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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的语言,真挚的情感

 栖迟一杯酒 2015-09-21

      《归去来兮辞》和《归园田居》都是陶渊明归隐后的作品,自然可以看作他艺术化人生的写照和折射。它们虽在体裁和风格上有所差异,但题目中均著一“归”字便已体现出它们的相通之处。细细品味这两篇佳作,我们所感受到的不仅是一个不慕荣利的隐士形象,而且有作者深刻的心路历程,有时甚至还能引发我们对人生的思考。

一、辞官归田的决心

在当时的社会中还存在着这样一种丑恶现象,有些知识分子未能谋取到高官厚禄,就高调宣称自己要归隐山林,然后就等待达官贵人来赏识他,把隐居作为日后出仕的终南捷径。陶渊明与此类假隐士的想法可谓是大相径庭,在《归去来兮辞》前面的小序中他就感慨“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认为做官是有违本性的行为,所以这让他“违己交病”,进而“怅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辞官就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择。《归去来兮辞》紧承小序中的原因和背景而来,描写了作者回归田园后的心情和生活状况,是了解中国古代隐士文化的一个重要窗口。纵观这篇文章,很容易就可感觉到作者情感的流露是无比的朴实和真切,不加半点修饰,我们甚至可触摸到他心灵细微的波动。开头两个语气强烈的问句表达了极深的懊悔和无奈之情,同时也补充了小序中所提到的辞官归田的原因。“归去”从字面意思看是返故里回家乡,从感情看又有对官场的排拒感,从述志的角度看,作者是在确认自己的精神归属,同官场的格格不入终于使他彻底明白自己是属于自然的,进而对“田园将芜”怀着一种自责的心情,这里“心为形役”中的“心”和“形”显然不能单纯理解为“内心”和“形体”,深入理解后可知“心”是“志趣人格”,“形”应指作者出仕为官的这种行为。他认为做官会使他的质朴本性迷失,因此视入仕为“迷途”,并且庆幸自己做出了远离官场的选择,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又转变为自觉和自醒。由此可以看出,陶渊明具有蔑视权贵、鄙弃官场、向往田园的隐士情怀,这在《归园田居》中也有所体现。《归园田居》是一首五言古诗,其中的第一首同样起到了序的作用,交代了辞官归隐的原因,字里行间流露着作者皈依田园、追求自由的生活理想。首句“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就一语道破做官入仕并非他的本意,同时也照应了题目中的“归”字;正如一个人不愿触及心中的隐痛一样,作者在诗文中均未提及刚刚从其中拔脱的污秽官场,但“尘网”这一比喻就可生动形象的说明作者在为官时内心的焦虑和痛苦,可见肮脏的世俗生活是禁锢作者天性的牢笼,“网”字更突出了自己身心深受束缚之感。这样我们就能理解作者为何把自己比作“羁鸟”和“池鱼”了,一“恋”一“思”,作者的悔恨之意自然溢于言表。在经过一番对居住环境的描绘后,这位高洁的隐士悠然自得的吟唱道:“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四句乍看像无意中发出的感叹,实际上这正是作者匠心独运之处。嵇康把“人间多事,堆案盈几”,“宾客盈坐,鸣声聒耳,嚣尘臭处,千变万伎”视为不堪为官的理由,这正是作者诗中的“尘杂”,即尘网中的烦恼。作者在前两句中告诉我们,他已经远离了世俗的喧嚣与污浊,从前苦于应对“尘网”的一切,都没有,也不会再有了。从这个意义上说,确有点“虚室”之感,但虚中有实,他重新开始了完全由自己来安排、支配的生活。最后两句则是作者出自肺腑的欢呼,庆贺自己终于脱出樊笼之束缚,像小鸟一样,重返山林,获得自由,与官府生活告别,其中“久”与“三十年”相映,“樊笼”与“尘网”相映,“自然”则一语双关,不仅指自己的形体回到了大自然中,还照应上文的“性”,欣慰自己内心终于能够返璞归真,回归质朴的本性。这结句是点睛之笔,与开头呼应,集中表现了诗人高洁的志向和对黑暗现实的不满。仅凭两篇作品的开头部分我们就可总结出二者的一点相通之处,即都表达了对污浊官场的厌弃和对自己归隐田园的庆幸。

