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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丝绸之路》解说词之第一集《生与死的楼兰》

 苍山小溪 2015-05-28
 

 
 《新丝绸之路》解说词之第一集《生与死的楼兰》
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志耳。在1600年前,东晋高僧法显以这种近乎骇人听闻的词句,把他过往楼兰途中的观感写在了《佛国记》中。这一写,使楼兰所地处的罗布大地和那条穿越此地连接东西方的丝绸古道,在后人的心目中不知平添了多少神秘、恐惧与诱惑。可是当后世的探险家们怀着各自的目的进入罗布荒原时,才发现这里的一切又超出了原有的想象。2003年12月26日,摄影师随一支考古队在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伊第利斯率领下,由库尔勒至若羌沙漠公路上的阿拉干,向东驶入了著名的罗布沙漠。他们要深入到人迹罕至的沙漠腹地——方位大致在楼兰故城以西100公里处,去发掘一座神秘的墓地。传说中那里有一千口棺材,封存着罗布大地上一些最早的记忆。当沙漠车越过无数平庸而又相似的沙丘之后,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沙山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在这个平地凸起的浑圆形沙山之上,矗立着一根根高低不等形状怪异的巨型木柱;沙坡上一片狼藉,干尸暴露在烈日之下……种种迹象显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是谁最先发现了它?又是什么人葬于其中?这些孤零零的木柱在这大漠荒原之上守望了多少年?在斯德哥尔摩瑞典国立民族学博物馆里,保存着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考古学家贝格曼于上世纪初在罗布荒原探险的第一手资料,其中有他们当年在罗布沙漠考察时所绘路线图,以及贝格曼所著《新疆考古记》等。在这些文献中,记录了贝格曼与那座神秘墓地的关系。1934年,贝格曼率领考察队由罗布人奥尔德克作向导进入罗布沙漠,去寻找一座奥尔德克早年曾经看到过的有一千口棺材、魔鬼在其中出没的墓地。但是令贝格曼始料不及的是,身为向导的奥尔德克居然迷了路。于是考察队千回百折,历尽艰险,长时间徘徊在沙漠之中。奥尔德克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笼罩,认为这是魔鬼的力量在阻止他这个从不在沙漠里迷路的人进入那座墓地。而这反而更加大大地刺激了贝格曼的好奇心。由于他的坚持不懈,就在即将绝望之时,考察队在一条无名小河之畔,与对面三四公里处一座小沙山上密密麻麻的看似胡杨林的根根木柱,对视而立。奥尔德克在恍惚之中猛醒,他告诉贝格曼这个小沙山便是那座神秘的墓地。身为考古学家的贝格曼从未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墓地,他被那一根根高大而奇异的木柱所震慑,因而称其为“死者的殿堂” ,并将其命名为“小河墓地” 。贝格曼在小河墓地发掘了十几座墓葬,并采集一些随葬品。事后他对该墓地作了认真地研究,并意识到这是一处人类史前文明遗迹。但是由于当时的条件所限,他无法把研究深入下去。至于墓地的年代,也只是断定要早于同处该地区的楼兰王国时代。遗憾的是,随着贝格曼于1946年病逝,有关小河墓地的一切消失在混乱的年代里。此后在长达近60年时间里,人们不曾想起贝格曼的小河墓地。考古队运来了所有的辎重给养和工作器材,他们要赶在可怕的春季风暴到来之前,在罗布荒原工作近3个月。如果命运之神惠顾他们的话,他们应该能在这被称之为绝域之地的罗布沙漠中度过严冬。营地就扎在小河墓地的近旁,估计与当年贝格曼的营地相去不远,只是那条小河已很难寻找了。罗布荒原的生态早已今非昔比,在这里除了古人的幽灵可以陪伴考古队员之外,再就是永远的死寂会时时提醒他们,这里目前无法生存。唯一能引起初来者兴趣的,便是那乍看感觉奇妙、越看越觉得恐怖的沙漠之上的海市蜃楼。在对小河墓地正式考古发掘之前,伊第利斯和他的队员们进行了一系列测绘与现场调查。据测,小河墓地高出地面7.75米,东西长74米,南北宽35米,总面积约2500平方米。