写作10小时,四五天才下一次楼,一辈子没写过那么多字,“我进入了一种只有时间和文字交织的状态中,清净和紧绷”。


2008年,严明开始尝试拍自己想拍的照片之时,前后去了8次重庆。辞职之后,一年大概会出去五六次,时间最长有时会是半年。在书里写到每次归家时,快到楼下他就会打电话回家,儿子便兴冲冲地跑到楼下迎接他,他总是抖擞一下精神,摸摸儿子的头,头发已经长长,可以再给儿子理一次头发,再刷一次痱子粉,妻子则跟他说,“欢迎回家”。他也写道,在2014年春节,他一个人留在广州整理书稿,除夕的时候,老家的朋友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刚从外面吃饭回来,在单位大门口遇见你妈了,她一个人站在那儿朝外看。唉,人这一辈子……”他无言回答,陷入一种深深的沮丧。


会不会有近似乡愁的情绪,对自己,以及他所观察的捕捉的事物。世间万变,而他还站在那里,“笔直得像一句誓言”。




高下、贫富、聚散,都是码头从来无须按捺的心事。

——《朝天门码头贵妇》



Inteview 对话 书香两岸×严明

书香:2010年之前,你在报社工作的同时,已经开始自己的一些自由拍摄,2010年你辞掉记者的工作,离开体制,把之前业余的事情全身心来投入,现在想起来那个决定在当时很迫切吗?

严明:在辞职之前,其实我经过了两三年的犹豫徘徊。正式辞职时,应该算是瓜未熟蒂已落吧。因为拍照需要特别多的时间,我确实已经迫切地要投入到我钟爱的江湖中去了。现在回想,那是个无比艰难和冒险的抉择。在一些人眼里这无疑是太作了,是去“自杀”。

书香:做新闻摄影记者,和自由摄影师的理想,两者之间没有办法调和吗?

严明:新闻摄影有其自身的规律,比如需要讲求新闻的时间地点事态要素等,这也是应该的。只是一个摄影师常年累月按“任务”式地去完成工作,会陷入一种跟自我表达关系不大的循环。你能完成的一个摄影报道,你的另一个同事也能去完成得不错。

书香:但是自由摄影的工作对现实生活来说,并不见得是顺遂的。你成为自由摄影师之后,也没有靠商业摄影来维持生计。包括书里也写到了一些状况:2011年你获得侯登科纪实摄影奖之前,妻子曾拖着600块水电费没有缴,先给你凑出了路费。所以,如果坚持用摄影作品来养活自己和家庭来说的话,这一段时间蛮难熬的吧?

严明:是的,不安全感始终困扰。而我似乎总是有些幸运,一直没能“死”掉。

书香:他们都说你是苦行僧。但我想,这种状态可能是被动的,如果可以在完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一件好事。但会不会其实也是苦行僧式的状态,影响到你的观察和拍摄方式?

严明:没错,我一直认为苦行不是目的,我还是注重具体的结果和效率的。节俭状态也是必然以细水长流的形式进行的。就算你有钱投入了一场拍摄,你还要想着拍完时候的生活,因为需要面对一种完整的生活方式。这种总体的方式,必然是一种谨防物欲担头的生活。




我知道那些曲折的背后,都安放着一句笔直的十堰。

——《登愿师父》



书香:之前的摄影记者、摇滚乐手的经历,也会让你的观察角度、表达方式跟别的摄影师有所不同,大家都会把你定义成“诗人摄影师”。

严明:其实没有可定义式的明显不同。摄影记者的经历给了我非常大强度的拍摄训练,摇滚让我干脆、直接,能怀有一颗自由、平等的心。其它的,都要在很具体的过程中找寻。

书香:成为自由摄影师之后,一直在外面跑动的频率高吗?似乎一直在往外跑,没有办法缓慢下来,一年只去一两个地方或者在熟悉的城市拍摄?

严明:这都是不一定的,其实没有规律。跑起来就从来不缓慢,我不信奉慢慢感受和了解一个地方才能拍摄。观感从来都是立即产生的,如同我们看一个摄影作品,可以短到几秒钟完成。

书香:你曾经也提到过,如果最初不是重庆,可能现在你的摄影状态是完全不一样的。重庆对你来说为什么这么重要?包括你后来摄影风格的形成,是否跟重庆、三峡地带、河南这些地域很有关系?

严明:重庆及三峡地区有非常好的地景优势,以及非常好的人的性格优势,甚至是物价和饭菜口味的优势。就是这些,这对初出门的摄影者非常重要。河南的文化底蕴极其丰厚,是我们的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也去了其它很多地方,只是没能完全在书中呈现。我觉得风格主要是观看方式和叙述的语言的不同,因为,常年在这些地方拍摄的人,也未必是这个风格。

书香:说到摄影风格,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或者自己能感觉到自己风格的形成吗,从“我的码头”到“大国志”?

严明:其实,我是认同单张照片有成败,不认为它们事先有主题、有名字、属于什么系列。这是我思维和拍摄的逻辑顺序。看过一句话,“风格”是一个艺术家远去的背影,他自己看不见。我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书香:你说你拍摄都不会是主题先行的。最满意的这些作品,是不是都是偶发的?

严明:不事先订好菜单、目录去找寻、填充,是我觉得要给意外留有突破想象力的空间。“超乎想象”本身就是最难得的力量。

书香:回到之前的问题,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大陆有一些地方“盛产”摄影师?比如你说的河南。我通过假杂志出版的一些作品,发现成都也特别集中。从感性上,能不能找到一些原因?

严明:应该是人文、历史的丰厚以及先行者的带动影响的,以致一些地区摄影风气又早又好。不过时至今日,已经是到处盛产摄影师的时代了。我们在街上截停100个人,差不多90个人身上都有拍摄工具,他们都可能非常爱好拍摄。

书香:关于居住地广州或者自己的家乡的作品很少。是不是太熟悉,反而不容易?

严明:摄影是具体的,只能就事论事。喜欢去陌生的地方,无非是对未知的好奇。




“重庆的大佛寺,寺外新平整的土地上飘来了一堵云一样的花墙,让我喜爱有加。古典和浪漫的情怀,分明还行在这片土地上,还飘在空中,还流淌在那位决定这么干的工匠身上。” ———《云墙》



书香: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吗?这个书名里面总感觉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憋屈的感觉。其实,你所关注的和照片呈现出来的,多少也有这种状况、情绪在吧?

严明:是的。

书香:现在回头来看,相比音乐、文字,摄影是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吗?

严明:各有其优势和魅力。只是职业和表达方式的不同,它们都有其它形式难以替代的优点。

书香:现在还像之前那样频繁在外吗?这几年在外边跑动,对自己的个性或者看待生活的观念有没有一些变化?

严明:用摄影体验这一次生命,我习惯了这种平静的观看与思考,它早已成了我的一个精神出口。不管外出与否,我的生活已经与它紧紧联系、不可分割了。它已经是我的信仰与生活方式,它平静如画面,平常如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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