为了进一步强调自己对世俗生活的厌倦,陶渊明索性让自己完全与尘世隔绝,不与外界有任何往来。他告诉我们,他“息交以绝游”的原因是“世与我而相违”,自己与世俗是完全对立的,因此无需驾车出游追求什么,表明自己固穷守节的坚定决心。他把居所安在村野之外的穷乡僻巷,外界的车马找不到这里,可见俗世的那些纷争已经与作者毫不相关了。作者从官场退居到“野外”,从“野外”退居到“穷巷”,“白日掩荆扉”,又冥坐室中,“虚室绝尘想”,这恰好与上文中的“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相呼应,不仅表明了作者有了一方心灵的净土,而且可见他躲避尘世唯恐不远,摒绝交游唯恐不及,抛弃俗虑唯恐不尽,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自己的身心为俗物所累。《归去来兮辞》和《归园田居》中都包含有点明归隐之高洁和与世隔绝、不问世事的内容,可见作者有清醒的头脑和高远的志向,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既然在仕途上自己无所作为,就尝试在归隐山林这条道路上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不仅如此,除直抒胸臆外,陶渊明还善于通过具体的景物或人物活动来展示自己的内心世界。《归去来兮辞》中有这样一句,“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从表面上看似单纯写景,但细细品读起来就觉意味深长。作者借白云和山鸟来比喻自己不同阶段的思想状况,“无心”表明做官不是他的本意,“倦飞”则表明他对官场俗务的厌倦,“知还”含有欢喜和欣慰之意,旨在表达他终于走出了迷途找到了归宿,从此之后就可以彻底的安下心来。出则无心归则有意,正是作者仕宦和辞官情形的写照。之后一句“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以盘桓”则表现了一种安乐闲适的意境,折射出隐逸生活的无尽乐趣,并且作者对松树如故友般喜爱也体现出他超凡脱俗、孤傲坚贞的高尚节操。作者在另一组《咏贫士》诗中,同样以孤云和归鸟自喻,表明自己在群臣趋附的晋宋易代之秋依旧孤芳自赏,明知知音难觅,却仍要守节独处。除此之外陶渊明还有一组寄兴抒怀的《归鸟》诗,以倦飞来归的小鸟自况,“岂思天路,欣其旧栖”,从来未曾有过飞黄腾达的幻想,一心只向往着回归故乡,这种感情是何等的鲜明与迫切。《归去来兮辞》写景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巧妙地抓住了富有特征性的景物,把作者特定的心情表达出来,这样就使得景物描写富于生命气息,耐人寻味。可是对于自己躬耕陇亩的生活,《归去来兮辞》仅用“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一句简单的一笔带过,而《归园田居·其三》则是详细的描绘出了作者劳动时的场景和心情。前两句交代了劳动的地点——南山,劳作的成果——“草盛豆苗稀”,“盛”和“稀”在此形成了鲜明对比,暗示作者不善劳作,也许是因久别田园农艺有些荒疏了。后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表达了劳作的艰辛,仅从时间上看,也可见诗人决心之大,用力之勤。从更深层次上理解,他清除“荒秽”,也是清除心中的杂念,让自己能够更加亲近自然;劳动归来的作者虽然独自一身,却有一轮明月陪伴,荷锄夜归,心情傲然,举头遥望,皓月当空,这辛苦的劳作使他获得了心灵的极大满足,可见诗人心情的愉快和归隐的自豪。“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是全诗的主旨句,达到了卒章显志的效果,表明劳作的艰辛在作者看来是快乐的。“愿”是指作者归隐田园,隐居躬耕,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为荣华富贵出卖灵魂的意愿,如今这些意愿都没有被违背,又有什么可以值得惋惜的呢?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对田园生活的热爱和对污浊官场的批判,反映了作者高洁伟岸,安贫乐道,淡泊名利的精神品质。

许多人对陶渊明的辞官归隐存在误解,认为他过于追求精神上的自我麻醉而忽视了最基本的物质利益,只会空谈不干实事,到头来还是受冻挨饿。这一观点明显是错误的,我们不能用现代人的标准来衡量古人。陶渊明从前也有过远大的政治抱负,也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只是当时的社会现实让他“有志不获骋”,还要做许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隐居这条道路,这也是为了坚守自己的人生理想,不让自己的本性在宦海浮沉中迷失。实际上,尽管他一再地宣称自己“质性自然”“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但是我们必须承认真正纯净的灵魂不会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不断地滤除思想杂质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澄澈的。陶渊明的思想可以这样概括,通过泯去后天的经过世俗熏染的“伪我”,以求返归一个“真我”。他看到了社会的腐朽,但没有力量去改变它,只好追求自身道德的完善;他看到了社会的危机,但找不到正确的途径去挽救它,只好求助于人性的复归。这种思想作为救世的药方虽然是无效的,但是作为一种人格美的追求却是有益的。无论如何,陶渊明在污浊的社会中能够坚持自己的主见,不动摇自己的意志,拒绝随波逐流,这就是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状态,值得我们学习。

