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醉,太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序亦不差。 ○凫鹥,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乐之也。神安乐,故祭毕宾饮而乐也。 ○假乐,嘉成王也。安知其非嘉成王乎?文公驳序颇刻。 ○公刘,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政,戒以民事,美公刘之厚于民,而献是诗也。序是。 ○浻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也。依序。 ○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求之所以用之也,吉士即贤也,不嫌于分两等,文相承也。 ○民劳,召穆公刺厉王也。序是。 ○板,凡伯刺厉王也。序是。 ○荡,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故作是诗也。删去二字之杂入者。 ○抑,卫武公刺厉王以自警也。从序。追刺厉王以自警,亦自通。 ○桑柔,芮伯刺厉王也。序是。 ○云汉,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忧},故作是诗也。序是,删去九字之杂入者。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焉。申伯功德归美于上,作美宣王,申伯在其中矣,序兼之,亦何不可?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效上。序不差。 ○韩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依序。 ○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平淮夷。依序。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序是,去八字。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序必有据。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删去三字之杂入者。
周颂 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序是。 ○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删去二字自顺。 ○维清,奏象舞也。乐有歌必有舞,此歌也。奏以象舞,歌舞并作,序不差。 ○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即政者,原其祭之由也,以即政告也,何足深辨?序本不差。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公」,衍文也,宜删去。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序义未详,然当时所序尚不相远,疑以「地」字为衍文,此当为成王郊天之乐诗。 ○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序是。 ○时迈,巡守祭告柴望也。序是。 ○执竞,祀武王也。「成康」非成王、康王,盖言其盛德安康之德,岂不显著,故上帝命之为王也,序不差。 ○思文,后稷配天也。序是。 ○臣工,诸侯助祭遣于庙也。此将遣助祭,戒具敬事,而刈籍田之入以为祭也。序亦通。 ○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此诗当为既祈谷后戒田官之言,止首二句是言成王。既祈谷而上帝昭格于汝矣,汝当尽心督耕耕云云尔也。 ○振鹭,二王之后来助祭也。序是。 ○丰年,秋冬报也。亦云报后赛田事之乐歌耳,序不差,但有缺文。 ○有瞽,始作乐而合乎祖也。序是。 ○潜,季冬荐鱼,春献鲔也。序是。 ○雝,禘太祖也。禘喾于稷庙,而以稷配之,此歌以彻俎之诗也,后他庙通用者也。 ○载见,诸侯始见乎武王庙也。详诗词,序不差。 ○有客,微子来见祖庙也。序是。 ○武,奏大武也。序是。 ○闵予小子,嗣王朝于庙也。序是。 ○访落,嗣王谋于庙也。依序。 ○敬之,群臣进戒嗣王也。序是。 ○小毖,嗣王永助也。序是。 ○载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序是。 ○良耜,秋报社稷也。依序。 ○丝衣,绎宾尸也。{高子曰:灵星之尸也}。删去八字之杂入者。宾尸,饮酒之诗也。 ○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删去十二字之附会者。 ○桓,讲武类禡也。{桓武志也}。删去四字之杂入者。 ○赉,大封于庙也。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序是。 ○般,巡守而祀四岳河海也。序是。
鲁颂 駧,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牧于垧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序必有所据,不可每以臆说疑废之也。 ○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在公明明,醉归胥乐,颂其有谷诒孙子,是君臣上下燕饮有道也。 ○泮水,颂僖公能修泮宫也。所谓能修者,修其教也,如顺道屈丑之类皆是,盖落成而以此颂也。 ○閟宫,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宇亦祠宇,皆可称耳,文公乃媸以工宇而非之,何也?
那,祀成汤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以那为首。序是。 ○烈祖,祀中宗也。诗语说汤孙,非祀汤者,文公务辟小序,过矣。 ○玄鸟,祀高宗也。序是。 ○长发,大禘也。依序。 ○殷武,祀高宗也。序是。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五 归去纪行录
甘泉先生大全续编序 甘泉先生大全若乾卷,尝刻於羊城,先生官大司马以前之集也。今其续编若乾卷,则先生致政以后之集。中丞周潭汪公始莅虔台,即请於先生刻之,且辱以原帙贻示曰:「子宜有序。」奎既受读,作而叹曰:「先生之文,无远弗传,然而读之者,其亦知先生之学乎?先生之学,舍心性无可语者,而究其蕴则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而不可以内外动静判焉者也。是故曰『随处体认天理』、曰『慎独中养中』、 曰『勿忘勿助之间』、曰『无在不在』、曰『自然』、曰『浑沦』,言殊而指一,博约兼至也。先生自始领绪於江门,迄今六十余年而耄矣,而犹亹亹不倦,息存默识,天浑渊涌,即其所至,信有所谓安且成者。彼不知先生之学者,又恶足以窥先生之奥,而读先生之文哉!」或曰:「先生之文,应酬杂出,似有不必尽录者。」曰:「子谓应酬杂出者之不本於心性矣乎?即应酬杂出者之皆本於心性,此先生之文之所以异乎人之文,而不可以拣择去取者也。夫道不外於心性,然非日用应酬无以见之。若前后所编,文虽类分,实本先生日录,使有所拣择去取於其间,则日用应酬所不可对人言者不少矣,岂固先生之学哉?」或曰:「先生之文有心乎?抑无心乎?」曰:「一言一训,孰非由衷?妙道自然,不事工缀。故有心非也,无心亦非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先生之文亦若是焉耳!呜呼!此其所以为至文也。」奎也白首门墙,愧无能以发先生之蕴,顾勉承周潭中丞之命,而僭引於卷端,庶几后之读先生之文者,其亦知所以求之哉! 湛若水23 甘泉先生大全续编序 甘泉先生大全若乾卷,尝刻於羊城,先生官大司马以前之集也。今其续编若乾卷,则先生致政以后之集。中丞周潭汪公始莅虔台,即请於先生刻之,且辱以原帙贻示曰:「子宜有序。」奎既受读,作而叹曰:「先生之文,无远弗传,然而读之者,其亦知先生之学乎?先生之学,舍心性无可语者,而究其蕴则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而不可以内外动静判焉者也。是故曰『随处体认天理』、曰『慎独中养中』、 曰『勿忘勿助之间』、曰『无在不在』、曰『自然』、曰『浑沦』,言殊而指一,博约兼至也。先生自始领绪於江门,迄今六十余年而耄矣,而犹亹亹不倦,息存默识,天浑渊涌,即其所至,信有所谓安且成者。彼不知先生之学者,又恶足以窥先生之奥,而读先生之文哉!」或曰:「先生之文,应酬杂出,似有不必尽录者。」曰:「子谓应酬杂出者之不本於心性矣乎?即应酬杂出者之皆本於心性,此先生之文之所以异乎人之文,而不可以拣择去取者也。夫道不外於心性,然非日用应酬无以见之。若前后所编,文虽类分,实本先生日录,使有所拣择去取於其间,则日用应酬所不可对人言者不少矣,岂固先生之学哉?」或曰:「先生之文有心乎?抑无心乎?」曰:「一言一训,孰非由衷?妙道自然,不事工缀。故有心非也,无心亦非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先生之文亦若是焉耳!呜呼!此其所以为至文也。」奎也白首门墙,愧无能以发先生之蕴,顾勉承周潭中丞之命,而僭引於卷端,庶几后之读先生之文者,其亦知所以求之哉!
序