沙山上所竖木柱均为胡杨木材,形状都是人为加工所成,现存140多根。菱形和圆形立木高出地面2米至4米不等,直径多在20厘米以上。而一种形似大桨的立木,矮而宽大,数量不多,却格外引人注目。除立木外,沙山上还有东西两道木栅墙,似乎把墓地分成了区域。另外据贝格曼记载,当年奥尔德克在墓地东面发现一座木屋,四壁涂红,地面多牛骨、牛皮,并且挖出一口棺材,内有一具女尸。从考古队员在现场看到的散落于地表的部分板材来看,它们很像房屋构件,说明奥尔德克的发现基本属实,考古学上称这种木屋为居室墓。而与贝格曼的发现同样吻合的是,这些立木埋于沙土的部分均残留红色。也许是在长时间的风蚀作用下,这些木柱的表皮已被侵蚀殆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整座墓地当年即被笼罩在一片耀眼的红色之中,那是何等得壮观而又超凡脱俗啊。贝格曼说它是“死者的殿堂”,再形象不过了。马达声打破了罗布荒原的寂静。大量沙土被考古队员送入传送带,发掘开始了。在沙漠中考古发掘,首先要对付的就是这无处不有的沙子,特别是这座比一般沙丘大得多的小沙山。排沙是一项艰巨而又细致的工作,既不能破坏表层下的墓葬,也不能遗失沙土中可能存在的一些细小而又有价值的东西。考古队员果然发现了不少也许是被曾经的某位盗墓者遗弃的文物,他们一一采集并分目登记。与此同时,队员们肩扛手提把那些散落在沙坡上的木板运往山下,为的是给发掘现场腾出工作空间。阵阵狂风为轰鸣的马达声伴奏。罗布荒原的气候反复无常,季风大有提前到来的征兆。因此在这里做任何事情,其实就是与残酷的环境进行的一场战斗。经数天努力,沙土之中的墓葬渐渐露出了端倪。队员们小心翼翼地用毛刷清扫着沙土,有时甚至不敢使用工具,只能用嘴去吹。因为所有的人在付出巨大的体力劳动的同时,也要精心地呵护着这座小沙山。暮色将至,斜阳透过裸露的小河墓地,给考古队那几座冒着淡淡的炊烟的灰色帐篷披上了余晖。当队员们再次进入梦乡时,古人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人们从很远便可清楚地看到,小沙山因被削去了山顶而失去原形。当我们走在墓地之中,眼见一人多高的发掘深度使一根根高大的立木仅被一层很薄的沙土包裹着,样子像是一个人被剥去了外衣那般可怜无助。如果不是它们埋入地下很深的话,恐怕就有倒塌的危险。由此也可以断定,此次发掘还未到达小河墓地这个叠压式墓葬的最下层。看上去像是卧于沙土之中的一只只小船,这便是小河墓葬!“那上面覆盖着的是生牛皮”, 伊第利斯所长说道。为拍摄起见,他现场分析了牛皮覆盖棺椁的缘由。据他推断,小河人当年应该是把活牛拉到下葬现场宰杀,当即剥下牛皮包裹棺木,这样随着牛皮中的血水逐渐蒸发,牛皮收缩,它会把棺木包裹得异常紧密,除非人为迫害,否则风沙雨水是很难侵蚀到棺木中的墓主人的。
开棺的过程证实了伊第利斯的分析,牛皮的确把棺木包裹得非常紧密,以至某些地方他们不得不使用必要的工具才能把它揭开。而揭开牛皮之后棺木盖板上确有清晰可见的牛血印迹。如此聪明的下葬手法,不能不使今天的人们佩服古人的高明。既然如此,考古队员们不禁对这些未受人为破坏保存完好的墓葬,抱有了更大的期待。墓棺是由两块长两米上下、宽约40厘米、厚度在10厘米左右的胡杨板材,经人为加工成弧形,然后两头对接,中间鼓两头尖,形状酷似一只独木舟,但无底,卧于平整后的沙土之上;两端对接处开榫槽插入立档将其固定;再依其上部棺形(即船形)裁出一块块长短不一的小板拼接盖于顶部;成体效果就像是把一条独木舟底朝长天扣在了地上。那么,最后的开启棺盖便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需把上面的小盖板依次取下即可。当伊第利斯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座棺木顶头上的第一块盖板时,只见里面露出些许淡黄色的毛绒物,但还很难辨清是何物。伊第利斯并不急于往下操作,而是细细清扫着盖板缝隙间存留的浮沙,不让其落入棺内。现场的人们屏住呼吸急切地等待着。就在伊第利斯缓缓拿起第二块盖板时,全场的人顿时爆发出一片惊讶之声,一个头戴毛毡帽的极其美丽的年轻女尸的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惊讶之余发出感叹:“现在都这样漂亮,生前一定会更漂亮。她应该是‘小河公主——真正的楼兰美女吧’!”考古发掘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这位静静地躺在棺木里被考古队员称之为小河公主的年轻女子,头戴毛毡帽,脚蹬一双牛皮筒靴,身裹毛织斗篷并别以木质别针,以一种朴素而又美丽的装扮安度着她在沙海之中的“沉睡”。