二、田园生活的情趣

在前文中我们已经提到过,陶渊明十分热爱归隐田园、躬耕陇亩的生活,因此在常人看来艰辛贫苦的农村生活在他的眼中就别有一番情趣。大师王国维说过,一切景语皆情语。文学作品中写景的语句都渗透了作者的主观感情。尽管在表达方式上《归去来兮辞》和《归园田居》更侧重于抒情,但其中亦穿插有对田园景物和山水风光的描绘,融情于景则是这些写景佳句深层次上的相同之处。

《归园田居·其一》中有大半笔墨都用在了对居住环境的描绘上,它的绝妙之处就在于用优美的文字展现了农村随处可见的平常景物,不事雕琢的语言更能带给人一种不食俗世烟火的淳朴之感。“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是指自己朴素的生活条件,虽然不是荣华富贵之家,但也勉强能够自给,再加上身心的解脱使他更为心满意足,就不再去抱怨或者奢求什么。“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说的就是居室周围的环境了,“荫”“罗”二字说明作者的住处被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所包围,可见他与自然是多么的亲近。《归去来兮辞》中也提到了自己的居住环境,“乃瞻衡宇,载欣载奔”“三径就荒,松菊犹存”。“衡宇”即陋室,可能就像他在《五柳先生传》中所叙述的“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然而作者看到这样的情况后并没有感到失望或无奈,而是欢喜的奔跑过去,作者对隐居生活的期待在此溢于言表。对住所周围的景物,《归去来兮辞》选取的描写对象是松和菊,并未描写农村常见的植物,这与其写作时间有一些关系。陶渊明在未归隐时就很敬仰前朝那些不慕荣利的耿介之士,厌恶官场上趋炎附势的风气,在他给朋友郭主簿的和诗里同样有着对松菊的高度评价,“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次贞秀姿,卓为霜下杰。”意思就是松菊使本来暗淡的林中具有了光辉,它们拥有如此正直秀丽的姿色,卓尔不群,堪称严霜之中的豪杰。《宋书·陶潜传》中有一段文字提到了陶渊明辞官的近因,“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即日解印绶去职,赋《归去来》。”从序和这段记录都可以看出,《归去来兮辞》应作于作者辞官归田之初,是一篇述志的作品,结合作者高洁的品性,不难看出这仲冬之日尚存的松菊是他激动神往的又一原因。长期的劳苦奔波使他明白,质本洁来还洁去,菊前松下才是他孤独灵魂的栖所。在这简陋的房屋中,作者安贫乐道,闲静少言,“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虽然无人陪伴,知音稀少,但精神的富有完全压倒了物质的不足。和后来的刘禹锡一样,他乐于“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平淡生活,感慨“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在院中他闲适的漫步,怀着淡泊的心态“时矫首而遐观”——正是这种宁静超远的心境,才成就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神来之笔,《归园田居·其一》中剩下的那些场景可能也是他“遐观”所得。以淡远平和的眼光去观察万物,再肃杀的风景也会被抹上一层暖色,何况本身就是温馨祥和的田园风光。这也是陶诗中写景的名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暧暧”形容昏暗不清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日薄西山,也有可能是因为远望的缘故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依依”既写出了炊烟轻柔披拂的特点,又有一丝依稀可辨、若有若无的感觉,衔接极为自然,进一步强化了朦胧迷离的氛围。后两句描绘的是农村常见的情景,可与众不同的是它丝毫没有喧闹之感,反而更能突出环境的宁静和作者的闲适心情。“深巷”说明作者住处之幽僻,也暗示出作者听到的狗叫声是断断续续隐约传来的;而鸡鸣的声音来自桑树之巅,这就带给人一种如游丝般幽微不绝的感受。声音非常细小,但作者却能敏锐的捕捉到它们并能用形象生动的语言描绘出来,不仅达到了以动衬静的艺术效果,还体现出作者善于观察身边细节和他对生活的无比热爱。