甘泉子曰:以予观於岭海舆图,而知王政之易易也。夫岭海舆图何为者也?明心也,昭制也。明心也者,以言乎其致善也;昭制也者,以言乎其行法也。吾於岭海舆图之编也,而知泽山姚侍御之善於巡广之政之要也。故以千言之博,泛滥而寡要,不若一图之约,目击而意全,有叙有纪,皆所以明图也。是故观斯图者,其爱心忧国之心油然而生矣,虽欲勿善,得乎?其大纲小纪之制昭然而见矣,虽欲勿法,得乎?故泽山子本孟氏而言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一以治善,一以治法,法善兼全,政治毕举。故曰:以予观於是图,而知王政之易易也。吾於是编之简约也,而知泽山侍御之善於巡广之政之要也。人谓泽山公发奸摘伏如神者,非以是耶?考图抚景,自布按都三司,而府、而州、而县、而卫所、而合属?官,某也贤,某也否,而惩劝焉,则其职官率属,信民之政举之矣。入观其疆而考其山川,而物产、而田里、而户口、而钱粮课税之嬴缩,而振作焉,则其足食之政举之矣。观●●州县之官兵,考军人●壮之消长,马匹●●●●●而修举焉,则其足兵之政举之矣。於制森然,於[心惕]然,而善法具备,本末兼该,内圣外王之道举之矣。虽以措之天下、传之后世,可也,独岭海云乎哉!是故言不如观图,观图不如观意,故曰:「书不尽言,图不尽意,以意尽图,以图尽言。」后之君子当以是观。西村胡郡守存心善政,赞美斯图,请梓以广其传,乃俾陈司训大章走甘泉之野,求予叙其意於简端云。壬寅九月
惟御史职重,无所不当,御[史]非老成成德君子,莫●酎酢适中,以协人心之公●集天下之事。是故[正以]直矣,又必观其忠以厚焉,[否]则或失之刻。忠而厚矣,又[必]观其明且[断]焉,[否]则[或]失之纵。有明断矣,又必观其先觉之神焉,[否]则或失之苛。夫正直之谓义,忠厚之谓仁,明[断]之谓智。义不孑孑,仁不煦煦,智不察察。义以[之,仁]以●之,智以成之,故物无遗情。是故君子先觉以成智,智以成仁,仁以成义,而巡御之道[备矣]。义仁智三者●●,谓之有德。黾斋毕子、璞斋[麦子]闻之,叹曰:「至哉言矣!世岂有斯人乎?其惟我大[巡]泽山子姚公乎!」请闻焉,毕子、麦子曰:「姚公优为之矣。是故姚公之所是,人皆是之;姚公之所非,人皆非之。是是非非,无所比私,谓之正以直也,非耶?然而不扬己以绝乎物,必隐恶以待其悛,谓之忠以厚也,非耶?行按高凉之间,为之兆矣。惊动乎诸郡之偷,发摘乎奸伏之事,盖十举而十不爽焉。人皆曰『如神』矣,谓之明以断也,非耶?夫是三德者,子之言备矣。敢问明断矣,而又必曰先觉者,何居?」甘泉子曰:「夫先觉者,诚而明也。周子曰:『明无疑焉,德之至也。』」毕、麦二子曰:「诚明无疑,泽山公以之。是故克成三德,泽此南国。」请书於轴以为代满还朝之赠,以系岭海士人去后之思。十二月
广之三学师儒造天关而告甘泉子曰:「维兹癸卯,维仲之秋,我郡尊大夫西村胡公三载考绩,讫试即行矣。西村公尝知於先生,维先生赠之言,宜也,吾等之愿也。」甘泉子曰:「嘻!吾之心也。於赠言也,礼亦宜之。夫古之公谓出於学,故断狱论材必於学焉。诸君请持公论以诵太守之德政,吾将载诸笔。」师儒曰:「太守公有居官三事焉。」曰:「曷谓三事?」「一曰清,二曰慎,三曰勤。」「曷谓清?」曰:「不使一芥污乎其身者之谓清。」「曷谓慎?」曰:「不使一事忽戾乎其心者之谓慎。」「曷谓勤?」曰:「不使一时怠荒乎政者之谓勤。」曰:「然则太守既优为之矣乎!夫清以为本,慎以为用,勤以为功,太守其既贤矣。」曰:「其清也,可得闻欤?」曰:「闻之白叟,白叟曰:『清矣』;闻之黄童,黄童亦曰『其清矣』;闻之士大夫,士大夫亦曰『其清矣』。故其谣曰:『山阴太守有一钱,广州太守无一钱。白日照然,遐愧青天。』」曰:「太守之清,风闻其声,则吾既如之矣。而其慎且勤也,吾多遁於荒野,不得与诸君者朝夕亲身见之也,可得闻欤?」又曰:「有如古之数马尾者乎?有服念五六日乎?至於旬时者乎?有则谓之慎矣。」曰:「西村公必优为之矣。」曰:「其勤也,有如古之懋德者乎?勤小物者乎?日勤以业广乎?日孜孜无逸豫者乎?有则谓之勤矣。」曰:「西村公必优为之矣,秉烛自程矣。」「夫清以治心,慎以治身,勤以治事。是故君子备斯三者,则知所以正心;知所以正心,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平其政,而万化出矣。」因请书其说为公颂,且以为公赠。癸卯八月
郡大夫西村子三加载觐,且考绩焉。告别於甘泉子曰:「吾既事归矣,不来矣。予将明农矣。」甘泉子喟然叹曰:「噫!此吾民之忧也。夫虐人也,民惟忧其去之迟;夫仁人也,民惟忧其来之迟。吾恐吾民闻之而忧也。夫仁人之於民也,犹父母之於赤子也。父母之於子,朝出而暮不来,则将倚门闾而望焉。子之於父母也,其心一也,父母朝出而暮不来,则将抚门闾而号焉,岂直望之已哉!西村子,民之父母也,此吾民所以忧其去而望其来也。忧其去而不来,则将号而遮道也。抑恐西村子之去而自此升耳!」於是贤僚同府程子先入京矣,别驾李子、马子,节推骆子来请赠言,且以祈其来也。程子旧有德言矣,李子曰:「惟公仁以育民,民之母也。母之慈也,故民曰胡母胡母云,恐其将自此升矣。将普其仁於天下矣乎?幸毋忘广民我母之望乎?来则固慰赤子之心也。」马子曰:「惟公义以正民,民之父也。父之严也,故民曰胡父胡父云,其恐将升自此矣。将普其义於天下矣乎?幸勿忘广民我父之望乎?来则固解赤子之忧也。」骆子曰:「惟仁惟义,恩威兼济,父母之道也,故民之谣曰:『我去胡父,我衣曷布?升我胡母,我粟曷釜?骑我竹马,遮五马载道。』君子闻[之]曰:『於此观之,诚仁人矣,义人矣,父母矣。』」甘泉子前●●三学公论之赠矣,辞而不获,於是复因群僚之●●郡民●●而●赠之,且以望公之来也。九月
[独]冈书院[有三生]同时而来者,其黄仲通,越人也。自[东]北而来问学焉,曰:「学何学矣?」甘泉子曰:「心。夫圣人之学,心学焉而已。尔谓心何如矣?」曰:「至虚至灵。」曰:「然。」[其]易吉夫,苍梧[人]也。自西南而来问学焉,曰:「学何学[矣]?」甘泉子曰:「心。[夫]学,心学也,尔谓心何如矣?」曰:「心至[应]而至变。」曰:「然。」其吴宗传,金陵人也。自中土而来问[学]焉,曰:「敢问学何学矣?」甘泉子曰:「心。圣人之学,心学也。夫学,学心而已矣,尔谓心何如?」曰:「夫心也者,虚灵应变而已。」曰:「然。」三子者出,弟惕斋问曰:「夫三子者,其言心若异,而夫子皆然之,何也?」甘泉子曰:「人有异乎?心有异乎?夫东西南北中央之人之心,一也。人者,天地之心也,天地有异乎?是故天地之极东,苟有人焉,同此心也;天地之极西,苟有人焉,同此心也;天地之南北中央,苟有人焉,同此心也。向也吾然其然而未语之[所]以然。」曰:「何居?」曰:「虚灵而止於虚灵焉,则空;应变而流於应变焉,则迹;知虚灵应变而滞於虚灵应变焉,则昧。昧与空迹皆不足以见道,非圣人之学也。[必]也虚灵以察道之体,应变以几道之用,兼[虚灵]应变而神之,天理得矣。天理得,夫是之谓天人,道之体用备矣。吾未之语者,非有爱也,待三子者之自得焉,以入於无言之妙耳。记曰:『归而求之,有余师。』」於是同门临江饯别者,咏之歌之,鼓之舞之,以尽神矣。甲辰七月
北周生明几学心从甘泉子学於甘泉、罗浮、西樵之间,盖十有一年矣。一旦有得乎洪范之指,以质於甘泉子。甘泉子曰:「然也,其几矣。子名学心,知心学矣。知心学则知此矣,夫何疑之问?古传有之:武王定天下,访箕子以天道。天也者,理也;理也者,心也。知心则知天矣。何莫非天也?天,一也,在五行为五行,在五事为五事,在八政为八政,在五纪为五纪,在皇极为皇极,在三德为三德,在稽疑为稽疑,在庶征为庶征,在福极为福极,是故九畴皆天道也。夫自天行人事,而政治,而五纪,而皇极,而三德,而稽疑,而福极,其顺布也。而云皇极所以立焉,而云皇极所以行焉,何居?政治即行矣,而云立焉,何居?自天而之人,自人而归诸天,顺逆数也。噫!明几此见,明其几矣,不易得也。甘泉子入樵闭关谢事,因命卒业,次第表而出之,自为一书,以为万世人君治天下之法,示天德王道之蕴,内●●●●●●●
[嘉靖]丙午,韶守豹谷子陈子已有入觐之期矣,[同]府胡君谋诸僚佐之彦,以联六邑之长,来请赠言於[西樵]之山,烟霞之洞。甘泉子方闭关而坐,呀然而笑曰:「夫诸君之赠言,岂必远求乎哉?求诸心焉止耳!」将命者曰:「以公知陈侯也。陈侯尝学心学於公矣,知陈侯之心者莫如公,惟公其有言辞之。」而至再焉。甘泉子曰:「嘻!久矣!吾之离索也。夫豹谷子今何为者也?」曰:「侯之莅韶也,与诸士庶讲学焉,故其言曰:『爱民一[念]可对神明。』故其行保甲之法,寓乡约之意,选六邑之秀,指示本心之良焉,如斯而已矣。」甘泉子曰:「善哉!是天德王道之学,畴昔吾所与豹谷子讲焉者也。吾[复]何言!夫一念质诸鬼神而无疑者,天德也。爱民之政保甲乡约之行、诸生本心之教,皆王道也。此内圣外[王之]蕴也。尽之矣,吾复何言!虽然,昔者子路问政,夫[子告]以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夫无倦之至,即至诚[无息]之心也,即纯亦不已之心也。豹谷子其尝闻之●●无倦之心即至诚无息之心,无息之心即纯亦[不]已之心,而与天一矣。且夫豹谷太守之心即胡同府之心,胡同府之心即戴通府、徐节推之心,戴通府、徐节推之心即六邑之长之心,六邑之长之心即士民之心,士民之心即鬼神天地之心也。太守惠韶人之心,其借寇复来,终遂也乎?其自此升而为蕃臬,为乡相矣乎?请诸僚属以不倦之心为太守赠,太守亦以爱民士之心为僚属诸君处焉!夫天道不已而百物生,圣德之纯而万民化,是故一体也。太守之朝京也,恭遇圣明前席而问焉,亦当以此对。丙午九月
