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溪医案》中记载了不少急危重症的治疗经验,至今在临床治疗中仍然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兹选择徐大椿诊疗某些急危重症的医案进行分析,以供参考。
1.洞察入微,辨证精准
《洄溪医案》所载多为急危重症,或昏厥遗尿,或不省人事,或气方绝,或已办后事,或阳越之证等。面对这些病证,徐大椿往往胸有成竹,细心诊察,随证处方用药,使病人转危为安,关键就在于他面对病人时能够洞察入微,辨证精准,且能力持己见。
如《洄溪医案·中风》中“运使王叙揆中风”一案。此公平日即体胖而痰多,一日忽昏厥遗尿、口噤手拳、痰声如锯,其他医生认为这是脱证,主张进服人参、附子、熟地黄等药,药煎成而未服。徐大椿诊其脉洪大有力,面赤气粗,再结合病人平素的体质及饮食习惯,认为此乃痰火充实,诸窍皆闭,若服参附立毙,而以小续命汤去桂附,加生大黄3g为末,并且将生大黄假称他药纳之,恐旁人疑骇。服药5剂后病人能言,然后以消痰养血之药调之,1个月后步履如初。从此案可以看出,徐大椿在诊病时极善于洞察患者的平素体质、饮食习惯等情况,再结合病发之时的症状冷静地辨证分析,找出疾病的症结,准确作出诊断,此在病者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尤显重要。另外,徐氏在治疗时能坚信自己的判断,并机智地将大黄称作他药使用,以防外人阻拦,可谓用心良苦。
再如《洄溪医案·产后风热》中“西濠陆炳若妇人产后风热”一案。患者产后感风热,瘀血未尽,当时医生均拘于产后属虚寒一说,治以干姜、熟地黄,患者服药后汗出而身热如炭,唇燥舌紫,却仍用前药。徐大椿认为此证属阳明之盛火,非石膏不解,用竹皮、石膏等药,2剂则愈。由此可见,徐氏诊病必以患者的症状、体征为据来判断,并不拘泥于某种说法,真正做到了辨证论治。而医者群以为怪,是不知此乃古人定法,唯服干姜、肉桂则必死。
徐大椿对于亡阴、亡阳二证,更是辨别入微。如苏州沈母,寒热痰喘,大汗不止,先有一名医生辨为亡阳之证而用人参、附子、熟地黄、干姜,处方之后即离去。徐大椿随后而至,诊其脉洪大、手足不冷、喘汗淋漓,辨为亡阴之证,急用浮小麦、大枣煎汤服用而汗顿止。当此危急时刻,亡阴、亡阳一旦误辨,用药相反,将会危及患者的生命。因此,徐大椿特别指出了亡阴亡阳的具体辨别及在治疗时的注意事项,他说“亡阳亡阴,相似而实不同,一则脉微,汗冷如膏,手足厥逆而舌润。一则脉洪汗热不黏,手足温和而舌干。但亡阴不止,阳从汗出,元气散脱,即为亡阳。然当亡阴之时,阳气方炽,不可即用阳药,宜收敛其阳气,不可不知也。亡阴之药宜凉,亡阳之药宜热,一或相反,无不立毙。标本先后之间,辨在毫发,乃举世更无知者,故动辄相反也。”(《洄溪医案·痰喘亡阴》)
2.把握全局,灵活施治
徐大椿具有渊博的中医理论知识,在对中医的经典著作《内经》《难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研究的基础上,均有建树,这是非常难得的。徐氏在扎实的中医理论指导下,经过多年的临床实践,积累了极为丰富的临证经验,通过《洄溪医案》即可明显地反映出来。从书中验案可见,徐氏论治各种病证的病程发展、服药后的反应及疾病的预后转归都了然于胸,并根据病程的变化及时调整治法。