清新自然也是陶渊明诗中景物的特点,读他的诗文时毫无佶屈聱牙之感,浅显易懂的文字反而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在明白了“世与我而相违”这一事实后,他并没有整日窝在家中哀叹怀才不遇、生不逢时,而是坦然接受现实,远离俗世纷争去游历与自己本性相符的大自然。既然“复驾言兮焉求”,那么就“或命巾车,或棹孤舟”,到自然中去寻幽探胜。接下来就是写自己出游途中所见。接下来就是写自己出游途中所见,当自己经过道路崎岖的山丘时,看到的是“木欣欣以向荣”;当自己探寻幽深曲折的山沟时,听到的是“泉涓涓而始流”,好一派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此处“向”应为“接近”之意,即草木虽蓬勃生长但还没有达到夏季的茂盛;“始”即“开始”,冬天的肃杀之气一过,山泉就开始缓缓流动,发出淙淙的鸣声。春是生命的起点,作者看到在春日中欣欣向荣的万物,再联想到之前自己的误落尘网,如今已不再是富有活力与朝气之人,不禁羡慕起自然界蓬勃滋长的万物来,自然引出下一段对生命的感悟。有趣的是在这里又出现了巧合,在《归园田居·其五》中,作者在途中见到“山涧清且浅”,在此濯足后感情就陡然转折,关于此处在后文中我们还会作更详细的分析。大自然是陶渊明的良师益友,陶渊明每和大自然交流一次,他的心灵便会得到一次净化,思想也会得到一次升华。特别值得我们留意的是,《归去来兮辞》中所绘之景大多实乃虚写。相关文献和序中都称此文作于作者辞官之初的冬季,在创作本文时作者根本看不到草木蓬勃旺盛的姿态。因此文中描绘的不是眼前之景,而是想象之景,心中之景。此景不重写真,为创造之景,随心之所好,随情之所至,是为作者抒情表意服务的,如此说来,《归去来兮辞》的一大特色就是丰富的联想和想象。

此外,在《归园田居·其三》中也有一处不可忽视的幽美之句,其中环境同样起到了渲染气氛的作用,就是上文中涉及到的“带月荷锄归”。从这自然平淡的诗句中我们可以想象出一幅美好的月夜归耕图:作者肩扛一副锄头走在田埂上,月光如轻纱般把世间万物都笼罩了起来,周围还可清晰听到细碎的虫鸣声。同样是写耕作之辛苦,此句与“晨出肆微勤,日入负耒还”一句相比少了一丝焦虑,多了一份安详与满足。也许走在这轻柔的月光下,之前劳作的疲惫就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情的宁静和祥和。仔细品味,作者的形象很像一个凯旋归来的士兵,他战胜的不仅是田中的杂草,还有功名利禄的诱惑。不管生活有多么困苦,不管岁月人事如何变化,作者的贞洁操守,如同玉石,坚韧刚强,不可更易。这种达观向善,不改初衷,将艰辛视如家常的人生态度,是难能可贵的,是应当提倡效法的。从另一角度看,这句诗同样写了作者独处的乐趣。独自一人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明朗的月光仿佛只属于作者一人,因为在纷扰的俗世中再也没有别人能够理解他高远的情怀。正如苏轼在《记承天寺夜游》中所说:“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美景是常有的,但如果没有一颗宁静的心,就不会有闲情逸致发现生活中的美。同理,《归去来兮辞》中的“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也是独处之乐,也许作者和朱自清一样,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热闹的群居是为了通过和胸无城府的农民交谈净化身心,冷静的独处是为了通过静默思考使自己的灵魂获得自由。当然,在整个社会中相对而言陶渊明还是独处着的,这让他在做平常事时便能领悟到平常人所感受不到的乐趣。对于他的“自酌”,在《饮酒·其七》中有详尽描写,“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对于他的“乐琴书以消忧”,《读山海经》中亦有“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之句,可见作者形体虽然孤独内心却很充实。《归去来兮辞》和《归园田居》中的景物描写都很精彩,并且巧妙渗入了作者的主观感情,充分表现了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田园生活的期待。