觉山子洪子峻之与方子时素、谢子惟仁,皆福山六县道会之望也,盖领袖焉。洪侍御来巡东广而迁去,与甘泉翁、少汾子期曰:「垣也行必谢官,谢官必复来,卒学於罗浮西樵之间。」既守温三年,兴学致治有闻。时宰衔其畴昔劾疏之病己也,望风者因其杖弭饥民杀京宦之变。变时大患,如割毒在肤,间不容发。乃蒙见谓弭乱为酷,罢官而归。途寓书於两山之主曰:「即如约来卒业矣。」明年夏,乃裹粮束书,与方子沿星源,泛彭蠡,过洪都,溯十八滩,踰庾岭,度峡山而来。问甘泉子於西樵之墟,访烟霞之洞,入朱明之天,憩青霞之馆,蹬黄龙,步明月,与叙履历之途,叩进修之次。二子曰:「垣也,瓘也,别先生数年,惟遵天理之训,随处体认之功耳矣。而人或以为外也。」甘泉子曰:「然则体认之者心乎?外乎?内乎?天理在心乎?内乎?外乎?随处之者谁乎?外乎?心乎?随静、随动,随寂、随感,随造次颠沛,随家、随国、随天下,随患难、随夷狄,随跬步之内、随千万里之外,无非此心中正之规,天理自然之体,不离乎勿忘勿助之间。握其机者谁乎?心也。虽然,吾闻之师,心有所往,情随景迁,天理亡矣。性不迁故无不通,通天而天,通地而地,通万物而万物,通神明而神明,通四海而四海。且二子之来也,於星源,心迁於星源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不则不离斯於星源矣。於洪都,心迁於洪都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洪都矣。於十八滩之险,心迁於十八滩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十八滩矣。於梅关,心迁於梅关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梅关矣。於峡山,心迁於峡山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峡山矣。夫无入而不自得,於心不离斯,斯之谓体认,果在内,非由外也。」又曰:「然则登樵山,游罗浮,心迁於西樵罗浮乎?而见斯乎?」曰:「吾心不迁矣,吾亦不见矣,吾见夫子之真而相忘矣。」凡三阅月,相●●●乎九十六峰之巅,四百三十二峰之上,嗒然内外之两忘也。而凡息存之觉,道义之门,天地宇宙变化之通,口可言者不靳於言,至於不可口授而可心授者,默然以神相通而已。思曰睿,睿其通也。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二子之归,其有思乎?思罗浮即罗浮矣,思西樵即西樵矣,思予即见予矣,思真予即见真予矣。惟中思也,故能无迁而无不通。语曰:「见尧於羹,见尧於墙。」言神受也。是故其可言者,口授也;其不可言者,神授也。耳得之者口授,心得之者神授。口授者,人之道也;神授者,天之道也。人之道可贤,天之道可圣。二子行矣,尚其思之归以告诸六县四方道会之同志者。邓默斋文集序甘泉子曰:此吾故友默斋诚之文集也。其子禨、等辑其平生所作诗若文若乾卷,●若乾首,以谒余序而梓之。予受而阅之曰:富矣哉言乎!盖默斋先我见白沙先生,吾又先乃弟●●●之拜石翁於白沙。贲斋得石翁手书,途遇●●●●立船头,恶少不加害,翁作诗与之。后予●●●●季同游西樵,伐鼓[霄]征,啸歌云月,则●●●●●●●[动]不[苟],私[语]曰:「是有德人也乎!」见其兄弟怡怡,互相推致,则[私语]曰:「是孝友人也乎!」及予以国史编修奉命安南,道出南宁,而默斋时由赣柳二州来判南宁,郡氓有歌,候迓有作,登高有怀,则又私语曰:「其忠信人也乎!」然吾徒知默齋為孝友忠信有德之人,又安知默齋?於文華詩詞,至於如此之富也!夫诗文,言也,言心之声也。有是心,不能不发於言;发於言,不能不相杂而为文,咨嗟而为诗。孔子曰:「词达而已矣。」「有德者必有言。」故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孝友之人,其言愉如也;忠信之人,其言确如也。」然则默斋之诗之文之言,其蔼如愉如确如者乎!殆可以传矣。因序诸简端,还邓氏。夫八十二衰翁,固任真而少文也。默斋之文,顾待吾文而传哉?默斋名德纯,字诚之,顺德水藤人。
甘泉子曰:夫至言何为者也?言之至者也。辑白沙陈先生之言之至而为之,以示人约者也。曰:言何以为至也?言由中出者也,本乎其自然者也,白沙先生之言也。曰:夫道以天为至,言诣乎天曰至言,人诣乎天曰至人。必有至人,能立至言。尧舜周孔其至矣,下此其颜孟大贤欤!水也伏读先生之书,若文若诗,无虑数万言,曰:「博矣哉!如天之无不覆也,如地之无不载也。独惧夫学者读其书,诵其诗,而未必知约也。」乃命门人钟周辈辑其要约,以便初学之览,将以反说约也。凡八卷二十四章。古林何子见之曰:「宜题曰『陈子至言』。」盖本诸先生之语也。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人诣天也,夫斯之谓至人。白沙先生自然之学,非斯人之徒乎?书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於帝其训。」言诣天也,夫斯之谓至言。先生辅相皇极之言非撰乎!或曰:「何哉?子之阿於师也,拟伦之过大也。」曰:「非敢为大也,道一也。夫道一而已矣,何其大?天一而已矣,气一而已矣,人一而已矣,庶民於帝,其自然一而已矣。白沙先生自然之学与天一也,奚其大?」或曰:「子之言自然,是吾之惑滋甚!夫然则老庄先得之矣!」曰:「老庄,人为之私也,奚其自然?子谓天地之德,日月之明,四时之序,鬼神之幽,於帝之训,非自然乎?先生之言不用安排,非自然乎?昔者横渠张子曰:『人知道为自然,而不知自然之体。』明道程子曰:『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元无丝毫人力。』夫无人力者,自然之学也。皆灼见夫至道者也,奚其惑?是故君子能见自然之体而自得之,是亦至人已耳。言发乎自然,浑乎与天无作,是亦至言已耳。」遂谓九山汤子暨宝潭钟子诸子曰:「君等深知乎石翁自然之学之言乎?吾将与子相勉乎至人之道,入至言之训,默而成之,以归於无言,然后为至学也。孔子曰:『予欲无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夫无言者,教之至也。作至言序戊申正月
叙曰:非老子何为者也?非老子之言也,非老子之作也。道其道,德其德,非吾圣人之所谓道德也,是以知其非老子聃之作也。聃称年踰几百,夫历年弥久,宜道德弥邵。古之称 耇老成人者,曰「其稽我古人之德」,曰「其有能稽谋自天」。今观老子道德上下篇,无一言概乎天理者,其能稽谋自天乎?无一言发明六经之指者,其能稽古人之德矣乎?非怪诞不经之语,则权谋术数之指。予故知非聃之所为作也。记聃为周柱下史,多闻博古,必贯穿三坟五典六经之奥者,而谓聃为此书乎?如聃为此书,则聃之志荒矣!异言流播,伪以传伪,而不知此书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忠信之薄」,是薄礼而不为者也,乃称孔子问礼焉,何居?又称犹龙焉,何居?夫问礼之言是,则薄礼之言非也;薄礼之言是,则问礼之言非也。故知上下篇决非聃之作也。又称关尹喜请作道德经五千余言,今观五千言可一言而尽之,曰「无」之一字足矣,奚以五千之游言,谍谍呶呶乎为哉?其必喜之徒伪为之也,其伪泰誓之类也乎?其汲冢之周书之为也乎?未可知也。世之悖圣离道之君子,又从而章解句释之,以圣经贤传之言附会其说,并称二圣。或援孔以入老,或推老以附孔,皆望风捉影之为。语曰:「河豚可食,命亦难舍。」其言可悲也夫!是无怪乎前此问礼犹龙之附会矣。今且不暇鸣鼓而攻之於庙庭也,特为此惧,闲先圣之道,又恐诐(谣)[淫]邪遁之言或蔽陷离穷乎我也。夫孟子之学必先於知言,学者常知言焉,则邪不能入之矣。故予忘其年之耋耄,词而非之。非之,所以明先圣之道也,实不得已也,予岂好辩哉?予岂好辩哉?戊申四月
罗浮诸胜嘉会诗者何以也?易曰:「嘉会足以合礼。」礼也者,理也;合也者,合也;合众人公共之理以观理,理斯著矣。甘泉子曰:观道者如观星矣,一人指之,不若十人指之之明也。古之言学者,有居学焉,有游息焉,然而居学不若游息之得於心之深也。昔者樊迟从游於舞雩之下,而闻崇德修慝辨惑之指,游息之学也。游焉息焉,乐发於山水之间,而不在於山水,何则?心会景融则乐,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故咨嗟之,咨嗟之不已,则形於言,言成声,则协而为诗。诗者,心之声也。心存乎乐,声成乎文,故其为诗也,中和且平,使人闻其和平之声则乐,故大乐与天地同和。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以此心此理之大同也,岂小小哉?或曰:「道义由师友有之。」其无亦濂溪激励乎人之过乎?盖斯理也,天下古今公共之道也。人自具之,人自有之,岂假他人之有以为有?故甲不与乙借,乙亦不能借与甲,人人自有之也。自有之,故声气之同;声气之同,故能感应之速;感应之速,故生於心,发於言,咨嗟歌咏而不能自已焉。戊申仲冬廿九日,督学蒋道林自武陵自衡山携罗子子钟、蒋生●●本学,不远四千里而来,至止天关精舍,移馆小瀛。予以钟叔辉、梁观光、周自正、郑孔新、谢振卿,与之同游罗浮、甘泉、独冈、莲洞、石巷、钓台、小华、西樵诸胜。景与神会,即发为诗歌,不求工拙,各适其适而已。其亦发乎性情而不累於性情乎!此诸胜嘉会之诗所由作也。甘泉翁为叙其意如此云,亦犹虞廷赓歌必先叙其所以歌之意也。戊申十二月
庐陵黄氏总谱何为者也?琴冈侍御之所为作也,以致爱敬於其三族者也。琴冈子嘉靖戊申奉命代巡於广之东,广之东之士、之军、之民戴焉。明年暮春,瓜期已及,自端州以书来征文曰:「如桂故婺人也,唐肃宗时祖曰显升者,以事来庐陵,遂家於北乡菰塘,是为始迁之祖。三子曰楩、曰?、曰梓,楩又曰嵩,徙义城,最蕃衍。后登正德甲戌进士,为御史,为督学贵州[者]曰国用;又领乡荐者曰泾、曰国周、曰国奎、曰时康,[则]皆义城之族也。?居馆前,则自为馆前之族也。梓[仍旧]居菰塘,九世孙曰百三,赘居官塘,由人才[入选曰应瑞],为郡同知。曰文贵,[为]南京光禄丞。至如[桂登]戊戌进士,为今官,乃菰塘之族也。夫四居共为三族,三族出於一祖,故谱之作,盖欲萃其离而合之一,其道何居?幸惠文於谱首以光焉。」甘泉子曰:「以吾观於谱,而知大道之易易也。夫萃聚人心,莫善於谱;其兴人心,致化理,亦莫善於谱,而文词不与焉。夫四居之族出於三祖,一体之传也,四肢之分也。三祖出於初祖,一人之身也,一人之心也。知一体,则知尊祖矣;知四肢,则知敬宗矣。今夫一人之身,刺之而心知痛,四肢之痒而心知爬,可以一人之心,而不知爱敬其一身四肢之所自出与同出乎?是故达者观其谱图焉,思过半矣。夫谱有纵观焉,有横观焉。纵观之则自吾身而吾考,而吾祖,而吾曾高始祖,一人之身也,而尊祖之念油然而生矣。横而观之,自吾身而服,而吾兄弟之肢,而吾从兄弟之肢,而吾再从兄弟之肢,而吾三从兄弟之肢,以至於始祖一人共体同胞之肢,而敬宗之心油然而生矣。善哉欧阳氏之谱乎!永叔之谱,天下莫不知其善而效法之。后世善欧阳之谱而效法之者,不知其几百千万亿家,未闻其人皆永叔也,而永叔独以文章功业胜,则夫谱之胜果在人也,不在谱也。」或曰:「永叔固琴冈子之郡人也,琴冈子得於流风余韵者必多矣。」甘泉子曰:「夫琴冈之文行功业,所得於六一者固多,若夫稽诸岭南行事,发奸摘伏,洗冤泽物,未暇枚举。至於率先族子,作会惜阴,夫惜阴也者,大禹之所以成圣也,盖有本之矣。是故能惓惓然思以大振白沙先生之正学,开示四方后裔之迷途,追濂洛关闽之轨,以入孔孟禹汤文武尧舜之大道。