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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蒋星煜《影印《乾隆御览传奇二种》弁言》一文

 昆曲及文史小站 2015-06-14
略谈蒋星煜《影印《乾隆御览传奇二种》弁言》一文

2012年,上海图书馆编定,而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清乾隆御览四色抄本戏曲两种
》一书,于是蒋星煜写作了《影印《乾隆御览传奇二种》弁言》(收入《蒋星煜文集》第五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一文,内中指出,『上海图书馆为庆祝建馆六十周年,将馆藏海内孤本《江流记》与《进瓜记》模拟印行,』其实,其前,日本特别推进研究『清朝宫廷演剧文化的研究』班发行了《上海图书馆所蔵进瓜记原典与解题》(2011年)及《上海图书馆所蔵江流记原典与解题》(2010年)内收了此二部戏曲,而非首次问世。

蒋星煜又于文中表示了,『从戏曲音乐考察,《江流记》、《进瓜记》所呈现之特点尤为明显。明清传奇从未注明应用何种声腔演唱,因此建国以来,学者专家颇有论争,诸如汤显祖所作《临川四梦》原来究系昆腔抑或宜黄腔,明末有戏曲选本称“徽池雅调”乃何所指,等等。《江流记》、《进瓜记》注明声腔,原本好事一桩,令人不解的是注音声腔并非注于卷首,而是按出而注。《江流记》之十八出大部分为弋腔,仅有三四出为昆腔。《进瓜记》各出亦各自分别唱弋腔、昆腔。按明清传奇唱昆腔较多,亦有一部分系唱弋阳腔或青阳腔,也有极个别作品如《桃花扇》,用弋阳腔唱插曲,类如《江流记》、《进瓜记》体制者,似从未出现过。编着剧本者究竟有何艺术上之原因或依据,已无从得知矣。如此分别轮番使用弋腔、昆腔,已属绝无仅有,而《江流记》、《进瓜记》在戏曲音乐方面更有使人意想不到之处理,既沿袭宋、元、明用南北曲所写戏文、杂剧、传奇之体制之宫调、曲牌,复用清代花部诸剧种版腔体之韵辙,但又和京剧之十三辙并不相同,真令人费解。按以上情况,可知清代昆腔之衰落,诸花部(地方戏)之勃兴,实为中国戏曲史上重大转折点,但以往著述皆语焉不详,梳理未清,近现代之欧阳予倩、周贻白、董每戡诸大师辈人物均曾为之作出贡献,但成果仍有限,令后来学者为之迷茫,为之困惑。』

按,其中谈及昆腔与弋腔在此二剧里的并演,表示充份的惊讶及不解,而说出诸如:

(一):『《江流记》、《进瓜记》注明声腔,原本好事一桩,令人不解的是注音声腔并非注于卷首,而是按出而注』、及『类如《江流记》、《进瓜记》体制者,似从未出现过。编着剧本者究竟有何艺术上之原因或依据,已无从得知矣。』

(二):『既沿袭宋、元、明用南北曲所写戏文、杂剧、传奇之体制之宫调、曲牌,复用清代花部诸剧种版腔体之韵辙,但又和京剧之十三辙并不相同,真令人费解』。

其实此皆因蒋星煜先生于曲学及曲体的发展史,涉猎未深,故有此类之说话。今为蒋先生解惑之:

(一)有关按出注明声腔是昆腔或弋腔及类如《江流记》、《进瓜记》体制者,『似从未出现过』

其实,于清宫廷演剧,不论大小的全本或小本戏(如《江流记》、《进瓜记》),凡是可供演出实用的剧本,率皆于各出下提及应使用昆腔或弋腔。像是不少清宫南府与升平署所藏的宫廷演剧的剧本或曲本都有如蒋先生所『不解』的『注音声腔并非注于卷首,而是按出而注』,故也不是蒋先生所说的『此类体制者,似从未出现过』,都是清宫演剧的家常便饭。决非蒋先生所说的『编着剧本者究竟有何艺术上之原因或依据,已无从得知矣。』即以举此二部戏曲里的《进瓜记》而言,其十八出的用韵的韵部及声腔标示如下:
第一出东钟韵昆腔
第二出萧豪韵昆腔
第三出东钟韵昆腔
第四出古风韵弋腔
第五出萧豪韵弋腔
第六出江阳韵弋腔
第七出尤侯韵弋腔
第八出车遮韵弋腔
第九出先天韵昆腔
第十出庚青韵弋腔
第十一出古风韵昆腔
第十二出皆来韵昆腔
第十三出庚青韵弋腔
第十四出古风韵弋腔
第十五出萧豪韵弋腔
第十六出江阳韵弋腔
第十七出古风韵弋腔
第十八出先天韵昆腔