远离了俗物繁多的官场,来到宁静祥和的山村,这里没有奔逐于世俗的车马,也没有虚伪的阿谀逢迎之语,每一个人都是用一颗真心来对待作者,作者在樊笼中绷紧的心弦便一下子舒展开来,尽情享受这令人舒心的人伦之乐,这也是作者归家后让他惊喜的一个原因。从前长期为官,很难与家人团聚,现在终于抛开了尘世的束缚,可以安心品味以前难得的天伦之乐了。从“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一句我们可感悟出童仆俱迎,妻子皆乐的情景。作者迫不及待的“携幼入室”,看到的是“有酒盈樽”,这个细节选取的很好,杯中盛满了酒,可见家人的细心和盛情。也许,作者“眄庭柯以怡颜”的原因就是有这样体贴自己的家人吧,今后虽是“息交以绝游”,但在家中可以“悦亲戚之情话”,在促膝长谈的家庭之乐中他并不感到孤独,兴致来时还要“试携子侄辈,披榛过荒墟”呢。关于自己的家庭,作者的其他诗作中亦有涉及,最见真情的应是《命子》和《责子》,乍听起来像是耳提面命,很郑重其事的叮咛,但语气竟显得幽默诙谐,父与子、责与爱交融其间,充分显示出作者人性慈祥光辉的一面。农村的人情美不仅仅包括亲情,未受世俗侵染的农夫待人也同样真诚朴实。《归园田居·其二》中就着重写了作者与弄人的交往,这与《归去来兮辞》中一段的整体构思有相同之处。诗歌着意写出生活的宁静,生活在偏僻的乡村,极少有世俗的交际应酬,也极少有车马贵客造访,那虚掩的柴门,那幽静的居室,已经把尘世的喧嚣杂念都远远地隔绝了。《归去来兮辞》中的“息交以绝游”也是这个意思,“息”“绝”都为“断绝”之意,两字并用更为有力的体现了作者远离喧嚣尘世的决心,进一步表示对当权者和官场生活的鄙弃。这样的语句很容易为我们造成一种错觉,作者是不是太孤寂了,以至有些不近人情呢?面对我们的疑问,作者立刻在文中展开了自己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告诉每个读者他的生活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乡间的生活是简朴甚至贫困的,清净甚至寂寞的,但是也正是这样的环境,使人们获得了共同的语言,培育出一种朴实真挚的感情。在作者看来,与纯朴的农民披草来往,不是世俗的“人事”;共话桑麻,也不是“杂言”;在田地里耕作,更不是“交游”,与充满机巧虚伪的官场相比,这里别有洞天。乡村生活也有它的喜乐悲欢,“桑麻日益长,我土日益广,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然而这一喜一惧,并非“尘想”杂念,相反,这单纯的喜惧表示着作者的心灵宁静了,感情淳朴了。“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也表明了作者已完全融入农村生活,就像一个普通的农民一样,心中除农事这一单纯念想外绝无城府。陶渊明的田园诗有写芳菊青松、林鸟静夜的自然风光,也有写人际往来、诗酒唱和的社会风尚,表现后者的代表作品还有《移居二首》,“闻多素心人,乐于数晨夕”说的是他很高兴能与心地善良的农人朝夕相处,“衣食当须纪,力耕不吾欺”更是世代躬耕陇亩的淳朴农民赖以生存经验的总结,与世俗的投机取巧不同,在农村若想不饿肚子,必须踏踏实实的劳作,不可有半分虚假。没有深刻的田园生活体验,是写不出这样近于真理的警句的。从这一角度看,作者写自己在田园中的人际交往,是为了以心之“动”来进一步展示心之“静”,从侧面突出乡村的幽静和自己心境的恬静。元好问曾对他有这样的评价,“此翁岂作诗,直写胸中天”。陶渊明在他的诗文中正是由衷描绘了一个宁静、纯美的天地。

在作者的笔下,田园风光清新优美,乡村生活宁静质朴,他本身亦“安道苦节,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他的一生并非一帆风顺,他的内心更不是消弭了一切矛盾的静穆世界。与众人相比,他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在与世族社会相对立的理想田园世界中,他终于发现了自己人格的尊严,朋友的挚情,无地位尊卑,无贫富悬殊差别的人际关系,无尔虞我诈,无相互倾轧的人生理想。这是陶诗思想意义的集中反映,也是陶诗平实、质朴、清新、自然风格的源泉。

三、对人生真谛的感悟

《归去来兮辞》和《归园田居》都写到了田园生活的乐趣,看起来都是一些极为平常的细节,但又处处显示出作者“旷而且真”的感情,句句如从肝肺中流出,不露斧凿之痕。这种淡远潇洒的文风,跟作者安贫乐道、超然物外的处世态度是一致的,正如萧统对他的评价,“大贤笃志,与道污隆”。