计其所就,足以超驾六一,以托斯谱於不朽者,有余裕矣。如水也,区区之文词言语间,岂足以光胜名谱哉?」姑以序诸首,使知开卷斯谱,当作如是观。己酉四月[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漳平旧无志,有志自曾廓斋太守始也。漳平前未有进士,进士破天荒,亦自惟馨始也。廓斋惟馨太守曰:「汝檀生於漳平。漳平设有八十年,志自朱簿倡之,而檀也成之,然未有文以振其风者。惟漳人士,以檀游於门下,多慕先生之教者,今檀也,疏乞归养,与诸乡里同志者共学,若惠赐教言於县志之首,庶漳之人士因志而观文,因文以入道,将饮德沐化於无穷矣。则斯志也,岂徒志哉?」甘泉翁曰:「吾年多於作县志之前矣,尚能序志乎哉?姑捉笔力疾,与惟馨商之。夫志也者,志也,志志也,以起志也。[漳]平●●●●●●●●有分野焉,有疆域焉,有山川焉,有[秩官焉,有风俗焉,]有物产焉,有户赋焉,有学校焉,有举用焉,有武[备焉],有人物焉,有外志焉。将使人读分野志,则志敬[天之]心起矣。读疆域志,则志民社之心起矣。读山川志,则志律水土之心起矣。读秩官志,则志思●●之心起矣。读风俗志,则志存化理之心起矣。读物产志,则志若於上下草木之心起矣。读户赋志,则志损上[益下]以悦民之心起矣。读学校志,则志教民成性之[心起]矣。读举用志,则志贤才之心起矣。读武备志,则[志安]攘之心起矣。读人物志则志文献之心起矣。读[外志]则志排异端之心起矣,外别而亲内矣。斯志也,[足]●排异端,尊常道,而政治普於一邑矣。虽扩之郡省,●之天下可也,而廓斋子之所尝试抚邕二州者也。[其]信吾言之不诬也乎!岂但序志已哉!」己酉四月
甘泉子曰:甚矣哉!世道之移人,贤者不能自免也。其卓然自免者,其惟贤於贤之贤矣乎!夫世之君子之情,皆逐逐以媚世,媚世则必求利其术,利其术矣,[则]又争先献之。献之而不中其所投,则●●●怒●●自失,举平生而尽弃之,无一言以自见於世而殁焉,可哀也。吾邑龟峰张子原道文海,久从予游,既举於乡,不肯专门举业,於书无所不窥,往往发为著论。其视拘拘利其术以媚世者,若车马之受衔辔拘挛然。丙午年,赴会试之京,人皆争先驰逐矣,而龟峰子独徐徐若无事然。家眷停舟五羊矣,犹徒步别予於西樵,不惮二百里之遥,其视世之争献术者独何也?如大将对垒,意气安闲,若不欲战然。既而下第,以此知其无怨怒心。就选於天官,得华容令。仅阅月,以病卒於官。呜呼!若龟峰子者,使其得志於朝廷,宣力於四方,其肯俛首逐逐,为常人保身谋家,顾妻子,蝇营狗苟,与虫蚁争食并活已耶?必不能矣。未知天之於善人何意也?岂所遭之数适然,天固无心也?其子杏能继父志,裒其平生所遗诗文若乾卷,请予序於首。予大略观之,见其广博浩瀚,出入经史,内多可传者。予久不序人之文矣,独於龟峰子不能恝然忘情,恐其遗失而泯没无闻焉,故序而归之,且使世之君子知龟峰子为贤於贤之贤云。己酉七月
甘泉子曰:今之志书,古之文献也。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文也者,道之显也;献也者,贤也,以言乎道之显者在贤人尔也。故曰:「文武之道,未坠於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志也者,志也。男子乃生而射上下四方,示志也。是故志云志云者,志乎道也。不志道,不足以为志。故志者,上贯乎天地,下该乎文物,前窥乎古始,后既乎末终。志天地万物、往古来今、上下四方前后之道,一囊括之,以待百世。圣人之复起而不惑,文献有足征焉,其为用岂小小也哉?自有番山以来未有府学,自有府学以来未有志,志由进士何子於逵鸿有之。比之开辟之力然,其功岂小小也哉?要在精之一之,以概乎文武之道云尔。俾后之观斯志者,知作者之志亦以志乎文武之道云尔。是故甘泉子引而伸之。己酉八月
闽之晋江觉斋子沈子希周大易,瓮牖绳枢之子也。薄生人之产而不治,陋决科之学而不为,贫窭自甘,独其志追古圣贤人而从之。居晋江之郭,晋江之郭之内外之士人化其德而从之,旁都省之士人闻其风而就焉。沉子曰:「未也。」戊申七月,浩然策杖,手携一囊,不从一仆,不远数千里,北游於江浙。在绍兴则学於绍兴,南历吉安则学於吉安,踰大庾岭则学於穗城诸贤之馆。晚造天关,拜执弟子礼,然犹非苟信,居学於精舍久之。乃一日大悟勿忘勿助之间之指,体认天理之学,自然之妙。乃尽弃其学而学,喟然叹曰:「至哉!圣人天地之道之大也,不可以一曲观矣,乃今吾得此生矣。」或难之曰:「子云得所生矣,子之於素学者,不亦失所守乎?」希周笑而不答。或解之者曰:「非然也。昔者子贡谓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此可以见圣人之心胸如天地之广大矣。天地之广,万物洪纤具焉,必兼该无遗,夫然后天地圣人之道备,是以夫子无弗学,无常师,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尽道体之大全也。汉儒则师专门名家,如人入重屋之下,安能见天地日月星辰之广博哉?」希周游学於江浙之间,晚乃於甘泉翁有悟焉,其视一拜於师,终身不易,虽平生瓣香敬为南丰者,亦不免如汉儒之专门,入蔀屋以自蔽,而不见天地四方者何也!然则希周其贤矣哉!」希周初期居学,三年,家书屡促之归,以有葬事也。乃归毕事,期明年复来卒业焉。别於甘泉子,甘泉子曰:「子别矣。致一则不别,万里如同席。一者何也?心也。心一则天地同气,万物同体,宇宙同家,羹墙见尧,自见自尧也,何别之有?独记黄山谷诗云:『春粮出求仁,足迹弥宇宙。归来坐空室,万事不改旧。』希周之归也,其以自警自力自得之哉!毋为山谷所诮也。」天关诸友为之歌咏饯送於野,甘泉子为叙别,识而不忘云。
嘉靖二十九年四月十三日,广藩臬阃司诸君子扣天关而入焉,谒文以为督府约庵欧阳公平黎之庆。甘泉子曰:「诸君庆公之功乎?庆公之不自有其功也?夫天地宰物而无功,圣人有功而不宰,故王者之治,夷狄来则取之,去则舍之,以不治治之也。是故王者如天地,天地之为道也,无不覆帱,无不持载,无所於喜,无所於怒,喜怒在物也;王者无所於取,无所於舍,取舍在虏也。我皇上其体天地之道乎!而督府大司马中丞欧阳公,暨大总戎平江陈公,其奉圣人天地之道乎!琼崖海中州,或曰古之南夷,蕞尔小邦也,后为中国有之。为种为黎,遁入中山,恃险自食,乍喜乍怒,乍臣乍叛。喜也则人则臣,怒也则叛则兽,然而人兽皆天地并育中也。圣人抚黎如抚兽,常喜之而已矣。」三司诸君同词曰:「属者崖之守吏御黎无道,怒啸而起,出没劫杀,残及官军。公则赫然斯怒,上闻朝廷,调两广汉达官军取思田。官[目狼]兵,声罪征讨。公乃移镇於雷,中军号令,以副总兵沉君某为总领,黄副使某为纪功,方参议某为督饷。分哨旅进,监督统督,则钱副使某、武参将某攻於左,朱副使某、余都司某攻於右,徐佥事某、张都司某攻於中。三面攻围,渠魁授首。左哨斩获那燕等二千一百三十五,右哨斩获符门钦人一千一百八十六,中哨斩获那?等一千七百九十三,凡五千一百一十七。」甘泉子曰:「伟哉功乎!功固贵多而且精,兹非来则取之之道乎!」三司又进而言曰:「渠魁殄灭,群黎(协)[胁]从,悔祸深遁,罔逃节制之兵,罔当堂堂之阵,翕然归顺,俯首听招。公怒乃霁,弗事穷黩,誓师止齐,玉石靡焚。上闻钦恤,归马放牛,凯歌而旋,欲并生哉!」甘泉子曰:「善哉处功乎!功贵十全之胜之道,庶其在兹。帝用褒嘉,升赏其宜,兹非去则舍之之道乎!故曰:取舍在物,喜怒毋我。夫天地至公,因人之自灾自祥以为灾祥,天地未尝有心於灾祥。圣人至德,因民之自生自杀以为生杀,[圣人未尝有心於生杀。知天地之]心,则知[圣人]之心;知圣人之心,则[知我]皇上之心;知皇上之心,[则]知公之心斯其至[矣]!」或曰:「未也。●将为善后之图,定久安之法,请立●司留守临崖,●●镇之,恩以结之。」甘泉子曰:「善哉!善哉!此百尺竿头之一步,万世不易之长计也。留守得人,恩威并济,久之亲如一家,俾[黎]自耕自食,勿贪勿激,牧虎[豹如]牧羊豕然,斯其至[乎]?曰:未也。请立土官,官保其[家,家]保其众,安则相●,犯则调攻,如思田然,不费兵[粮,中]国无事。夫然后●善后久安之策。吾尝寓书於阳明公御两广诸峒蛮獠之宜也。诸君贺功之余,试为我达焉,是谓无功之功也。夫无功之功,功之至也。公以为何如?」庚戌四月
辛亥三月,得吕子巾石学士书,以其所为宗谱来[视]谒序之,专官守侯。甘泉子方卧病,病间念官之贫,艰於久守,力疾而起。乃言曰:吾观於谱,而知王道之易易也。故赏罚不必●●●下而天下化者,谱之谓矣。读者观其谱图焉,●●●●之心矣,而传文不与焉。是故夫谱,蔼然示[人以爱矣],●然示人以敬矣。故纵[而观之,自]吾身[而吾考,自吾考而吾祖,而吾曾祖,而]吾高祖,以及於始,一脉也,能勿敬乎?衡而观之,自吾身与吾同考之兄弟,与同祖之兄弟,与同曾祖之兄弟,与同高祖之兄弟,以达於同始祖之兄弟,皆同气也,能勿爱乎?故观谱者,观其图焉,思过半矣!是故自吾巾石学士纵而上之,则考封君贤也,而祖英四君也,而曾祖贵四文宗君也,而高祖於马富一君也,而先祖十四均贤君也,而始祖彦诚君也。皆一脉之传也,而孝爱之念油然而生矣。第不知其先之鲁氏亦同一脉也,可以类推而达之乎否也?达之,则爱心无穷,仁不可胜用矣!自巾石学士横而推之,则由兄怿也,而世佃之子天德等也,世儒之子恬也,世俊之子大锡等也,世怳之子天赋等也,世仪之子天与也,世杰之子恢,世迪之子忳等也,世龄之子恪等也,世显之惀等也,世褒之子忻也,弼之子恺等也,钊之子濂也,顼之子洋也,泯之子澄等也,鄂之子浩等也,琨之子溥等也,聪之子瑚等也,崇之子稷等也,黻之子召等也,黼之子希哲等也,世章之子恭等也,世文之子温等也,世之子朋等也,世用之子昂也,祥之子夔等也,世质之子佩等也,世嚣之子宏也,世平之子珊也,世奇之子江等也,世洪之子福等也,三十二派●●●●●●●●●●●●●友敬一念油然而生矣。第不知其●●●●●●●也,亦可以类推而[达]之乎否也?达之,[则敬]●无[穷],●义不可胜用矣。夫天下道二,爱敬而已矣,仁义而已矣。使人人能爱其先,能敬其长,则仁义沛然溢之四海,谱之谓也。或曰:「巾石兹谱也,其善乎哉?」曰:「善●。然闻之,人能大其[谱],非谱能大人也。夫巾石者,当世所谓贤人也。口若[不]尽其言,言若不尽其意,避权如怯,疏属安身,进不[隐]贤,不卑小官,其柳下惠之流欤!进德修业,充实光辉,大此谱者,其在兹乎!」辛亥四月
