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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与虚无的扇子

 圆角望 2015-07-15

  ※梧桐引

  ■王太生

  

  扇子,在生活中有其角色定位。

  像林黛玉、芸娘这样的安静女子,手执一把半遮面的小巧纨扇,《西厢记》中活泼的红娘,是一柄绢质团扇。只有猪八戒,大大咧咧地,扛一把呼呼生风的芭蕉扇。

  我认识的一个老板,这几年做生意发了,腆着肚子,坐在红木椅上,拿一把纸折扇。老板的扇子上,是一个楼盘广告,印着密密麻麻的煽情鼓惑文字。

  写小说的黄四,用的也是一把折扇。黄四的这把檀香折扇,还是他十年前去杭州出差,十块钱在一小地摊上买回来的。黄四当年拿着这把折扇,花一天时间绕着西湖走了一圈,“咔嚓”一声,把一个傻笑,定格在“曲院风荷”的一张荷叶上。

  蹬三轮的张二爹,腰上别一张蒲扇。张二爹送走一个客人,坐在树荫下喝水乘凉。张二爹腿每天像驴子拉磨子,在这个城市里兜圈子,蹬车蹬得汗流浃背,就坐在路边,点上一根烟,摇那张扇子。

  古代的扇子,情调和质地各异——

  明代魏学洢的《核舟记》,描述苏东坡和几个朋友泛舟赤壁。玲珑之舟上,有一个人手执一把葵蒲扇。葵蒲,可以想象,扇子有葵花盘子那么大。

  孔尚任笔下的桃花扇,是侯方域、李香君定情之物。扇子上写下男女主人公的命运沉浮。三二朵桃花逸出扇面,其华灼灼。

  蒲,这个字,有烟水气。水边的隐者,字面的隐逸和菰雨荷花的凉意。《乐府诗集》中,拨蒲的女子,十指纤纤,一根一根地拨,拨一会儿,朝远处望一会儿,拨回去编席和扇。

  庭院里有芭蕉数丛,雨点打在叶子上,忽徐忽疾。如果用古宅的芭蕉做一把扇子,扇子上有唐宋的清风明月,蕉叶的清香,还留在上面。每当风生竹院,月上蕉窗,对景怀人,让人心生凉意。

  若干年前,我还是一个躺在竹床上的纳凉少年,第一次走出家门,便是渡江寻访姑苏沧浪亭。

  “时当六月,内室炎蒸,幸居沧浪亭爱莲居西间壁,板桥内一轩临流,名曰‘我取’,取‘清斯濯缨,浊斯濯足’意也。榴前老树一株,浓阴覆窗,人画俱绿。”循着沈三白的文字,按一个少年的粗浅理解,就是不妨脱下鞋子,盘腿坐在水边,把一只脚泡在沧浪之水里。

  在古宅,我想在芭蕉树树下安静地睡觉。流动的空气中,有草液奔清香和蝉的吟鸣。我在“雨打芭蕉”的丝竹中睡着了,那把扇子顺势滑落,是一片芭蕉叶子轻轻掉在地上。

  这些扇子,唯美而精致。空调年代,一个人还用扇子,说明这个人有怀旧情结。

  躺在瓜棚豆架下,摇一把蒲扇的人,大概是酒喝多了,穿汗衫裤衩,望一嘟噜葫芦瓣儿,“答吧、答吧”摇那把扇子,享受微风拂过,心定自然凉。

  坐在荷塘边一块石头上,唱京剧的人,虽未着油墨重彩,简衣素面,只拿一把折扇,在傍晚的天光流影里,呼吸着青草荷花的混合氧气,吐纳胸臆。他大概会遇上一个什么人?沉浸在唯美泛白的旧时光里,把一个回眸凝固在一张荷叶上。

  生活的戏剧中,每个人都扮演不同的角色。无论是大老板,还是小人物,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扇子。一把扇子,是一件小小的道具,在不同的人生舞台上,有不同的演绎:孤傲文人的扇胸襟,潇洒飘逸,慢条斯理;赚钱的老板扇肚皮,显得痛快凉爽,敞亮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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