魏晋焦虑人生苦短的文人中,作者是最为焦灼的一个,从上文中提到的“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已见端倪。与其他四首诗相比,很明显《归园田居·其四》语气更为深沉,感情也多了一丝悲痛。作者怀着意满志得,甚至是带点炫耀的心情造访故友,子侄与俱,笑语不断,披榛寻径,徒步而前,他要同故友共忆儿时岁月,向他们倾诉心曲,同他们畅饮几杯……然而,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竹”的残破景象,听到的是故友“死没无复余”的噩耗,一向通达的诗人也不禁陷入了“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的深沉哀伤之中。第五首诗写访友归来,“怅恨独策还”,虽仍有子侄跟随,作者却不愿多言,形同孤雁,踽踽“独”行,“崎岖历榛曲”,一任小径上的灌木丛牵掣他的衣衫。作者“怅恨”些什么呢?惆怅的是人生必然的幻化,恼恨的是自己的不悟。如果早离官场,多同故友相聚些时日,不就实际上最大限度地推迟了这一悲剧的降临。在作者的其他诗作中也有类似的感慨,“荣华难久居,盛衰不可量,昔为三春蕖,今作秋莲房。”这四句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写荣华难长久,盛衰不可测,就如同三春的荷花,转瞬就成秋天的莲蓬。有感于岁月周而复始,而盛年将不可再,对过去的美好时光更加心向往之,并为自己不能如愿以偿实现人生理想而断肠。由此可见作者的隐居生活中也是有感情的动荡转折,不过他能很快调整过来,所以他的作品呈现最多的仍是达观明朗的色彩。

那么,作者又是如何从这种怅恨的心情中解脱出来的呢?“山涧清且浅,遇以濯我足。”也许是因为访友不得的余哀,也许是因为旅途的困顿劳乏,他在溪涧边坐下来小憩片刻。这溪水清澈见底,直视无碍。濯足水中,顿时,一股凉意流遍全身,也使他从纷繁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仿佛又从悲哀的幻梦中回到了现实,我不是到底归来了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人生固然短暂,我不是还有所余无多的宝贵时日;昔人固已凋零,我不是还有许多“披草共来往”的友人。从“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来看,他显然已经抹去了笼罩心头的不快的阴云。酒以陈为美,而“新熟酒”一词,一是说明家无余财,二也在点明自己此刻“喝酒如狂”的迫切心情。萧统说作者是“借酒为迹”,作者自己也说过“酒中有深味”。这酒中趣太丰富、太玄妙了,它消除了作者一天的疲劳;它排解了访友不得的余哀;它使作者感受到了生活的真趣,使自己重又乐观起来,达观起来;它也加深了作者同邻曲的理解及感情。主客俱欢,频频举觞。暮色降临,主人胡乱燃起荆柴,学一个“秉烛夜游”。满屋烟火之气不仅不使人感到穷酸,反而平添了热烈亲切的气氛。什么人生如寄之悲,什么故旧凋零之叹,一霎时都悄悄地消融在这人生真谛的通达领悟之中了。“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刚刚开始的新生活不也正如这旭日一般灿烂?这两句是全诗传神的点睛,是乐章的主旋律,是生活的最强音。

《归去来兮辞》的最后一段同样是在抒发乐天安命的情怀,只不过侧重点比《归园田居》有所不同。开头的“已矣乎”连用两个加强感叹语气的助词,意在表明自己对人生已看透已醒悟,从而不再有所哀叹;继而紧承上文“吾生之行休”而自问,以委婉的表达方式振起下文。接下来的“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是作者自答,从正面说明自己只能选择归隐山林这条道路。并且这一句还包含了一层意思,荣华富贵终是不可长久,修仙成神更是虚无缥缈,人是终有一死的,他的《拟古》诗中有这样一句,“荣华诚足贵,亦复可怜伤。”尽管高楼可望及八荒,但当人去楼空之时,昔日的胜景、功名和富贵,都荡然无存,由此抒发自己对世俗人生有限的怅惘和感慨。中间四句从正面作答,用形象化的手段表明自己快然自足于隐居生活。在这自由自在的生活中,作者找到了自我,领略到了人生的真谛,那就是“聊乘化以归尽”,即顺应自然的变化走完人生道路,这也是作者的处世哲学。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作者的《游斜川》诗,在开头他同样认为“吾生行归休”,诗的结尾这样写道,“中觞纵遥情,忘彼千载忧,且尽今朝乐,明日非所求”,祝酒之乐使自己忘却了生死之忧。客观来讲,这样的思想从长远看是有些消极,在历史上也曾引起很多落魄文人的共鸣。但我们不能将这种评价简单化、绝对化,而是要进行深入的理解。联系作者的经历和志向,是可以理解这种态度的。他本不愿出仕,也不适合为官,他不肯降志辱心与士族阶层同流合污,无法将自己融入污浊黑暗的官场生活中去,弃职归田便成为他必然的选择,投身自然才可享受种种人生乐趣,才能寄托心灵,这也是他执着追求自己理想的一个表现。“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这种发自内心的情感直率地表达出来,不加任何矫饰,是作者历经人生曲折之后真实而复杂的感慨,饱含着作者从官场退出后的沉痛反思和过来人的切身感悟及深刻体验。