[甘]泉子言之曰:「治族莫善於谱,谱莫善於表。表也者,表也,表其爱敬之心也。夫表,纵观之,自吾身而吾父,而吾祖,而吾曾祖,而吾高祖,皆一人之身也,能勿爱乎?横而观之,自吾身而吾同父兄弟,而吾同祖兄弟,而吾同曾祖兄弟,而吾同高祖兄弟,皆一体之遗也,能勿敬乎?敬斯爱之矣。是故观於谱表,爱敬之心油然而生矣。家家有谱表,人人爱其亲、敬其长,而天下治矣。」侍御觉山子洪子曰:「垣也,自温而归,念诸族散[漫],与叔父?议修新安洪氏通谱,[盖]念新安同出一祖者也,则何如?」曰:「然。然则族族皆孝友矣。」曰:「其中多有异姓承继名分,往来已定,众以为非族,宜削之。削之是矣,然经今年远,别无所归,一旦远绝,此心未安,则何如?」曰:「心未安即非理也。矧民胞物与,四海兄弟,又何外乎?夫久则难变,众则不易变,变之,违祖也。」又曰:「旧谱多有子孙为祖宗立传,述称先美。此固足以垂教,然不无子孙分别祖宗善恶之嫌,则何如?」曰:「谱传古有之,欧阳六一之例也。不可无传,则倩文人为之,夫何嫌?」曰:「且隐逸之士,所存行实,犹或相称。至於曾已出仕,无大可称者,每每过为夸扬,是非紊淆,反增伪妄,则何如?」曰:「无是美而称,是诬祖也。其近有是美,则善善之长也,夫何伤?」曰:「意者止於始祖经纶公,及菊坡杏庭诸公,有诗文事状可证;与尚书恭靖公,官爵尊崇无过者,仍旧存其传。其余虽小善微官,止於世系名下注之,如何?」曰:「未可也。贤不贤皆祖也,是祖皆有谱传,一款之下注之。惟其详於贤而略於非贤,隐恶而扬善可也。」又曰:「或世系是矣,而富盛之族乃以其贫贱外之,则何如?」又曰:「外之,是外祖也。」曰:「至於门庭未立,家教未善者,则又以其富庶收之,则何如?」曰:「收之是也,以其富庶收之,不可也。」曰:「筑舍道傍,众言淆乱,请折诸圣焉!」甘泉子曰:「孰折哉?折诸理而已矣!折诸心而已矣!」因为本诸其心之孝友之同然者、必然者、不得不然者,叙而归之,以为通族告,以定众志,以笃恩义云。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钤山堂文集序 嘉靖三十年三月朔旦,元相大学士介溪严公以其钤山堂文集三十二卷,寓甘泉子於天关,授以首简叙之。於是时,水也病废文字十余年矣,焚香对书,再拜再拜,上以答公礼数之殊也,亦以贺公求言之笃也。曰:「推公此念,人将轻千万里来进之以嘉言矣,况受知如水者乎!」展而读之,凡为赋诗古律绝句七百八十,颂序记碑五十有九,内制讲章二十有七,杂著二十有五,志铭四十有三。曰:「富矣哉集乎!?矣哉文乎!有诗不戾乎风雅汉唐矣,有言不戾乎训诰诏令矣。」於是心悦而神悸焉,恍然如入陶朱之室,开宝藏之库,万珍烁灼,光彩夺目,令人应接不暇,又爽然著自失也。乃作而扬言曰:「盖尝大观天地间,文而已矣。文即道之著也,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矣。或识其大,或识其小,大小一文也,一道也。道生天地,文在天地;天地生圣人,文在圣人。是故经乎天而文,纬乎地而文,观乎人而文,三才之道,文焉已耳。天之覆帱[也,地之持载]也,日月之代明也,星辰之朗耀也,云汉之为[章]也,风雨之润贲也,雷霆之轰烈也,山峙之巍巍也,川流之潾潾也,昆虫之耀耀也,草木之夭乔也,尧之光被四表也,舜之重华,焕乎其文章也,禹汤之文,命之圣谟之嘉言之洋洋孔彰也,文武之丕显丕承也,皆文也。然天地万物所以覆载,所以代明,所以决烈,所以章,所以流峙,所以鼓耀夭乔,圣人所以光被,所以重华,所以文命洋洋孔彰,所以显承,其必有所以为之者矣。诗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是故天地圣人,文焉尽之矣。然则知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则知钤山之文所以为钤山之文矣。」或曰:「请闻其所以。」曰:「神而已矣。神者,道之妙也,文之本也。子不闻钤山之降神乎?吾於留都已形於咏歌矣。介翁生而神气以灵,疏朗开豁。童言宿生之事,矢口成章之[能,应]机万变之妙,辛甘调剂之宜。履历於艰难,允媚於天子,良工心苦,人莫与知。然则非公之精之神之为之乎?」曰:「请问根本之说。」曰:「子[谓]参天之木,果[假]外为之者哉?所由本根也。得天之[气],受地之质,气质合一,生生不测,莫知其然之谓神。故能由根而乾、而枝、而叶、而华实,以参天。夫华实者,文之类也;根本者,所以为华实之神之类也。知木之所以为华实,则知钤山之文所以为文矣。水也年将九十矣,亦伏生言语支离之时,岂有文乎哉?据案随笔书之,重以报公之礼意之隆也,亦将以来天下之善从。水也始巩太平之基於无穷,而太平一老亦得以安卧於无穷无虞之天也。是故为钤山堂文集叙。辛亥四月
莆阳黄氏世稿,今南京户部郎中黄子先世之遗稿也。黄子曰:「日敬也不敏,从先生游二十年矣。辄有先世之遗,惟先生教之。」甘泉子曰:「吾观之亦二十年矣。江之南北之巨家之文献,未有能过之者也。」甘泉子病间,喟然叹曰:「所谓巨室者,非谓有货财之谓也,有文献之谓也。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夫孔子观於夏商之礼而叹文献之不足,叹夏商之德之衰也,后之人不能守也。又曰:『我欲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盖叹周德之衰,而其后自伤[之]也。夫伤之与不能守之,此文献之所以不足乎!夫[子]取鲁,[幸周]礼之在鲁也。礼者,文献之主也。文献在鲁,则为鲁重;文献在天下,则为天下重;文献在一国,则为一国重;文献在一家,则为一家重。然则黄氏稿斯其为黄氏之重乎!」或曰:「何谓世稿?」曰:「夫世稿也者,世世之稿也。自唐而宋、而元、而国朝,千有余年,其为世自六世、十世、至二十有二世,其为作者自刺史公、校书公、状元公、至中宪公三十有七人,为诗文杂著凡百四十八,其为文献,不既备矣乎!户曹君运精神於二纪之间,从而增修而光大之,其不敢伤之而慎守之者欤!其知所以重其家者欤!其孝慈兼尽者欤!后之人心户曹君之心,则世稿流光於无穷也已。」辛亥四月
欧生来居天关三月,将告归。甘泉子思所以归之者曰:「吾子身衰绖而来问於天关,将以求大孝之道也。夫大孝顺亲,其次悦亲,其次不违亲。且屏冈大人何为?」曰:「家君起家,初尹霍山,霍山之民立生祠焉。后迁守广西府,二年而归,苗獠之男妇出而遮留之载道焉。」曰:「而大人之游何也?」曰:「获交於欧公南野,南野公见重焉。」曰:「吾始观其子而知其父,今闻其父益知其子矣。且大人之所愿於子何如?」曰:「责成於举业也。」曰:「●子之所志何如?」曰:「策也将弃举子业而进於圣贤之德业也。」曰:「此可谓不违亲乎?悦亲乎?顺亲乎?」既而曰:「吾有一言而使子之父子悦顺而不违者,子其欲闻之乎?则子可以归而不负於兹来矣。」请闻焉。曰:「子不闻吾之二业合一之训乎?合一者,执事敬也,敬则一矣。一二业也,一则无二矣,无二则纯,纯则神,神则化,神则不可知,化则无迹。积之而化,有德有言,如老人出老人声气而不自掩,其不可知之神乎!如羚羊挂角,妙不可寻,其无迹之化乎!是故德业以盛,举业以成。言出诸吾心之同然者,而同然者观感焉,百为百成,万选万中,德行道艺之学以复,而乡举里选之政以寓焉。父母其顺矣,岂直不违而悦也哉?然则子可以归矣,其执此而进寿焉,以为何如?」辛亥六月
冯母湛氏者,增城沙堤西圃公●之长女,故知名邑庠生观之元配,庠生时举之母,而甘泉翁之族孙也。仕卿亟称母之贤,孝不衰於舅姑,敬不违於夫子,义不失於姒娌,慈不遗於童仆邻里。今年六月初二日,为六十初度之辰,惟翁寿之!甘泉子曰:「是则母之贤足以自寿矣,又求之於外者以为荣乎哉?」举曰:「请益[焉]!」甘泉子曰:「吾闻之: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寿亲之至也。且母之教,仕卿可得闻欤?」曰:「言与行而已。言必曰慎,是以屡有诫躁之训焉。」甘泉子曰:「君子一出言不忘乎亲,惧辱亲也。不亦善乎!」「行必曰正,是以幼有顽戏之挞焉。」甘泉子曰:「君子一举足也,跬步不忘乎亲,思坠亲也。不亦善乎!然则如斯而已乎?」曰:「未也。母遣举也从翁之学曰:『翁之学,圣贤之学也。盍往从焉!』甘泉子曰:「嘻!此母所以为贤也。昔者孟母遣子往学於齐鲁之间,以成大儒,而母之名益彰,至於今不衰,百千万亿年无疆之休,寿与天地同悠久。寿其至矣!寿其至矣!冯氏之子,宜以孟子自励而寿而母为孟母,垂百千万亿年之耿光哉!辛亥六月
穗石伦子、素隅林子、星野卢子,一日过天关,乐道大巡萧公一门双节之美。甘泉子曰:「可得闻与?」曰:「可。史具之。」曰:「於抚按司县以及里学核实何如?」曰:「惟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丁亥,巡抚四川右副都御史张 ,行据布政司呈淮按察司提督学校佥事陈牒呈,据内江县申据儒学廪增附生员陈瑜等呈称,覆查得本县高梁里节妇陈氏,乃故巡检萧腾侧室,夙有淑行。二十六而寡,誓不贰适,抚正室阴所出世建如己子,抚孤孙蘅如抚建,俱成立,优入儒学。惟陈守节三十八年,今六十有三,於嘉靖二十六年蒙巡按监察袁御史扁扬贞节。惟孺人李氏归萧故庠生露,慈淑端庄,楷范闺门,笃生世延。九岁露卒,李时年二十八,蹈履贞洁,备尝百荼,与正室吴抚延登甲科,见任监察御史。李卒守节二十八年,寿五十六。嗟惟二氏守节,年例俱合覆查。」曰:「於巡按何如?」曰:「巡按鄢御史行据报如巡抚无异。」曰:「於二司何如?」曰:「布政司会同提学道再查明实报,与巡按无异。」曰:「於县里何如?」曰:「初,县示谕十六里里老查访。随据高梁梧桐二里里老陈国才等呈称:本里第八甲故萧巡检腾侧室陈氏,守节三十八年,今年六十有三。又见任萧乡宦世延生母李氏,守节二十八年。嗟惟二氏,实俱矢死报夫,鬼神可质,皆宜旌奖。与二司无异。」曰:「请问其详。」曰:「惟陈氏富顺县人,适萧七年,腾与正室阴轮亡。陈时年二十六,无子。人有欲夺之志者,誓死守节,抚腾十一岁嫡子世建,教训备至。及长,送入儒学。又抚建六岁遗孤蘅,不怠益勤。频荒,麦粥遗米以食。迄今三十八年,一节无玷。惟李氏梧桐里人,年十八归露,生子世延。九岁露卒,正室吴日相对泣。李矢曰:『我心可对天日,死不他适。』事吴尽礼,吴亦逮李抚孤尽心。频年旱暵,艰苦备尝,教延举进士。李卒寿五十六,守节二十八年,以子贵赠孺人。然其节行表表,诚可励俗。」曰:「於儒学何如?善言必再。」曰:「本学廪增附生员李继等,据通学生员王仕荣等,核实陈氏李氏节行云云,与县里老无异,信言不他。」曰:「已经行会查,今据呈报,除行听候会奏外,惟二氏节行可嘉,相应先奖。仰县即便动支官银,备具羊酒段疋鼓乐,送至二氏宅里,以励风化。」甘泉子曰:「伟哉!其二氏之节乎!感应之理其微矣。匹夫匹妇,一念之诚,可以动天地,而况於人乎!而况於贞德者乎!故二氏之贞,在里孚於里,在学孚於学,在县孚於县,在司孚於司,在抚巡孚於抚巡。虽放之而无所不准,通乎神明,光乎四海,无所不通。」太史公曰:「二氏於是乎有六难焉!余观节烈传,上下千余年,?舟之后,始终一节,之死不变,如二母者诚难。双节相辉,出於一门,又难。皆在侧室,而能自树立於势又难。侧室而无子,虽有子,贫而岁饥,艰苦备尝,麦粥以养,终不易志者,又难。养而至於成立,又难。成之显名,显庸於朝,宣力於四方,又难之难也。母以子贤,子以母著。故曰:非此母莫生此子,非此子莫[显此]母。吾闻蜀多奇节异人,不图妯娌母子间一时见之也,岂非岷峨之降神尔耶!诗曰:『维岳降神,生甫及申。』其不诬也已。」三子曰:「吾党里居,合作册以表焉。」甘泉子曰:「然哉吾老矣,犹能为之执殳。」辛亥七月