而她的面部特征,引起了一位随队来到小河墓地的体质人类学家的注意。据这位专家介绍,该女尸颧骨较高,眼窝深陷,鼻子尖而高,嘴唇薄且细长,毛发呈亚麻色……这些都是欧罗巴人种的典型特征。人们不禁要问,这些欧罗巴人为何出现在中亚的沙漠腹地?而这位“小河公主——楼兰美女”又在这里“沉睡”了多少年呢?公元1980年,中国新疆考古队王炳华、伊第利斯一行,随同CCTV\NHK联合摄影队,在解放军某部的全力保障之下,进入已经荒芜的罗布泊地区,为的是重走古代丝绸之路。当时,就在干涸的孔雀河下游一个叫做古墓沟的二级台地上,考古学家王炳华发掘了一处史前墓葬。由于其形状像一个个放射圈,故被称之为太阳墓地。之后,他把采集到的年代学标本分别送到了中国最权威的三个碳14实验室,即北京大学考古系实验室、中国科学院考古所实验室、国家文物局文物科学技术保护研究所实验室。测定的结果是惊人的:除一个标本有偏差之外,其余7个标本的年代均集中在公元前2310年至公元前1535年之间。不久,在孔雀河尾闾铁板河一带又出土了一具女性干尸,人称“楼兰美女” 。专家对其作出了精确的年代考证:此女尸系3800年前遗存。与此同时,中国体质人类学家韩康信教授对以古墓沟为代表的罗布泊早期人骨资料,从体质人类学角度作了人种鉴定,结论为原始欧洲人种,即欧罗巴人种。关于这一支欧罗巴人种集群的由来,目前学术界尚存在着争论,有着不同的说法。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林梅村认为,这是印欧人中一支古老的吐火罗人。他们的文化源于印欧人的发祥地即里海、黑海北岸的颜纳亚文化。大约在公元前2200年至公元前1700年的时间内,有一支吐火罗人向东迁徙来到了阿尔泰山脚下;随后又从其中分化出一支于公元前1800年至公元前1700年间,南下进入了塔里木盆地。如果这一观点可以为我们的想象力插上翅膀的话,我们不妨相信有一支古老而神秘的印欧人部落,在3800年前进入了罗布泊。而我们今天所关注的小河墓地,据专家判断,其年代上线、文化类型与古墓沟墓地大致相当。这似乎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位年轻的欧罗巴女子躺在小船一般的棺木中,在沙的海洋里“沉睡”了近4000年。第二座墓棺打开时,同样引起人们的兴趣。墓主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的面容完好无损;在其土黄色毡帽和毛织斗篷的边缘均织有多条红色装饰线;木质别针的数量也比别人多出一倍;棺内葬有一具硕大的公牛头……这样的穿戴和随葬品比其他墓主人要华丽得多,似乎是以某种盛装的形式下葬的。这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她的富贵气派。或许可以这样认为,这位老妇人在生前享有某种至尊的地位。纵观小河墓地的全貌不难发现,在许多高大立木的变径处,即自下而上由粗变细的地方,均绑有公牛头;而在似乎是有身份的老妇人的棺木里,同样发现了公牛头。由此,有人按照贝格曼“死者的殿堂”这样理解小河墓地:这些曾经被涂红了的高大木柱和那些公牛头,是小河人的一种祭祀方式。他们在这里祭奠死去的族人,并祈求未来,于是墓地便成为了圣地。然而,让后人想象不出的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小河人祭祀的情景。考古人员在棺前立木旁的沙土中发现了一些冥弓冥箭。弓是用牛筋制成,箭杆多为红柳枝,它们均出现在棺木的头前,这似乎与墓主人希望它们能起到守卫的作用不无关系。然而人们发现它们并不具备实用的功能,显然是作为一种象征物而存在。这似乎又启发了人们对躺倒在墓地沙坡之上的多具如真人大小的木雕人像的联想:这些残破的木人,或许就是在大漠风沙中伫立了数千年的墓地卫士。罗布荒原漫长的冬季对历史上造访过此地的探险家们从不留情,现在它也同样考验着每一位考古队员。此时发掘工作已过半,队员们顶着寒风长时间在墓地上做着细致的绘制工作,把重要的文物登录在册。在此,我们看到了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随葬品,这就是出现在每一具干尸身旁的草编小篓。它的造型简洁、优美,编织细密、精良,呈中黄色,或大或小。