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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周礼》谈后世经学尽为王莽刘歆之学 一、前言 《周礼》原称《周官》，王莽进行夺权时期，改称《周礼》，而王莽灭亡，此称亦成忌讳而不用，直到唐代以后才被流俗改称同王莽时的称呼的《周礼》。 《周官》见诸《史记?封禅书》，但是《史记》所引《周官》的文字，并不在今日的《周礼》里了，可见今本的《周礼》当被司马迁后的人涂改过了。但会是谁呢。按，今存的《周礼》有东汉郑玄的注，可见东汉郑玄所见所注的《周礼》即今本的《周礼》，如果司马迁当日所见的《周官》被人改过内容了，那么，从西汉武帝末年《史记》成书后，到东汉末郑玄注今本《周礼》之间，最可能的被改过的时会，就当以王莽及其首席帮手刘歆最富有嫌疑了。 因为，王莽失败，东汉复辟，而此时，班固所著的《汉书》，在《汉书?景十三王传》里，谈到西汉时的河间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而在本之于刘歆《七略》的《汉书?艺文志》里，有『《周官经》六篇』。唐代的颜师古在此文其下注曰：『王莽时刘歆置博士。』 而王莽置周礼博士又在何时，史书无记载，只有唐代颜师古自说自话。故是否真有此事，未知。而最早有此言者实为隋代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言：『王莽时，刘歆为国师，始建立《周官经》。』因此颜师古据而推论置了博士，如是而已。刘向、刘歆父子早在成帝年间就已校秘府，而钱穆在《汉刘向、歆父子年谱》考证，王莽在汉成帝绥和元年任大司马辅政，次年成帝死后哀帝即位，王莽举荐刘歆，《汉书·楚元王传》：『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贵幸。复领五经，卒父前业。歆乃集六艺群书，种别为《七略》。』 称《周官》为《周礼》，始见《汉书?王莽传》︰王莽夺位前一年的『居摄三年，王莽母功显君死，王莽父王曼早卒，依礼王莽当服齐衰三年之丧，但王莽意不在哀，竟令太后诏议其服。刘歆与博士诸儒七十八人共曰：摄皇帝遂开秘府，会群儒，制礼作乐，卒定庶官，茂成天功。圣心周悉，卓尔独见，发得《周礼》，以明因监，则天稽古，而损益焉，……今功显君薨，礼“庶子为后，为其母缌。”传曰“与尊者为体，不敢服其私亲也。”摄皇帝以圣德承皇天之命，受太后之诏居摄践祚，奉汉大宗之后，上有天地社稷之重，下有元元万机之忧，不得顾其私亲。……摄皇帝与尊者为体，承宗庙之祭，奉共养太皇太后，不得服其私亲也。《周礼》曰“王为诸侯缌缞”，“弁而加环绖”，同姓则麻，异姓则葛。摄皇帝当为功显君缌缞，弁而加麻环绖，如天子吊诸侯服，以应圣制。』 而清儒孙诒让《周礼正义》因之考证：『歆建《周官》，以为《周礼》疑在莽居摄、歆为羲和以前．歆在汉奏《七略》时，犹仍《周官》，故名至王莽时奏立博士，始更其名为《周礼》殆无疑义。』 不过，王莽时有无设周礼博士，固然史无明文，但是《汉书,王莽传》提及，平帝元始四年『是岁，莽奏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舍万区，作市、常满仓，制度甚盛。立《乐经》，益博士员，经各五人。征天下通一艺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礼》、古《书》、《毛诗》、《周官》、《尔雅》、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诣公交车。网罗天下异能之士，至者前后千数，皆令记说廷中，将令正乖谬，一异说，一异说云。』则当日天下有对于《周官》等『通知其意者』，都被王莽网罗入朝。 前段文字里的『摄皇帝遂开秘府，会群儒，制礼作乐，卒定庶官』就是本文重点了。 而《周礼》一书，在东汉时就有大儒认为是伪书了，如公羊学大家的何休即认为是『六国阴谋之书』，而南宋尤其有直指《周礼》就是刘歆涂改旧传之书。如南宋胡宏《五峰集》指刘歆：『其所列序之书，假托《周官》之名，剿入私说，希合贼莽之所为耳。』而南宋洪迈《容斋续笔》也指出：『考其实，盖出于刘歆之手。……王莽时歆国师，始建立《周官经》以为《周礼》，且置博士。』清代以来，尤其康有为《新学伪经考》更认为《周礼》就更认为全书都是刘歆一人伪造的。 按，有关《周礼》伪不伪，其实前人之认已可描出一个轮廓了。那就是，从西汉《史记》引用《周官》之文不存于今本的《周礼》即知今本必被人涂改。又由东汉末郑玄注的《周礼》已是今本一个模样。此一涂改必发生于西汉中期以后经王莽到东汉末之间。而王莽主政下的文臣第一号的国师刘歆就涉有重嫌确属实。今本《周礼》并非康有为过甚其辞的认为全系刘歆伪造，但被刘歆增饰及涂改了不少内容。 二、王莽召天下士『记说廷中』，『开秘府，会群儒，制礼作乐』 而在《汉书?王莽传》里所指出的『摄皇帝遂开秘府，会群儒，制礼作乐，卒定庶官』，其实就明白的表示出是王莽召开『秘府』，而『会群儒』，于是『制礼作乐』的。 《汉书?