谢子振卿将之楚,游於南岳,拜别甘泉翁於天关。翁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曰:「游有不同乎?」曰:「有形游,有神游,有天游。」曰:「何谓形游?」曰:「形游者,步趋之间。如子之之楚若乾程,过清远若乾程,过连州取快捷方式若乾程,至茶陵访罗子钟,乃同子钟、一泉若乾程,谒衡山守蔡白石,谒兵宪潘石泉若乾程,抵衡山又若乾里,入衡岳精舍,登祝融峰以息焉。此之谓形游也。」曰:「何谓神游?」曰:「神游者,心思之间,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之思一泉,即是到茶陵;仰企石泉、白石,即是到■州;怀精舍上封,即是登祝融,此之谓神游也。」曰:「请■天游之蕴。」曰:「天游者,与道同流,天地万物同体。勿忘勿助之间,无在无不在之妙,不疾不徐,浑与道俱。[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化故不滞,神故不测;无入而不[自]得。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此之谓]天游也。天神之游,惟振卿自得之。若夫形游,则有可容说者,吾以病戚不能诗,姑书畴昔岳游纪行之旧,数阅於册,而振卿歌而往,咏而归焉,庶几自得之云。」辛亥八月
甘泉子曰:甚哉!久敬之足以观人也,岂惟善交哉!两湾子康子用行从予游,讲学於西樵者无虑三十年矣。自三十而四十,不替乎三十;自四十而五十,不替乎四十;自五十而六十,不替乎五十。两湾子今行年六十而六十不变矣。盖闻之:大贤终身慕其师,六十而慕者,吾於两湾子见之矣。今之达人,平时旋辟唯诺,无所不至。一临利害,反眼若不相识。朝而师之,暮则背之矣。甲而师之,乙则背之,不已则毁之,毁之不已,则挤之井而下石焉,操其戈而入其室焉。斯人也,又何取长寿於斯世哉?两湾子恒久而不变,言言必师,行行必师,口口必师,心心必师。道非但恒於师也,是谓恒於道也。恒於道者必恒於年,吾知康子之寿不可涯矣。同志者歌之。辛亥九月
夫诗文何为者也?曰:人之言尔也。言者,心之声也。是故人不能以无心;有心,不能以无言;有言,不能以无音;有音,不能以无章。言之有章,章而畅者,文也;言之有音,音而律者,诗也;皆心之声也。是故其心正者其言淳,其心和者其言顺。淳和生於心而达於言,故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忠信之人,其言确如也。」皆心之为之也。白沙先生之诗文,其自然之发乎!自然之蕴,其淳和之心乎!其仁义忠信之心乎!夫忠信仁义淳和之心,是谓自然也。夫自然者,天之理也,理出於天然,故曰自然也。在勿忘勿助之间,胸中流出,而沛乎丝毫人力不存。故其诗曰:「从前欲洗安排障,万古斯文看日星。」以言乎明照自然也。夫日月星辰之照耀,其孰安排是?其孰作为是?定山庄公赞之诗曰:「喜把炷香焚展读,了无一字出安排。」以言其自然也。又曰:「为经为训真识?非谢非陶亦浪猜。」盖实录也。夫先生诗文之自然,岂徒然哉?盖其自然之文言,生於自然之心胸;自然之心胸,生於自然之学术。自然之学术,在於勿忘勿助之间,如日月之照,如云之行,如水之流,如天芭之发,红者自红,白者自白,形者自形,色者自色。孰安排是?孰作为是?是谓自然。曰:「或有疑白沙先生自然之学为禅,然乎?」曰:「先生之量广矣大矣,盍观之天地之广大乎?天无不覆,地无不载,而妍蚩无所不容。故其诗文或借用佛老之言,而不自以为嫌,人遂以为佛老。然则孟子举阳虎之言,亦谓为阳虎,可乎?语曰:『痴人前不得说梦。』即以为真矣。观先生之诗曰:『人不能外事,事不能外理。二障佛所名,吾儒宁有是?』又曰:『托僊终被谤,托佛岂多修?弄艇江门月,闻歌碧玉楼。』其先生之真(手)[乎]!大巡萧友山先生於百官万物丛冗之余,而能追慕白沙先生之风。既修广城书院,将拨田以供祀,又求真像,刻全集以爱慕表扬之,则友山之所养可知矣。孟子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诵其诗,读其书,知其人,论其世,是尚友也。友山其尚友哉!」友山闻之曰:「非予之能也。盖闻吾乡先达高三峰司徒昔也巡於广,亦尝修书院於兹矣,吾有慕焉而为之也。」甘泉子曰:「此友山所以为贤也。前人作之,后人继之,又皆内江产也已。见内江之多贤,让大美以居於前辈,又以见士风之厚也。吾党有愧焉!」刻工将成,介司府来谒序於卷端。予惟自然之学固先生始已命水矣,乃不辞而谨序之,俾后之开卷者当作如是观。辛亥九月
诗何为而厘正也?甘泉子曰:「厘正夫淫诗也,厘正夫小序之淆杂者也。」曰:「其厘正夫淫诗何也?」曰:「非厘刺淫诗也。夫子去淫奔诗也,淫奔之词不可存於经也,此必夫子已删者,后儒复取而杂入焉者也。夫子曰:『吾自卫反鲁而乐正。』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无邪者正也,故雅颂之词,与刺不正者、刺淫奔者,皆正也。故曰:『去郑声,郑声淫。』淫奔之声不使留於聪明,然后可以畜其德也。若夫淫奔之诗,所谓导欲增悲者,何德之畜?夫古之诗皆乐章也,奏之乡党焉,奏之闺门焉,奏之邦国焉。周子曰:『乐词善则歌者慕。』淫奔之词果善乎?可慕乎?果可奏之乡党闺门邦国乎?是化人以淫也,其大不可也。此夫子之所以去之,独存三百篇尔也。一曰『诗三百』,二曰『诵诗三百』。逮其孙安国,亦曰『三百』。今乃三百一十篇,其一十篇者,殆非夫子所删去淫诗,好事之儒复取而混之为三百一十者乎?其云『惩创逸志』,刺淫则可,淫奔之词则不可,是化人逸志以淫也。」曰:「吾子之去之,有据乎?」曰:「有之。诗书不可尽信者多矣。书有伪泰誓,有汲冢周书。或今文有而古文无,或古文有而今文无。武成犹待乎考定,孟氏止取其二三。诗有逸诗,有有其声无词者,断可知矣。」「其厘正小序何也?」曰:「小序者,如今人作诗者必先有序於前,为某人某事尔也。诗之大序,孔门弟子子夏以夫子之意为之。其曰『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国史谓小序也。其时近,故其记事也切;与后之生乎千百年之后,而忆说乎千百年之前者,不亦异乎!故论诗者必以小序为正。然其中有数字后儒杂入者,然亦寡矣。厘而正之,使序纯乎古,则序正;序正则诗正矣。」「然而必曰『诵诗』者何也?」「不闻孔、曾、思、孟之指乎?不闻程氏之指乎?孔子曰『诵诗三百』,未闻读诗也。孟子曰:『诵其诗』,未闻读诗也。诗曰:『绵蛮黄鸟,止於丘隅。』则止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耳矣。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则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耳矣。此孔子之诵诗也。诗曰:『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於归,宜其家人。』则曰:『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曰:『乐只君子,民之父母。』则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父母。』云尔。此曾子之诵诗也。诗曰:『鸢飞戾天,鱼跃於渊。』则止曰:『言其上下察也。』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则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则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此子思之诵诗也。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则曰:『言饱乎仁义也。』诗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则曰:『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诗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则曰:『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此孟子之诵诗也。程明道於诗不用训说,惟加一二,吟哦上下,以养其性情。故於『瞻彼日月,悠悠我思』,则曰:『思之切矣。』於『道之云远,曷云能来!』则曰:『归乎正也。』此明道之诵诗也。吾取以为法焉。诵也者,吟哦咨嗟之谓也。吟哦之不足,则咨嗟之;咨嗟之不足,则长言之。乐发於中,形於言。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手舞足蹈者,乐之事也。此诗之教所以为乐之章,而德之所以成也。愚闻之师曰:『有疏,微言塞。今之读诗者滞其心於训诂之间,玩物丧志,果可以成德乎?果可以达於政,使之四方,而能专对乎?果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以事父,远之事君乎?诸皆诵诗畜德,德之成而诗之大用也。』愚生千载之下,怅斯文之不明,於每章之下作诵语数字,以备学诗者吟哦咨嗟而得之,以成盛德而达诸大用也。其朱子之训诂,则旁注於逐句逐字之中,可以释训足矣。盖以[省学]者诵习之劳,玩物之病也。而凡朱子赋比兴之指,及其传说,则存之於后,不敢易焉。何居?朱子诗传於诸书为尤善也,故不敢易焉。若夫所删十篇之什,则以淫奔之诗既去,不能什也。或曰:「然则子之取各篇题小序置於每篇之首,何居?」曰:「仿文公以国风周南之说於篇端,使诵诗者一开卷阅篇,即知作诗之义也。」辛亥十一月
