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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黄帝篇1

 鹰的重生2 2015-04-17
  黄帝軒轅氏是传说中中原各族的祖先,至战国和汉初竟于老子同被尊为道家的创始人,“清静无为”的治术被说成是他所首倡。本篇有十九个神话和寓言故事,便是黄帝的“清静无为”为主旨,专讲“养生”和“体道”的,用现代话说,就是论述个人身心修养同掌握客观规律的观系。

  这十九个小故事虽然不相连属,但可以归纳为四层意思。首先,它借黄帝梦游华胥氏之国后的澈悟,提出“今知至道不可情求”
所谓“至道”,指自然总体及其变化规律。大化流行,瞬息万变,想依靠固定的名词概念,根本无法保持至道。只有“壹其性,养其气,含其德”,即排除个人的一切情欲偏见,保持内心“大清明”的状态,靠直觉的体验,方可“通乎物之所造”。“列姑射神人”、“列子师老商”“列子问关尹”“列子试射”
以及“范氏之子”等五个故事 ,便是强调顺乎自然而无容私,至诚至信可以感物。
但(列子)并非提倡坐而体道,而是认为只有通过长期的实践,才能达到对至道的直觉体验,这便是本篇的第二层意思。“梁鸯饲虎”,“津人操舟”、“吕梁济水”、“痀瘗承蜩”、等故事描写的都是终日生活在生产实践中的下层劳动人民,外身行事无不能自然地与客观规律相契全。黄帝登位十五年了,因受到人民擁戴而沾沾自喜,就开始调养身体,娱乐耳目,满足口鼻欲望,结果弄得面色焦黄,憔悴不堪,头昏眼花,情怀迷乱。又过了十五年,他因社会的混乱而憂虑不安,就竭尽聪明,使出才智管理百姓,结果还是弄得面色焦黄,憔悴不堪,头昏眼花,情怀迷乱。黄帝便高声叹气说:“我的过错大啦!只顾调养自己,它的祸害是这样;用心冶理万物,它的祸害还是这样。”于是他放下纷繁的政务,舍弃华丽的宫寝:摈去贴身的侍從,撤掉娱乐的钟豉,减少美味的膳食,隐退在外庭的简陋的房舍里,清心反省,清除肉体的欲念,整整三个月都不问政事。

  有一天,他白日睡觉,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华胥氏之国漫游。华氏之国在弇州的西面,台州的北部,不知道距离中国有几千万里路,并非舟车和脚力所能达到的,只是神魂的漫游罢了。这个国家没有君主官长,一切听其自然;人民没有嗜好欲望,一切听其自然。他们不知迷恋生存,不知厌恶死亡,所以没有短命早死的;不知偏爱自己,不知疏远外物,所以没有喜爱和憎恨;不知违背迕逆,天不知趋附委顺,所以没有利害和祸害。他们全然没有什么偏爱吝惜,全然没有什么畏惧忌讳,投入水里不会淹没,跳进火中不会烧伤;刀砍鞭打无伤痛,指甲搔爬无痠痒;升到天上如同脚踏实地,睡在虚空好似身处床榻。云雾不能妨碍他们的视线,雷霆无法扰乱他们的听觉,美恶难以迷惑他们的心境,山谷休想绊倒他们的脚步。这都是神气在运行罢了。

  黄帝梦醒之后,怡然自得,把他的辅佐大臣天老,力牧和太山稽召来,告诉他们说:“我闲居了三月,清心反省,消除欲望,思考那用来调养身心冶理万物的道理,但没获得它的方法。后来我疲倦入睡,所梦见的就像这样。现在我知道,最高深的道是不能依靠普通的情理去求得的。我领会它啦!我获得它啦!但是我无法把它告诉你们啊!”

  又过了二十八年,天下大冶,几乎像华胥氏之国,而黄帝却逝世了。黎民百姓为他痛哭,二百多年都未停止。

  列姑射山在北海的河洲之中,山上有神人居住。他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境像沉静的深泉,形体似柔弱的处女。他不亲不爱,神仙圣人都臣服于他;他不威不怒,忠厚之人都愿供他役使。他不施舍不惠赠,但人们的财物都自然充足;他不聚积不徵斂,但自己从不窘困。那里的阳常年调和,月常年朗照,四季常年随顺,风雨常年均匀,养育常年适时,五谷常年丰收。而且土地没有瘟疫,人们没有夭死,万物没有灾祸,鬼神也失去了灵验。

  列子拜老商氏为师,与伯子高为友,学得了二位先生的道术,驾御风云返回。有个名叫尹生的人听说了,便去伴随列子居住,好几个月都不去探望自己的家园。他趁机向列子祈求道术,跑了十回,但十回都得不到列子的传告。尹生满腹怨恨,请求辞去,列子又不表示意见。尹生返回家中。过了好几个月,他想学道术的念头难以打消,又前去跟从到列子。列子说:“你为什么去来这样频繁?”

