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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儿皇帝”(27)萧昭业

 文化龙乡 2015-05-26

       六 南朝 齐 郁林王萧昭业(473--494)

   萧昭业,南齐第三任皇帝,二十一岁登基,二十二岁遇害。此君是个典型的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表光鲜,内心龌龊,仅仅一年时光,就玩掉了皇冠,玩丢了性命。

                       (一) 双面“帅哥”

    南齐的开国之君是高帝萧道成,继任者为武帝萧赜。萧赜在位时,他的长房长孙萧昭业年方十岁,长得清秀可爱,而且伶牙俐齿。萧赜视之为掌上明珠,退朝之后,含饴弄孙,其乐融融。

    成人后,萧昭业更是出落得如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成了皇宫里一道亮丽的风景;即便走在建康(今南京)街头,也是回头率极高的“帅哥”。萧赜喜上眉梢,对此孙寄予厚望。这就是所谓的“隔代亲”。

    “隔代亲”是大多数老男人的共性,或者说是通病。在他们的青壮年时期,闯荡江湖,打拼所谓“事业”,追逐地位、金钱、权力、名声、美女,以为这些就是人生的真谛。

    在他们心里,家庭是旅馆,子女是累赘;总以为事业是水,家庭是船,水涨才能船高,事业发达了,家庭才会幸福。孰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事业之水泛滥时,也会打沉原本幸福的家庭之舟。

    等他们步入暮年,蓦然回首,才发现江湖上本没有幸福。幸福其实并不遥远,就在自己的身边,就在老夫老妻脉脉对视的眼神里,就在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孩子身上。

    然而此时,他们从来或极少抱过的儿子们早已长大,甚至成家立业了,又去循着父辈的足迹,重复父辈的故事。对于父亲他们没有亲切,只有陌生,甚至恐惧,敬而远之,避之犹恐不及。

    英雄暮路,回归家庭的老男人们,心感愧疚,退而求其次,只好在只有自己四分之一血统的孙辈身上“还债”、“补课”。在他们眼中,孙子身上依稀有儿子遥远的影子,一腔尚未启封的爱心,不给他,给谁?

    因此,他们看孙子,越看越爱,其优点被无限放大,如滔滔江河;其缺陷被当成太阳里的黑子,要么觉得小得可以完全忽略,要么压根就不愿意告诉自己,要么就认为是人之常情,树大自直。

    他们对孙子,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甚至无求亦应。这样的结果,可能会培养出人中之龙,但大多数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害了孙子,毁了家庭,断送了祖宗基业。萧赜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老人,可叹的皇帝!

    老眼昏花的萧赜,花了二十一年的时间也没有看清孙子萧昭业的真实面目。萧昭业其实是一个善于做秀的超级“演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演技着实了得。生性聪颖的他,擅长隶书,经常在祖父面前露一手,惹得萧赜捧着孙儿的墨宝,四处张扬,老泪盈眶。

    书法家萧昭业实际上不喜“书”,最怕就是四书五经,在经典面前他会顿时现了原形:原来是条“瞌睡虫”。但即使是在睡眼朦胧之中,他也忘不了那帮狐群狗党。

    萧昭业身边蝇集了一群无耻小人,他们变着花样哄他开心。萧昭业与他们打成一片,衣食不分,同床共枕,颇有一两个男女不分的“同志”。

    有时玩得性起,他大笔一挥,书于黄纸之上,封某某为某官,让他们藏在身边,承诺自己一旦为帝,保证兑现。小人们喜笑颜开,纷纷索求,他来者不拒,几乎组成了一个地下朝廷。

    萧昭业的父亲、时为太子的萧长懋早已看出儿子华丽外表之下的贱骨头,时不时地出手敲打。为了改改儿子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毛病,萧长懋对他实行“经济制裁”,严格控制他的花销。

    此招并没有难倒头脑活络、生财有道的萧昭业。他放下皇孙的架子,亲自去“傍大款”,向他们伸手“借钱”。京城内外的大小老板,乐得做做“长线投资”,纷纷慷慨解囊,为皇孙解忧。

    有了召之即来的额外横财,萧昭业那帮小兄弟们也招之即来,随他出入各种娱乐场所,花天酒地,招蜂引蝶,成了秦淮河畔路边店的常客、豪客,成了各色小姐、各路老鸨的座上宾、摇钱树。

    然而,有一个疑问总是在萧昭业和借钱给他的商人们的头脑里萦绕:他能不能当上皇帝?何时才能登基?