在4000年前小河人能有如此之高的手艺和审美,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伊第利斯在发掘现场拿起一只草编小篓贴在耳边,轻轻地摇晃了几下。由他的表情便知那里面还真存有某种遗留物。回到工作间内,伊第利斯细致地观察草编小篓里存留的物质——那些颗粒状的东西,竟然是小麦的麦粒!望着已被大漠吞噬、一派荒凉的罗布大地,人们很难想象4000年前小河人在这里的生活。然而,应该说怎样想象又都是不过分的。显然,早在4000年前的罗布泊的沙漠绿洲里,小河人的畜牧业是相当发达的。而与畜牧业相关联的羊毛纺织,成为了他们一项非常娴熟的手工技艺。再就是他们的女人所身着的这种造型颇具美感的毛织斗篷与毡帽,经仪器分析其羊毛品质极高,这说明小河人饲养的牛羊均系上等品种。曾经存在过的罗布泊水域,是小河人赖以生存的根本。他们或许是用胡杨木做成某种形式的小舟为水上交通工具,这显然要比在沙漠上陆路交通快捷而又轻便。上世纪初,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乘着罗布人的独木舟,在罗布荒原的河流中自由自在地长时间穿行,感觉到无比得惬意。而我们是否可以由近代罗布人的独木舟,来联想4000年前在这块土地上存在过的小河人的水上生活呢?从物质角度而言,再没有什么发现比小河墓地的麦粒更有价值了:它是中国境内已知的最早的小麦。根据目前的考古发现,世界上最早的小麦出自西亚,那么这中亚的小麦是否由西亚传入?小河人的祖先或许在迁徙之时,把小麦由西亚带入中亚腹地,成为他们在沙漠绿洲中生存的重要食物来源。同时也不可排除这4000年前的小麦为本土作物,是小河人自身培育出来的。但无论哪种可能,有一点似乎得到了印证,那就是中国东部的小麦是由西部传入的。重要的是,小河人在这一时期进入了半耕半牧式的定居生活,社会形态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从地质、环境、气候的角度来分析,专家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5000年以前甚至更早的时期,塔里木盆地包括罗布泊地区在内就已经是干旱型的环境气候了。但是在4000年前,塔里木河和孔雀河下游一带的沙漠绿洲中,却有着较充沛的水资源和高达40%的植被覆盖率。那时这里水中有鱼,林中有动物,草地可以放牧,耕地便可种庄稼,在小环境里有着相当不错的生存土壤。而唯一的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便是沙漠绿洲生态的脆弱性,会给生命造成意想不到的灾难。
然而,小河墓地令人们感到困惑的东西似乎更多。专家们一致认为,目前在新疆境内的史前文明遗迹中,小河墓地有着最为浓厚的宗教色彩和令人费解的现象。比如,在一些大桨形立木的根部有红色七道阴纹线;而在干尸老妇人的毛织斗篷上也有红色七条装饰线。这似乎不是随意为之,应该是精心设计的。无独有偶,古墓沟太阳墓地也有七圈放射圈。显然,七这个数字对于这一时期的罗布泊古代居民有着某种特殊意义。如果不是意识形态上的重要数字,恐怕不会如此刻意强调。但它究竟代表着什么呢?而最令人疑惑不解的,是在小河墓地方圆5公里范围内竟未发现人类生活遗址。就连当年的贝格曼这样具有超常耐心和钢铁般意志的发现者,也不曾在沙海里捞出一根针来。而远古居民恰恰有在墓地旁守候并生活的习惯。难道小河人有悖生活常理?对此,有学者作出了大胆的猜想。认为小河墓地是小河人刻意在远离人群居住地的沙漠腹地建造的一座精神家园。理由是:位处孔雀河与塔里木河这两大水系之间的那条小河,令人生疑——就目前的小河古河床来看,它在走向上和极少存留死植被的特征上,都有悖上述两大水系——那么它有可能就是人工开凿的河流。依此推理,小河人似不惜任何代价,在这极易迷失方向的沙漠中,为部落的王者贵族建造了死者殿堂,作为族人的祭祀圣地和精神家园。之后他们便切断水流,关闭了生死两界;任凭风沙肆虐,也绝不让外来者侵扰。如此具有人文情怀的猜想,不论它是真是假,确是我们进入这4000年梦境的一个理由。风是罗布荒原上的主角,它每每不期而至。发掘工作进入尾声,有29座墓葬被发掘,出土了29具干尸及其数量相当的随葬品。但这仅仅是小河墓地的一小部分,离传说中的一千口棺材还相去甚远。看来小河墓地仍将是这支考古队日后的工作重点。然而,在他们走后季风会把东北部的沙子吹来,经过一段时间这里又会平静如初,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幸好这无情的风沙没有把小河人的印记抹去,否则我们将永远不会知道,人类在罗布大地上有过一段动人的童年。