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文化 诗歌速递
选读 一 那里升起过一棵树。哦,纯粹的超升! 哦,俄耳甫斯在歌唱!哦,耳中的高树! 万物沉默。但即使在蓄意的沉默之中 也出现过新的开端,征兆和转折。 沉静的动物离开自己的巢穴, 奔出澄明消溶的树林; 它们内心如此轻悄, 绝不是缘于狡黠和恐惧, 而是缘于倾听。咆哮,嘶鸣,淫叫 在它们心中似乎很微弱。 哪里没有草棚,收容最隐秘的要求, 哪里没有栖居,它缘于此要求, 带一条穿廊,廊柱震颤不已, 你就为它们创造聆听之神庙。 请输入内容 选读(艾兹拉· 庞德诗选) △’ΩPIA1 在我的身内吧,像凄凉的风一样 永恒的情绪,而不像 一些转瞬即逝的东西— 花朵的欢乐。 让我在不见阳光的悬崖 或灰色波浪的 强烈的寂寞中。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 让众神轻轻地对我们说话, 阴世中暗影憧憧的花 会记得你。 选读 现在没有地方可看 现在没有地方可看, 没有冒险。现在我们与自己 熟悉得像不熟悉的东西。 我的脑汁溅洒,我的手把它抹去。 在我够不到之处,海中巨蛇 吞食着自身,重复着头脑的游戏。 原野随着仿佛存在的黑暗变暗。 我们的计划就像风中的火柴。 黑暗和光明都没有穿透我。 透过意大利崖岸,我看见巨大的洞穴, 海水冲击了上千年, 在粗糙的岩石上凿出一个弧—一个漂亮的墓穴。 风揪住了我的衬衫,可谁来掌舵? 又一夜的沉船残骸漂浮在浪涛上; 我听见回声和回声所听见的。 选读 哀歌之一 究竟有谁在天使的阵营倾听,倘若我呼唤? 甚至设想,一位天使突然攫住我的心: 他更强悍的存在令我晕厥,因为美无非是 可怕之物的开端,我们尚可承受, 我们如此欣赏它,因为它泰然自若, 不屑于毁灭我们。每一位天使都是可怕的。 所以我抑制自己,咽下阴暗悲泣的召唤。 啊,我们究竟能够求靠谁?天使不行, 人也不行,机灵的动物已经察觉, 在这个被人阐释的世界,我们的栖居 不太可靠。也许有一棵树为我们留在山坡, 我们每天看见它;昨天的街道 为我们留驻,一个习惯培养成忠诚, 它喜欢我们这里,于是留下来不曾离去。 哦,还有黑夜,黑夜,当携满宇宙空间的风 耗蚀着我们的脸庞——,夜岂不留驻人寰, 让人渴望,又令人略感失望, 哪一颗心不是艰难地面临它。恋人会轻松一些? 啊,他们不过相互掩蔽他们的命运。 你难道还不相信?那就从怀中抛出虚空, 抛向我们呼吸的空间;或许飞鸟 以更内向的飞翔感觉到更辽阔的天空。 是的,春天大概需要你。某些星辰 大概要求你察觉它们。从逝去的事物 曾经涌起一朵波浪,或者当你路过 敞开的窗门,一阵琴声悠悠传来。 这一切皆是使命。但你是否完成? 你不是始终分心于期望,仿佛一切 向你预示了一个爱人的来临? ( 你让她何处藏身,既然伟大而陌生的思想 在你身上进进出出,时常留在夜里。) 倘若渴望爱情,你就歌唱恋人吧! 她们闻名的情感远未达到不朽。 那些被遗弃的恋人,你几乎妒忌她们, 似乎她们比被满足者爱得更深。 始终重新开始不可企及的赞美吧; 你想:英雄与世长存,纵使毁灭 也只是他存在的凭借:最终的诞生。 衰竭的大自然却将恋人收回自身, 仿佛没有力量,再次完成这种业绩。 你对加斯帕拉· 斯坦帕究竟有过 足够的思考吗,以这个恋人为典范, 某个少女也会因爱人的离去 有此感觉:我可能像她那样? 难道这些最古老的痛苦竟不能 让我们开窍?难道这个时刻依然遥远, 我们在相爱中相互解放,震颤地经受: 就像箭经受弦,以便满蓄的离弦之箭 比自身更多地存在。因为留驻毫无指望。 声音,声音。听呀,我的心, 这种倾听非圣者莫属:强大的呼声 从大地抬起他们;可他们继续跪着, 不可思议,他们不曾留心于此: 他们就这样倾听。这绝不是说, 你能承受上帝的声音。但倾听吹拂之物吧, 不绝如缕的信息产生于寂静。 此刻,它从那些年轻的死者向你传来。 不管你走进哪座教堂,在那不勒斯, 在罗马,他们的命运不曾向你静静诉说? 或者一段碑文对你有所寄托, 你觉得崇高,譬如在圣玛利亚· 福莫萨 刚刚见到的墓碑。他们有何企求? 我应当轻轻抹去这不合理的假象, 有些时候,它稍稍妨碍了 他们的灵魂的纯粹运动。 