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佳玮 摄影/马俨、顾名思、张海涵、刘一纬 ——本文来自三月新刊《悦食 | 海鲜特集》 我在老家没搬之前,往南走有条岔路,一头向着太湖,一头向着高速公路;通高速公路那一片左近,龙蛇混杂,像个建筑物的储藏室,乍来的人会觉得布置得岂有此理。那地方真正的地标,是家面馆。名字大家也不记得了——只用一句话概括: “你在哪里啊?” “我在大肠面,一会儿回来。” “噢,那你回来时带份大肠!” 在我家那里,市井菜,讲究浓油赤酱,比如肉酿油面筋。司机们来往高速公路,交警们站一天,大家都拼体力的,奔波终日,吃东西讲究脆生痛快爽气。经常是下了高速公路,车子停好,就进店去: “一碗大肠面!” 如果那天恰好手松或馋,就是: “大肠面,两个浇头!”两个浇头,就是双份红卤大肠。 面馆老板是个瘦长汉子,面有麻点,在柜台管账,满手都是复写纸的蓝色;老板并不当甩手掌柜的,精精神神,时时站在店门口迎客;看人来了,先听清人要什么,于是运中气,声如金石铿锵,拖长了尾音,直送进店里去: “三两大肠面一碗!红汤不辣!!” 你坐下,老板便递上盘子:一小碟红卤大肠,算送的,先嚼着,面还在后厨下呢。大肠卤得好,鲜里带甜,又脆又韧,不失肥厚之感,牙齿一口下去,像陷进猪肠似的,挤出许多卤汁来,有嚼劲,又滑,牙口好的能嚼到唧唧吱吱响,越吃越想吃。 他家面很筋道利落,是白煮完了,加在红汤里的;红汤是大肠卤勾出来的红汤,很鲜甜。 吃完,司机们边剔牙边结账,老板慢声道:“一路平安!” 店里不卖酒,有爱吃红烧大肠的,专门从隔壁买了黄酒,到店里坐下,要大肠,于是“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大肠;老板很热心,到冬天愿意帮着温一温黄酒,再加几缕姜丝。但这只限于平常顾客。如果是司机提着酒瓶进来,老板摇头,“不要喝酒。”这时候,老板娘也会瓮声瓮气来一句:“大哥,平安是福气!”——我们那儿的方言,福一个字很难发音,要“福气”两个字一起出来才行。 我往后厨走过一次,就看见后厨有5台大洗衣机,轰隆隆的在洗肠子;5个小伙计,用刷子蘸着什么在搓大肠——过去看看,蘸的是盐——忙得面红耳赤的。大灶上须臾不停,焖卤着大肠。 那年年初,南方罕见的大雪,高速公路下来的几个路口,各色车辆拥堵一起。那天我从上海回家,车子堵住了,正百无聊赖看窗外雪落、云色如铅,就见一辆小三轮车,从车窗外悠悠滑过来;三轮车后厢盖着白布。车子到驾驶座旁,停下,骑车的就问司机:“要不要面?车上有要吃面的吗?”声音铿锵,如金石声。 ——就是老板,骑着小三轮出来了。 冰天雪地,霜湿寒手,大家踊跃买面,端上来,发现老板用保温饭盒护住了,面还烫呢,烫得车里人吸溜吸溜的。路边负责维持秩序的交通协管员,都买了一碗。 据说老板蹬小三轮,卖了三天的面,没加价钱,还贴钱买了许多保温饭盒——他家以后也不送外卖,这就算是白贴进去了。据说这是老板娘的主意: “大冷天的,堵在那搭儿,作孽啊!都想回去过年的呀,肯定都饿的呀。” >>当肥肠遇见粉面,你就拥有了全世界<< ▼大肠面▼ 红烧大肠做浇头(江南一带对煮面的配菜的一种统称),是最常见的庶民美味。 ▼螺蛳肥肠粉▼ 螺蛳高汤煮过的卤肥肠,堪称重口之中的重口。不爱的人觉得腥臭难闻,爱的人都是真爱。 ▼肥肠粉▼ 红油飘香,榨菜末星星点点,扒黄豆焦黄浑圆,当然当仁不让的主角是肥肠。 ▼冒节子肥肠粉▼ 冒节子即是在肥肠粉起锅时加入的打了结的一节节肥肠,里面灌了汤汁,是四川很常见的小吃。 ▼葫芦头▼ 手工将烙饼撕成小块后盛于碗中,配以切片的大肠头、泡发木耳、豆腐干等,用高汤反复浇泡。因大肠头形似葫芦,而得名葫芦头。 ▼肥肠米线▼ 云南米线搭配繁多,与肥肠也是珠联璧合。 ▼肠旺面▼ “肠”即猪大肠,“旺”则是猪血,加上面条,三者相得益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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