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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三国创建时期的“挟天子”

 汉青的马甲 2015-04-08

论三国创建时期的“挟天子”

(本文刊于《成都大学学报》2012年第3期) 

按著名史学家翦伯赞先生的观点,东汉灵帝以后,虽然还经历了少帝、献帝两个皇帝和31年的历史,但因其衰微,“东汉王朝已经等于灭亡了”。[1]正是因为皇室衰微,所以割据和混战中的军阀就纷纷“挟天子”以自重。中国古代是把统治天下的帝王称为“天子”的。《礼记·曲礼下》说:“君天下曰天子。”《汉书》说:“王者父事天,故爵称天子。”《春秋繁录》说:“尊者取尊号,卑者取卑号。故德侔天地者,皇天佑而子之,号称天子。”为什么呢?因为古以君权为神所授,故称帝王为天子。虽然天子好像权势很大,但有时当“王臣”的势力强大时,也可以挟制“天子”而号令天下。《战国策·秦策一》就有“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的记载,表明强权之臣是可以“挟天子”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挟天子”应该是一种成功的政治策略,而将这种策略发挥到极致的,就是东汉末年的三国创建时期。

一.董卓、李傕如何“挟天子”

东汉末年首先在事实上“挟天子”的是凉州军阀董卓和他的部将李傕。

中平六年(189年)汉灵帝死,少帝刘辩继位,外戚何进辅政。何进与贵族官僚袁绍合谋诛杀宦官,不顾朝臣反对私召凉州军阀董卓入京。后因谋泄,何进被宦官张让等所杀。袁绍带兵入宫,杀尽宦官,控制朝廷。随后董卓率军进入洛阳,势力大盛,得以据兵擅政。董卓把少帝奉迎至皇宫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开始控制整个东汉中央政权。不久,他废黜少帝,立陈留王刘协为献帝,并自任太尉领前将军事,更封为郿侯,进位相国。又逼走袁绍等人,独揽军政大权。

董卓放纵士兵在洛阳城中大肆剽虏资物,淫掠妇女,以致人心恐慌,内外官僚朝不保夕。初平元年(190年)袁绍联合关东各州郡兴兵声讨董卓。董卓见关东联军势盛,乃挟持献帝退往长安,临行把洛阳的金珠宝器、文物图书强行劫走,焚烧宫庙、官府和居家,并胁迫洛阳几百万居民一起西行,致使洛阳周围“二百里内无复孑遗”[2],室屋荡尽。次年,董卓又授意朝廷封他为太师,地位在诸侯王之上,车服仪饰拟于天子。他还拔擢亲信,广树党羽,宗族内外,并居列位,子孙年虽幼小,男皆封侯,女为邑君。又筑坞于郿(今陕西眉县东渭水北),号“万岁坞”,积谷可供30 年。初平三年四月,司徒王允与董卓部将吕布合谋,终于刺杀董卓。百姓歌舞于道,“市酒肉相庆”。

李傕本是董卓的部将,在董卓被杀后,与郭汜、张济等人结盟,成为凉州军的首领。当是,董卓被诛,李傕等人逃往陕地,得不到赦免,已经准备“解散”了;而谋士贾诩献策说:“诸君弃众单行,即一亭长能束君矣。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幸而事济,奉国家以征天下,若不济,走未后也。”[12]李傕等人以为然,于是攻入长安,在击败吕布杀了王允之后,控制司隶地区和凉州东部,挟持汉献帝,辅政四年,短暂地掌握了汉王朝。“奉国家以征天下”显然是与“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致的。随后李傕劫持献帝,郭汜扣留公卿大臣。建安二年(197年),曹操派遣使者仆射裴茂率关西诸将诛杀李傕,夷其三族。郭汜也为其部将五习所杀。经过这场动乱,关中地区二三年“无复人迹”,社会生活的基本条件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二.袁绍为是否“挟天子”而失策