如《洄溪医案·肠痈》之“南濠徐氏女肠痈”一案。诸医俱云不治,徐大椿诊后认为患者瘀血为痈,已经成脓,必自破,破后必有变证,宜急治,即与外科托毒方并丸散。两日后果脓出升余,脉微肤冷,阳随阴脱,急以人参、附子两味煎汤灌之,气渐续而身渐温,然后以补血养气之品,兼托脓长肉之药,内外兼治,两月而瘘口方满,精神渐复,月事以时。上述可见,随着病程发展的不同阶段,徐氏先后使用了托毒外出、回阳救逆、补血养气兼托脓长肉的治法,并且准确地预见到服药后的反应,若没有丰富的临床经验肯定不能如此处置,诚如王世雄所赞“然其穿穴膏肓,神施鬼设之伎,足以垂医鉴而活苍生。”(《洄溪医案·序》)
再如《洄溪医案·乳疖》中“刘夫人乳疖”一案。由于前医治不得法而使其乳疖将转为乳劳,于是请内外二科聚议无定,群以为不治矣。徐大椿诊后明确指出此非不治之症,而是因为治不如法,病仍可治愈,但需时100天。治疗90日尚未见明显效果,加之患者柔弱怕痛,不敢于乳下别出一头,而脓水从上注下,总难出尽,有传囊之患。有鉴于此,徐氏想出了一个巧妙的方法,用药袋一个,放乳头之下,用帛束敷之,使脓不能下注,外以热茶壶熨之,使药气乘热入内,又服生肌托脓之丸散,于是脓从上泛,厚而且多,7日而脓尽生肌,果然百日痊愈。此案可见,徐氏在诊病时不但对疾病的病程发展心中了然,而且能根据病证具体情况灵活地变通治法以切合病情的需要。
3.内外结合,治法巧妙
徐大椿在治疗各种病证时,并不仅仅拘泥于“汤方”,常常根据病情需要而内治外治相结合,灵活使用各种剂型。正如他所说“凡病只服煎药而愈者,唯外感之证为然,其余诸证,则必用丸、散、膏、丹、针灸、砭镰、浸洗、熨拓、蒸提、按摩等法,因病施治。”(《慎疾刍言·治法》)
如《洄溪医案·胎中毒火》一案中,南门陈夫人怀妊3个月,胎气上逆,舌肿如蛋,粒米不能下。徐大椿用珠黄散及解毒软坚之药,屡涂其舌,肿渐消而纳食,又用清凉通气之方内服治之。再如《洄溪医案·项疽》一案,郡中朱姓患项疽,大彻痛心,时时出血。延医施治,漫肿滋甚,神思昏迷,束手待毙。徐氏急用围药裹住根盘,敷以止血散,饮以护心丸,而痛缓血止,神安得寝。疮口已定,乃大托其脓,兼以消痰开胃之品,两月而愈。《洄溪医案·刖足伤寒》一案,徐氏急用外治之法熏之、蒸之,又用丸散内消其痰火,并化其毒涎从大便出,而以辛凉之煎剂,托其未透之邪,3日而安。在以上3则病案中,徐氏治疗时内治法和外治法相结合,并使用了散剂、煎剂、丸剂等多种剂型。
徐大椿特别强调,医生治疗急危重症,必须预先备好常用之成药,用以救急。他在《慎疾刍言·治法》中指出“为医者,必广求治法,以应病者之求,至常用之药,一时不能即合者,亦当豫为修制,以待急用。”
徐大椿用药治病还非常注重药物的煎服方法,他在《慎疾刍言》的“煎药服药法”及《医学源流论》的“煎药法论”“服药法论”中进行了专门论述。《洄溪医案·痰喘亡阴》中“毛翁痰喘”一案,徐大椿诊为上实下虚之证,用清肺消痰饮,送服人参小块3g,2剂而愈。毛翁却认为人参切块之法是徐氏故弄玄虚,一年后其病复发,照前方以人参煎入,却喘逆愈甚,徐氏嘱其仍然用块服下,亦2剂而愈。徐氏如此处方是取清肺消痰之功先行,人参补下之力后发,而病获痊愈。由此可见徐氏用药之巧妙。
综上所述,《洄溪医案》虽然仅载案91则,且篇幅短小,但由于所选病案很有代表性,或示人以治法,或切中时弊,特别是对急危重症的诊疗较为系统,非常值得现代临床医家借鉴。我们应该吸取其精华,为中医诊疗急危重症提供参考。
新媒体编辑:王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