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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叙事治疗时代(六)

 大漠胡杨968 2015-09-06

(三)叙事时代

罗兰.巴特说得好:

“叙事是与人类历史本身共同产生;任何地方都不存在也从来不曾存在过没有叙事的民族;所有阶级、所有人类集团,都有自己的叙事作品,而且这些叙事作品经常为具有不同的、乃至对立的文化素养的人所共同享受。所以,叙事作品不分高尚和低劣文学,它超越国度、超越历史、超越文化,犹如生命那样永远存在。”

1、叙事的含义。

叙事就是讲故事,就是按照时间的顺序组织发生的事件。关于什么是叙事,有各种各样的表述,如“叙事是我们解释世界的源泉、叙事是“人们理解自我生活和经历的方式,我们一直在故事中游弋”、叙事是“记述或设计以表达所发生的事情的前后联系的例子”等。叙事的拉丁语本意指的是行为和具有连续性的体验。比较清晰的一种表述是:“叙事是为了告诉某人发生什么事”的一系列口头的、符号或行为的序列。

正是通过口头语言,原始社会的现实才能被构建、维持和变换。但是,正如费德勒所指出的那样,口口相传在穿越时空时是不稳定和不可靠的,“当故事从一个族群传递到另一个族群或是代代相传时,他们势必丢失了许多他们原有的意思和来龙去脉,最终变得不可理解或成了隐喻。”(《媒介形态变化:认识新媒介》,第51页。)而这些隐喻可能是我们生活意义产生的重要源泉,甚至有可能是根本的源泉。如果叙事成了解读生活体验的根本源泉,叙事也就塑造生活了。人类行为在本性上就可以说是叙事了。叙事哲学探讨的就是叙事人生的问题。

最近,罗蒂教授在北京师范大学发表了题为《分析的哲学与叙事的哲学》的演讲,其中对“分析的”和“叙事的”两种哲学的论述,给听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罗蒂首先提到,分析哲学与非分析哲学(有时也被称作大陆哲学)的分裂集中体现于两类哲学家之间:一类哲学家赞同弗兰克.拉姆齐,把伯特兰.罗素的描述词理论视为哲学的典范,认为一个人可以对思想史不很了解但却能做出一流哲学;另一类哲学家则认为,罗素所做的一切,在重要性上都无法与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抑或海德格尔的《论人道主义》相提并论。在他们看来,当哲学以一种生动的叙事形式出现时,它就达到了最佳状态。罗蒂首先提出,以罗素的描述词理论为基础,经由哥特洛布.弗雷格发展形成的符号逻辑,至今仍被大多数英美哲学家视为具备哲学资格的必要因素。然而,许多大陆哲学家则认为这种知识并非必须。

由此,他指出,分析哲学家与非分析哲学家的一个明显不同,就是以罗素、弗雷格为代表的分析哲学家,想要通过找到当下知觉中的明确关系,清楚地把握事物,无论你是否认为他们的难题有趣,至少你知道他们试图回答的问题是什么;然而,以黑格尔、海德格尔为代表的非分析哲学家,对与常识或日常语言建立联系并不关心,他们要告诉你的是精神的本质或存在的意义,他们希望能够改变的,不仅是你的直觉,还包括关于你自己是谁的感觉,以及你认为要思考的最重要的东西的看法。因此,在阅读黑格尔或海德格尔的著作时,如果采用分析哲学家的方法,就根本不可能进行下去。只有暂时搁置这一怀疑,进入到他们的叙述故事的回转中,实现一种自我形象的转变,你才会感到被给予了一种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方式,以言说最使你感兴趣的事物。

再分析哲学家看来,非分析哲学家的语汇总是含糊不清而需要澄清意义的;而在非分析哲学家看来,只有他们所关注的人的存在、精神或意识的本质等等,才是重大的议题,而分析哲学家所做的仅仅是些吹毛求疵的工作。分析哲学家有时把非分析哲学家描述为“不是真正在做哲学”的人,而非分析哲学家则把分析哲学家说成是一旦迈出自己的熟悉的专业领域就会感到不安全的胆小鬼。这种相互的贬讽已经持续了将近50年。

