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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嘉宾黄爱东西：中山大学生物系毕业，知名媒体人，知名专栏女作家。
黄爱东西语录：
我第一次知道黄爱东西是在大学时代，在雨湖书店里买了一本《相忘于江湖》，迷得不行，心驰神往，那都是什么样的女子啊，一手采访一手专栏，长发飞扬、妖行媚视、惨绿少年骑在摩托车上，喝早茶、打麻将、看梅丽尔斯特里普……佻达的笔名，九十年代最具标志性的专栏女作家——所以1999年，到广州的杂志社见到她的时候，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迷幻感——这人是活的吗？ 那时我在一个时尚杂志上班，我们老板把她挖来当总监，她一出现，就把我们“震”住了，长裙、长发、细腰，脂正香，粉正浓，时而唐诗，时而脏话，时而春风，时而霹雳，脑筋慢一点点，都要翻跟头才能接上话。开会的时候，嬉笑怒骂。事实上我们共事只有六七个月吧，她就跟我们老板BYEBYE了。后来她又办报又去上海，很有几年失去消息，这才真叫相忘于江胡…… 十来年不见，联系上是因为我们的书都找了蔡静做编辑。和从前的东西相比，我更喜欢现在的东西。从本质上，她其实是一个特别善良、特别害羞的人，以前张牙舞爪、烟行媚视也许全为了不让人看出来，现在则是真正洗尽铅华紫气东来。你看，我们的人生真有意思，走来走去，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有时分开，有时重遇，但每一个人都在成长。 很多事，看开了，想看了，人就舒展了。 从前她是中国最拉风的专栏女作家，传说中的女神，倏忽而来倏忽而去。长裙长发，黑色烟熏妆，嘴唇上的一抹艳红，艳得让人小鹿乱撞。现在她偶尔也会艳得让人小鹿乱撞，但基本都素着一张脸，到处带我们吃吃喝喝。如果说十年前黄爱东是浓的烈的，现在的东西是淡的柔的，就像她以前喜欢抽特别冲的烟，黑猫、总督，现在抽点中南海——这境界有点江湖已远、风淡云清的意思。 我们常常会在下午去她在八楼的公寓里聊天，清凉的南北通风的大宅，看得到楼下的大片荔枝林，巨大的沙发和巨大的茶盘，随时都滚烫的上好的功夫茶，随手四散的烟、书和饼干，四处游走的两只波斯猫，还有新到的梅子酒，厨房里炖着一锅牛腩，就着这满室稳当的香味，一伙人聊天聊到天色将暗。 我们聊什么呢？聊的不外乎也是感情世事各色八卦，但东西生物学的底子为这些聊天垫了一个不怎么女性化，不怎么多愁善感的底子，就像她早年的好友黄茵说的一样：“我常想为什么东西的文字不多愁善感，后来发现因为她的底子不是文学，她的底子是生物。她是学生物出来的，生物系毕业的，所以她对于整个生命的这个起伏呀，对于整个过程呀，她会尝试自然科学的那种态度。她是不会多愁善感的，她认为这些都是自然的。” 作为一个中大生物系学生，东西的脑子比大多数文科生好使，而且她的思维方式与大多数人不同，她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她智商的崇拜者，外事不决问东西，内事不决也问东西，情事不决当然也问东西，她当然也不负重望，给出非常出人意料的答案。对于感情，她习惯于解释简化成荷尔蒙，我的理解是，这样，女人的很多痛苦很多纠结就不那么不可逾越了。 “我比较心疼女人。”她说。 对话： 黄：这么多年看你的文章发现你总是在观察世界，对自身的感情和情绪，反倒处理得很淡，这是有意为之，还是说你其实你潜意识里并不愿意面对自己呢？ 东西：人跟人之间差别不是太大，从一个物种来说，可能本来你没多爱自己，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你会发现很多乐趣。我会觉得来到这个世界你赶紧看，人族各种动作、各种心思。每天你碰到的事情是不一样的，这树今年开花明年又开，但每一年都开得不一样，花期也不一样。我不知道这些有没有意义，有时候情绪其实是一种幻象。 黄：我听过一种说法，说情绪是无能的表现，就是情绪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东西：不是没必要，情绪是幻象，但幻象可能会让你做一些好玩的事情，比如写诗…… 黄：人总会痛苦的，你通常处理痛苦的方式是什么样子？