    萧昭业是皇长孙,父亲是太子,祖父是皇帝,按照父死子继的传统,如果不出意外,皇冠早晚会落在他的头上。问题就在于他的祖父和父亲何时去世。

    只要他们活着,龙椅轮到萧昭业坐,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呢;而且,只要他们在世一天,就有可能打破常规,另外指定接班人,因此,萧昭业称帝尚存有变数。

    纸包不住火,萧昭业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早晚要被祖父识破;夜长梦多,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变故的发生。为此,他决定主动出击,力争提前登基。

    他的方法很简单,既不动刀,也不用药,更不用自己亲自出马冒险。不知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到一个自称道行高深的杨姓女巫,让她施展妖法,暗中诅咒父、祖,以期他们早日升天。杨女巫不敢怠慢,使出平生所学、浑身解数,烧香捣鬼,求神拜魔,弄得宫中阴气森森。

    不知是杨神婆捣鬼有术,还是萧长懋该当寿尽,这位熬了整整十一年的东宫太子,终于没有等到登基的那一天,于永明十一年(493)正月末去世。

    跪在父亲的灵柩前,萧昭业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寻死觅活,形销骨立,人比黄花瘦。观者无不动容,为“孝子”所感染,头皮发麻,忍不住落了几点眼泪。武帝萧赜闻讯,老泪纵横,大发感慨:“这孙子,真是孝顺啊!”马上传旨,让人告诉孙子:要注意身体,爷爷还在呢!

    哭罢回宫。刚一进门,萧昭业脸上马上阵雨转晴,艳阳高照,面如桃花;一把扯下孝衣,换上华服,笑口大开,声震屋顶;左手搂一美姬,右手擎一巨樽,一饮而尽,开口便骂:“累死我了,这个死鬼!”

    储君之位,不可虚设。朝廷上下,都看好竟陵王萧子良。他是萧赜的此子,萧昭业的叔父,声誉极高。然而,老糊涂萧赜却做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传孙不传子,立萧昭业为“皇太孙”。

    这就等于向全国公开宣布,在萧赜百年之后,萧昭业才是皇位的法定继承人,萧子良没戏。一辈子老谋深算的萧赜,快到人生的终点时却看走了眼,自以为购进了一只“蓝筹股”,实际上被“垃圾股”套牢了。

    父亲死后,萧昭业大大的赏了杨女巫一笔巨款,让她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咒死祖父。

    到了七月间,杨女巫再度告捷,武帝萧赜病危。萧昭业欣喜若狂,亲自给远在外地的老婆何氏写信。他别出心裁,在纸中央写了一个大大的“喜”字,周围有三十六个小“喜”字环绕。匠心独运,构思新颖,一派喜庆之气,跃然纸上。

    病中的萧赜,仍然执迷不悟,他对前来观察情况的萧昭业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五年之内,你将国事交与朝中宰相,你啥事也别管,专心学习;五年之后,一切由你做主。”萧昭业“含泪”点头,不知是否用了辣椒水。

    弥留之际,老皇帝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攥着孙子的手,喘息道:“好儿子!要是想爷爷了,你就好好干!”言讫而终。萧昭业放声大哭。宫中早就等着他这一声,顿时齐声鸣和,听得嗡声一片。

