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与借鉴——早期文明的对话 当代中国考古学,尤其是史前考古学,文明起源已经是占主流地位的研究领域,如2000年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主持的“聚落演变与早期文明”课题,至于2002年开展至今的“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更是以规模宏大、涉及领域广泛而全面、研究技术既经典又高新而引起了世界的瞩目,这是中国考古学几十年发展的必然结果。北京大学赵辉教授认为: 同样的道理,中国文明起源的研究需要有全球的视野,需要对世界其他地区的早期文明的研究有一定的认识。近日,由文化遗产保护与中国考古学研究国际中心、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伦敦大学学院考古学院主办的“早期文明的对话:世界主要文明起源中心的比较”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大学举行,来自中国、英国、美国、日本、印度、巴基斯坦、危地马拉等国的学者,以两河流域、古埃及、印度河流域、中国、玛雅五个早期文明起源与早期发展为主题展开讨论。其中,国外学者不乏具有启发性的研究,有些观点也颇为新颖,引起了国内学界的重视。本报特将其中有代表性的部分介绍给读者。
在考古学领域被广泛使用的“文明”一词,由于受到19世纪“进化论”观点的影响,过分强调以城市的兴起、文字的发明、早期国家的建立、大型纪念性建筑、商品贸易或手工业专业化作为判断文明进程的标志性特征。因此,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区由于缺乏这些特征而被认为是“去文明的”或“非文明的”。 欧亚大陆“文明边缘地带”的影响
在全球视野下,其他地区的文化表现和成就不应该仅仅被当成对这几大古文明发展的回应和影响,而应该作为不同的社会和文明化方式来认识和研究。从非洲撒哈拉到太平洋群岛,每个地区的新石器传统都支持了人口增长、礼仪和艺术传统的发展。从长距离的视角看,非洲和南亚之间对谷物、香料和黑曜石长达上千公里的交换和贸易,实际上也包含了交织其中的文化成就的交流,比如舞蹈、音乐、宇宙观等等。Rowlands指出,那些所谓的文明发源地,实际上才是空间距离上远离这些资源的“边缘”地区,才需要通过发展暴力和等级制度来产生所谓的“青铜文明”,因为这些今天所谓的文明中心从新石器时期的文化资源讲是被边缘化的。
过去,学者一般认为农业精细化以及灌溉工程的出现是文明起源或者城市化产生的重要因素。伦敦大学的傅稻镰(Dorian Fuller)教授对四个旧大陆城市文明起源地的农业发展在文明进程中的作用进行了比较研究,分别是黄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埃及和两河流域。考古证据显示,恐怕除了两河流域,这样的假说都难以成立。 农业精细化是指在单位面积内投入额外劳力的一种农业发展策略。实际从考古学上看到的更多是通过农业用地的扩大来增加农业产量的一种普遍现象。比如在中国北方,有证据表明是通过焚烧或砍伐森林的方式获得更多耕地,也通过与周边农业聚落的争夺来获得新的耕地。 同时,在中国北方和印度河流域,从新石器早期到城市文明的形成阶段,都伴随着农业多样化的发展过程:比如在印度河流域的主要作物组合有印度小米、豆类和芝麻;而中国北方逐步发展了粟和黍之外的大豆、大麻、水稻以及稍晚的小麦经济。另一类农业多样化在四大文明起源地都出现,那就是对生长期较长的木本水果和藤蔓类植物资源的利用,比如两河流域的葡萄和橄榄、印度河流域的葡萄和椰枣、中国地区的桃、枣和桑树等等。对果树类经济的发展标志着一种新的利用和投入,因为不同于一年生的禾本科谷物,大部分果树类需要经过多年甚至十多年的投入才能获得收成。农业多样化也包括了植物纤维和纺织业的发展,在埃及是亚麻,在两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是印度的棉花和两河的羊毛制品,而中国是大麻和丝织品(背后所反映的是对桑树的种植管理)等等。这类农业多样化非常重要,因为对土地的利用已经从单纯为了生业而扩展到了手工业生产,这也促进了对农业用地扩张的需求。 通过对上述农业变化共生关系的分析,傅稻镰总结认为,两河流域在旧大陆四大文明中更像是一个特例,反而是中国、埃及、印度河等地区农业变化发展的特征更为接近。这也说明,过去根据两河地区研究所获得的关于文明起源的相关结论和理论可能是有误导性的。每个地区、不同的文化传统都有各自发展农业提高产量以应对不同社会文明化需求的农业发展途径。 精耕细作、扩大耕地 农业多样化:经济作物的广泛栽培
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范围内,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国家”与“文明”似乎是一对孪生兄弟,国家的出现和文明的形成是同一过程。但伦敦大学考古学院David Wengrow教授并不这么看。他认为,在古埃及的新石器时代已经形成了文明,而5000年前埃及王朝国家的建立反倒是这种文明的崩溃过程。 埃及新石器时代Naqada一期(公元前3800-3600)的石质容器 Naqada二期(公元前3600-3300)的石质容器 埃及早期王朝的典型石质容器(公元前3000年) 法老雕像基座(公元前2650年)铭文:“上下埃及之王的杰出大臣……首席雕刻家因霍特普” 埃及古王国时期指代“艺术”或“工艺”的标志,形状源自加工石质容器的钻具
国家的形成与文明的毁灭 和其他早期城市自然发展的情况不同,希拉孔波利斯在其建立之初就有了详细的规划布局,以配合公元前3700年左右的当地人口、生业与手工业的持续增长。尽管所在地的农业发展潜力一般,但城市选址巧妙地位于控制努比亚南部的贸易交流和东西部沙漠之间的资源开采和流通的枢纽地带。不同的原料在该遗址被加工成奢侈品。 遗址最早的遗存是贵族墓地,外围还曾经有栅栏和围墙,不少墓葬还曾有建筑存在,房址持续使用时间较长,有的上面还有壁画,展现了较为复杂的景观,这种现象表明一种长远的规划。墓地有殉人,也随葬有牛、羊、狒狒、鳄鱼等动物,甚至发现了河马和大象的遗骸。此外还发现了一个特殊聚落,用来大规模生产祭祀仪式所需的啤酒、肉类和陶器。 希拉孔波利斯可能并非当时唯一与权贵阶层直接相关的城市,只是该遗址良好的保存情况使得我们可以深入探究这样的大型都邑在埃及前王朝时期与国家形成阶段的演进模式。 希拉孔波利斯的贵族墓地及其地表栅栏的复原 啤酒作坊的发酵罐
美素不达米亚青铜时代的水路运输形象 欧贝德陶器的贸易遍布波斯湾
(本文所用图文由Michael Rowlands教授、傅稻镰教授、David Wengrow教授、Renée Friedman女士、Guillermo Algaze教授和Robert Carter博士提供,并由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秦岭副教授翻译整理,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责任编辑:惟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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