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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医生杂记(二)

 鸽子飞吧 2015-09-10

六十年代末我来到这个公社卫生院时,连我一共四个医务人员。他们都是本地青年,卫生院负责人是部队卫生员转业的,另外一个西医一个中医都是本县卫校培养的,数我“学历”最高,在这里可是十八种手艺都得学,我又是唯一的女性,全公社的妇幼卫生工作就义不容辞落在我身上。

我是学习的护士专业,仅仅能够处理正常的分娩。幸亏在县医院时,参加过一些妇产科的重症抢救处治。和我一起从省城下放的妇产科医生是湘雅医学院52级的老资格,(现在成为牛鬼蛇神横扫到另外一处大山深处当农民去了)58 年我们下放到县医院时,县医院的条件可能比不上现在的区乡一级,处理一个重病人常常全体动员,在那个时候我经常给他(她)们当助手。60年代初,他们还不止一次带着手术包,一个四人的班子,到农村的产妇家里做剖腹产。我刚到这里不久,在一个农民家里,就有一个妇女对我说,“我的儿子就是你的老公在这个堂屋里做手术救出来的”。但是他们现在都失去为病人服务的机会。而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却要担负着一个公社的妇女的医疗的重担,深感责任重大。

一天,公社卫生院抬来一个女病人,这个妇女全身浮肿,抽搐不止,十分危急。揭开被子一看,病人身怀六甲,已经足月,心里就有个八开。话不宜迟,马上给她一量血压,血压很高——严重的妊娠毒血症,已经发展为子痫。这是在现在城市已经少见只在教科书里可见的危急重症。

当时的紧张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卫生院在家的几个人都来参加抢救,马上给她先肌肉注射一针镇静剂,再挂上液体。氧气的,没有!液体里加入降压、止痉的药物。我坐在病人床边,一边量血压,一边手拿一本《妇产科急症》——我的上级医生。不会有人来嘲笑我,好在不需要这样检查那样折腾,(因为没有任何检查的设施)所以没有什么检查的数据要考虑,一切凭直接的观察,我和他们轮流守在病人旁边,半小时量一次血压。幸好听诊胎心一直还在正常范围以内,病人的抽搐渐渐停止,血压也逐渐接近正常,病人虽然仍然昏睡,但是也因为用了冬眠药物的关系。

我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危重病人的抢救,两个人的生命维系在我的手中,那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至今不忘。

晚上,病人情况稳定,他们就叫我先休息。午夜过后,值班的医生来叫我,我起床来看病人,只见她烦躁不安,在床上辗转折腾,一检查,原来病人已经临产。我们又忙着接生,后来还用了“胎儿吸引器”,这在现在大概没有人还会用这种原始的器械了。简单地说,就是一个金属的火罐套在胎儿头上,制造负压,像拔火罐一样把孩子拔出来。我只在以前看过这样的操作,经过我们几次的努力,终于将孩子拔离母体……

这是怎样一个生与死的战斗啊!在这个难忘的不眠之夜,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在一间没有任何设备的木楼的病床旁边,(没有手术床、无影灯,没有氧气、吸引器…….)我和年轻的医生小杨,一次一次地,失败了又重新开始。我十分感谢小杨,他永远是我在当时工作中的合作伙伴和亲密战友,从不气馁从不抱怨,永远精力充沛又永远合作默契,只要我能够坚持,他就会支持。我想,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可能坚持不下去。

后来的情况不细述了,婴儿出生以后有窒息,我们给他吸引羊水、口对口人工呼吸,婴儿终于哇地哭出声音。处理好婴儿,又来给产妇缝合切开了的会阴,产妇仍然神志不清,但是已经知道疼痛,开始不合作了,于是几个人将她抵在床上,经过好一阵折腾,才给她处理好,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后来啊!当然是母子平安,我们来不及、没有时间庆祝胜利,因为总是有新的任务,新的挑战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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