在谈及把弗雷格、罗素,黑格尔、海德格尔放在一起讨论具有何种意义时,罗蒂认为,把这四位思想家放在一起讨论的意义非常重大,因为他们都在试图回答柏拉图首先明确提出的一个问题,即:是什么使人类成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特殊存在物?尼采给出了与柏拉图完全不同的答案,他嘲笑柏拉图对于表象和实在的区分—一种为大多数分析哲学家视为理所当然的区分,并要求我们“通过艺术的视角来看待科学,通过生活来看待艺术”。大多数认真对待黑格尔和海德格尔的当代哲学家,都与尼采一样,对于表象和实在的区分的效用提出质疑。他们常常用过去与现在的区分—种“世界精神”进程的前期与后期的区分来取代它。那些以这种方式阅读黑格尔著作的人,在继续阅读海德格尔时,会把海德格尔视为第一个在关于“是什么使我们人类特殊”这个问题上调解柏拉图和尼采意见之间冲突的思想家。这样读下去,海德格尔后期著作则讲述了一个西方思想家如何以希望获得自我知识为始、希望实现自我创造为终的故事。

叙事哲学是一种变革中的哲学,它通过故事叙述使读者的自我形象发生转变,这个叙事过程则是以新的语汇和使用方式来取代旧的语汇和使用方式。而分析哲学试图揭示思想或语言的结构,他们认为只要澄清了语言使用方面的含糊不清,就能使思想精确而明晰,以此消除哲学上的各种难题。罗蒂认为:分析哲学家的这种努力似乎是徒劳的,必须放弃在语言与实在的关系上的那种一劳永逸的观点。

至此可以明显地看出,罗蒂倾向于叙事的哲学而非分析的哲学,倾向于赞同那些具有历史主义态度的哲学家。正如罗蒂在演讲中所说,哲学家应该担当起黑格尔称之为“在思想中把握我们的时代”的任务,从根本上说,就是使人类自我描述的方式不断改变和完善。在罗蒂看来,叙事的哲学将带来一场社会规范的深刻变革,将会使人们放弃那种把对于心灵或语言的认识视为一劳永逸的看法。正如他所说,以上谈到的对于思考而言什么才是重要的观点的区分,说明了为什么他也将“叙事的哲学”称做“解释的哲学”的原因,“解释的”一词象征着一种兴趣的转变,从什么才是一劳永逸的转变成什么是只有被不断解释和不断语境化的。当然,罗蒂并不否认分析哲学所实现的自我形象的改变的功绩,早期的分析哲学作为一种运动已经走向消亡,当代分析哲学家已经不再使用弗雷格和罗素等分析哲学家使用的方法。蒯因和塞拉斯对分析哲学的反叛也表明,分析哲学的自我形象正处于变革之中,这为分析哲学和叙事哲学之间的互动与对话提供了契机。

罗蒂明确反对哲学在文化中的传统的基础性地位,主张以一种非哲学的方式来谈论哲学。这都表明,罗蒂的哲学风格正以一种对于哲学新语境的启蒙姿态呈现在我们面前,“分析的”与“叙事的”哲学之间的分歧在历史主义的意义上是会被消除的。在罗蒂的演讲中可以看出,分析哲学与非分析哲学之间以往明显的对立局面已被新一轮的积极对话所打破,传统的那种超验的、客观的、论证的、封闭自足的哲学正在被一种自由的、开放的、平等的、充满情趣的哲学对话所取代。罗蒂所说的这种自由的、开放的、平等的、充满情趣的哲学对话可能是怎样的“哲学”?似乎在当前被称为“中国哲学”的那些思想的片断那里闪耀着希望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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