    永明十一年(493)七月三十日,萧昭业登基。

    看着祖父的遗体抬进棺木,停放在前殿后,萧昭业急匆匆搬进祖父曾经居住的后宫,命人“擒”来祖父生前最钟爱的歌姬舞女,让她们浓妆艳抹,载歌载舞。他自己在一边色迷迷地仔细观瞧,心中美滋滋地想:“这些都归俺了,俺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九月中旬,萧昭业为祖父发丧。灵车刚至端门,他忽然自称有病,立即回宫。进得门来,立即下令:“奏乐!”皮鼓声、铜铃声,如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起,声震皇宫内外,惊天动地,中间还夹杂着他毫无顾忌的狂笑声。宫外,他的祖父躺在灵车上,一声不响地踽踽独行,走向早已准备好的墓地。

                        (二)  一败涂地

    登基后,萧昭业仍然改不了浪荡子弟的脾气,常常带着随从微服出游。要么在集市上东张西望,四处玩耍,要么在他父亲的墓道里尽情游戏,扔泥巴,赌蹦高。二十一岁的皇帝,举止形同七、八岁的顽童。

    当他看到钱时,总是自言自语:“过去,俺想要十个钱,怎么也得不到;现在,俺有的是钱,该咋花呢?”他是一个挥霍的祖宗、败家的玩意,赏赐左右,动辄数十万、上百万,眉头丝毫不皱;又让皇后何氏与嫔妃们用库存的玉器、瓷器相互投掷,只为听那清脆的破碎声,以此取乐。

    即位不到一年,他的祖父留下的八万亿钱和数不尽的金银布帛全部被扫荡一空。此外,他还与祖父的宠姬霍氏不清不楚;为掩耳盗铃,改霍氏为徐姓,纳入自己的后宫中。

    对于国事,他举重若轻,形同儿戏,找了个“枪手”替他处理朝政。含章殿原是南齐皇帝办公的地方,却时常看见一个名叫徐龙驹的太监,带着皇帝专用的黄纶帽,披着貂皮大衣,人模人样地面南背北,端坐在龙案前,手握朱笔,批阅奏章。皇帝不在家,太监当大王。

    萧昭业的宠臣,除了徐龙驹外,还有中书舍人綦毋珍之、朱隆之、直閤将军曹道刚、周奉叔等人。綦毋珍之卖官鬻爵,大肆收贿。他所推荐的人选,萧昭业问也不问,一概照准。旬月之间,家累千金,富可敌国。

    原本心高气傲的六部官员互相转告,说是“宁拒至尊敕,不违舍人命”,意思是皇帝的话可以不听,两位中书舍人的话却不敢不从。

    周奉叔行事更是狂妄,常常身挂二十把单刀,出入宫廷,无人敢问。他有恃无恐,公然凌辱朝中重臣,大言不惭地嚷道:“俺认得你,俺的刀可不认人!”

    武帝萧赜临终之际,为萧昭业精心挑选了“一王、一侯、九大臣”共同辅政。“一王”即是竟陵王萧子良,他因为曾有与萧昭业争夺皇位的嫌疑,一直不敢过问政事,郁郁寡欢,不久去世。“一侯”就是西昌侯萧鸾,是萧昭业的祖父辈。

    萧赜曾有遗言,叫萧昭业五年放权给宰相,所以萧鸾以尚书令的职务主持朝政,事无大小,都由他决定。萧鸾三番五次劝谏萧昭业,惹得他火冒三丈,急欲除掉萧鸾。

    鄱阳王萧锵听他一说,苦苦相劝,方才作罢。萧昭业回宫后,对徐龙驹言道:“俺想与萧锵一块收拾萧鸾,他不同意。俺自个又办不了,只好让萧鸾再猖狂几日。”萧鸾听到风声,高度戒备,密谋废黜萧昭业。

    萧鸾的计划很周密,也很简单、实用。他先从萧昭业的外围下手,一个一个地铲除其爪牙。为了试探萧昭业的态度和意志力,萧鸾先拿杨岷开刀。

    杨岷是萧昭业的左右侍从,不着怎地与皇后何婧英勾搭上了,如胶似漆,同床共枕,形同夫妻,举国皆知这一丑闻。萧鸾借口此事,委派征南咨议萧坦之入宫,当面要求萧昭业诛杀杨岷。

