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与我们的世界
路遥师承柳青，这位早已淡出读者视野的作家，曾长期影响了新中国成立后众多现实派小说家的创作，他的《创业史》被誉为是文学为生活服务的标杆。谈论路遥，显然不能撇开柳青。从这个角度上看，路遥的创作是十七年文学的另一种延续。 今天，当我们热切谈论《平凡的世界》时，显然，我们是在寻找那份失落的天真，那份曾经执著的奋斗激情。 路遥用孙少平和孙少安两个不同的角色，诠释了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发展的全景。他呕心沥血地向读者绘制了一幅丰富多彩的改革画卷，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大概很难体会出这其中所蕴含的艰辛与美好。 1980年代，是中国最美好的时代之一。那时，有理想，有激情，有奋斗，年轻一代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与幻想。而发生在平凡世界里平凡人的故事，固然叙说的是几个人或者几家人的故事，但却塑造着另一种不平凡——关于改革，关于奋斗。 路遥的创作沿着现实主义风格一路宕开，他是一个拼命写作的人。在长达五万多字关于《平凡的世界》创作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里，他曾这样写道：“在我的创作生活中，几乎没有真正的早晨。我的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我知道这习惯不好，也曾好多次试图改正，但都没有达到目的……” 于路遥而言，写作的重要性在于，写作本身成为了一种信仰、一种生活。 因着小说《人生》的成功，路遥在文坛奠定了自己的地位，但要突破自己，超越自己，却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唯靠不断努力、拼命写作，才能迎来新的创作高峰。而这样努力的结果，是耗尽心力，泣血写作，终致得病而过早弃世。 路遥的内心深处高扬的是理想主义精神。他燃烧了自己，成就了作品。路遥的世界，虽然平凡，但因其有着广阔的理想，在今天的中国，愈发珍贵。 德国批评家本雅明曾经哀叹，讲故事的手艺人没有了，今天的人越来越不会说故事了，都成了评论家。 社会复杂，人心也跟着复杂。面对着纷繁芜杂的世界，故事怎能还像过去那样叙说得使我们动容? 生活在都市里的一代，在电视剧《平凡的世界》里收获了满满的感动。物质大盛而精神贫困，年轻一代对情感本身有着太多的隔膜。路遥小说里阐释爱情，无疑是一注强心剂。孙少平和田晓霞的故事，颇似白雪公主与青蛙王子，结局虽然令人吁叹，但带给观者的震撼却是持久的。 只是，现实的世界与路遥小说里的世界终究有隔。电视剧（小说）所再现的生活，于年轻一代早已遥不可及，仿佛异代说故事。年轻人动容的只是故事里单纯的人心、简单的生活，而年长一代看到的才是自己真切的过去——那个贫穷而多难的往昔。社会发展的大潮裹胁着人心向前。失落的天真，终究是“失落的”，属于过去式。《平凡的世界》电视剧所带及的热闹，一如扫过天际的流星，快而闪。 虽然路遥自己坚信，用现实主义手法创作出来的作品，一样可以葆有永恒的艺术魅力。但遗憾的是，路遥却没有目睹现代化进程的加速。 当山河面目已非，乡村不复原来的旧模样，也许我们再次面对《平凡的世界》里所塑造的理想主义，该生发出怎样的感慨？“矿工”孙少平未来的命运是什么?乡镇企业家、大队长孙少安最终会选择怎样的人生之路？《平凡的世界》终究是一个未完的平凡世界，因其过分忠实于现实，忠实于时代，回过头来，让我们从历史这一头去瞧那一幕戏，才知道理想主义终究完败于荒诞主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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