诚然这很奇异,不再栖居于大地, 不再练习几乎学成的风俗,不再赋予 玫瑰,以及其他独特允诺的事物 人类未来的意义;不再是人们从前所是, 在无限恐惧的手掌之中;甚至抛弃 自己的姓名,像抛弃一个破烂的玩具。 这很奇异,不再寄予期望。这很奇异, 目睹一切相关的事物在空间 如此松散地漂浮。死之存在是艰难的, 犹须太多弥补,以致人们渐渐感觉到 一丝永恒。——可是一切生者 犯有同样的错误,他们太严于区分。 据说天使常常不知道,他们行走在 生者之间,抑或在死者之间。 永恒的潮流始终席卷着一切在者 穿越两个领域,并在其间湮没它们。 那些早早离去的人终归不再需要我们, 人们轻柔地断离尘世,就像人们 平和地脱离母亲的乳房。可是我们, 我们需要如此伟大的秘密,极乐的进步 常常发源于我们的悲哀——没有他们 我们能够存在吗?这个神话并非无益: 在利诺斯的哀悼声中,第一声无畏的音乐 曾经穿透枯萎的僵化;在被震惊的空间—— 一位酷似神的少年突然永远离它而去, 虚空第一次陷入震荡,一直到今天 那种震荡仍在吸引、慰藉和帮助我们。 选读(作者:帕尔·拉格克维斯特) 苦闷 苦闷,苦闷是我的遗产, 我的喉咙的伤口, 我的心在世界上的叫喊。 如今那布满泡沫的天空凝结 在夜的粗糙的手里; 如今那森林 和坚硬的高地 荒凉地升起,倚着 那低矮的苍穹。 一切是多么艰难, 多么僵化、阴郁和沉寂! 在这遮暗的空间我到处摸索 感到手指碰上悬崖那锐利的边缘 我划破向上伸出的双手 在冰冻的残云上,直到它们淌血。 哦,我扯掉手指上的指甲, 我划破极度疼痛的双手 在高地和遮暗了的森林上, 在天空的黑铁上, 在寒冷的土地上! 苦闷,苦闷是我的遗产, 我的喉咙的伤口, 我的心在世界上的叫喊。 选读 承云 它们是高贵、纯洁的天帝那有形的思想。其中一些满载着怜悯的雨露。 另一些则滚动着它们的忧虑、裁判和阴沉的愤怒。 ○ 愿接受我的施舍或屈从我的打击的人,通过我这个天子来了解祖先的天意。 为此,我将本朝的颂歌定名为承云。 选读 恍惚 一个人 从一条街上走过 他惘然想起 这是他在十年前 走过的一条街 在这条街的下面 正在施工 修建地铁 是他在十年后 常坐的地铁 前世他是一只风筝 飘零到本市的上空 后世他是一颗卫星 因故障而无法回收 绕着地球疯狂傻转 选读 他一人试图扮成人民 我经常纳闷儿看到人们在黑暗中抓拍到的他的明亮的脸。 他帅极了。 而我的确知道他的黑暗。 而我的确知道他身后的黑暗其实,一点也不黑。 选读 花瓶 一定有一些马 想回到古代 就像一些人怀恋默片 就像一些鲜花 渴望干燥和枯萎 好插进花瓶 就像那个花瓶 白白的圆圆的那么安静 就算落满了灰 那些灰又是多么的温柔动人 选读 葬圣彼得 遗骨在他们身上 他们在挖 往深里挖 往宽里挖 似乎不是埋第一任教宗 而是,在埋 一堆又一堆泥土 流着泪他们本该 站在空旷下 而遗骨在身上 他们便得以挖 不停地 往深里挖 往宽里挖 他们要熄灭的大海 远远地向他们涌来 选读 大是大非 精神会被消耗殆尽 而且针对自身 —荷尔德林 大是大非塞了个小心眼。 小的和少的,总是美好的。 美在最小的用处里也是无用的, 它检讨自己,强忍自己, 因为拒绝讲和的大是大非, 对自己人动了真格。 讽喻之歌,风格将高于颂歌。 小心眼,与天眼所见略同。 以为拔出塞子后,大是大非 不过是个空酒瓶,未必是酒神之见。 放空心灵,看它如何接受礼物。 金的用量,就这么多, 足够远行者承受和携带。 小小的心眼,没准会蹦出个突兀。 黄金错,把三千里人头税 横刀拔出,当众一撒, 白花花的银子撒向千山万水。 财政和宪政从同一个喉舌分身。 小钱得小利,大河分大流。 以是非之大反观小我, 神,顺着为人之父的目光, 看见大我还是个孩子。 给他三分钱的歌剧, 他拿去看二战片。 给他一个线装书的圣贤, 他一笔勾销,留下A4 纸的空白。 然后,画出一些奇幻动物, 用以命名飞翔的武器— 飞鱼,枭龙,响尾蛇。 女武神从所有这些怪兽的眼睛, 盯着自由女神的眼睛看。 回魂之余,导弹已在千里之外。 大红大紫不关灰姑娘的事。 大爱大恨找不到一粒扣子, 把敌人的衣服 穿得比情人还暖和。 黄金,像跳蚤一样咬人,吸人血。 咬过的金缕衣,穿在木乃伊身上。 坏消息是:国王是不穿衣的。 在开往火星的幽灵火车上, 土星人瞎了多年还睁着眼, 因为地球人留了一手。 