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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很长写法蛮“掼”——读曹晓波《老底子杭州话》

 昵称13975006 2015-04-25

 历史很长  写法蛮“掼”

                              ——读曹晓波《老底子杭州话》

 

                                                   

    杭州地方文化研究者曹晓波,继2005年出版了《杭州话》后,又推出了新作——《老底子的杭州话》。

     用普通话书面语表达方言其实是难的,因为字同音不同。所以这本书选取的老杭州话,长的7个字,短的1个字,都注了拼音。而读者,必须以杭州话思维去阅读,才能读出真正的杭州话味道。

    作者去黑龙江插队十年,回城后进了国有企业,业余又去大学中文系进修5年。丰富的生活阅历,扎实的文字功底,使他的文章很俗又很雅。

    《老底子的杭州话》,写法上沿袭了《杭州话》的套路,依然写得很“掼”。据曹本人考证,“掼”是杭州50后常用的“掼头掼脑”的简化。意为“歪得可爱”的“斜花式”,不同于循规蹈矩的普通人。此书对老杭州方言追根溯源,将其来历、语境、使用场景以及如何湮没,作了妙趣横生的解读和极具个性化的阐释。

我属60后,从小到大,读得最多的是《新华字典》,其次是《汉语成语小词典》。是学习的“圭臬”。到了1980年代,各种辞书都恢复出版了,四角号码字典辞海说文解字等等,印象最深的还是《新华字典》。为啥?“先入为主”么。话说回来,一般读读小说,看看报纸,《新华字典》足够用了。如果要深入一步,那就差远了。

 问题在于,在我们求知欲最旺、接受能力最强的年代,读到的辞书却是最单薄、最枯燥的。虽然我们深知学习的重要性,但老师和书本,都板着面孔,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大遗憾。

    且翻开《老底子杭州话》。

    开篇“三枪儿”,杭州人都晓得本意是雌性蟋蟀,引申意是没用的男人。虽有三条枪,不能上战场。真汉子是尾部两条枪的雄蟋蟀,斗起来凶悍。在文中,作者以电影《非诚勿扰》里“同志”冯远征为例,很自然带出话题。中间,谈到爱玩蟋蟀的宰相贾似道,引用了《促织经》。而结尾,又插入当年工厂一位“娘娘腔”同事演样板戏的故事,信息量很大。

再看《扚》,此字在“搜狗”中排列极靠后。平时不常见,但杭州话常用。作者写了“扚四季豆”、“女同学扚同桌男生”、“爱情连连看”、“苏小小墓前楹联”、“胡适忆母亲”。文末总结说“这从中也可看出,中国的农耕文化的底子,手上动作的繁复与文字的讲究”。

《杭儿风》,写到“盒儿饭”,老杭州是犯忌的,因为那是上坟祭奠用的。以前没听到过,不知竟有此来历。好在我的同龄朋友,他们也未必弄得清爽。吃盒饭?蛮正常,没啥不对头呀。曹晓波说,盒饭中间的“儿”字有讲究的。何谓文化,这就是了。

90年代初,笔者刚调到媒体,喜欢说一些杭州俗话、俚语,如“生意活络做,棺材劈开卖”;“牢牢金箍手,袜(音麦)儿当枕头”;“一字不识,钢笔乱塞”等,并生造出类似“人生何处不汪凼,臑着就到大脚胖”之类的。引得同事哈哈大笑。但我心里明白,自己说的这些,都没有来历,底气不足的。读过 《臑汪凼》,才搞清“汪凼”的真正的含义。   

再比如,《盯牢黄包车》,一直以为是小伙子追女孩子死缠烂打的招数,读了此文,才知我的理解是“引申义”,原意确为叫花子死盯着坐黄包车客人强要钱。现在的8090后,怕少有人知道此语的来历了。

    值得读者留意的,是每一词条,作者都写了精彩的“点睛”题记,充溢着俏皮与睿智。试举几例:

    “喏咄喏咄,貌似客观;一再反复,必定逼疯”(《喏咄》)——世事洞明;

    “吃鲎羹,说鲎羹;鲎羹吃到心里厢,包你高兴包你痒”(《吃鲎羹》)——人情练达。

    “咯大扈,那大扈,电灯打乌,都是坞”(《扈》)——朗朗上口;

    “泊牢不全是抲牢,心不亏,窗外河埠头,门泊东吴万里船”(《泊》)——神来之笔。

    “哈夫不是外国话,江湖‘贤达’好说他。”(《哈夫》)——洋为中用。

    “不是说吃,却与落肚有关。沾沾自喜,与升官发财很远” (《小落胃》)——通达通透。

    读了这本书,真长见识,感觉自己也变得比以前有文化了。有进步总是好的。

    归纳此书价值,个人认为有以下几点:

    一、史料价值。保存记录了许多已经或行将湮没的杭州方言,还原了许多杭州人闻所未闻的“老底子”生活方式。比如《迹札》,四十多年前,经济拮据,商品匮乏,买酱油可以买两分钱。由此而生的回忆多多。

二、文本价值。此书非“宏大叙事”,没有大人物,没有大事件。都是古往今来杭州小民的生活、琐事、俗话,小处着手,深度挖掘。很短的一句话,一个词,甚至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个字,却有很多的说道。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也是以文化积淀与“诗书万卷”为支撑的。写得活泼灵动,时空转换,纵横捭阖,自然流畅。虽也“引经据典”,但“掉书袋”并不多,只是话题索引而已,更多的是作者或亲身经历或耳闻目睹的故事,无论扯得多远,末尾一定收回,鲜明地阐发出自己的观点。此等“与时俱进”的写法,与学究气甚浓的“从书本到书本”的文史专家划清了界限,也算历史散文的新写法。

三、方言文化的厘正。全书仅10万字的篇幅,收录了70句长长短短的老杭州话,每一句话的诠释,都完成了一次文化的穿越。将方言的历史一一点出。这种诠释和穿越,往大里说,把吴越文化的重要脉络给梳理了一遍;往小里讲,增添了读者茶余饭后的谈资,“古今多少事,多付笑谈中”。

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以及《康熙字典》是古汉语辞书中的经典。但读起来比较累,非专业文字研究者所喜。台湾张大春前些年写了一本《认得几个字》,写得倒是比较有趣。他写书的目的,是为了教育两个子女认字。而曹晓波先生此书,与《认得几个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同处一个城市,更有共鸣,更觉价值不凡。读一篇或几篇与你我生活经验或相吻合的文字,便勾起了我们对往事的温馨回忆。     

套用曹先生书中的腔调结束此文——“老酒渳渳小乐胃,茶余饭后扳一头(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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