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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之途通而其道亡”—论西汉儒学的演变(三)

 廿氏春秋 2015-04-28

四、“多诈而无情实”的公孙弘

汉武帝没有重用董仲舒,但重用过其它儒生,特别是公孙弘(前200-前122)。原因就在于董仲舒虽非醇儒,但直至少还是“为人亷直”的儒者;而公孙弘与叔孙通一样,也是一位以阿谀奉承猎取高官厚禄的典型伪儒。

无论作为儒生,还是丞相,公孙弘都没有多大建树。“年四十余乃学《春秋》”(《史记·公孙弘传》),在研治《春秋》方面远逊于董仲舒。《汉书·艺文志》著录有“公孙弘十篇“,但早已失传。清人辑有《公孙弘书》一卷,《握奇经解》一卷,根本没有董仲舒《春秋繁露》那样的名著传世。

公孙弘的仕途起步更晚,少时为狱吏,以罪免。年六十始征为贤良博士,出使匈奴,以无能罢。元光五年(130)又诏征文学,所征儒士百余人,弘对策(时已七十岁)居下等。策奏召见,武帝“见()状貌甚丽,拜为博士”。数年间竟位至丞相。他以垂暮之年,为什么会如此飞黄腾达?

一是靠善于迎合帝意。公孙弘在应诏的对策中,强调应当以儒家标榜的“仁、义、礼、智”为本,又把法家的法、术、功、利揉融入到儒家的“仁、义、礼、智”中,认为“致利除害”是仁的关键,“有功者上,无功者下”,“法之所罚,义之所去也”,把法术同礼义混为一体,把儒家的“智”解释为君主用以控御臣下的法家之术。这种揉合儒、法,外儒内法的统治术,完全符合汉武帝的心意,也是汉武帝把他的等第颠倒过来,从末等“擢弘对为第一”的根本原因。他常言“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俭”,这当然是汉武帝乐于听到的。在朝廷上,他从“不肯面折庭争”,“又缘饰以儒术,上大说之”。“董仲舒以弘为从谀”(《史记·董仲舒传》)。《汉书·武帝纪》载,这位以儒学位至丞相的公孙弘,实际主张行秦政,主张“禁民无持弓弩”,李弥逊《议古》(《筠溪集》巻九)曰:“陈涉起阡陌,偏袒一呼。天下响应,斩木为兵,掲竿为旗以亡秦,乌在其兵甲坚利耶?为国者茍徳教足以感人,刑政足以制众,虽赏之,不窃。不然,欲祸乱之弭,难矣。公孙弘为相,不知出此,而欲禁挟弓矢以除盗。寿王谓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诚哉,腐儒之术乖疏一至于是!”

二是靠排斥异己。公孙弘为人猜忌,凡与弘有矛盾者,他表面上与之友善,却“阴报其祸,杀主父偃,徙董仲舒于胶西,皆弘之力也”(《史记·公孙弘传》)。这也是伪儒的突出特点。明人崔铣云:“弘有相之末,无相之本,盖妬贤也。汲(黯)直非受知于君,必死弘手。” (《士翼》卷三)刘克庄《公孙弘》(《后村集》巻一五)诗亦云:“极力排(董仲)舒、(汲)黯,联翩去不回。惟应刀笔吏(弘少为狱吏),时得到翘材。”

三是靠大耍两面派派手法。汲黯曾指责他“多诈而无情实,始与臣等建此议,今皆倍(背)之,不忠”。多诈而无实,这也是伪儒的共同特点,他们不是根事实说话,而是根据自己的利害、需要说话。汲黯还以“弘为布被,食不重肉”作为他“多诈”的表现之一:“弘位在三公,奉禄甚多,然为布被,此诈也。”弘却以退为进,承认自己之诈,称美汲黯之忠,反不利为有利:“夫九卿与臣善者无过黯,然今日庭诘弘,诚中弘之病。夫以三公为布被,诚饰诈欲以钓名……且无汲黯忠,陛下安得闻此言?” (《史记·公孙弘传》)武帝以为弘谦让,任为丞相,封平津侯。

淮南、衡山王谋反,弘自以为无功而封侯,位至丞相,诸侯有叛逆之计,皆宰相不称职的表现。于是再次以退为进,上书辞位,表示“愿归侯印,乞骸骨,避贤者路”。他又再次成功了,汉武帝不但未收其侯印,反而下诏嘉奖,赐以牛酒杂帛,重起“视事”,最后“竟以丞相终”(同上)

清人方苞《又书儒林传后》(《望溪集》巻二)论公孙弘以布衣为三公说:“由弘以前,儒之道虽郁滞,而未尝亡;由弘以后,儒之途通而其道亡矣。此所以废书而叹也。”班固《汉书》卷八八《儒林传》已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有方苞简明:“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讫于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寖盛,枝叶繁滋,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盖禄利之路然也。”汉武帝以利禄诱儒士,公孙弘以儒学由布衣而位至丞相。孔子创立儒学是为了明道,儒家之徒学儒是为了做官,后代儒生参加科举考试(均考六经、四书)更是为了做官,“儒家途通而儒道亡”也就是仕途通而儒道亡,这是“独尊儒术”的严重后果之一。

(节选自《国学茶座》第5辑074-076页 微信编辑:尼山学堂王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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