在东汉末年的军阀争夺中,本来最有希望取得胜利的是袁绍,但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错失了机会。

初平元年(190年),关东州郡牧守联合起兵讨伐董卓,出身名门大族,门生故吏遍天下,又有极好人缘的袁绍被推为盟主,自号车骑将军。袁绍因为反对董卓而名声大振。董卓被杀后,关东军内部开始互相兼并。袁绍夺取冀州牧韩馥地盘,自领冀州牧,此后又夺得青州、并州,建安四年(199年)消灭幽州公孙瓒。至此,袁绍已据黄河下游四州,领兵数十万,成为当时的最大势力。陈寿在《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中曾评说:“袁绍虎视四州,强盛莫敌。”

在袁绍势力的发展过程中,他的谋士沮授、田丰均有过“挟天子”的建议;而沮授甚至可以说是三国创建时期关于“挟天子”这一策略的最早提出者。初平二年(公元191年)七月,袁绍得冀州辟沮授为从事,沮授先是建议袁绍“举军东向,则青州可定;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回首北众,则公孙必丧;震胁戎狄,则匈奴必从。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 [3]袁绍听从了其中的军事建议夺得四州,却对“迎大驾于西京”的政治建议未予采纳。沮授于是又再次建议:

将军累叶辅弼,世济忠义。今朝廷播越,宗庙毁坏,观诸州郡外托义兵,内图相灭,未有存主恤民者。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驾,安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4]

类似的“挟天子”建议,袁绍的谋士田丰也提出过。史书说:田丰劝袁绍“迎天子”,但袁绍“不纳”。[5] 

其实袁绍并非不愿意采纳“挟天子”的策略,只是因为现在这个汉献帝“之立非绍意”[6],是董卓所立,而且董卓在废少帝、立献帝的时候袁绍是反对的。现在又去尊奉这个曾经反对过的汉献帝,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吗!袁绍应该说本是三国创建时期“挟天子”的较早实践者。早在讨伐董卓的初平二年,他就与冀州牧韩馥图谋立“幽州牧刘虞为帝”,打的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算盘,只是因为刘虞“不敢受” [7]而作罢。之后之所以不再愿意“挟天子”,是因为他认为“挟天子”对于他来讲并非利大于弊。

《三国志·袁绍传》注引《献帝传》记载了郭图、淳于琼对袁绍说的一段话:“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即是说,东汉皇室虽然衰微了,但是汉献帝毕竟还代表着汉室,那么奉迎天子就是有弊处的:这个皇帝现在是个废物啊,这么一个废物你把他接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呢?你是朝拜他呢还是不朝拜他呢?你是请示他呢还是不请示他呢?那你肯定要朝拜、要请示,把他弄来以后大事小事就都要向皇帝请示,皇帝万一意见和我们不一样怎么办呢?是听他的呢还是不听他的呢?听他的显得我们没分量,不听他的不又是违法吗?所以,“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并不是一个轻描淡写的问题,而是很现实的问题,梁冀、窦武、何进、董卓等人都是栽到这上面的,袁绍不“挟天子”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何况对于当时的袁绍来讲,迎不迎天子是好坏参半,不像曹操是利大于弊。

但是,奉迎了天子后是否真的就如郭图、淳于琼说的那样从则权轻,违则拒命呢?譬如董卓,挟天子时,“迁相国,封郿侯,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又封卓母为池阳君,置家令、丞”、“卓至西京,为太师,号曰尚父。乘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时人号曰竿摩车”、“卓弟旻为左将军,封鄠侯;兄子璜为侍中中军校尉典兵;宗族内外并列朝廷”、“公卿见卓,谒拜车下,卓不为礼。召呼三台尚书以下自诣卓府启事” [8];又如李傕、郭汜等,“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汜为后将军、美阳侯。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傕、汜、稠擅朝政”、“傕质天子於营,烧宫殿城门,略官寺,尽收乘舆服御物置其家”、“傕使公卿诣汜请和,汜皆执之” [9]。二人挟天子时可以说是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来“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由此可见,郭图、淳于琼之见识,实在是缺乏政治眼光。