东西：就很多事情经历过你会知道，痛苦是没有用的，你去撞墙也没有用，没有用的事情你管它干嘛呢？痛苦就痛苦呗，看能扛多久，扛不动就趴着呗。反正死不了就扛着，终归会过去的。 黄：我觉得我情绪特别坏的时候，可能会写一篇专栏就让自己好过了一点了，第一至少你没浪费时间。第二挣点钱，第三你觉得你自己能创造点东西，觉得自己还有点价值。
东西：其实还有一个，你的注意力其实转移了。你转移到写稿上去，你可以通过写稿舒缓或者排解或者调整，可能有些人缓解情绪是烤一个面包或者洗个碗，拖个地，或者编个竹篮画把扇子。我们的方式是写篇稿，或者吃一顿，或者去喝一杯。有很多种方式，只不过恰好我们会选择这种。每个人都会选择他自认为有效的一些方式。 黄：我们都觉得你是一个智商奇高的人，什么事都能想在前头。你自己怎么看。 东西：我不觉得，我真不觉得。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比你智商高很多的人和生活比你好很多的人，每个人长项不一样。 黄：你常说写文章写得好是因为身体好，可是李贺不是身体特别差吗？多愁多病身？ 东西：多愁多病身，他也要有一个排解，其实写文章我觉得是需要一些情绪上的上上下下，情绪很平稳的人很幸福的人，是写不出好玩的东西。擅长歌剧也好、诗歌也好、文章也好，都跟孔雀开屏类似，所以他必须身体好。 黄：你常说从文字里看得出作者的肾好不好。 东西：那是开玩笑，打比方。 黄：通常来说我们都认为写东西是跟脑子有关的，你是学生物的嘛，你会觉得跟身体有关。 东西：绝对有关系，你没有发现，一般特别大的写得好的这种作家，他的体型都是那种矮壮型，像跑车一样趴地卧倒款。美男子玉树临风，你就别想他写出一本红楼梦。 黄：你的意思是曹雪芹其实是个矮胖子。
东西：哈哈，咱别说这个，涉及体型歧视。但你看能写很长的文章的都是跟体能有关的。你看金庸、古龙、倪匡全是趴地卧倒跑车款的。他不是矮胖子，而是他要壮，跟个鱼雷似的。 黄：但是也有瘦竹竿型的。 东西：对。我觉得人其实长得高，长得漂亮，其实付出的生物成本是很高的。你看高一厘米，他的体表面积，他的供血，他的呼吸、散热，多少能量，所以我觉得也许矮小点的反而经扛。你知道高大漂亮耗费的成本是非常高昂的，有什么好处呢？是在他的生殖期内他有最大的吸引力，你传完了，赶紧传完了就该挂了。因为你耗得太厉害了，心跳、供血、呼吸、体表、散热，这个系统工程很高的。比如很招人喜欢的男人，都是方腮帮子，他是高雄性激素水准下出来才会这样子，这个付出的代价是很高的，比如说心脏、激素分泌潜在风险高很多。大家为什么觉得布莱德·皮特腮帮子很性感，这种就是雄性激素高的表征。人类经过那么多年筛选进化，女人一照面就知道对面男人基因好不好。人体自带计算机，你不用想，你有感觉就是因为对方基因好，男的也一样。 黄：就是说如果你一下子对某个人来电了，不是因为缘分到了，而是因为他基因吸引了你，你就想扑上去了。 黄：我们都喜欢看亦舒，都是城市里的独立女性，但是你会不会觉得，其实作为一个独立女性的成本是非常非常大的，超出我们的想象，每个人都觉得我要成为独立女性，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实际上她没有意识到，其实掌握自己的命运其实是一件需要很大能量、很凶险的事情。
东西：我后来很少看小说，我觉得科普类的书更能解决一些女人的困惑，或者是所谓的终极问题会更有用一些，提供一个角度。比如说科普类，进化史，人类遗传，提供了另一个角度去看整个存在状况，我觉得其实所谓的独立女性是要求你像男人一样的去掌握资源，经济独立。灵魂独立首先就得经济独立。 黄：经济独立易，灵魂独立难，我们中国传统的思想好像是不让人灵魂独立。
东西：我觉得没什么让不让的。成为一个独立女性的好处是什么？好处其实是让你有选择的权力，当然不容易，你觉得雄性们这么多年来他们容易吗？他们也不容易。光经济独立这一点就不容易，你以为这几百万年来男性在干什么，都是在忙着干这个。 黄：但是当女性要成为一个主动选择的一方时，她们会发现制度很不利于她们，比如说男性去前面冲去杀他可以娶了一房妻子，后方无忧，但女性不行，你很难在去冲去杀的时候娶一房老公。一个女人哪怕再强，没有老公，没有小孩，我们的文化会告诉你，你是不幸的，所以女性要面对社会的双重压力。
