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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相』考

 昆曲及文史小站 2015-09-30
『成相』考

一、『成相』被误释之始末

先秦的战国末年荀子着有一篇《成相篇》,近人若熟悉一些后世的说唱文学,就乍看之下,很像一篇俗文学的说唱文。《汉书?艺文志》著录有《成相杂辞》十一卷,已佚。于是自清代以来,就有学者开始附会成是弹词之祖了。此开创人就是卢文弨(1717-1796年)。清代的王先谦在其《荀子集解》卷十八注引卢文弨之说:

『成相之义,非谓成功在相也,篇内但以国君之愚暗为戒耳。《礼记》“治乱以相”,相乃乐器,所谓舂牍。又古者瞽必有相,审此篇音节即后世弹词之祖。篇首即称如瞽无相何怅怅,义已明矣。首句请成相,请奏此曲也。《汉艺文志》成相杂辞十一篇,惜不传,大约托于瞽蒙讽诵之词,亦古诗之流也。』

至于被卢文弨指鹿为马的所谓的『相乃乐器,所谓舂牍』,是他直接抄自唐朝的杨倞的《荀子?成相》的注:『相乃乐器,所谓舂牍』。而唐朝的杨倞此说,则是来自两段郑玄的注文合并。

一是自《礼记?乐记》里的东汉郑玄的注文,该文字是讲述子夏回答魏文侯,为何听新乐不知倦而听古时的雅乐就昏昏欲睡时,解释古时的雅乐『始奏以文,止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于是郑玄的注文提到了:『相』,把『相』释成了乐器名,指出:『相即拊也,亦以节乐,拊者以韦为表,装之以糠,糠一名相,因以为名焉。』二是东汉末郑玄引用东汉时郑众的猜《周礼》里所提到的一个来路不明的乐器名『舂牍』时的猜臆之言。

由郑玄提到东汉末的乐器『拊』的样式,于是吾人可以有一结论,就是在东汉末郑玄的那个时代,而有一种一种乐器『拊』,如东汉的《白虎通》引《尚书大传》今逸文:『拊革,装之以穅。』也是东汉有出现『拊』,其中『装之以穅』的另一证,但是并没有『相』这种乐器。那是郑玄要注解『治乱以相』此句时,心中的主观认定就是『乱』要用一种节奏乐器来『治』,于是把『相』字用一个东汉当日的节奏乐器的『拊』来比附,而他自已在话语里也透露出以实存的『拊』此一敲击乐器来喻一个他所未见而不知,而心中认为应是一种《礼记?乐记》里的『相』释为乐器名时拿来比附之以今喻古。于是知,东汉没有『相』此一敲击乐器存在过,而当日所存在过的是叫做『拊』的乐器。于是可知,至迟在《周礼》出现时,而『拊』这种乐器就有实存了,因在《周礼》内明确指出有此一乐器名。东汉末年的郑玄知道这种乐器,而且亲自可以描写出此种乐器的长相是『以韦为表,装之以糠,糠一名相,因以为名焉』。也就是,在东汉当日,而所谓的『相』,郑玄自己解释,是指『糠』而已,非乐器名。郑玄自已都没有见过『相』的乐器,而只是打比方,此一他误认是乐器『相』应即东汉当时的叫做『拊』的乐器。

但卢文弨文抄而没有学术思辨能力,照唐代杨倞的臆想之辞抄。而杨倞照郑玄的注文抄成『相乃乐器』之余,再驰逞其联想力,又想到了郑玄在注《周礼》另一处的《周礼?春官?笙师》:『笙师掌龢、竽、笙、龠、箫、篪、篴、管、舂牍、应、雅,以教裓乐』此段文字时,郑玄他自已没有看法,而引用了郑众的看法,而指出:『郑司农云,舂牍以竹,大五、六寸,长七尺;短者一、二尺,其端有两孔,髤画。以两手筑地。』对于《周礼》里又出现了一个昔日未见的新编乐器名『舂牍』时,郑玄他自已也搞不清楚,于是用了郑众猜谜之解的『舂牍以竹,大五、六寸,长七尺;短者一、二尺,其端有两孔,髤画。以两手筑地。』来解释《周礼》又出现了一个到东汉都还没有看见过的乐器。吾人要说在东汉末都还没有这种乐器,是因为如果真有这种乐器,博学的郑玄,即使不会击奏,但至少还看过,怎会完全不晓,而无法自我就所见的实物来解释呢,而一定要找个不知是否真知的郑众之辞来引用。可见如果郑玄都没有见过舂牍,与他同时是东汉时的学者郑众又怎会见过此存在于《周礼》里的编造的乐器名的实物呢。

