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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战争与灵魂的迁徙

 cat1208 2015-06-09



秘密战争与灵魂的迁徙
苗族的历史片段


文丨张彰

转自十五言(微信ID:www15yancom)

本文已取得授权,请勿擅自转载


苗族原居中国中部,崇尚自给自足,非常讨厌妄加之税,所以历来不受统治者的欢迎,被迫迁徙数次。苗族的历史,是迁徙和重建的历史。


苗族起源于“九黎”,居于黄河中下游,败于黄帝部落,被迫迁居长江中下游,形成“三苗”,又败于以尧、舜、禹三人领导班子率领的北方华夏部落,再次迁徙。“苗”的称呼在唐人樊绰《蛮书》、宋人朱辅的《溪蛮丛笑》和《宋史》等书中已开始出现。这一时期,汉水中下游以东至淮河流域的多数苗族已逐步汉化而消失,其余苗族逐渐向黔北迁徙,并得以保存。


16世纪时,明朝曾修建100英里长,10英尺高的围墙企图隔离苗族,19世纪中叶,鸦片战争前后,汉人侵夺苗疆耕地,将苗人们赶往更南边的山地,部分苗人越过高山,进入今老挝、印度、越南境内。


从历史上看,不迁徙的苗族基本被同化了,而我们能看到的苗族文化,多是自主迁徙,自我保护的结果。而人类学的田野调查得到的资料和近现代苗族历史也支持这样的观点。


苗族的文字早已遗失,历史传承靠口传和刺绣,苗人的万物有灵的宇宙观,怕是与不断迁徙也有关系。在他们的宗教世界中,灵魂是可以脱离身体的,如果不通过妥善的仪式加以处理,那么灵魂就会四处游荡并心怀怨怼。而动物的灵魂与祖先的灵魂会与人共享、交换灵魂。康科古德(Conquergood)这样描述苗族的宇宙观:


苗族人眼中的人类,不是自然界中单独、特殊的一部分,而是生命圈中所有生物的一部分——随着四季周而复始,与山川紧紧相连,生命代代相传,生生不息。千千万万的生命都传递着各自的生命和灵魂。而神魂中最重要的是土地神、医神、自然神和巫师的阴魂。


苗人们极其重视祭祀、招魂和葬礼,他们认为如果仪式不得到,可能会使灵魂遭遇危险或者引发新的不幸。除了文化,他们的经济和社会组织形式也与迁徙相适应。


苗族从事畲田农业,烧垦土地,等肥力消失即举族迁徙。一般一块烧垦的土地少则6年,多则14年肥力就会耗尽,所以迁徙在苗族人的个人生命史中,将发生不止一次。除农作物外,最重要的种植产品就是罂粟。罂粟最适合在多岩山地种植,这也是苗族被迫离开聚居地的直接原因。但苗族很快也从中获利,因为罂粟种植性价比极高,1公斤鸦片的价值约相当于500公斤大米。苗人用鸦片交换银锭,再将银锭熔炼为饰品。


苗人是父系氏族,组成人数不同田野资料得出的结果并不一致,大约是12—19人。孩子归属父系(Xeem)。但氏族并不总是住在一起,而是广泛分散在各处,因为苗人奉行严格的族外婚,因此,苗人同一氏族分布往往很广泛。而对于苗人来说,氏族要比村落更重要。氏族意味着迁徙必要的补给和款待。时至今日,远居他乡的苗人依然会通过电话本上独特的苗族姓氏来寻找同族。对他们来说,与同族联络感情比获得新友情更重要。



1945年,日本投降,原先在日军和法军控制下纷乱频仍的印度支那又回到了法国人手中。原先在日本人支持下的抗法运动猛然高涨。其中包括与越共结盟行事激进的巴特寮,也就是后来的老挝爱国战线党,于1975年废除国王统治,成立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包括北约人在内的巴特寮部队和国王部队之间的战争持续了23年(1953年—1975年),双方都得到了冷战超级大国的支持。其中,CIA担心巴特寮的势力扩张太快,招募了一万多名高地苗人由绿色贝雷帽(Green Berets)进行特训,并投入战斗。这次战争被CIA成为秘密战争(而越战是“残酷战争”)。美国人在1960年在丛林中密会有苗族雄狮之称的苗族将军王宝(Vang Pao),他同意帮助美国人抗击越共部队,并负责联系苗族头人们。美国官方则允诺不管胜利与否,都将支持苗族,提供军火和医药。虽然1962年的《日内瓦公约》中老挝保持中立,但美国人和越共并没有遵守协议。为了阻止巴特寮,美国人在老挝的土地上倾泻了200万吨炸药,约一万七千名苗人死于轰炸。因此王宝将苗人们从村庄中迁出,这些村庄边原来应该是田地的地方如今是美国人的秘密机场。苗人们不得不在难民营中开始生活。



1973年,《巴黎和平条约》签订,美国人输掉了这场战争。他们也无力按照约定安置所有苗人。最终,只有少量苗族领袖离开老挝,前往美国。留下的苗人是大多数,他们中的很多被迫送往“劳教营”,在饥饿和疲累中死去。而新的土地集体化政策也让苗人们的自给自足模式受到冲击。一部分苗人再次选择了迁徙。


1975年春季,成千上万的苗人怀着恐惧徒步前往泰国边境。他们孤身前往,身无长物,只在夜里动身,还要小心躲避地雷和未爆的炸弹。他们中幸运的用了一两个月时间走完全程,不幸的用了数年。一份田野调查报告(Fadiman, The Spirit Catches You and You Fall Down: A Hmong Child, Her American Doctors, and the Collision of Two Cultures)中记录了一个难民妇女的故事。她的孩子离开难民营时只有一个月,当他两年后到达边境时,仍旧一句话都不会说,因为夜间行动的苗人们只敢耳语,或者长期保持沉默。为了制止孩子的哭闹,有时不得不用鸦片和水喂给他们,如果剂量控制不好,孩子就只能在无人的旷野中死去,灵魂永久地游荡在土地之上。到达终点的苗人,面对的是湄公河上严密的军事封锁,他们中幸运的过了河,最终又从泰国启程去了美国,这部分人不到总数的50%。



如今,美国有苗族人约27万。他们依旧在迁徙,富裕的每隔几年回东南亚和中国西南部寻根,不富裕的在洗衣店看苗族节目,在家中一边擦洗尸体一边警惕随时可能到来的警笛声。他们中的第一代人曾经穿越半个美国,如今定居在南洛杉矶。他们的第三代是否会用古老的仪式来祭奠他们,像他们的祖先的祖先做的那样,尚不得而知。2008年上映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作品《老爷车(Gran Torino)》,就讲述了一个美国退休老工人,苗族大家庭和苗族黑帮的故事,里面充满了苗族人的无奈和美国人的“拯救”,种族问题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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