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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诗遇上摄影,是天雷勾了地火

 真友书屋 2015-07-22

书房说

“我是诗人,碰巧曾是摄影师”。

这是贝尔纳·弗孔的骄傲,也是诗与摄影的骄傲。

木心说,摄影要像诗又不是诗。反之,诗要像摄影又不是摄影。

诗和摄影,它们相互发生,相互完成。

当诗遇上摄影,天雷勾了地火。点开曲子,书房君先给你推荐两个活生生的美妙融合。

本来不是这样。不是我设想的那种:两人

裸着,像在伊甸园里。夏娃

向亚当递去自己咬过的苹果。她没递......

他们并不听我的导演。这两任性的孩子!

他们并不懂伊甸园的象征。他们在照

自己的方式游戏。根本没把我的相机当一回事

而且,更糟,女孩拒绝脱光。她脱到

裤衩,顺手把沙发上那条红毯子披裹在了身上

于是我放弃了指点。“你们随便吧!”

我站在一边。端着相机。等待机会

他们像平时那样玩着兄妹游戏。三分钟

“太冷了!”“太冷了!”他们叫喊

他们逃入室内,扔下自己担当的使命

好像还没开始拍摄!好像他们还没进入角色!

但奇迹出现了:东方伊甸园!鲜活,自然

我所需要的,已经都在那里

我不敢期盼和奢求的,也已经在那里

或许伊甸园的奥义已早已潜入他们的血液?

刚才的缺憾——女孩裸体就好了

已变成:幸亏没裸,披着这绛红色的毯子!

毯子在燃烧, 像玫瑰,夏娃内心的火焰

瞧,苹果因她叼着的姿式而闪烁

《圣经》 没这细节,文学书上也没有

她是怎么学会的?在镜头瞄准的一刻?

就像风吹时,世界看到了云动

哦,是什么让他俩的目光如此美妙地交织在一起?

李笠《一张摄影作品的诞生》

爱是秘密

是光

是暗夜里怒放的销魂

是明天

是一场献给伤逝的思念

爱是距离

是紧闭的眼

是蝴蝶的呜咽

是燃烧

是照亮疼痛然后熄灭的火焰

爱是伤口

是时间的肆虐

是幻觉咄咄的逼视

是谎言

是永恒里一条缓缓绞紧的线

爱是星夜

是整个世界沉甸甸的皇冠加冕

是倒影

是水晶的面庞

是大地泪雨滂沱后袅袅升起的烟

爱是礼花

是灼人的吻

是即将赴死的永生

是风

是灰飞烟灭前奔赴的一席盛宴

马良《爱是什么》

其实,北岛拍照比写诗早。从1974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十一年。

艾伦·金斯堡曾总结:在摄影中一定不要用闪光灯,会把所有的空间都压缩成平面,缺乏真实的氛围。

北岛又笑言,在拍姑娘时,一定得动情:女人的美感是瞬息万变的,捕捉她们是需要感情因素的。

诗人的摄影心得,不妨听听。

北岛

诗人

一个美国诗人说过,诗歌是在语言中发生的事件。以此类推的话,那么摄影是在影像中发生的事件。

照相机给诗人提供了另一种媒介,就像是另一双眼睛。和诗歌的关系没那么直接,但另有优势。写诗主要的元素之一是意象,包括意与象两部分,也就是说是与意念相关的物象。而摄影更直接,没有语言障碍,直接抓到物象本身。

摄影有时和写诗很像,你和你的摄影对象常常处在互相寻找的过程中。有的时候你在找它,但怎样也找不到,只有它也在找你时,你们才相遇了。你刻意想拍往往拍不好,在我看来,真正好的摄影作品就是一种相遇的过程。

摄影其实和诗歌一样,是在一瞬间、在不同的东西中找到某种张力。摄影的瞬间是非常重要的,一张好照片就恰恰在“这一瞬间”,而不是在“下一瞬间”,就看你有没有能力去抓住。

平衡 北岛 摄

用抽屉锁住自己的秘密

在喜爱的书上留下批语

信投进邮箱 默默地站一会儿

风中打量着行人 毫无顾忌

留意着霓虹灯闪烁的橱窗

电话间里投进一枚硬币

问桥下钓鱼的老头要支香烟

河上的轮船拉响了空旷的汽笛

在剧场门口幽暗的穿衣镜前

透过烟雾凝视着自己

当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

灯下翻开褪色的照片和字迹

北岛《日子》

梦中时刻 北岛 摄

沿着鸽子的哨音

我寻找着你

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小路上

一颗迷途的蒲公英

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

我找到了你

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北岛《迷途》

幕后 北岛 摄

我们在无知的森林中

和草地的飞毯上接近过天空

当我们占据了某套公寓

如同占据了真理

误入城市之网的汽车

爬上水泥的绝壁

在电线捆缚的房子之间

夜携带着陌生的来信

楼梯松弛了

陷阱捕获的石狮

是我们共同的主人

别问我们的年龄

我们沉睡得象冷藏库里的鱼

假牙置于杯中

影子脱离了我们

被重新裁剪

从袖口长出的枯枝

绽开了一朵朵

血红的嘴唇

北岛《别问我们的年龄》王寅

诗人,作家,灰光灯主编

我用诗歌表达摄影不能表达的,用摄影表达诗歌不能表达的。

我更愿意别人从纯摄影的角度去看我的照片,而不只是一个诗人的副产品。诗人的敏感和“摄手”的敏感并无区别,都需要保持时刻好奇的眼光和自我反省的能力。

写诗的时候,灵感来了就是来了,拍照就更不可捉摸了,你无法等待,比如你在某个街口,有可能一整天都等不到你想要的构图,通常我会等五分钟,如果没有东西我就会离开。因为从概率上讲,在任何一个地点都可能碰到好的题材,人和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存在于不停变动中,所以,在哪里都一样,即使在飞机的机舱里也一样能拍到好照片。这关乎你的眼光,需要训练。