王莽传》，平帝元始四年（公元4年）:『是岁，莽奏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舍万区，作市、常满仓，制度甚盛。立《乐经》，益博士员，经各五人。征天下通一艺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礼》、古《书》、《毛诗》、《周官》、《尔雅》、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诣公交车。网罗天下异能之士，至者前后千数，皆令记说廷中，将令正乖谬，一异说云。』 按，王莽在公元4年，征了天下的学者，有弟子十一人以上的，以及对于『逸《礼》、古《书》、《毛诗》、《周官》、《尔雅》、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有所表的，全部都网罗到王莽周围，『令记说廷中，将令正乖谬，一异说』。也就是，把所有学者能士对于各门学术的说法全部收集来，指出要『正乖谬，一异说』，也就是，各门学术简册，都要订出官订标准本，当然，包括了文中所称的如『逸《礼》、古《书》、《毛诗》、《周官》、《尔雅》、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于是，王莽以此为籍口，尽收天下各门学术的记载，就由其成立以刘歆为首的心腹进行整理。按，既以天下所有学者的所记为幌子，那么，任何由王莽及刘歆弄出来的官订本，都可以有籍口是收集天下学士的见解来『一异说』的，趁便把王莽及刘歆的主张以天下为公而行私心涂改以成其说为天下定说。于是吾人就可以看出，王莽及刘歆实际上，就使其后的学术全都成了其改定之学了。而次年，马上，《周礼?大司乐》就被王莽端上场了。 在《汉书·郊祀志》记王莽在平帝元始五年（公元5年），有改祭礼。其言曰： 『《周官》天墬之祀，乐有别有合。其合乐曰‘以六律、六钟、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祀天神，祭墬祇，祀四望，祭山川，享先妣先祖。……祀天则天文从。祭墬则墬理从。三光，天文也。山川，地理也。天地合祭，先祖配天，先妣配墬，其谊一也。天墬合精，夫妇判合。祭天南郊，则以墬配，一体之谊也。天墬位皆南乡，同席，墬在东，共牢而食。高帝、高后配于坛上，西乡，后在北，亦同席共牢。……此天墬合祀，以祖妣配者也。……天子亲合祀天墬于南郊，以高帝、高后配。』 这就是直接拿了《周礼·大司乐》：『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以致鬼神示，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安宾客，以说远人，以作动物。乃分乐而序之，以祭，以享，以祀。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乃奏大蔟，歌应钟，舞《咸池》，以祭地示。乃奏姑洗，歌南吕，舞《大韶》，以祀四望。乃奏蕤宾，歌函钟，舞《大夏》，以祭山川。乃奏夷则，歌小吕，舞《大濩》，以享先妣。乃奏无射，歌夹钟，舞《大武》，以享先祖。凡六乐者，文之以五声，播之以八音。』来为其主张张目了。 又，王莽夺位前一年（公元8年）的『居摄三年，王莽母功显君死，王莽父王曼早卒，依礼王莽当服齐衰三年之丧，但王莽意不在哀，竟令太后诏议其服。刘歆与博士诸儒七十八人共曰：摄皇帝遂开秘府，会群儒，制礼作乐，卒定庶官，茂成天功。圣心周悉，卓尔独见，发得《周礼》，以明因监，则天稽古，而损益焉。』则此时改造天下学术的工作完成，就在此段由『刘歆与博士诸儒七十八人』此一核心造伪集团写下了：『摄皇帝遂开秘府，会群儒，制礼作乐』，也就是，此一『制礼作乐』是在王莽主持下，由及其核心群儒在『秘府』里完成的。 三、后世经学尽为王莽刘歆之学 后世学者论古今文，往往以为王莽只是改造或伪造古文尚书、周礼等，而殊不知，都未明读史料，不知王莽及刘歆是核定了后世大量先秦古籍者。就在《汉书?王莽传》所提及的『征天下通一艺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礼》、古《书》、《毛诗》、《周官》、《尔雅》、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诣公交车。网罗天下异能之士，至者前后千数，皆令记说廷中，将令正乖谬，一异说』，此一中国互古以来未有的学术同轨的惟一一次大行动，就产生于王莽夺权立新朝前的西汉末年。因之，而重订天下学士的各学术定本，并渗入私意，其核定本，并于东汉又由郑玄作注，行之于后世。于是不但《诗经》、《尚书》、《礼记》、《周礼》、《仪礼》、《尔雅》、《左传》、《国语》或有无郑玄作注所传至今日者，都是王莽及刘歆定本，就是其他古籍，亦多不能免于是。于是可以说，后世经学尽为王莽刘歆之学，但实不止于此而已。（刘有恒，台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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