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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莫如此二女,交友莫过此二男

 沙泠村人 2015-10-25

《尚书·康诰》有五常,曰“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时至今日,人人都为生计奔走远方,家庭文化比及古时已经淡化许多。我们的社会关系已经演化成三类,君臣父子一类,夫妻一类,兄弟朋友一类。第一类君臣父子,除了孝道依然值得信守,君臣关系已然退化成领导下属之类的关系,虽然相当多的人混社会全凭拍马站队这一套,但是不管你是靠真材实料还是靠拍马站队,三五天后或许他已不是你的领导,三五月后兴许你又成了他的领导,特别是“知识+资本+互联网”的新经济新规则已将这个社会击打得日新月异,君臣领导的关系对人生的影响不提也罢。当今社会影响我们一生最多的是后两类,夫妻、朋友。或许再加一个,贵人。春节这些天翻出1998年春购于北京书市的一套《史记》读到几则故事,虽短小却很感人,分享给大家。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爱情”:史记关于春秋五霸的第二霸晋文公有这样一段记载,晋文公还是以公子重耳的身份逃亡在狄国的时候,他的弟弟已经在晋国做了国君并派人去狄国追杀他。重耳决计再度逃亡他国,这种逃亡可说是九死一生,不便携带女眷,于是重耳对狄国娶的妻子说,“等我二十五年,如果还不回来,你就改嫁。” 妻子笑着回答,“到二十五年后,估计我的坟上的柏树都长大了。即便真的那样,我依然(在坟墓里)等你。” 作为男人,对于女人不该有太多要求,但有如此至死不渝的期待,足矣!

什么是爱情?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贵人”:故事仍然围绕晋文公重耳,仍然发生在他险象环生、还未摆脱逃亡生涯的岁月里。当公子重耳逃亡到齐国之后,境遇得到不少改善,春秋五霸的第一霸齐桓公将自己族内一女子嫁给他,他非常喜欢这个女子,在齐国生活了五年,竟无去意,似乎习惯了温柔之乡而丧失了许多斗志。事有不巧,齐桓公在重耳来到齐国的第二年便死去,齐国内乱导致国力下降,诸侯多次来犯。公子重耳的两位谋士赵衰和咎犯在桑树下密谋如何劝诫公子离开齐国险境共图大业,恰巧重耳这个齐国妻子的侍女在跟前听见,于是回来告诉重耳妻。重耳妻子立即杀了这个侍女,以免生事,并且劝告重耳即刻起行离去。重耳却说,“人生如斯,这般安乐,管他甚多!就死在这,不走了!” 其妻说,“你是一国公子,走投无路来到这里,这么多位义士以死为命跟随着你。你不赶紧回国报答这些臣子,却在这里贪恋女色,我为你感到羞耻。你这般毫无追求,什么时候建功立业?” 于是她和赵衰等人谋划,把重耳灌醉用车载着离开了齐国。

夫人如此大气、识大体,乃人生中的贵人!娶妻若如此二女,夫复何求?


第三个故事是关于“兄弟”:故事发生在春秋的卫国,卫宣公为太子姬伋从齐国寻了门亲事,将迎娶齐国公主。结果宣公比自己的儿子伋先一步见到未过门的齐国公主宣姜,为其艳丽美色所动,于是斥巨资、顾名匠、筑高台于淇河上,自己把未来的儿媳妇娶了,并生了两个儿子,公子寿和公子朔。后来齐国公主宣姜和自己的小儿子公子朔(后来的卫惠公)一起在宣公那里谗恶太子伋,再加上宣公因为自己娶了儿子伋的媳妇的缘故,本来心里就很扭曲的想废掉这个太子,便设了个恶毒的计谋要害死太子伋。于是赐给太子伋一个白色牦牛尾装饰的旗子让他出使齐国,并在卫国和齐国边界上埋伏杀手,将持着白旄旗的人杀死。太子伋的异母弟公子寿得知后,对太子伋说,“有杀手埋伏在边界处杀你,父王赐给你的白旄旗就是用来识别你的记号。你不能去啊。” 太子说,“违逆父命以求生,是不孝,不可。但求一死,我心所愿。” 执意要走。《左传》关于这一节的记载比《史记》更多一处细节描写——公子寿于是以酒为哥哥伋践行。可以想见,这将是一次生离死别,两位公子的处境都已视死如归——哥哥是不愿违抗父命甘愿一死,弟弟是冒死来给哥哥通风报信,如果走露风声回到父王那里很可能也是一死。于是兄弟两人将这人生中最后一次的对饮当作告别,弟弟将哥哥灌个大醉,盗走了哥哥的白旄旗,带领一众随从,扮作哥哥,大无畏的向齐国边境开跋。当哥哥太子伋醒过来之后,才恍然大悟眼前发生的一切,于是搏命追赶,及至齐国边界,看到的已然是弟弟公子寿的尸体和那杆白旄旗,追悔莫及,万念俱灭。春秋时期,国与国之间,可说是“春秋无义战”;可是,士与士之间,却处处“士为知己者死”。对于本来就是一个义士的太子伋来说,本就无畏一死,看到弟弟对自己的侠肝义胆,更加不会让弟弟一个人走得那样孤单。于是对杀手说,“你们要杀的人其实是我。” 结果很自然,面对屠刀,哥哥坦然的陪弟弟共赴黄泉。常听朋友们说,最近回过头来再读金庸武侠,常常读得不住流泪,我想,正是因为初尝了40年的人生际遇,才更加懂得了侠士朋友义薄云天在这个世上实在弥足珍贵!

