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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论语

 圆角望 2015-07-10

简墨
    《论语》是我自己案头常驻、自娱自乐的一部书。
    它自然有严肃的读法,我也端正地读过,写比较重大题材的东西时有时想到它的严肃意义。日常里,我从来不把它当成严肃书——它哪里严肃来着?它浅白如话,述而不论,处处自得,时时自得,好玩透了。即便哲学,也是最自得的来得扎实和有趣,你不得不相信。
    《论语》看起来并没有西方哲学那种系统性,但它有自己完整的美学精神和绝不低俗的审美取向。并且,绝不粗暴,不强调迅捷、明了和一刹那的视觉震撼力,倒时常有一种温煦的人文关怀的意蕴在里面,精致、素朴、美轮美奂、意味深长、气定神闲、浑厚、充满禅意、儒雅、飘逸、灵动的,这就是东方艺术总的气质。它的每一个词汇乃至每一个句子都是圆融的,多面的,涵盖了许许多多未曾说出口的内容。有时是无须说出口,有时是说出口就没意思了,有时是不屑。
    说白了,《论语》是一本需要悟的书。
    而“悟”这个字简直就专属东方。承认不承认的,任何事物它都有自己的灵魂,这灵魂秉持自己的气候,发散出一种气息,即东方哲学上讲的气。
    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我觉得是一团混沌,只能朦胧感觉而不能言说的东西,有点像最初的爱,但那又远远不能作比。在艺术里,可不可以理解为流转的精神,以及与其相关的气韵、气质、个性、志趣、情操、风貌……等?她来自全息,是最本质的艺术的来处。孟子说过:“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中国人也好讲究个 “精气神”“文气”、“生气”什么的,其中的“气”就是这个“混沌”,这个“不能言说”。
    关于“混沌”一词,翻开词典,见释意曰:“指宇宙形成以前模糊一团的景象。”中国人喜欢含蓄,认为“含蓄”即美。“混沌”本身就体现着一种不确定耐人寻味的因素,这和中国的古典哲学与宗教相关联。譬如,中国古典绘画所体现的 “空”、“灵”、“气韵”以及“墨分五色”用有限的笔墨表现无限的意境等美学思想,都是为了在寻找一种不确定的混沌美。
    同样,中医也好,中国的京剧也好,中国的诗歌、书画、歌舞也好,都是来自心灵的全息,看气息。这是和西方的理性和推理不同的地方。
    气需要养,需要集义养气,义就是善。
    而《论语》正是这样一部集义成气、弥漫了迷人之“气”的伟大著作。
    不能不说,我们这个民族是个特别伟大的民族,灵性十足——忘了是不是辜鸿铭说的,是个“深沉、博大、朴实、灵敏”的民族——哎,非常奇怪的是,只要一提到自己的民族的好,略略叙她的优秀,就会有人跳出来大骂那赞着她好、她优秀的人,仿佛只有自轻自贱才称他们的心。不,不要那样,那样就彻底无药可救了。
    至此,记起禅宗里一个有意思的公案,说前面是壁立千仞,后面是万丈深渊,你怎么办?好多人会答:我站着不动。
    而这种思维恰恰是极为冷静、严密推理的。而艺术,尤其是东方艺术,恰恰不是特别需要这种思维。《论语》因其弥漫首尾的质朴、随意之气,恰恰长成为最好地诠释和引导我们艺术思维的著作。孔子说“随感而应”,正是这样中肯的劝诫。去仔细看看,夫子的著述(不单《论语》)里整个谈的是这样一种“随感而应”的思维方式。
    艺术不是军事,不是革命,遇到了问题,想着怎么解决,怎么办。她混沌一体,兼善天下。这个“兼善天下”,我想在目前,就应该更加和社会挂钩,掌平衡的功能:社会是紧张的,她就该是松弛的;社会是浮躁的,它就该是沉静的;社会是物质的,它就该是精神的;社会是强硬的,它就该是和平的;社会是工业化、庸俗化的,它就该是植物化、出尘化的……如同一对好的恋人,你雄壮,我温柔;你英俊,我美丽;你疲惫,我捶背;你难过,我安慰;你积弱,我逞强……相互映衬、补充和抚摩、照拂,才和谐——和谐是个多好的词,从两千年前拿过来用在当下也算明智之举。这又岂不是传统的妙用?传统可不是简单的复古,这道理傻子也知道。中国的东西是一体化的——京剧是,书画是,中医更是——可还如你所知,自从分科以后,中医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一直走到今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对于传统文化,包括《论语》,我理解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归一的理论。这是我们最本质、最需要守着的东西。事实上,一旦离开优秀的传统文化,我们的艺术的气就散了,就不和谐了,更谈不上去博什么大什么,精什么深什么了。
    新经济时代给我们提出了新的课题,这个时代考什么?考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智慧、考我们的观念,考我们的定力。这是我们这一代人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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