客观而言,在当时要“挟天子”,的确存在“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的情况。但是,这就要看奉迎天子的是什么样的人。除非是死心塌地的汉室忠臣,否则,有称霸一方乃至取喊室而代之者,是决不会为类似情况所束缚的。

袁绍当然说不上是死心塌地的汉室忠臣。所以,当他看到曹操迎奉献帝迁都许县后,得到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关中地区的人民也纷纷归附;更重要的是,曹操捞到了一大笔政治资本,不但自己成了匡扶汉室的英雄,有了“一人之下”的地位,而且将所有的反对派都置于不仁不义的不利地位。曹操任命官吏、扩大地盘、讨伐异己、打击政敌,都用的是皇帝的名义时,十分嫉恨和后悔。袁绍于是利用自己实力尚强于曹操的优势,要求曹操“徙天子都鄄城以自密近”[10],但被曹操拒绝了。这时的曹操还不能与袁绍为敌,于是以天子名义册封袁绍为太尉,希望能缓和一下袁绍的情绪。殊不知曹操这样做却是弄巧成拙,史载袁绍“耻班在太祖下,怒曰:‘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背恩,挟天子以令我乎!’”,曹操没办法,只好“以大将军让绍”,自己当了司空,“行车骑将军”[11],袁绍虽然接受了大将军的职位,但仍然不肯接受邺侯的封号。他在打败公孙瓒后的建安四年(199年)六七月间挑选“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12]欲消灭曹操,以便自己称孤道寡,取汉而代之。其结果是官渡惨败。

三.孙策也曾想“挟天子” 

孙策是孙坚之子,孙权长兄。他是东汉末年割据江东一带的军阀,汉末群雄之一,三国时期吴国的奠基者之一。绰号“小霸王”。为继承父亲孙坚的遗业而屈事袁术,并在讨伐割据江东的各军阀的过程中增强自军实力,终于统一江东,奠定了后来建立吴国的立国基础。曹操闻孙策平定江南,叹息说:“猘儿难与争锋也!” [13] 所谓“猘儿”,就是疯狂的狗。足证曹操对孙策还是有所畏惧的。于是,曹操把从弟曹仁的女儿许配孙策的弟弟孙匡,又让儿子曹彰娶了孙贲的女儿;并以礼征召孙权、孙翊,命扬州刺史严象推举孙权为茂才,以为安抚。

据《三国志·吴志·孙策传》记载:建安五年(200年),“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策阴欲袭许,迎汉帝,密治兵,部属诸将,未发,会为故吴郡太守许贡客所杀”。虽然少年英发、肇基江东的孙策因不顾小节、细行不谨终自捐命寿,而使“袭许,迎汉帝”的妙计为之夭折,但不可否认,当时的豪强们都是看到了“挟天子”的强大政治作用的。

四.“挟天子”最成功的是曹操

曹操“挟天子”策略虽然提出是慢于袁绍,然而行动却是快于其他军阀。多数人认为,“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曹操政治军事生涯中的一步棋,而且是最成功的好棋。

初平三年(192年),曹操的谋士毛蚧给割据兖州的曹操一个重要的建议。毛蚧说:

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业可成也。[14] 

即是说,在当时非常动乱的情况下,需要有一个雄才大略的人来收拾局面。举眼望去,袁绍、刘表虽然实力强大,却目光短浅,成不了气候。要成就霸业,需要正义和实力,因此,应当奉天子,修耕植,畜军资。这里虽然说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而实质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只不过是站在曹操的立场,将这个话说得好听些罢了。