若水拜手稽首曰:斯会也,其所谓非常之会乎!会也者,会也,会其有极也。相会於人伦之极,相励於不容已之趋也。是故祝圣会者,设会以致敬乎君也。祝毕而会也者,设燕以相亲睦,以相规勉,因会以致信乎朋友之道也。夫君者,人伦之首也,人有能忘其元首而股肱不戚者乎?友者,人伦之纲也,人有自绝其纪纲,彝伦斁而不之恤者乎?故斯会立,则观之者,敬君之心蔼然而生矣,信友之念确然而笃矣。其或非有大不得已而不附者,闻此,其必隐之於心乎!而有思乎!则自反曰:「彼会众皆敬君,而我独不敬君乎?世岂有无君之国乎?」则其赴会之心也必果;又曰:「彼会众皆信友,吾独不信友乎?薄友乎?非友乎?古岂有不须友以成之人乎?」则其不附会之心也必不果;此之谓不容已之趋也。相会於仁义道德之归,化民易俗之矩也,其视洛社耆英诸会,但取适於优游杯咏之间者,少有间矣。然则斯举也,虽谓之非常之会可也。是故为之引,以申作会之意云。壬子五月
或有问於甘泉子曰:「寿其足贵乎?其无足贵也,盗跖百年而日杀不辜。」或曰:「寿其果无足贵也乎?其有足贵也,颜子假之以年,不日而圣。记曰:『知及一年,则知艺谷。知及十年,则知艺木。知及百年,则知艺人。』是故所贵於一年者,为其艺谷也;有一[年]而不艺谷焉,何贵於一年也?所贵於十年者,为艺木也;有十年而不艺木焉,何贵於十年也?所贵於百年者,为艺人也;有百年而不艺人焉,又何贵於百年也?大禹惜寸阴,寸阴,日之积也;陶侃惜分阴,分阴,寸之积也。日积月累,气至而变。螟蛉不满日不化形,甜瓜不至期不脱蒂,故年弥高而德弥邵。耇老成人,古人治天下者贵之,而仁者务焉。书曰:『母遗寿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夫稽古人之德也者,知人也;稽谋自天也者,知天也;知天人之蕴,必由寿耇焉得之。寿果不足贵也乎?其不为人之所祝愿也乎?诗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作人而必待寿考焉,寿其果足贵也。寿之系於人大哉!」天关诸同志钟子、周子、姚子、邓子、谢子、刘子、冯子,无虑数十子闻之,前曰:「今天关院长司训慎斋子黄子,年八十一,今六月十有二日为华诞初度之辰,诸生谨请以此言寿之,可乎?」默翁曰:「可哉!」闻平甫者,异人告符,终遇有道。老而好学,八十从游。领袖天关,布教作人。得闻乎古人心性之学焉,其稽人也。夫讲究体认天理之学焉,其稽天也。夫稽人不已,必至於希圣;稽天不已,必至於希天。合天人而一之,故能配天地,同悠久,万寿无疆。此诸子之所以为慎斋祝颂之至也,合书为八十一寿诞叙。壬子六月
湛子曰:甚矣哉!道之难行也。以其同然者而感其同然之心,如合符节,然而无应之者,岂人各异心也哉?弗思尔矣。有若人焉,勃然兴其同然之心,相感於未倾盖之前,所谓绝无而仅有者,宁不为之一大快哉!自予为家训以教宗族之人,且白於巡按洪君,准行府县,令本宗族遵行之,又令尽县之人宗族遵行之,又令旁郡县之人之宗族遵行之,於今十有三年矣,竟未闻有应之而兴起者。今年秋八月,有顺德镇康乡之善士黎瑞鸾养真子,行年八十有二矣,乃相慕而兴,於於而来,斋戒而后见,请慎斋司训为之先容,执弟子礼於天关,而慎斋亦八十有一也。同居月余,一日,袖书一册以进。予观之,乃其自作家训也,云慕予家训而为之者,比予家训益备。又出己田四百亩於祠堂,为子孙合食之具,视予之义仓又多焉。夫以八十有二之老,而虚己从学,一难也;为家训以善族,虽今之卿大夫犹所未能,二难也;今之士大夫惟知富囊橐,益田宅,遗子孙,於族人之饥寒,祖考之祠墓,略不少加意,如越人之视楚人然,而不知己与宗族皆出於祖一人之身也,今养真子乃割四百亩之田无难色,又难也。夫三难者,皆天理人伦之至,修身齐家之道,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若夫养之以天理,文之以礼乐,吾岂复有加益於养真者哉!书附黎氏家训之首以归之,为宗族乡党之荣,且为教焉!壬子九月
甘泉子三十游江门,传习之余,端默无作。先师石翁谓之曰:「子何不学夫诗,用以应世。」则对曰:「水也见唐宋以降人作近体律诗,非惟虚费精神,工作对偶,又去三百篇愈远矣。水其作古选体乎!犹为近之。」翁曰:「可也,然愈难矣。窃惟难者,难於古淡乎!诗者心之声也,古淡之声,由心之古淡为之也。古则凡近之心释,读之者亦释;淡则躁妄之心平,读之者亦平。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夫心也、气也、声也,一也。是故作诗者,气如其心,声如其气;诵诗者因声以感气,因气以得心。千万世之远,诵其诗者可知其人,故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不可以兴观群怨,不足以言诗,比之俳优学人言语,乌足以动人哉?何以知其人哉?为古体者,非特词气之古淡,心亦古淡焉。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久之亦尧而已矣;服桀之服,言桀之言,行桀之行,久之亦桀而已矣。可不慎择哉!」故水也自兹以来,必作古体,古淡之心存於中而发於外,一去对偶绮丽之习,近体之声气不使留於聪明,恐其凡俗躁妄之心入之矣。今老矣,於古体之中积累繁多,乃命门人选其尤者,得三百余篇,写而藏之,以备观风者采焉以为教云。壬子九月
嘉靖癸丑五月廿八日,增庠三师林、沈、李诸君,遣三生顾仕嘉、汤孔明、黄文锦,走二百里之遥,诣天关请甘泉子之文,以为卢宪长望峰六月廿四日八十一华诞之庆。甘泉子筦然笑曰:「昔伏生九十传书,言语支离。水也亦垂九十矣,正伏生言语支离之年,而尚可为文乎哉?」赞之者曰:「望峰韦布之交,至亲而信者也,岂宜以常禁拘乎?且以九十之老而寿八十之老,既称其情,抑非增江希有之事乎!」甘泉子曰:「唯唯!寿人必以其德,知望峰之全德者水也。三子各以所知言其大者,可乎?彦亨其谓之何?」曰:「望翁之德,大者其乐道人之善乎!嘉也见泉师以五百金之宅居,与二百斛之赡谷送县,为明诚书院,以馆谷诸生;而望翁赞焉曰:『书院一所,赡谷百石。一朝与之,嘉惠后学。其盛心於斯为至。』此非乐道人之善乎?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乐人善,则诚不倦,可以寿矣。」曰:「盛德不孤。愿闻其再。用晦,尔谓之何?」曰:「望翁之善,大者其乐济人之患乎!昔有捕盗滥及不辜,极力解之,活人居多,鲁连之排难解纷也。乡邻有斗,公心平之,多以息讼,太丘之行谊信孚也。非乐济人患乎?诗曰:『凡民有丧,匍匐救之。』夫乐济人则爱不竭,可以寿矣。」曰:「盛德不孤,愿闻其三。中理,而谓之何?」曰:「望翁之善,大者其乐成人材乎!昔泉翁讲於明诚,翁莅勖焉,曰:『诸生体悉:德行为本,文会辅仁。毋淫於逸,毋荒於嬉。敬逊时敏,以成德业。』肇起雁塔,以壮增庠。大其形胜,以钟毓秀。非乐成人材乎?诗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夫乐成人,则惠不匮,可以寿矣。」甘泉子曰:「君子有此三乐者,是故谓之大德。夫有大德必得其寿,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今望翁位跻总宪,家食千钟,名远愈芳,厥寿征应。今三子既嘉翁之三乐矣,宜奚寿?」於是汤子进曰:「孔明也,居近鹤岭,其以鹤岭之神祝焉,曰:『愿祝公以此三乐,如鹤之千龄,永为邦家之祯。』」顾子进曰:「仕嘉也,居近龟峰,其以龟峰之神祝焉,曰:『以此三乐,愿祝公寿如龟算,以为王图之乾。』」黄子进曰:「文锦也,非佞,祝以地不若以天,其以天神祝焉,曰:『罗浮笛声,长庚跨鹤,龟息不息,感应无极。』书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宜若可以寿矣。」甘泉子喟然叹曰:「善哉祝乎!夫然后足以祈望翁之寿於无疆,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光,斯其祝之至矣!斯其祝之至矣!」三生归报三师,轴而锦之,以为寿诞侑觞之助云。癸丑五月
唐夫人者,吾广方伯张浮峰先生之贤母也。凤去鸾孤,雏睟而孀。今跻乎上寿之上,以及百年之期。寔为九十华诞初度之辰,适仲春几望之吉。斯时也,天气正中,明风和煦。浮峰子当事官职,乃兴望云之思,方深爱日之怀。於是挹薇垣之露以和寿觞,剪罗浮之云以制班服。孝思如御风而归,羁怀将缩地以致。寿域天开,幔亭日朗;瑶池置曾孙之宴,东海贡蟠桃之祥。於是南鎮為壽山,大?為福海;钱塘之潮引以崇尊,湘湖之莼於焉荐俎。水陆之珍毕陈,亲朋之庆交至。於是婵娟明织女之机丝,黄岩引长庚之鹤驭。扣阳明洞门,群仙排云而出贺;启福地玄扃,素娥执事而骏奔。共为撒花之供,笑窥偷桃之儿。於时月宫耀彩,海屋添筹。天姥献春,麻姑捧酌。歌若耶之章,诵曹娥之句。横冈以为琴,群川以为弦。天地人之籁并作,道德性之乐交孚。顾谓人间,不知何乐可以易此?浮峰子於斯,其亦足乐亲矣乎!浮峰子问曰:「虽然,此乐是亦足矣。请先生其进之。」甘泉子曰:「无已,则有三焉,虽千百岁不朽可也。夫人言行不出捆外,而可以传之天下后世者有三征。上征尽妇,下征尽母,中征尽妻。」曰:「曷谓尽妇?」客有进而言曰:「吾闻夫人随养湖藩,承顺继姑,婉事罔愆,宗党称难,足征孝德,宜进孝德之觞。」「曷谓尽妻?」客有进曰:「吾闻夫人自归刑曹,以直左宦,中馈啖蔬,巽词调剂,足征顺德,宜进顺德之觞。」「曷谓尽母?」客有进曰:「吾闻夫人诫子树立,师明正学,迎养谏垣,乃勤乃俭,足征慈德,宜进慈德之觞。」甘泉子喟然叹曰:「夫三德者,三世之德也,备矣,至矣。以兹显扬,地与久,天与长,日月与光,是谓三不朽之道,无穷之门。吾知夫人之寿,其无穷矣。」於是吾广大夫士闻者共庆,请书之锦轴,以复张氏,俾寓归以为寿觞之侑云。甲寅正月