他们正尝试着用臭氧和银行烂账, 建设文明崩溃的天启景象。 下一站是火星。两列对开的星际列车, 中间隔着五千光年的宵禁令。 废词,在一个图书馆员的头脑里 老鹰般盘旋不去。当他填写借书卡时, 他对所有的畅销书屈尊微笑。 读,如果不是用木刻的眼睛 而是用水泵的眼睛去读, 李白,就不是天上的黄河水。 新一代必须重新学习汉语。 词, 必须是一个发生, 必须重新触及孤独,不仅对独断论 说不,也对资本说不。 资本乐于花钱买下自己的灭亡, 乐于宣称胜者为败的逻辑 对任何人都是免费的。 它以为劳工阶级没有面孔, 以为脸对脸的大是大非, 不过是两个蒙面人。 资本穿上牛仔裤,像革命一样性感。 一群上了年纪的嬉皮士, 在海德公园裸舞,他们把忘我 看作一个未开启的未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个摇滚歌星。 小恩小惠,滔滔不绝, 被蝴蝶用来碎身和入梦, 而大是大非,处处闪烁着 终极事物的吉光片羽。 请跟随安提戈涅的法则, 稳住这元气茫茫的大裂变 所带来的震悚和动摇吧。 瞧,一直坐江山的那人站了起来, 大我的在场,只能通过障目和蔽体。 颂歌,清了清哀歌的嗓子, 垂下讽喻之歌的眼睑。 颂歌体的大是大非,将独有 等同于万物皆有,而这也正是 全无:一人所有,万人所无。 在十诫与七宗罪之间,柏林墙 因摩西的一瞥而化为空气。 灰飞烟灭的,是涂鸦,而非碑文。 一场空难透过博伊斯的注视 可以是别的发生,比如,一场车祸。 与此同时,蝴蝶飞出了象牙。 盯着一个与实际世界的香蕉 一模一样的影像看,一根葱 获得了无事生非的快乐。借助它 能让判断力的成长停在九岁, 不再长大。至于想象力, 就交给玩具商去设计,去制造吧。 把一颗鸡心钻石卖给猪脑袋, 这真是广告天才的奇想。 希腊曾经是早晨的国度。 神界的黄昏降下:欧洲要么落脚于此, 成为亚洲大陆的一个小小岬角, 要么在物象的脑部,从事星际计算, 并将计算的哲学答案 交给航天工业,交给异己的规划者。 但大是大非不可能按照一个狂喜 下订单,按照单一世界的公式 去计算,去磨损,去建造 和自我繁殖,因为忧郁 将随之而来。造物,也是造无。 这一切将被一个强有力的大是大非, 一个毁容般的天下之大不韪, 所说服,所修正,所改造。 清帝的最后一个女人被册封为 答应。但追忆,割掉了追问的舌头, 并将天问从神界逐出了人界。 窗外五十米处,是中山讲堂。 后世在大是大非上走得越远, 越是加速审判日的到来,也越是缩小 末日的广阔性,以便塞入一个小心眼。 心的规模,远远超出天启所及。 血腥,压迫,枪,以及美元, 你选一个吧,没更好的可选。 剩下的选择是:苦闷,或是自我毁灭。 极善与伪善,两者都看上了曼德拉? 如何从曼德拉往前走,而不变成 穆加贝:全球思考,在地行动。 腰再不挺直,还有什么能弯下去。 水仙花从庞大的水泥建设 起身站立,泪水只是礼节性一洒 面包便有了词的心跳。 日升日落,在水底恢复了光的本心。 大是大非:它并非是之所是。 头发不用剪直到长出青草。 电影一直放直到从未被拍。 钱一直花,直到银行垮掉。 养育一个孩子直到从未生下他。 空想一个敌人,直到成为这个敌人。 没敌人,这一枪就对着自己开。 是非大起大落,正反大开大合。 耳朵会听错,做出的决断会错, 对了也错。在生死之间,大是大非 踌躇迟疑:去说,还是去做? 百年去留,只有一秒钟的对证。 大是大非的最后凝视, 对浩渺投以掉头不看的 大灵魂的目光。每个人都在对表。 而这一秒,不在钟表里。 新我抖落一身的陈词滥调, 对旧我点了点头,又抬起头 看见几步外的大是大非, 离彻悟已相距千年。 不变的 一直在变,迟来的总是太迟。 癌细胞就是那些 忘记如何去死的东西。 温柔地索回垂死之际的 那一息尚存的, 最初的一丝恐惧吧。 选读 问题 街上没有人,人都去哪儿了? 这是一个问题。 美景为谁而设?结实的房子里 住着些什么样的人? 而车站、码头一应俱全。 商店里的东西卖给谁?赚谁的钱? 寂静的生活是怎么回事? 寂静而世俗的生活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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