有一句名言,“如果你为错过太阳而落泪,那么你又要错过群星了。”陶渊明的“荆薪代明烛”“委心任去留”从表面上看说的好像是及时行乐,事实上恰恰相反,它表达了和这句名言相同的意思,那就是不要虚度光阴,珍惜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有坚持自己的人生理想,固守自己不同凡俗的生活方式,才能使自己有限的人生充实起来,焕发出无限的价值。在《杂诗·其一》中作者就用更为明确易懂的语言阐发了他对光阴易逝的态度,“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这被后世人们看作珍惜光阴的警句。分析到这里,我不禁想起同一时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其中也有“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无奈和“固之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的感悟。王羲之认为人不管以怎样的方式活着,生命都在不知不觉中逝去,而寿命的短长只能听凭造化,最终归于结束。所以生就是生,活着能享受乐趣;死就是死,死后一切皆无。活着和死去是人生大事,二者不可等量齐观。暗含有生之年应当做些实事,不宜空谈玄理,寄希望于来世,力斥当时士大夫阶层中崇尚虚无的思想倾向,这和陶渊明不去费心思寻觅“帝乡”是一致的,都体现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务实精神。在陶渊明的另一首《杂诗》中以“冰炭满怀抱”来描状追名逐利的“当世士”,在诗末又慨叹百年后你们都归于尘土了,这些毫无用处的空名也带不走,何必挖空心思去追求那些身外之物呢?这看似平常的语言,流露出的却是看开一切的大彻大悟,足以显现作者胸襟的开阔。

说到这里,可能大家对陶渊明的思想有些糊涂了,在此把他的一些基本主张简单概括一下。魏晋南北朝是文学的自觉时期,在文化构成上表现出明显的多元化特点,除佛教、道教盛行,儒学正统地位遭到挑战外,少数民族文化也融入中原文明,为传统文化带来了鲜活的生命力。这一时代不止是决定了陶渊明只有通过隐居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还影响了他的人生观,因此陶渊明的思想理念不同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又不同于道士和僧人。安贫乐道和崇尚自然是陶渊明思考人生后得出的两大主要结论,前者是他的为人准则,后者是他对人生更为深刻的哲学思考。他的所谓“道”,偏重于个人的品德节操方面,体现了儒家思想,他特别推崇颜回、黔娄、袁安、荣启期等安贫乐道的贤士,立志要像他们那样努力保持高洁的品德节操,绝不为追求高官厚禄而玷污自己;“自然”则是老庄哲学特有的范畴,它是一种非人为的、本来如此的、自然而然的人生状态,他希望返归和保持自己本来的、未经世俗异化的、天真的性情。陶渊明淡泊名利,顺应自然,乐夫天命超生死,有别于“立德”“立功”留名于世的儒家,也有别于炼丹问药求长生的道家,这是一种遗世独立、超脱生死的旷达乐观精神。陶渊明在做官期间就有《连雨独饮》一诗,其中“天岂去此哉,任真无所先”一句意为世间的一切都离不开自然,所以一切都要顺应自然,不要有所违逆,在他的心目中,神仙是不存在的,不死是不存在的。“形骸久已化,心在复何言”——形骸会变,但“任真”的心不可变,这就是作者毕生追求的目标。《怀古田舍二首》是作者深居田舍,怀念荷蓧丈人以及长沮、桀溺这些归耕陇亩的长者,表明自己将以他们为榜样,保住他们的操守,不与时俗浮沉,做一个春兴装吾驾、秉耒志长勤、长吟掩柴门的陇亩诗人百姓的心迹,是两首躬耕明志的诗章,也是作者向传统学而优则仕,“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这一观念的挑战,其进步意义是不容置疑的。最能反映陶渊明多面思想的当属《形影神》,他让“神”辨自然以释“形”“影”之苦。“形”指代人企求长生的愿望,“影”指代人求善立名的愿望,而“神”则以自然之义化解它们的苦恼。这三者还分别代表了他自身矛盾的三个方面,三者的对话反映了他人生的冲突与调和。陶渊明崇尚自然的思想和由此引导出来的顺化、养真的思想,已形成一套比较完整的哲学。

陶渊明,入仕为官是他的初衷,鄙弃官场是他的节操,淡泊明志是他的追求,躬耕田亩是他生活的保障,琴书诗酒是他的生活情趣,固守穷节是他归隐意念的巩固,乐天知命是他人生的真悟。他不媚俗,不阿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特立独行,清正自守,其气浩然,其举凛然!