像这种『按出而注』实彼彼皆是。如升平署其内中有二本《青石山》,一本有工尺,全系昆腔,即不另注。而另一本,则前三出为昆腔,亦有工尺,而不注,但后二出,只提出名,加注弋腔,连剧本皆不见。又有更多的例子,则是凡一部戏内有的出是供昆曲演出者,即有或不标昆腔,而有时有工尺,有时只剧本无工尺,但弋腔无一例外,则一定不附工尺谱(因亦无确定的工尺可以标),而一定标出是弋腔,此因弋腔无定谱,故有时可发现,于弋腔的出,其曲牌,有时或有以符号,如直线于曲牌内某些字旁,或某些字上有标板式,都是唱法的标示法,后来民间一些高腔的谱对于高腔也有一些曲辞的标示法以标示唱辞,故知弋腔无定腔,但腔有定势,该行,该缓转,该急转,该翻高,该落下,该平高,实自有一套法则,故今人研究弋腔系的戏曲音乐,能有依曲牌腔势分类,亦示弋腔绝非随心令等任意唱可比。此十分类似清康熙二十三年王正祥《新定十二律京腔谱》对弋腔的标示法。只是王正祥标式法更能表现弋腔的腔是采『腔分三种』:『行腔』『缓转腔』『急转腔』,而『调分三种』:『翻高调』『落下调』『平高调』等,各有标示法,比清宫廷对于弋腔的标示更加繁复及准确。故按出标名昆腔或弋腔是为演出需要 ,提示此出是用昆腔唱或弋腔唱。而愈至后世则使用弋腔的出数愈增多,如前举例的升平署的《青石山》,一本皆用昆唱,另本末二出改弋腔,当是更晚的演出本。

而所以会昆、弋夹演,实为调剂之用,以当日的俗戏的弋腔和雅腔的昆腔交替演出,使剧情更加快节奏及雅俗的变化,及转换调剂之用。好似更晚时期,以京剧为主的清末,于小本或全本戏里亦有昆腔与京剧夹杂演出的戏不少,察阅清代传统京剧剧本即可知。日后北方的昆弋腔或昆弋戏就是清宫昆腔出及弋腔出夹杂的全本或小本戏的交替昆腔与弋腔演出,而后有昆弋戏之称,实即源于宫廷演剧。

(二)所谓『复用清代花部诸剧种版腔体之韵辙,但又和京剧之十三辙并不相同,真令人费解』。

即以《进瓜记》而言,其十八出内,不论弋腔或昆腔,都有采所谓『古风韵』者外,而其他,则都是采中原音韵的韵部,并没有蒋星煜所谓的『复用清代花部诸剧种版腔体之韵辙,但又和京剧之十三辙并不相同,真令人费解』。

按,此二部戏曲内,明明是用中原音韵,此一自元杂剧到明清传奇都还在使用的韵,即使此二部戏亦是除所谓『古风韵』外,都是没有在用『清代花部诸剧种版腔体之韵辙,但又和京剧之十三辙并不相同』一事,想必蒋星煜先生连南北曲使用中原音韵及其各韵部之名也一无所知,才看不出『东钟韵』、『萧豪韵』、『江阳韵』、『尤侯韵』、『车遮韵』、『先天韵』、『庚青韵』、『皆来韵』都是中原音韵的韵部,才会去猜测会用到了什么『清代花部诸剧种版腔体之韵辙,但又和京剧之十三辙并不相同』等天马行空的遐思。而另一所用的『古风韵』,其实就是指用韵较任意,好似古体诗那样,而杂糅中原音韵内的各韵部。

故标示『古风韵』的各出,则用韵夹杂中原音韵的多韵部,如此而已,只有检查其用韵,即一目了然,而断非蒋先生所指的会有什么『真令人费解』之事发生。故既从事于戏曲声腔的论述,应至少有些曲韵的基本概念,才不会把十分简单易解的小小问题,复杂化成了『真令人费解』、『令人不解』、『似从未出现过』等使学界丈二金刚,而有不知蒋先生的言辞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之惑的印象了。今稍说明于上。(刘有恒,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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