东西：我觉得没有什么双重压力，埋头做你自己，愿赌服输就好了。做独立女性其实这条路挺难的。但是你又能自己生孩子，你又经济独立，你完全是一个很强大的二合一的全能体，你活该这么辛苦，你别叫唤，那是因为你一开始低估了成为这种全能体的难度。 想要有选择权就要付出代价，你看男生就没埋怨，你看到他三妻四妾时后面拥有的资源了吗，你有吗？这就是世界的本相，我们被很多很不科学或者很烂的很单方面的一些文艺类小说去把观念搞坏了。世界的本相不是这样，真相不是这样的。科普书告诉你世界是这样的，女性小说告诉我们女性的幻想是这个样子，宗教类书告诉你世界是这个样子。 多一些角度去想这个世界，你不要说，我只看了一本琼瑶小说我就认为世界应该是这样的。那你不是二百五是什么？你有什么好埋怨的，包括现在这种时代，你有没有发现有一个质的飞跃，以前你在烂杂志里面看各种知心姐姐的解答和烂办法，现在的互联网和社交媒体上，再好再受欢迎所谓感情专家被人轰得一塌糊涂，资讯的整合让每个人都有一个整合方式，其实每个人，他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黄：因为很多人都想偷懒，找一种方法想象一个美好世界就可以解决就可以幸福，但真相是其实有很多个世界，有很多种解决方法，只在乎你进入了哪一个次元，你想要用哪一种方法来解决，所以不要那么狭隘。 东西：如果我以一个电脑的眼光去评估人这种动物，或者我们用对啮齿类的描述方式去描述人类，其实有很多个角度，我没有说我一定要推崇哪一个就是对的，可能从来都是正确答案或者都没有正确答案，我们可能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真相是怎么样。这个星球的游戏规则是怎么样的。只能是琢磨，可能瞎琢磨，一会儿是这样，一会儿是那样。我从来不觉得一定要做独立女性，你做柔弱无比的也挺好，因为也有你的讨巧之处。强者有强者的生活方式，弱者有弱者的生活方式，重要的是看哪一种方法适合你，你内心更喜欢哪一种。一个人就是一个人，独特的人，跟别人不一样的人，这主义那主义都有局限性。大道至简，群山苍穹从来缄默。 黄：《姑娘，欢迎你降落在这残酷的世界》这个名字是你取的，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觉得现在的世界更残酷，更残酷的点在哪？残酷是不是现在的女性比从前难的一点，是她们现在得雌雄同体，她们必须克服自己情感上软弱，克服从小受到的教育，因为那种教育让你觉得只有有了男人你才算得到了幸福？
东西：社会洗脑这种我认为在互联网时代好很多，因为以前信息不流通或者渠道不畅通时，你看不到其他的说法，你以为你就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不守这个规则。假设你在以前那种封闭的时候，比如你看了一本言情小说，你就会天然地觉得好姑娘就应该是善良、纯真、不爱钱、不爱帅哥，这在网络时代你就被给人笑晕了。人类不爱对方好看，又不爱对方的才华，还不爱钱，这人类怎么进化的？我就爱帅哥怎么了。 黄：我觉得从前的言情小说就是强调女性要为爱牺牲、要奉献。
东西：对啊，我们来看一下，如果从生存策略上来看，提倡这个，然后真有姑娘这么干了之后，最大的得益者是谁？ 黄：屌丝。
东西：我没说，是你说的，哈哈。你去查查生物书是不是有族群会这样，这不符合进化规则嘛，我觉得女孩子最可怕就是你只接受了一种价值观，而且弄不好还是错的。残酷就残酷在这里。另外，残酷是你得历练你自己，你选这条路或者另外一条路都没有错，但不管你选哪条路，都跟你自己的能力训练有关系，像安吉莉娜·茱丽一样，你得一关一关地打，你得扛下来，你得炼。 黄：但也不能全都是女人扛吧，还是得结婚，还是得找男人一起扛吧。 东西：为什么要结婚？结婚是经济共同体或者面对未来的共同体，合作养孩子，是合作跟投资的东西。所谓最世俗幸福的路，是因为它最保险，比如女人要养孩子，大家都知道对女性来说养孩子这个成本太高了，但这个时候你内心是充满了各种伟大的爱，这种爱的感觉有时候我觉这是自然，或者人类社会基于你愿意把基因往下传的奖赏和福利。 黄：有理智的女性都会发现她在婚姻里付出了太多，成本太高，现在意大利可能七八成的女孩子就算是同居也不愿意结婚，问题在于女性痛苦地发现她不进入婚姻，但在各种百非常混乱的关系里的时候她也挺痛苦，这个怎么破？ 东西：我觉得其实这种东西可能跟她的思维模式有关，你老是要找真爱可不就痛苦。其实每个人谈恋爱的时候是在跟她心目中想象的对象谈恋爱，那是一种投射，当然碰巧有很好的时候，真实的生活里，碰巧两个人时间能对得上。 黄：强大到某个地步，是不是根本感受不到爱了，有很多人谈过很多次恋爱以后心就硬了，知道怎么谈，技术很熟练，但是已经不会动心了。所谓的女性内心要强大是不是指心硬，因为你只有心硬才能够对抗外面的冷。
