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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与门

 舍、得ab 2015-09-02
蛇只能看见运动着的东西,狗的世界是黑白的,蜻蜓的眼睛里有一千个太阳,很多深海里的鱼,眼睛蜕化成了两个白点。
  
  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那是我们的宿命。我热爱自己的命运,她跟我最亲,她是专门为我开,专为我关的独一无二的门。
  
  —周云蓬《命与门》
  
  【我是扬起头颅的烈马】
  
  他想挣脱疆域的辽阔,想用头颅撞向天际,以一腔碧血,涂抹天之尽头的最后一座城郭。
  
  他说他是一匹烈马。
  
  他不相信世界无边,他不相信天空是空的。他说,天生我才,如果仅为超越一程远似一程的广袤,终生不能抵达辽阔,那才是最大的不测。
  
  于是,烈马卸下行囊,它想祈求牧人,将鬃毛再剪去三寸,好在与风暴的摩擦中不至于产生于火。
  
  且把自由的奔腾再荡得平静些吧,何必与那些不相关的事物大动干戈。
  
  当雷霆的长号,把一万支箭簇刺向大地心窝。当太阳的古铜钟,发出紧似一声的咳嗽。
  
  烈马,纵身辽阔,他知道辽阔之外,依旧是辽阔。
  
  在辽阔之外,他窥见了自己的命运。
  
  我曾与他擦身而过,他左手叩响天堂,右手指向心脏。
  
  那时残阳如血,无数烈马为他俯首。
  
  【我是孤独的深夜诗人】
  
  当他合笔起身时,手中的星光已经点燃了辽阔的旷野,天空像个卸了妆的老妇人,忧郁而憔悴。
  
  他披上外套,感受到孤独。他渴望这种孤独,舍不得让它飘散出去,于是他猛烈地把这种孤独吸进肺里,让它肆意地在身体里游荡,变成毒药抵达灵魂的尽头。
  
  他固执地相信,孤独是与生俱来的,能够依附于灵魂,并杀死灵魂。
  
  没错,他是一个诗人,但他更喜欢称自己为深夜诗人,因为他只有深夜才会写诗。每当写诗的时候,他总能看见一只大鸟,闪着苍白的光,从他的头顶疾驰而过,划向无边的夜空。
  
  他白天不写诗,因为他需要在轧钢厂工作。他是孤儿,小学毕业以后就在当地的厂里当学徒,他觉得轧钢厂是一座埋葬他青春的牢笼,所以他也戏谑地称自己为轧钢厂的囚徒。但是他明白,在他那被钢铁冷冻了的胸腔里,有一股热血在与之抗衡。
  
  后来,那热血还是随着时光变冷,冷成若干年后的哑口无言。
  
  再后来,有人说他死了,从吊车上摔了下来。他写的诗被蒙上灰尘,从出租屋里被别人搬出倒进垃圾车,被轻视,被遗忘,被焚烧,跳动着的火苗像为他举行了一场葬礼。
  
  轧钢厂倒闭,高楼拔地而起,岁月波澜不惊。
  
  前些日子,我去了他曾住过的房间,墙上刻着一行字:要么活着乞讨,要么死后重生,但我依然热爱我的命运。
  
  在时间的面前,生命总有缺陷,在生命的背面,死亡是一件铁布衫。
  
  冷与热在一同焦灼,坟墓的中央终究开满无名的花朵。
  
  【我是我,是你,也是他】
  
  我是平凡之人,如风中的一粒微沙,在太阳的赤照里戴着镣铐跳舞,为了生活出门,为了亲人归家。
  
  我是明星,如贝壳里的珍珠,在流露的波折中,拥有珠宝的灵气,沉淀着的是沙的灵息。
  
  我是残疾人,如跌落凡尘的陨石,在氤氲的雾里挣扎,最终获得了更为厚重的生命。
  
  我是穷人,如炼炉里的金属,我倾尽全部的财产,也不能企及,我思想的硬度。
  
  我是濒临死亡的人,如冻僵了的须草,我因生命的脆弱而热爱它,我的手指指向天空,脚趾插进泥土,根始终为我爱的人固守。
  
  我是我,是你,也是他。
  
  我的道路与你的道路不一样,你的道路与他的道路不是一个方向。
  
  人群涌动的广场,每一个人的车票都有属于自己的方向。
  
  我们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命运还没有为我们关上最后一扇门。
  
  请热爱自己的命运,像月光一样打开自己,纵然今夜无月。月光不会变旧,我们的心地老天荒。
  
  一路高歌,一路哭笑,天涯有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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