《归去来兮辞》和《归园田居》只是陶渊明无数诗文中的两篇,在他光耀于世的是稳重不乏很多类似的优秀作品,虽然陶渊明在南北朝时主要被看作著名的隐士,然而却不能说他的诗文在当时默默无闻,相反,它正以独特的魅力在社会上悄悄流传,并获得越来越广泛的注意。陶诗作为一种诗体在刘宋被人模仿,表明在追求新变的时代,陶诗提供了一种新质,虽然不同的读者的感受不同,但对陶诗之“真”却有同感。梁代人一渐不满于谢灵运、颜延之等人为代表的繁芜伤真的诗风,主张吟咏情性,追求自然英旨,这在钟嵘、萧统等人的文论中都有明确的论述。此外,陶诗的“风力”、“风华清靡”、简洁直致也是梁代人所提倡的,因此陶诗在梁代开始受到许多人的注意、重视。到了后来,陶渊明的作品,从思想内容到艺术风格,都对文人雅士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在思想内容方面,他蔑视权贵,不愿与当局同流合污,这种气质为后代有进步思想的作家所效法,他们不满现实的黑暗,往往从陶诗中汲取精神力量。如李白那反抗现实与蔑视权贵的精神,与陶渊明是一脉相承的;高适、白居易、苏轼都受到陶渊明乐天知命、安分守己思想的影响。在艺术风格上,陶渊明对后世的影响是积极的。从意境到句子,王维、孟浩然、韦应物、柳宗元、黄遵宪无不受其熏陶而得其性的所近。所以从陶渊明作品对后世的影响来看,无论是思想、内容、手法还是风格方面,《归去来兮辞》和《归园田居》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作品,值得我们认真研读。

ps:
写完这篇文章后,心里伤感了很长时间。
第一是因为这很可能是我在高中时代创作的最后一篇长篇论文了,以后基本没有空闲时间去做比较大的研究课题了。
第二是想到了我以前的几个朋友。在我初中刚刚涉足古典文学领域之时,我认识了许多和我一样喜欢古典文化的人,他们好多人都十分好奇,问我为什么喜欢陶渊明,还向我提出了很多关于陶渊明思想的问题。那时我水平很有限,对一些问题的理解比较浅显。现在我这篇文章已足以回答他们的问题了,他们若有机会看到它,就会明白陶渊明的思想不是消极的。可惜,我这篇文章写得太晚,以前的那些好友大多不玩百度了,也联系不上他们……如果他们真能看到这篇文章,我想告诉他们,我也归来了。我会一直坚守我喜爱的古典文化。虽然现在历史这边我脱不开身,但是这么多年的各种坎坷已经使我意识到哪里才是属于我的。你们放心,我现在一切都很好,我家人说了,无论我上什么学校,他们都会支持我让我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也只能学这一个了……别的也不适合)。
擦干眼泪,最后向把这篇文章从头看到尾的人说一声谢谢。我能感觉到,现在认真看我文章的人越来越少了,好多人是仅凭题目就下了定论。马上就要开学了,以后我几乎没有机会过来了。真的一直很感谢我在百度上所有的朋友们,是你们的支持给了我不断前进的动力。
其实我真的没想到,我还是以语文结束了高中时代的自由创作,毕竟在我上高一时曾那么兴致勃勃的学习历史,并一口咬定那是适合我的领域。现在最终归宿在哪里也基本明了了,看来有些时候注定的命运是再大的人为力量也改变不了的啊……顺便说一句,其实我高中的第一篇论文不是关于《十二铜表法》的那篇,而是评析弃妇词的《红颜无奈落花摧》。以语文开始以语文结束……那么我的下一个起点会是什么呢?
关于历史,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也发现因为历史优势,我在评析诗文时往往能和当时的时代背景结合起来,让文章显得更有说服力。并且说实话,历史老师我实在是放不下啊……只是以后学历史专业恐怕再生波澜……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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