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亚平
假日，一个人去山里游玩。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放眼望去，天空澄澈，层峦叠嶂间有薄雾缭绕不绝，耳边隐隐传来阵阵鸟鸣：咕咕、蛐蛐、唧唧……或悠远，或短促，或喑哑，或清脆，妙不可言。人听得呆了似的，不敢走，怕脚步声扰了它们。不想走，更怕错过这难得一遇的绝唱。
因为从小生活在平原，平日里很少听到如此丰富的鸟鸣声。在乡下，见得最多的不过是布谷和麻雀之类。
陆游诗云：“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但令春促驾，那为国催耕。”在农村，每年芒种前后，常有灰色的布谷鸟伏在浓密的枝叶间鸣叫：“布谷布谷，割麦插禾”。这叫声像是一个顽皮的智者在提醒众生莫忘农事。可惜它们来去迅捷无声，我少有机会见到它们。后来听人说，布谷鸟又名子规，也称杜鹃，不晓得真假。
麻雀，倒是一年四季常见。哪里晾晒了麦子、小米什么的，它们仿佛有千里眼，不请自到，小巧的身子在谷粒间跳来跳去，边跳边啄。人去它飞，人走它留，让人奈何不得，最后索性随了它去。
冬天，农人们把一蓬蓬的红薯秧堆积在房前屋后的树杈间，以备牛马不时之需。这些地方无意间竟成了麻雀们的家园。那时农村还没用上电。晚上，天黑得早，大人们担心点灯费油，早早钻进了被窝。孩子们精力却旺盛得很，常常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举着手电筒，在一蓬一蓬的红薯秧间探来探去。奇怪的是，白天活蹦乱跳的麻雀到了晚上甚是安静，一动不动，甘做“掌中之鸟”。
小孩子常常把这些捉来的麻雀用线绑起来牵着耍玩，或者最后竟成了贫穷年月里孩子口中的一道美餐。大人们不屑吃麻雀这样的小玩意，他们会在下大雪的时候跑到野外，捡拾冻死的大雁，运气好，一次可以捡到五六只。那些鸟，体形大，可以让全家人饱餐数日。
后来，我工作到了城市，时不时也会看到鸟的踪影。俗话说“树大遮雨，林大落鸟”。我住处附近的公园里，常有小鸟在林木间飞来飞去，一点也不怕人。有次刚下过雨，我在树下闲坐，忽听“啪”地一声，一只小鸟从头顶一棵柿树上掉了下来，因为站立不稳，只能可怜兮兮地歪在那里。有好事者想将它放到树杈上，还没近跟前，只见一只大鸟“嗖”地一下就俯冲了下来。旁边一位老太太警告说，这是鸟爸鸟妈在教小鸟飞翔呢，千万别理它们，否则，会被啄的。抬头望去，果见两只大鸟在上空盘旋，还呱呱呱地叫个不停。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小鸟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住的小区附近有家银行，银行前面的行道树上，常挂鸟笼数只，每次经过那里，鸟声婉转，似入林中。闲来翻书，见《板桥家书》中这样写道：“欲养鸟莫如多种树，使屋绕数百株，扶疏密茂，为鸟国鸟家……固非一笼一羽之乐而已。”“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鸟儿的乐园应该在天空，若将它关在笼子里把玩，确实太不人道。后来，再经过那里，就没了听的趣味。
鸟是最常见也是与人类关系最密切的动物之一。在我看来，鸟儿到底还是属于天空，没有鸟儿的天空，应该是寂寞的，而离开天空的鸟儿，更寂寞。
我又想，天空如许辽阔，鸟是根据什么飞回自己小家的呢？难道是凭对空间方位的记忆？这在我至今还是个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