白?子王子以夙学蜚声,致身柱史,独持风采。奉命两广,闲顾天关。甘泉子九十耄期,若昧平生,然白?子言曰:「我公之门下受教生也。」甘泉子愕然曰:「耄忘之,奚自?」曰:「自南野氏。时有北都之行,用托观光之馆。」甘泉子曰:「然则奚取焉?将取其能矣乎?我方空空,病无能焉,白?盖以能问於不能矣。将取其多矣乎?而我方孑孑孤陋,则寡闻焉,白?盖以多问於寡矣。由是本之,白?必有若无,实若虚矣乎!又由是而本之,白?必犯而不校矣乎!夫进善无穷,而物我一体,孔门诸子之学也,白?子若固有之,何取於予哉?」及观白?行事,能发奸摘伏,能振文耀武,夫然后知白?子能而不自能也。又多识前言往行,多行善教善政,夫然后知白?之多而不自多也。吾之言为不诬也。夫以取善无穷之心,扩不校一体之仁,虽班诸孔门诸子可也。公暇之余,入连理之洞,游同乐之园,[观]山鸟之戏,听鹿鸣之音,嗒然宾主为之两忘,竟日而归,物我论量,为之同於浑然也。三年还朝,於其行也,感道义之爱乐游从之雅,辞以送之。白?子因见呈南野公,以为何如也!罗浮西樵之念,公今视昔,又何如也!其辞曰:『红冈居后山名。荒荒兮!敬一阁名,公所修扁。煌煌。白云省后镇山。苍苍兮,珠江前江名泱泱。潮汐诘屈入城墙,东湖西岛深潜藏,?衣骢马来相将。繄马之良兮!衣佩之光。君如去此兮!谁予翱翔。甲寅正月
圣天子嘉靖三十一年,简命侍御东山郭君代巡东广,迅如雷霆,从天而下。下车之初,首执乡宦之奴之不法者,贱厮亦在逮。数人有或为之不堪者,予独曰:「雷雨风霆,无非教也。假令十三省置十三雷霆焉,雷霆轰轰,品物震生,天以之清,地以之宁,而天下以之平矣。」久之,人或犹有为之不堪者,则应之曰:「公行公政,我秉我心,各适其适,夫又奚戚?且寔教益也。」乃设位望方而拜受於庭。盖家奴之罪,乃教束未严者之过也。子路人告之以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水也年垂九十矣,尝效武公九十求规国人,曰:「勿以我老而弃予。」设规桶於大门之外,三年而不得一言。今乃得不言之教,则又何为不喜而拜受於庭乎?越明年,公则阴遏望风之奸,普施不报之惠,躬礼士夫之家,加意於耄期之朽。径访天关,曰:「翁卧不起,吾亦将见公於卧内。」其开心见诚,明白洞达,有如此者。夫始用不测之威,终施不测之仁,寂如雷息,涣如冰释,岂非无所凝滞,胸中磊磊落落大丈夫哉!於其代而还朝也,感慨之不足而咨嗟之,咨嗟之不足而情见乎辞云。先威后宽,紫阳诠兮!震惊百里,不丧七兮!过化存神,不获身兮!仰圣瞻天,复紫云兮!甲寅二月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慕陶胡先生漫稿诗序 甘泉子曰:诗之作何为者也?诗其承也,言承其志而发也,发由中出也。感於物而中发,故沉吟焉;沉吟之不足,故慨叹之;慨叹之不足,故咨嗟之;咨嗟之不足,故长言之。此诗歌之所由作也。书曰:「诗言志。」是故其志刚者,其词燥;其志柔者,其词湿;其志正者,其词平。奸人之词险,幽人之词淡,仁义之人,其词蔼如也。百世之下,诵其诗者,可以知其人。不足以知其人者,非诗也,剽窃仿真他人之陈言也。故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不足以兴观群怨者,非诗也,无用之虚车也。甚哉!诗之难言也。故有诗,可以显人者焉,有人可以显诗者焉,有大序可以显诗人者焉。三百篇之诗,多里巷啬夫妇人之作,人非显者也,而其诗列为六经,垂训万世,谓诗之显人,非耶?宋之大儒,人则显者也,其诗之音律未必协唐,唐人未必取之,然而后世好之如脍炙,人诵而家录之,谓人之显诗,非耶?吾郡节府胡君镜水之尊甫慕陶先生有诗八卷,[题]曰漫稿,予尝得而读之,字顺文从,如敲金击玉,声韵铿然,其诗足以显人矣乎!天岂去此哉!任真无所先,此非渊明诣道之诗乎?夷考之行,幽人之贞,不事进取,陋彼折腰,固也。率其自然,任真不先,乃慕陶而陶者也,其人足以显诗矣乎!观者当自知之。节府君因乡知岑子石台、梁子兰汀,属序於水,凡三四至焉,期於必得。水非子夏之伦,大序之作,而以诗人显者也。顾以伏生之年,九十之朽,言语支离之际,尚可言文乎哉?三辞不获,乃勉强破戒,徒以俛从二贤之恳,副节府显亲之意,僣书卷端,归胡氏寓,慕陶公以为何如耳?知不足以显诗人,然人与诗亦固不赖之以显扬者也。谨序。甲寅五月
甘泉子既作非老子,折衷杨子矣,而名曰知言,何居?曰:吾知言,吾之事也,吾庸暇辟老子杨子乎哉?吾之为学入门第一义也。孟轲氏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夫知所有而后养所有,夫知言而后养气有所措,后之云集义有事者,此也。夫知言,学者之事也;知人,成德之事也。今始言为学,而遽及知人之事,不亦躐矣乎?孟氏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以言乎诐淫邪遁之所能蔽陷离穷[於我]也,故诐辞能使人心蔽,淫辞能使人心陷,邪辞能使人心离,遁辞能使人心穷。说者●以谓於诐淫邪遁之辞而知其心之蔽陷离穷,[此知人]之事也。夫论学之初,不暇自知而遽能知人乎哉?[知其]为诐淫邪遁之所蔽陷离穷,则吾心义理昭然呈露,养气以有之於己焉,而圣学之功用毕矣。嗟夫!老子道德经流传至今,上下数千年,而莫知其非聃之为者矣。杨敬仲之言浸淫数百年,迄今而益炽,人莫知其为非圣之书矣。吾幸得之千百载神授之下,年垂九十,恐一旦身先朝露,而万世之人受其[蔽陷]离穷之祸而不自知,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岂]有涯哉?吾为此惧,诚有不得已焉尔,诚有不得[已焉]尔。噫!甲寅六月
[岁在]甲寅,冬●●望,浊气藏潜,天地清肃,寔黎慕溪●六十一初[度诞]辰。厥元嗣民效[系]克家之子,仿卜[式]输边之义,●●府典仪之爵,寿[筵适]开,宾从咸至。肃[肃乎]曳●●[之]长裾,翩翩乎舞老莱之班服。冠盖缤[纷,尽]东南之胜流。●●交酢,?西王之宴俎。惟时天性之乐,道义之欢,而海屋之筹,蟠桃之献,不足道也。民效携少弟民征,厥子祖德、祖懿、祖?,外孙伍星奎,来问寿於甘泉翁。翁於是年垂九十矣,?然怡然,遽然而笑曰:「嗟夫!寿在子之身矣。」吾闻古之祝福寿者,如日之升,如川之流,是廷宝以之。日月逾迈,俄而永年,君子法之,以自强不息,不息则寿也。自予荐於乡,一至礼部,焚引侍母,绝意闻达,从游江门。而乃先君一溪往来交游,遣子贵中从学甘泉。一溪仙去,廷宝时则七岁耳矣,笃孝爱,终身思慕,是号慕溪,知其孝矣。夫孝敬天性,良知良能,其扶桑之初日乎!山下之出泉乎!知其福寿无量矣。予益器之,特加爱焉。越十二年,妻之季女。甲戌之岁,廷宝二十有一矣。送母尽礼,革去俗风,以胙代宴。人皆始疑而终信之,德感人矣。予以母命赴礼部,遂登甲科,入翰林。越四年,以编修充正使而安南。事竣,母泣难离,将母复命於京。居无何,母卒,扶持而归,若将终身焉。及予被荐赴召,廷宝年则二十有九矣,与公赞、体刚、叔辉四子相从北学上都,有同心丽泽之益,闻圣贤之心性之学,而廷宝头角耸然矣。及归,则族党有不平者来就评,处置得宜,人皆悦服。凡族事乡事,必曰:「慕溪知之否?」丁亥,建祠始祖。壬子,建祠先祖。孝敬益至。继室二三,抚子无异,罔有间言。刑於之德著矣。乃从许鲁斋学者治生之说,惩富人倍息困人之弊,为子母钱。四载之规,四子贷母,母子皆尽,氓以无事。氓济已富,仁义之利,利日以长,土日以广,阡陌田连,跨於两邑。廷宝时则五十四矣。壬子大饥,阴助钱谷,不求人知,德及乡闾。廷宝於是乎耳顺之年,有反求旧学之志矣。夫自七岁而十九,而二十九,而五十四,而六十,其所卓立表表如此,虽曰未学,吾且谓之学,况所志如此耶!所谓日以渐而升,川以渐而至,非耶?夫日之升,至中天为至;川之流,以大海为至;人之志,以圣人为至。子贡货殖,晚闻性道。今廷宝父子源源而来,讲於天关,将求底於至道矣乎!诗曰:「乐只君子,万寿无疆。」天关多士请以此为祝,自贻永命,惟在慕溪。慕溪其以此自寿!
诰有之:「天寿平格。」曷谓哉?甘泉子曰:「於是乎见天人之道之一也。夫天也者,道之大原也;寿者,天道之常流通於人物者也;格也者,人之感通乎天也;平以言乎其道也。故曰:「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即道也。道不可言,言平平以形容之也。曰中、曰庸、曰止、曰矩,此其类也。夫子中都置准於堂,以示平昭道也。故天以平而常清,地以平而常宁,日月以平而常贞明,人心以平而长灵。夫子十五志学,志此也;三十而立,立此也;四十不惑,不惑此也;五十知天命,知此也;六十耳顺,顺此也;七十从心不踰矩,矩即此也。平通乎天,天斯寿之。非天故一一而寿之琐琐也,天之常道而无穷,人得之则寿焉,若天寿之也。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故悠远无疆皆天寿也。大哉!天人之一也。莫气非天也,莫质非地也,故曰:「人者天地之心也。」天无外气,地无外质,故自欺即欺自天,自敬即敬自天。如此者,其知平格之道乎!於是吾乡司寇大夫弼唐庞子闻之曰:「大哉道也!久矣寿也!可大可久,其惟人矣!若应天溧阳燕峰子史子者,可以与於此乎?」甘泉子曰:「匪直史子耳!人人可与也。」曰:「今甲寅八月之吉,惟史子初度之辰,惟公寿之,合新泉同志诸君之愿也。」曰:「若史子,则吾知之旧矣。厥考知山黄门择归,从予优游南雍之涯,熏德观光之馆。遂荐应天,乃登黄甲,乃署天曹,乃改内翰。行道显亲,平平之道,著於成己矣。馆我新泉,泉出涌地,乃立书院。附郭百亩,馆谷多士。时葺馆宇,锡类不匮。平平之道,行於成物矣。谢职而归,乃开玉潭,偶得煤山,乃济两邑。赈荒巨万,身亲是临。乃广灌池,润田百顷,有博施济众之心,物我同体之义。平平之道,浸而及物广矣。既富而高,不溢不危,长保富贵,前光后贻。夫史子多修,有此三者,将以体天无疆,自贻永命,志学日跻,进而立、而不惑、而知天,达耳顺之扃,蹈从心之矩,超乎期颐之天,未可量也。」於是天关诸子喜闻而乐道之,请叙其言,因庞子以寓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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