东西：有力量的女性永远可以爱，付出爱，和男人，我们只是很温暖地在一起吃个饭为何不可？就是很温暖地吃个饭，很温暖地聊个天。 黄：嗯，很温暖的上个床……
东西：对呀，双方都很高兴嘛。要不要婚姻？最重要是两个人都愿意接受这种方式，我们两个在一起很合适，可能就是可以继续往下谈，有很多姑娘愿意接受先吃个饭，先住一段时间，她的期望值还是很明显的。你还是对男性有一个很强的期待，或者是你觉得有无继续投入的需要，这种时候是需要计算成本的。就像你等车，老等不来，你越等不来的时候，你就想着要不要打车，要不要走开，要不要走路回家？这个事情就很纠结了。婚姻是一种形式，把两个人的资源集中起来养育后代，男人你不要满街乱洒，你把资源集中起来去养我们两个人的后代，但是这种婚姻，也就是理想的小夫小妻的婚姻适合什么样的人呢？就是两个人资源都不是太多的人。 黄：我明白你的意思。 东西：如果我手里的资源够搞十个婚姻，我为什么不百子千孙呢？ 黄：但是好像只有男性有这个特权，女性没有。
东西：有啊。 黄：你生不了那么多嘛。 东西：女性有一个很强的地方就是你能很确定每一个都是你的，你可以去替你的后代选不同的爸。如果你自己有足够的资源把他们养大，你不是很强大吗，你不是很万能吗？ 黄：这很强大也很残酷。
东西：我觉得残酷在于你醒过神来，你打算像男性一样去生活，去经济独立的时候，你以为男性在忙什么？男性也在忙经济独立，也在聚拢资源。男性再厉害他自己生不了啊，但是他资源足够的时候，他可以去找一个愿意配合他的女性去养育小孩。 黄：对，拥有资源的男性一直有这种优势，愿意配合他的女性很多，因为说到抢资源还是男性比较历史悠久？ 东西：如果女性够强大，你也能说了算。 黄：男性的资源很简单，但女性的资源除了世俗意义上之外，还得年轻、漂亮，还得有身体的资源，这个比较要命。
东西：你看好莱坞这么多御姐，跟各种20岁的小伙子谈恋爱，她无所求啊，她也不用他做孩子的爹。我觉得我们中国下一代女性的经济能力会很强，但就是被洗脑的，老想找一个真爱。 黄：嗯，总想找一个依靠、归宿。
东西：对，就是老是那种带着我的嫁妆赶着我的马车，全部身家往你身上砸，其实要托付你把自己托给自己就好了。我不是说女性要跟男性对着干，男女阴阳在一起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你要记住所有女性言情小说里的世界是女生心目中的理想世界。 黄：就好像男的看AV里一样，那个世界也是男性心目中的理想世界。
东西：对，你照着A片去谈恋爱肯定是要砸的，没有女的愿意跟这样的男的谈，女性也是。在你生活的范围里，九条街的街坊们都觉得姑娘就是要善良，姑娘就是要漂亮，姑娘就是要不爱钱。你可能从小受这种教育，忽然到了华尔街里，你觉得善良有屁用。说到善良，你可以善良，但你要成为一只善良的狼，别当善良的兔子，兔子天生被欺负的命。 黄：也就是说你要成为一个善良的狼，先把自己从一个兔子升级成一只狼，你才有资格去谈善良。 东西：你要能够独立的站在这个世界上，你至少能够照顾好自己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这是基础的要求。你别自己给自己叫个桶装水，你就觉得自己能干得不得了，我就是女汉子了，这个太可笑了。你要知道你要干的事情，男生们已经折腾了几千万年了，独立不是件容易的事。 ———————————————————————— 以上内容来自于黄小姐新书《姑娘欢迎降落在这残酷世界》的《ask大神智慧手册》，可以回复“022”或“028”查看另外两期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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