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在布达佩斯一所大学讲中医营养学课程。当时,刚好是那所大学的国际交流月,来自很多国家的大学生都汇集在那里。当听说有中医课程的时候,学生们充满好奇,纷纷前来听课,搞得教室的中间过道上都摆上了椅子,坐满了人。 我当时课程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理念。这个理念你们闻所未闻,但在我们中国,却有几千年的历史。这个理念就是’配伍’。随着课程的进行,大家会逐步体会到,配伍也许是中医中药对世界医药史上作出的最大的贡献了。不信的话大家可以拭目以待。当然了,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配伍是用来针对中药的。我今天不是教大家中药的配伍,而是营养素的配伍。” 一个这样的开篇,就令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 相信很多读者都吃过中药,如果我问你,你吃的中药是一味呢,还是一包呢?大家一定会回答:一包。是的,从小到大,我们去药铺抓中药的话,一定是一包一包的,很少有看到只抓一味的。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在这一包当中,其实只有一味药就能治你的病,你会作何感想呢?你会不会心中暗暗骂那个开方子的老中医,觉得他在骗你呢?显然不会。因为你知道,这些方子都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这几味药能够凑在一起抓,一定有它的道理。 是的,这个道理就是配伍。 我们知道,到目前为止人们共发现中药一万二千多种,其中草药就有一万一千种之多。这其中,无论是取自动物的药,还是取自矿物质的药,亦或取自植物的药,它们生来其实都不是来给我们当药物的。它们都有各自的生命轨迹。只不过它们刚好被神农氏、孙思邈、李时珍等这般有心之人漫山遍野地采集时碰到了,加以研究,发现了药用价值而已。 生化上有个概念——结构决定功能。正是由于这些植物、矿物独特的分子结构,决定了它们具有了一些特殊的功能。并且,它们当中的分子绝对不止一种,各种各样的大分子按某种比例聚集在这种植物里,又赋予了它们多种功能。甚至即使是一种分子,由于它的结构的复杂程度,也决定了它不仅仅具有一种功能。 如此一来,就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用它来治某种病,是取其一种功能。那么,其它的功能怎么办?可不可以放任不管呢? 从中医的角度讲,人在健康状态下是五行平衡的。也就是说我们身体当中的木、火、土、金、水这五种属性之间,或相生、或相克,达到了一种动态的平衡。如果其中一种或几种因某些原因而失衡,那么其它几种也会按照相生相克的关系重新调整,进入到一个波动状态。这种状态根据其波动强弱,就是所谓亚健康或者生病了。 现在我们假设某人五行的其中一行失衡了,我们需要某种药的某个功能来将这种失衡纠正回来。如果这味药有十种功能的话,我们只是需要其中一种。那么多出来的那九种功能对这个人来讲就很麻烦,因为它们会打乱其它的平衡。结果就是有可能治好了这种毛病但却又患上新的毛病。 这种例子我们周围比比皆是,因为现代医学是分科的医学,而不是从整体上来判断一个人的发病原因及其疾病走势。我遇到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唐女士,胆囊炎患者,医生建议她手术切除。并且告诉她切了之后胆囊再也不会疼了。这对每次疼的要死要活的她来说,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了断。于是她就手术切除了胆囊。 我们知道,胆囊是储存胆汁的器官,但合成胆汁的器官却不是它,而是肝脏。胆囊切除了,胆汁仍然会源源不断地合成出来。胆汁的功能一是用来乳化进入十二指肠的脂肪,一是用来中和进入十二指肠的胃酸。平时我们没有吃饭的时候,胆汁就安静地等待在胆囊中,一旦食糜进入十二指肠,身体就会分泌荷尔蒙刺激胆囊收缩,释放胆汁出来。 而唐女士因为没有了胆囊这个储备器官,肝脏合成的胆汁即使没有食物进来,照样会进入十二指肠。这就麻烦了,胆汁会腐蚀空荡荡的十二指肠内壁,容易造成溃疡、息肉,甚至引起癌变。至少是增大了罹患这些疾病的风险。 现在的唐女士苦不堪言,因为没有胆汁的乳化作用,因此对脂类很难消化吸收,每天大便十来次,还都便溏不成形。一天便十几次,肛门周围的肌肉承受不了这样的强度,引发痔疮出血。所以每天大便都鲜血淋漓。如果给她增加蛋白质而减少脂类,她又容易便秘。 肝胆属木,水生木、木生火、金克木、木克土,周边关系如此复杂,轻易地对胆木动了刀子,结果别的平衡都被打破了。 回到配伍上来,如果我们只要其中一种功能,那么,根据药物之间相生相克的关系,我们可以用另几味药来压制它其它的几种功能,同时,为了不使它的这种我们需求的功能降低,甚至放大这种功能,我们还要用几味药来保护它增强它。当然了,其它药物之间也有相互的生克关系,我们也要考虑到。因此,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最终,我们也只能得到一个妥协的产物,虽然我们需要的那种功能很强,但其它功能并不能完全去掉。这就是所谓的“逢药三分毒”。现代医学不会用“毒”来解释,但有个相似的概念“副作用”。 在现代医学指导下的药物生产,思路当然也是现代医学的延伸。他们追求的就是用某种药物来对付某种疾病。但不要忘了,结构决定功能,即使是最单一的一种分子结构,也不止一种功能。这就会导致一种情况,你用它来治A病,但它却破坏了其它的平衡,结果A病或许治好了,却又得了个B病。 伟哥最早是用来治高血压的,后来人们发现它竟然歪打正着地提升性功能。这件貌似离奇的事情本身就刚好从一个相对好的角度诠释了我前面的观点,你要的是它的某个功能,谁知道它还有别的功能。当然那些失败的例子更多,只是制药厂不愿意提罢了。 既然任何一种结构都不止一种功能,那么,想通过此结构去治疗某种疾病而不破坏其它平衡,可以说是死路一条。因此,通过配伍的方式在保留药效的同时将副作用降到最低,无疑是一种尽管妥协,却仍不失为最佳选择的方案。这种配伍的思路尽管年代久远,却是一种今天看来仍然先进的思路,一种早熟的思路。 应该说,这种思路是诞生于中国古典哲学的思维模式之下的。之后又在一代又一代中医的努力下,逐渐清晰化、完整化、体系化。今天,我们再提到配伍的目的时,会做如下解释,配伍是利用多种辅助药物的性能来提升主药的药性,同时压制主药的偏性(毒性,副作用)。而具体操作则分为相须、相使、相畏、相恶、相反等几个方面。其中: 相须:两种药物协同使用时,可增强效用。 相使:一种药物为主,一种药物为辅,“辅”可以提高“主”的作用。 相畏:一种药物可以减轻或消除另一种药物的不良反应。 相恶:一种药物会降低另一种药物的功能甚至互相抵消。 相反:两种药物同时使用会产生毒性或者不良反应。 在中医中药当中,我们把那种起主导作用的,必须不可的药物称之为“君药”,其它起辅助、牵制等作用的药物称之为“臣药、佐药、使药”。君、臣、佐、使有机结合起来,药效最大化,毒性最小化。在生物学上我们把这种现象叫作生物利用率最大化。 当我们建立了这种配伍的思路之后,再去看待一些疾病,尤其是慢性病的时候,或许我们就会采取一些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手段。 接下来,我们会以高血压和糖尿病这两种现代社会的常见病为例,来进行一个全新的思考。当然了,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我们不是以药物的配伍来治病,而是以配伍这种中医的思路指导营养素的运用,来调理这些慢性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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