我不知道该评价太子伋是“愚钝”还是“忠孝”,或许这两个词各取一字变作“愚忠”更加确切吧。但是无论如何,对于公子寿的评价,先冒死通知哥哥险情是以“道”、后甘愿代替哥哥去死是以“义”,我们除了致以最衷心的倾佩,没有更加确切的评价,那便是“道义”。所谓道义、兄弟情义,莫过于此!

《诗经·邶风》中的“二子乘舟”便是描写这则兄弟二人争相死节的故事——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全诗共32言,全无千丝万缕的离愁别绪,却胜似千言万语话别离;也无诗作惯用的比兴,只一叶小舟飘渺而逝的写实画面,但恰恰是这茫茫的空白一片,更让人充满对二子乘舟对饮话别的无限遐思。后人猜测此诗的作者不一,我们且不去管他究竟是谁,我猜测或许作者根本就不是当时送别二子在场之人所作,而是后人因为敬佩这兄弟二人的气节,怀想当时两人乘舟而去、化壮怀激烈于默默对饮的情景,为他们的前途命运寄托无限的思念和祈祷吧。


第四个故事是关于“朋友”:这个故事实则是君臣,但时至今日,还讲君臣父子,不免是愚忠而不合时宜了,当今经济社会影响我们人生更多的,已不是君臣父子,而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关系。这个故事是关于晋文公的一个随从介子推的故事。故事发生的时间是从公子重耳的逃亡起始一直跨度到功成名就后的晋文公(死后谥号,活着的时候还没有“文公”这一称号)。公子重耳的逃亡生涯历时十九年,从43岁开始到最终回到晋国称君已是62岁。起初逃亡那段最惨淡的岁月里,特别是从狄国逃奔齐国的路上,日日走在饥饿追杀、亡命天涯的死亡边缘。当其时,随从介子推为了能给主公重耳一顿饥充,割下自己的大腿肉给重耳吃,“割股奉君”这个成语便由此而来。介子推跟随重耳19年逃亡生涯,足迹以顺时针方向踏遍春秋时期几乎所有国家。最终重耳终于在秦国的辅助下,回到晋国称君。于是论功行赏,大者封邑,小者尊爵,一时忙乎却忘了给已经隐居起来的介子推行赏。其母对介子推说,“干吗不去领赏呢?死了怨谁?” 介子推说,“我既然看不起那些贪天之功以为己功的人,再去效仿他们的做法邀功领赏,罪过就更大了。况且我已经说出了怨言,绝不吃他们的俸禄。” 母亲又说,“那也可以让文公知道一下嘛,如何?” 介子推答曰,“说出来的话是用来修饰身体的,如果身体真的想要隐藏起来,又何必用言语修饰其外?但凡留下只言片语,就是为了显露表功。” 母亲说,“真能做到你说的那样吗?那我就和你一起隐居起来。” 于是母子俩至死没有再露面。介子推的随从们很怜悯他,于是在宫门口悬挂一幅字说,“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 晋文公一看便知说的是介子推,顿感愧疚。文公听说介子推隐居在绵山,于是带了大队人马去搜寻,却无从找寻,思忖介子推无论如何不愿现身,有人献计三面烧山定能让介子推不得不下山现身,但万万想不到的是,文公最终看到一个悲壮而惨烈的场面——介子推母子二人抱树而死。晋文公为此抱憾终生,遂将绵山命名为“介山”,以记己过、并表善人。

介子推随从公子重耳逃亡19年,终于到重耳即将称王功成名就,只因在回晋国的路上看到另一谋臣咎犯在言语中隐晦的向重耳邀功,便不愿与之为伍,当即隐居起来。随后便是介子推不言禄的故事。最能体现朋友关系的,自然是飞黄腾达之前的朋友更显弥足珍贵。为什么我们都更加珍惜年少和学生时的朋友,因为他们在那个时候只知道你的人品性格,却不知你会否达官显贵。所以,儿时的朋友无所求。我这里说的“无所求”其实有两重意思:一则是儿时的朋友对你无所求,二则是当你长大后又上哪里能寻求到儿时那样真挚的朋友?

介子推,真隐者、真君子!其德感天动地!夫妻成于患难,朋友始自无名!我们一生若得如此朋友、夫妻,当好好珍惜!



前两天在微信朋友圈中发了上面《史记》原文那一页照片,有人问,“会有这样的朋友吗?” 我相信有,但能以生死相许的朋友,或许只有一起并肩打过大仗的才会有,当今经济创业的大仗或许也可算。

关于朋友,当今社会或许不必许以生死,能在道义和信任上,得一两个张潮《幽梦影》里的“密友”,此生足矣——一介之士,必有密友,密友不必定是刎颈之交。大率虽千里之遥,皆可相信,而不为浮言所动,闻有谤之者,即多方为之辩析而后已。事之宜行宜止者,代为筹划决断,或事当利害关头,有所需而后济者,即不必与闻,亦不虑其负我与否,竟为力承其事。此皆所谓密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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