今天,有学者在苦苦寻找这一支古老的欧罗巴人种集群的下落。有人猜测,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或是环境骤然恶化,使他们突然死亡或者迁徙他地。因为考古学家发现,罗布泊在随后的一千年里,似乎失去了生命的连接。一千年的事情要凭空猜想是很难的,唯一可知的是罗布荒原里的季风必定是年复一年地刮下去。当这风沙刮了一千年之后,罗布泊又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王国。由小河墓地往东北方向100多公里处,便是2000年前著名的丝绸古道。此时出现眼前的便是史书上记载的去楼兰必经的白龙堆,又被人称作龙城。当年,即公元前176年,占据这一带的北方匈奴帝国给中原王朝的汉文帝送去一封书信,上有这样几句话:“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之。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26国皆以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正是这封书信使西汉王朝了解到,在西域沙漠的盐泽(罗布泊)旁,有一小国叫楼兰。可是,楼兰王国似乎与罗布泊地区的史前居民——小河人有着类似的命运。虽然有记载以来它在罗布泊存在了600年之多,但仍然没能逃脱环境的困扰,最终还是消亡了。据考证,楼兰王国位于丝路北道的大片地区,其生态环境自公元4世纪后便开始恶化了。尽管这时该王国的政治中心早已南迁,并且拥有像米兰、精绝这样的肥沃绿洲和佛教圣地;然而这一时期在罗布泊西北岸一带水资源的紧缺,似乎威胁到了人的生存。这是否就是楼兰故城(楼兰王国的都城)以及周边其他城郭最终被楼兰人所弃用的原因,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考证。但不管怎么说,楼兰故城这个楼兰王国的象征,被自己的主人所遗弃,这应该是楼兰人悲剧命运的开始。今天,当我们置身罗布荒原并且真正关心它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感觉挥之不去:好像罗布大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子民,随后又把他们逐出家园。无论起因如何不同,结果却是惊人的相似。就连近代生活于此地的罗布人,也同样背负着这样一个宿命离开了故土。在我们走出罗布荒原之际,有幸见到了一位被称之为最后的罗布人的108岁老人肉孜·沙迪克。老人在家中向我们讲述了他的故事:我的祖父曾经生活在水草肥美的罗布人首府阿不旦渔村。但是到了我这一辈阿布旦早已荒废了,因为罗布泊一带的水时有时无,人们不得不经常搬家……我们罗布人早年说的话和现在说的话是不一样的,时间很长了,就像流行歌和衣服都变了,现在我们的人很少了,原先说的话也不用了……我们当初都是二三十人找到一个有水的地方,在那里住上一年,吃鱼。到后来水越来越咸,苦得很,根本没法吃了,而且吃的东西也没有了,最后就迁出了罗布泊……依偎在沙迪克身旁的他的重孙女,美丽可爱,想必长大成人之后也会有“楼兰美女”一般动人的相貌。然而从生活空间上说,这位小女孩已经不能算是罗布人了。她未来的生活还能与“楼兰”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吗?她如果出落成一位美少女,还能称她为楼兰美女吗?像肉孜·沙迪克这样的罗布人,是于1950年代最后一批撤离故土罗布泊的。这些人现在散落在城市边缘的乡村,被称作最后的罗布人。人类在几千年的时间里与罗布大地上演了一场场生死恋。今天,一种期盼又在心头:那个不知存在了多久的罗布泊,那个曾经生机勃勃的罗布泊,那个在我们心中神奇无限的罗布泊,何时才能在这荒原里复生?而那些牵动了我们心弦的故事——小河人的生活,楼兰故城的存亡,还有罗布人的迁徙,但愿不要成为这罗布大地上最后的人间戏剧。孔雀河,曾经是烟波浩渺的罗布泊(此湖最大时被称作亚洲的地中海)的主要补给源,它也曾经是罗布大地上的一条生命线。历史上的孔雀河曾经多次改道和断流,最近的一次断流是在1970年代。愿不久的将来,孔雀河水能再次滋润罗布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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