但杨倞,再把『相』联想成是郑玄注《周礼?春官?笙师》:『笙师掌龢、竽、笙、龠、箫、篪、篴、管、舂牍、应、雅,以教裓乐』里的『舂牍』时,引用东汉另一位学者郑众的话,把『相』再联想成是郑众所释的那个『以竹,大五、六寸,长七尺;短者一、二尺,其端有两孔,髤画。以两手筑地』的『舂牍』。于是本来东汉郑玄把错误理解下,无中生有的『相』释成是一种『以韦为表,装之以糠』名叫『拊』的东汉时的一种乐器,杨倞附会到郑玄所引自郑众猜想的另一种乐器『舂牍』。

吾人一比对郑玄释『拊』比喻成无中生有的『相』,其形『以韦为表,装之以糠』;再看郑众释『舂牍』的样式是『以竹,大五、六寸,长七尺;短者一、二尺,其端有两孔,髤画。以两手筑地』。而以『拊』喻无中生有的『相』的形制与『舂牍』长得样式完全是两回事。『拊』(郑玄错误理解不实存的『相』)不是『舂牍』,都靠杨倞用脑袋瓜子自由联想,勾串成『相乃乐器,所谓舂牍』。

而清朝的卢文弨又一味只知照抄,而不知考实,而照抄之余,再横加附会成了『此篇乃后世弹词之祖』,而说出了整段的错误之说:『成相之义,非谓成功在相也,篇内但以国君之愚暗为戒耳。《礼记》“治乱以相”,相乃乐器,所谓舂牍。又古者瞽必有相,审此篇音节即后世弹词之祖。篇首即称如瞽无相何怅怅,义已明矣。首句请成相,请奏此曲也。《汉艺文志》成相杂辞十一篇,惜不传,大约托于瞽蒙讽诵之词,亦古诗之流也。』

于是其流毒到了近世以来,遂大大发酵,能慎思明辨破郑玄及郑众的谬说之虚妄者绝无其人,而被唐朝杨倞捏造的『相乃乐器,所谓舂牍』,被清朝的卢文弨文抄而遍布后世论『成相』的著述内,造成的学术失误,迄今已惨不卒睹。

二、释『相』

卢文弨也算是著作等身的所谓从事故纸堆里训诂甲乙之所谓汉学者,也有《仪礼注疏详校》十七卷等大量著作传世。但不料,读众书而文抄及自由串想而不先思辨史上的各家注文的真实性如何。因为,从其以上这段文字,竟照抄唐朝杨倞的错译『瞽无相』的『相』为乐器又再加自已驰逍遥之暇思即可知。

因为明明在《仪礼》里就把『瞽』者此一乐工与『相』的关系就讲得清清楚楚了:如《仪礼?乡饮酒礼》:『设席于堂廉,东上,工四人,二瑟,瑟先。相者二人,皆左何瑟,后首,挎越,内弦,右手相。乐正先升,立于西阶东,工人升自西阶,北面坐。相者东面坐,遂授瑟,乃降。』(《仪》礼的《乡射礼》、《燕礼》及《大射仪》各篇亦皆有『工』与『相』类此的陈述。)

东汉郑玄在注此篇时指出:『相,扶工也,众宾之少者为之,每工一人。《乡射礼》曰:弟子相工如初入。天子相工使视瞭者,凡工,瞽蒙也,故有扶之者。『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固相师之道。后首者,变于君也。挎者,持也。相瑟者则为之持瑟。其相歌者,徒相也。越,瑟下孔也。内弦,侧担之者。』

即指『相』就是『扶工』,每个『工』(瞽蒙)都有一位『相』来当『扶工』的职务(『每工一人』)。并指出,凡是『工』,都是盲人(瞽蒙),所以都有扶工(『凡工,瞽蒙也,故有扶之者』)。如果乐『工』是演奏瑟的时侯,『相』还要一面扶着瞽蒙,一面要帮忙拿着乐器瑟(『相瑟者则为之持瑟』),当瞽蒙坐好了以后,于是相坐在对面,把瑟交给了瞽蒙,再下席去,而瞽蒙于是可以开始演奏了。于是『相』之职,即是乐工的助手。此所以《荀子?成相篇》讲『瞽有相』的『相』字,即同于《周礼》、《仪礼》里的『瞽蒙』的有『相』(『视瞭』)。

而在《周礼?春官宗伯》虽出处可疑,吾人已有另文探讨,但其出于西汉年间,被刘歆在《七略》里伪托魏文侯时的窦公所献,而实为来路不明的伪作。虽伪,但尚有西汉年间托古的余义,在文里编制有『瞽蒙』之职,是盲人的乐师,计三百人,而每一人都配有一位『视瞭』『凡乐事,相瞽』,编制也有三百人。编制及职掌如下:

『瞽朦,上瞽四十人,中瞽百人,下瞽百有六十人。视瞭,三百人。』
『瞽蒙:掌播鼗、柷、敔、埙、箫、管、弦、歌。讽诵诗,世奠系,鼓琴瑟。掌《九德》、六诗之歌,以役大师。』
『视瞭:掌凡乐事播鼗,击颂磬、笙磬。掌大师之县。凡乐事,相瞽。大丧,廞乐器;大旅,亦如之。宾、射,皆奏其钟鼓;鼜、恺献,亦如之。典同:掌六律、六同之和,以辨天地四方阴阳之声,以为乐器。凡声,高声礘,正声缓,下声肆,陂声散,险声敛,达声赢,微声韽,回声衍,侈声筰,弇声郁,薄声甄,厚声石。凡为乐器,以十有二律为之数度,以十有二声为之齐量。凡和乐亦如之。』

每一位视瞭,除了本身原有的工作外,还得从事于服侍一位瞽蒙。因为瞽蒙是盲人,行动不便,无法看到四周,必须行动要有助手扶持,此即『凡乐事,相瞽』之意,即指当要演奏音乐的时侯,每位视瞭要各自协助一位瞽蒙。

不料杨倞及卢文弨只在文字上打转,竟未去明察,而率而意会下笔。《礼记?仲尼燕居》也说到:『治国而无礼,犹瞽之无相。』唐朝的孔颖逹疏:『相,谓扶相。』孔颖逹就已清楚指出,『瞽之无相』的『相』乃是『扶相』的意思,一如《周礼》《仪礼》里所指出的,根本不是杨倞及卢文弨实不明周朝礼制之下,而也不通自已训诂校文嚼字的《仪礼》里的『相』的原注疏的文义,而猜成了『相乃乐器,所谓舂牍』,张冠李戴的学术疵漏。

《礼记?曲礼上》:『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适墓不歌。哭日不歌。』而《礼记-檀弓上》也有:『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郑玄注『舂不相』的『相』字是:『相,送杵声。』而汉学家俞樾《诸子平议》:『此相字即舂不相之相。……盖古人于劳役之事,必为歌讴以相劝勉,亦举大木者呼邪许之比,其乐曲即谓之相。请成相者,请成此曲也。《汉志》有《成相杂解》,足征古有此体。』俞樾之说已失焦点。东汉郑玄所谓的『送杵声』,就是指古人在舂米时,自已或与自已换手的家属,在下杵捣入臼时,发出的么喝声,一面有激励的作用,一面有节奏感,而使捣者可以振奋精神,配合着下杵的动作,而助以么喝之声,并不是歌声。(后世如下述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就是再驰附会之说,猜成是『古代劳动人民在舂米或筑地时,常常唱着歌曲以为助力,叫做“相”。』否则若指是『歌』,就应改同下一句『里有殡,不巷歌』一样表示,改为『邻有丧,舂不歌』就是了,故知『相』必非『歌』意,从文字对仗亦知。更加把『相』的真义很明白的表示出来了。

董每戡1957年的《说剧》一书里的〈说说话、鼓词、成相俑〉一篇则效之:『我以为,成相是后世各种鼓词的开山祖。』就是杨倞及卢文弨的错误的嫡传。

三、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内之误.

1964年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上册内,于第四章『春秋、战国』内,即最显着的袭误的明例,他列出﹝说唱音乐的远祖———《荀子?成相篇》﹞,就完全把前人的错误,在未加考实之下引用,指出:

『在形式上,它是用一种叫做“相”的击乐器打着节奏而同时歌唱的一种诗篇,可能同今天的快板和莲花落等说唱音乐差不多。』

杨荫浏先把不存在的虚无的『相』依郑玄比附而袭之,也当成真实存在于战国末年荀子当时的社会上,而且再以郑玄所引用郑众猜想出来的当日不存在的乐器『春牍』继续编织其说:

『相又叫舂牍,是用几尺长(一二尺至六七尺不等)、几寸直径的粗竹筒制成的一种乐器;奏起来是用两手捧着舂击地面,打出节奏。古代劳动人民在舂米或筑地时,常常唱着歌曲以为助力,叫做“相”。这种称为“相”的乐器,是由这类劳动中间所用的杵发展而来。』