    在场的何皇后心中不舍,哭哭啼啼地求情:“杨郎好年轻,是个靓仔。他根本无罪,怎能杀了呢?”萧昭业正犹豫间,萧坦之上前附耳低言:“外头纷纷传言,说杨岷与皇后不大干净。。为了皇上您的面子,此人不能留。”萧昭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点头同意。

    萧坦之立刻押着杨岷出宫去了。过了一会儿,萧昭业大概实在抵不住何皇后的哀求,派人下令赦免杨岷。可惜这个帅哥已然人头落地。

    杨岷之死,使萧鸾清楚地看出萧昭业性格偏软、意志薄弱的本性,立刻趁势打铁,请求诛杀太监徐龙驹。萧昭业再次同意。徐龙驹这个曾经的“代理皇帝”也呜呼哀哉了。

    杨岷、徐龙驹都是小角色,萧鸾最担心的是直閤将军周奉叔和曹道刚,这两人握有紫禁城的禁军大权,一旦发难,为祸不小。他别是周奉叔,性如烈火,一味蛮干。萧鸾诱骗萧昭业,让他同意由周奉叔出任青州刺史。

    临行前,周奉叔要求封自己为千户侯,萧昭业一口答应;萧鸾故意阻挠,提议封他为男爵食邑三百户。周奉叔狂怒,在大庭广众之中拔刀挥舞,破口大骂。萧鸾百般解释,周奉叔才悻悻作罢。

    不久,周奉叔辞别萧昭业,走出宫门,集合队伍,准备赴任。萧鸾假传圣旨,将他单独召到尚书省,当场要了周奉叔的命。周奉叔空有一身武艺,身上二十口单刀也成了摆设。

    事后,萧鸾上书,说周奉叔蔑视朝廷,不杀不足以立威。萧昭业无可奈何,不得不接受了既成事实。萧鸾并未就此罢手,借口中书舍人綦毋珍之是周奉叔的同党,将其捕杀。至此,萧昭业的亲信只有直閤将军曹道刚和中书舍人朱隆之二人硕果仅存,实力锐减了一大半。

    萧昭业并不是完全没有政治头脑,对萧鸾的意图有所察觉。他与何皇后的堂叔、时任中书令的何胤商量,要他杀掉萧鸾。何胤胆小如鼠,不敢担此重任,反而劝萧昭业打消此念。

    萧昭业退而求其次,打算将萧鸾调离中央,安排到地方任职。曹道刚积极配合萧昭业,暗中布置,准备发难。

    消息传出,萧鸾抢先下手。隆昌元年(494)七月二十日,萧鸾率兵入宫,杀了曹道刚、朱隆之等人,包围了萧昭业所在的寿昌殿。

    萧昭业听见外面动静不对,急呼救命,无人应答。慌乱之中,他一头扎入徐姬的房中,拔剑自刺,不料双手剧烈颤抖,竟然扎不进身体;他抓起一条帛绸,胡乱缠在脖子上,想勒死自己,也未成功。这个连死都不会的皇帝,实在无能到家了。

    萧鸾的手下破门而入,摁倒了死不了的萧昭业,将他塞入一顶小轿,抬出殿外。殿外尚聚集着一群忠于皇帝的卫士,见萧昭业被擒,群情激愤,刀出鞘,箭上弦,望着皇帝,只得他一声令下,便要上前营救。萧昭业蜷缩在轿中,低头不语。卫士们见状,撇下刀枪,一哄而散。

    萧昭业乘坐的小轿,在宫中七拐八拐之后,在西弄停了下来。萧鸾脸上露出了狰狞的模样,下令将萧昭业杀害,时年二十二岁。之后,萧鸾以太后的名义下诏,将死人萧昭业贬为郁林王。生前为帝,死后为王,萧昭业不虚此行;可惜是个短命的皇帝,长恨的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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