曹操立即将毛蚧的建议交付众谋士讨论。当时的汉献帝经董卓、李傕之乱,虽已逃出长安返回洛阳,却连自己与群臣的衣食住房都无法解决。这样的皇帝,没有哪个看得起,说得不好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所以许多人反对毛蚧迎天子的建议。但是,荀彧却支持毛蚧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昔晋文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难于外,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今车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天下虽有逆节,必不能为累,明矣。[15] 

即是说,搞政治斗争,需要有一面正义的旗帜,历史上这方面的事例很多,现实也是如此,曹操就一贯是正义的代表,所以事业能够发展。现在天子在危难中,正是曹操不应错过的时机。应该尊奉天子以顺从民意,大公无私以降服豪强,弘扬正义以招揽英雄。

从各方面利益的权衡,曹操采纳了毛蚧和荀彧的建议,接手了汉献帝这个“烫手的山芋”。兴平三年(196年),曹操将被困于洛阳,衣食无着的汉献帝接到许县(今河南许昌),并改兴平三年为建安元年。曹操被封为大将军。于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局面形成。曹操利用皇帝的名义发号施令,在政治上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

由于连年战争,北方的农业生产遭到严重的破坏,粮食极为缺乏,许多军阀都因为没有粮食而在战争中失利。为了解决军粮问题,亦为了落实毛蚧“修耕植,畜军资”的建议,曹操从建安元年开始在许多县招募流亡的农民,实行屯田。屯田使大批流民又重新回到土地上来,许多荒芜的农田又逐渐种上了庄稼,残破不堪的中原地区的生产得以改变。史载屯田第一年就“得谷百万斛”,以后继续向各地推广,“数年中所在积粟,仓廪皆满”。 [16] 军粮问题的解决,保证了战争的供给。

曹操为了增强力量,广泛招揽各方面的人才。他多次下求贤令,提倡“唯才是举”,只要是有“治国用兵之术” [17] 的人,不论其出身如何,都可以提拔重用。所以,在曹操的政权中包括了各阶层有才能的人,史书说他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18] 。

在各地拥兵自雄的军阀中,曹操不失为一位较有远识卓见的人物。他的上述举措,为自己取得了牢固的地位。他正是依靠“挟天子”的优越政治地位、雄厚的物质力量和一群谋士猛将的文武才略,才先后大破张绣、刘表联军,击败了在淮南称帝的袁术,擒杀了盘据徐州的吕布,占领了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大部分地区。到建安五年(200年),发生官渡之战,曹操大破在北方唯一可以与其相抗衡的主要敌手袁绍,又乘胜继续北进。建安六年(201年),再败袁绍于苍亭。次年袁绍病死,袁氏集团发生内讧。建安九年(204年),曹操利用袁绍儿子袁尚、袁谭互相攻伐之机,袭取袁氏老巢邺城,占据了袁绍统治的地区。接着,曹操又平定乌桓,消灭了袁氏残余势力,基本统一了北方。

诚然,曹操的“挟天子”策略对他的发展并非是只有利而无弊的: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时期,没有任何一个割据势力是希望被朝廷管辖着的,更别说是被另外一个势力以朝廷的名义来管辖着,所以曹操“挟天子”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那些地方割据势力的“眼中钉”,而“挟天子”的本身又正好提供了最恰当的口实和证据,于是“汉贼”、“奸雄”等污蔑之词也接踵而来;对曹操借天子旗号的行为,有实力的军阀根本不认,所以袁术仍然称帝,袁绍发动进攻曹操的官渡之战,孙权、刘备在赤壁战中大败曹操;曹操势力大盛后,一些仍然忠心于东汉的旧臣对曹操日益篡权非常不满,如有大功于曹操的荀彧,便反对曹操进爵国公,二人从此貌合神离,建安二十三年(218年)更有吉本、耿纪、韦晃等发动叛乱,都是其集团内部发生分裂的表现。但是,比较起来,这些“弊”与曹操成为三国创建时期最早奠定立国基础的强大势力集团之“利”,显然“挟天子”策略应该说是极其成功的。