摄影和诗歌的创作是一样的,边界应该尽可能地扩展。我想让它尽可能走得更远一点。我的照片和诗歌其实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会有比较大的反差。相对于照片的“明亮”,我的诗歌可能比较倾向于批评界喜欢的黑暗、压抑的基调。有人建议要把我的诗和照片组合在一起,我反倒不知道哪首诗和哪张图能搭配,这活要别人来做。

成都 2005 王寅 摄

这声音里有阳光

这骨头里有歌声

这灯光里有透明的空隙

这红裙里有雨

这舞蹈里有血

不是八月,不必如此寡言

不是深秋,不必像海洋那样不住地叹息

暮色盛开的花朵

蝴蝶为露水所湿

如同天堂的眼睛

1998

王寅《灰光灯》

上海 2006 王寅 摄

鸟在空中动作避开一叶落花

鱼在水下,绕过几丛水藻

剧场夜晚的座位上翻一翻手掌

你在我身边

我们的全部秘密就在于这小小的动作

栗子的香味

手心的热气

你刚刚用手指写上的字

一起传向地心

那儿太远大坚硬太寒冷

1986

王寅《翻一翻手掌》

巴黎 2009 王寅 摄

你进入我的生活

就是进入我的房间

我的椅子我桌上的纸

就是进入我的一分为二的面包

一分为二的苹果

就是进入我的头发我的嘴唇

就是进入我手臂环抱的空气

就是进入我的寂寞

我的石头我的光荣

以及我的无言可告的岁月

你进入我的生活

就是进入我的生命

1983

王寅《你进入我的生活》

于坚

诗人,作家

写诗和摄影,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对诗意的表达,文字是语言的高级形式,照相机是语言的另外一种方式,它们都是要拉近你和世界的距离。

如果一个摄影家的内心深处没有一个诗性的灵魂,那么他永远看不清楚世界。你拿着摄像机、照相机,那就是有,要意识到世界的无,才可以有无相生。如果你只是意识到有的一面,内心没有诗性的灵魂,那世界在你的眼睛里是盲目的,因为你看世界的眼光和机器并无两样。

英国威尔士 2010 于坚 摄

在乡村的稻草堆上

一只老雀死在世界怀抱中

没有葬仪的死亡 啊

风散了它的羽毛

秋天阳光晒干了它的心脏

案树在金汁河的岸上

为一朵乌云歌唱

于坚《短篇115》

很多年 屁股上拴串钥匙 裤袋里装枚图章

很多年 记着市内的公共厕所 把钟拨到7点

很多年 在街口吃一碗一角二的冬菜面

很多年 一个人靠着栏杆 认得不少上海货

很多年 在广场遇着某某 说声"来玩"

很多年 从18号门前经过 门上挂着一把黑锁

很多年 参加同事的婚礼 吃糖 嚼花生

很多年 箱子里锁着一块毛呢衣料 镜子里他默默无言

很多年 靠着一堵旧墙排队 把新杂志翻翻

很多年 送信的没有来 铁丝上晾着衣裳

很多年 人一个个走过 城建局翻修路面

很多年 有人在半夜敲门 忽然从梦中惊醒

很多年 院坝中积满黄水 门背后缩着一把布伞

很多年 说是要到火车站去 说是明天

很多年 鸽哨在高蓝的天上飞过 有人回到故乡

于坚《作品第52号》

天变了

当我醒过来 拉开窗帘

发现它阴云密布 在刮风

它昨天的脸孔呢

在夜里谁把它得罪了

我再也不想去郊外

我将躺在被子里

像一只被杀害的乌鸦

于坚《短篇152》

艾伦·金斯堡

垮掉的一代领袖诗人

我的摄影师傅算是艾伦·金斯堡吧,我在《蓝房子》一书的开篇专门提到这件事。他长期用Olympus的相机,金属壳,抽拉式,关键是完全手动的。卖摄影作品是金斯堡的三大收入来源之一。 我记得那是1990年夏天,在首尔,我们一起参加世界诗人大会。他到处抓拍,树上的乌鸦啊,黏在胶纸上的蟑螂啊。我当时带了个傻瓜相机,他跟我说,这种照相机很差,完全不能靠人控制,根本无法得到你需要的效果。——北岛

诗就是写下某种现实,一切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外界事物,这和摄影是一回事。

贝尔纳·弗孔

法国著名摄影家,诗人

一张好照片是身体的一部分,一个好句子是心智上的满足。

我并不把自己搁进摄影家的框里,恰恰我是带着摄影在旅行。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诗人,诗人在生命的某个阶段碰巧需要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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