杨荫浏这两段文字,把前人错误虚构之释,组合成文。由于取材都未经考实,直抄古人的虚构之辞,故内容实无一句可以成立。

四、『成相』的真义

按,荀子的《成相篇》的『相』字,一如他在此篇内指出涉及『成相』一辞的,包括有:
『请成相,世之殃,愚暗愚暗堕贤良。人主无贤,如瞽无相何伥伥。』
『凡成相,辨法方,至治之极复后王。』
『成相竭,辞不蹶,君子道之顺以达,宗其贤良,辨其殃孽。』
『请成相,道圣王,尧、舜尚贤身辞让。』
『请成相,言治方,君论有五约以明。』等

可以看出,『相』即荀子在篇里直指出的『瞽无相』的『相』字,即吾人前曾举《周礼》《仪礼》里有关文中所举盲乐人(『瞽』)必有一帮手,名叫『相』的帮忙扶持及拿乐器。所以『成相』的『相』的来源即指如同『瞽』所配属一位助手。因为有『相』的帮忙,以佐助盲乐手的能够胜利完成奏乐,助成其成乐,即『成相』的本义。而《成相篇》及《成相杂辞》的『成相』,又当是衍申出来的意义。实取自卢文弨有说对之处的:『大约托于瞽蒙讽诵之词,亦古诗之流也』此一意义,没有思毫用上什么敲击乐器打着拍子的意思在内,而只是引申为西周封建时期,当时的『瞽』者,都是朝廷之臣,如《国语?周语上》所说:『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蒙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不管是『献曲』的『瞽』或『教诲』的『瞽』史(又如《国语?周语下》中单襄公说:“吾非瞽史,焉知天道。”则知当时的盲史,即如汉代太史公,禀天文的有学之士。),都是目盲,行动靠『相』来扶持,以便让『瞽』者完成其职责。『成相』者,因相之助而成其『瞽蒙讽诵』的职事。则知像荀子《成相篇》内容都是讽诵国君行正道的话语,犹如往古瞽者在国君前行讽诵之事,故《成相篇》的原义出于属古瞽臣讽诵的职掌到东周战国末年的引申,而写作《成相篇》,就是效古瞽者的助手『相』来帮忙瞽者完成的『瞽蒙讽诵』的脚色,来帮助瞽者讽劝国君,而『相』助瞽以励国君之古旨。如是而已。

五、『成相』只是以韵文『说』(『诵』)而不『唱』

所以虽《荀子?成相篇》基本上,由五句组成一章,组成系三、三、七、四、七,只有第四句不押韵。可以从荀子此篇,也依稀可以了解像是西周封建时期的朝廷上,若有瞽者行讽诵时,亦为有韵如《成相篇》,而有韵之文易入国君之耳,一如所有古代韵文早于散文,以韵文传语以利记诵及传世。而瞽的讽诵君上,也是有韵之文。而不必是唱,只是说,亦足成事。此所以《汉书?艺文志》把《成相杂辞十一篇》列入到『杂赋』类,并且云:『不歌而诵谓之赋。………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吾人见其定义『赋』类都是『不歌而诵』,即指此所谓《成相篇》,不是又说又唱,而是只说不唱,一如西周封建时代的『瞽蒙讽诵』的遗绪而已。

但『诵』是有节奏感,此所以在《成相篇》组章上,以三、三、七、四、七组章,而第四句不押韵外,余四句都押韵,以韵及规则组章,构成其『不歌而诵』的『诵』的辞章节奏感。

六、小结

故从西周时的『瞽蒙讽诵』时,到东周战国时代末年,礼崩乐坏而『瞽蒙讽诵』之礼制废弃时,荀子及当时人的《成相》杂辞,尚有西周『瞽蒙讽诵』的讽诵以喻君的遗绪。但此种劝戒的韵文,以『成相』为名,既然一如吾人所考,『相』与任何击乐器无关,因为『相』及『舂牍』的是不存在于周朝的乐器,依吾人所考,东汉郑玄及郑众无中生有的误释,自先秦直到东汉,世间并无取名为『相』的乐器,或经吾另文考证直到唐末以前才会出现的『舂牍』,而被唐代杨倞取来立说的『相』及『舂牍』,都是先秦及汉代没有出现过的乐器。因此,『成相』与击乐器,故也不是与后世说唱文学如弹词,还有乐器以伴和着节奏,有何相关。若一定要如同卢文弨,到董每戡与杨荫浏去附会成后世的弹词或说唱文学,则应改称西周封建时的『瞽蒙讽诵』就是说唱文学之祖去了。而比附成『说唱音乐的远祖』更失实,『成相』只说而不唱,和音乐一点相关都没有,应从中国音乐史里拿掉,而不应失实附会。

而如此没有真实性的虚无缥缈之辞,被唐朝杨倞及清朝的卢文弨,到今人,在未加考实之下的轻率附会而引用于严谨的学术论著内,而遂成学术大失误而大大昌明至今不熄。(刘有恒,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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