五.刘备从“挟天子”到“兴复汉室”

在军阀混战中,还有带着一支队伍先后依附许多军阀且屡败屡战的刘备集团。官渡之战时,刘备正在袁绍部下。建安六年(201年),袁绍派他攻打汝南,袭扰曹军后方,被打败,转投荆州牧刘表。刘表对刘备虽“以上宾礼待之”, [19]让他屯兵新野(今河南新野),暗地却疑忌戒备。

建安十二年(207年),曹操北征乌丸时,刘备也曾向刘表建议劫持天子:“太祖之始征柳城,刘备说(刘)表使袭许,表不从。及太祖还,谓备日:‘不用君言,故失此大会也。’”[20]刘备其实内心是很想自己“挟天子”的,只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所以只能向刘表建议“挟天子”。后来,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与孙吴联盟,在赤壁大战中打败曹操,占领了部分荆州,终于有了一块立足之地,初步显示出了三国鼎立的态势。

此时,曹操已经牢牢地控制着汉献帝,刘备不可能再做“挟天子”之梦。于是,在诸葛亮的策划下,他打出了“兴复汉室”的旗帜。建安十九年(214年),刘备夺取益州,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刘备又从曹操手中夺取了汉中,遂“以汉中、巴、蜀、广汉、犍为为国,所署置依汉初诸侯王故典”, [21]遥“表”于被曹操控制的汉献帝后就自立为汉中王。刘备之所以要抓住已经名存实亡的“汉”字不放,应该说主要是出于政治策略方面的思考而采取的一种类似于“挟天子”的正确决策。

刘备自称是“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但《典略》早就指出他不过是“临邑侯枝属也”。正如裴松之所说:“先主虽云出自孝景,而世数悠远,昭穆难明,既绍汉祚,不知以何帝为元祖以立亲庙”。 [22]虽然如此,但是,在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封建时代,皇权是相当神圣的,正统观念不仅是地主阶级笼络人心、夺取政权的有力武器,就是中国农民起义者也常加以利用。秦末陈胜吴广起义,就是以“秦王公子扶苏”的名义发难的;西汉绿林赤眉起义,也打出“反莽复汉”的大旗。尤其是西汉董仲舒所谓“君权神授”的理论被反复宣传后,更是如此。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就牢牢地掌握了政治上的主动权,连占据江东,实力雄厚的孙权也只好“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 [23]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谁打出“兴复汉室”的旗帜,就一定可以在政治上处于优势地位。而刘备虽然是汉室远支宗室而且世数悠远,但恰好他毕竟是汉室的宗室子弟,说他以“兴复汉室”为自己的奋斗目标,既不言过其实,又有利于吸引人心,招揽人才。所以,早在“隆中对策”时,诸葛亮就明确地对刘备指出:“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若渴,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24]这就是要刘备充分利用他是“帝室之胄”这个政治上的有利条件,打出“兴复汉室”的旗帜。

从当时的情况看,“兴复汉室”并不是没有可能性。当刘备取得汉中后,跨有荆、益,不仅具备了“隆中对策”所确定的两路北伐的条件,而且比起刘邦当初从汉中开始征讨天下、兼并群雄时的情况和力量更为优越。镇守荆州的关羽出兵攻打襄阳,大败曹军,威震华夏,逼得曹操“议徙许都以避其锐利”。 [25]这只是一路北伐,竟有如此威力,足证许昌以南的拥汉反曹的力量是相当大的。所以,打好刘备是“帝室之胄”要“兴复汉室”这张牌,是刘备集团发展壮大自己的最佳策略。虽然“兴复汉室”的可能性最后没有变成现实性,但是客观事实却的确是刘备集团据此而成为三国鼎立局势中的一足。

注释:

[1]翦伯赞:《秦汉史》,第484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

[2]《后汉书·董卓传》。

[3][6][7][10][12]《三国志·魏书·袁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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