  尹生回答:“以前我向先生请教,您又不肯相告,我当然对您心怀不满。现在我的怒气已消了,因此又来找您啦。”

  列子说:“从前我还以为你通达情理。现在你竟浅薄到这种地步了吗?坐下!我要告诉你我从先生那儿学来的东西。自从我事奉先生,与伯高子为友,三年之后,心中不敢存念是非,口里不敢言说利害,才得到先生斜看一眼罢了。五年之后,心中愈加存念是非,口里愈加言说利害,先生才开始松下面孔对我笑笑。七年之后,任憑心中所想,更加没有是非,任憑口里所说,更不涉及利害,先生才开始让我和他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放纵心思去想,放纵口里去说,也不知我的是非利害是什么,也不知道别人的是非利害是什么;也不知道先生是我老师,伯高子是我的朋友:内心的存想和外界的事物一切都窮盡了。”

  “这以后,我眼睛的作用像耳朵,耳朵的作用像鼻子,鼻子的作用像嘴巴,全身各部位没有什么不相同的。于是心意凝聚,形体消散,骨骸血肉全与自然融为一体;感觉不到身体所倚靠的、脚下所踩踏的,任随风吹而东西飘飘蕩,猶如枯叶乾殼。竟然不知道是风乘着我呢?还是我乘着风呢?”

  “而你现在在我的门下当学生,还没有多少时间,就再三地怨恨遗憾。这样的话,你小小一个身躯灵气也不能接受,你短短一节骨头土地也不肯承载。想要乘风凌空,怎么办得到呢?”

  尹生听罢,十分惭愧,好久连大气也不敢出,没敢再多说话了。

  列子问关尹:“道德最高的人潜行水里不会窒息,投入火中不会烧伤,腾空行走在万物之上不恐惧,请问他们依靠什么能达到这种地步?”

  关尹回答说:“靠的是保持纯和之气,而绝非靠智巧果敢之类。坐下!我告诉你。凡是有面貌、形象、声音、色彩的,都是物。物与物的性质凭什么相差很远呢?又有什么物能够比他物优越呢?都是物罢了。但是事物产生于无形无象的道,又消散不被外物所化的道。获得这条道理并能充分发挥它的人,外物怎能阻礙和制宰他呢?

  他将把身体处于永远适宜的限度,而把心神隐匿在循环无际的变化里,并畅游在万物的本原中。纯化他的本性,含养他的元气,保持他的德性,依靠这些来通向自然。像这样的人,天性完善,心神纯全,外物又从何处侵入呢?酒醉的人从车上摔下来,虽然受伤但不死亡。他的骨络筋节与别人都一样,但损害却与别人不同,原因在于他的心神纯全。乘在车上也不知道,摔下车子也不觉晓,死生恐惧的念头一点儿也不侵入他的心胸。由于这个缘故,所以遇到危险而不感到恐惧。他得到酒的保全都可以这样,更何况得到自然之道的保全呢?圣人把心神隐匿在自然之道中,所以没有什么外物能够伤害他。”

  列子为伯昏无人表演箭术。他拉足弓弦达到箭头与弓背相齐的程度,并放一杯水在握弓那只手的臂膀上。只见他开始发射,一支支箭连续飞去,后面的箭簇紧追着前头的箭尾,前一支箭刚刚射出,后一支箭又搭上弓弦。这时候,列子形神凝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

  伯昏无人说:“你这样还属于有心为射箭而射箭,并没有达到无心为射箭而射箭的地步。假如我同你攀登高山,脚踏危崖,面临几十丈的深渊,你还能这样射箭吗?”于是,伯昏无人就带他攀登高山,脚踏危崖,面临几十丈的深渊。伯昏无人背对深渊,向后退步,脚掌有一半悬在崖外,然后对列子拱手作礼,请他上来。

  列子却吓得趴在地下,冷汗一直流到脚跟。伯昏无人说:“那些道德最高的人,能够窥探于青天之上,潜没于黄泉之下,奔纵于荒远之地,而神气丝毫不变。但现在你却恐惧得直眨眼睛,你对于射箭的奥妙还差得很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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