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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03 00:01 | 豆瓣： 今天连着赶了两个场子，从这个城市的最北边，到最东边。 一个是中年男人，死在情人的床上。 夜里两点多，女人醒来时发现男人小便失禁，已经不会动了，慌忙送到医院急救，但男人已经死了。 医院报了案。 法医仔细地对尸表进行了检验，没有异常痕迹，下一步的尸体解剖检验，要等待死者的家属来了以后再说。 男人和女人，都是外地务工人员，他们的家人也都在老家，他们只身在这个城市里打拼。他们是老乡。 女人是蹬三轮车的。 男人也有50出头的年纪了。 男人身穿彩色细格子衬衣，深色牛仔裤，和一双时下很流行的运动鞋，头发乌黑，体态偏瘦，看样子，并没有50岁的年纪，如果活着，想来平时也是很体面的人。 勘验完尸表，我们又去当晚出事的房子，女人的出租屋里进行现场勘查。 出租屋在一个城中村里，我们把车子停在村子入口的马路边，已经来看过案子的民警阻止我们把车开进去，据说早晨，他们车技最好的同事为把车开出来也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村子很破旧，几乎没有楼房，全是低矮的平房。这里是新近才兴起的经济开发区，迁进了很多大型的工厂企业，周边有很多这样的城中村，没有本地人居住，全都出租给在工厂里做工的外地务工人员，人员混杂密集，环境脏乱。我们去的这个，更是破败不堪，村边一条小河，里面堆积着各式各样的垃圾，河道已经堵塞，窄窄的水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污，紧挨着河边的路，是村子的最宽的一条主路，路上也是有很多垃圾，没有路灯，从河道和垃圾堆里飘来的恶臭，混杂着路的另一边出租屋里正在烧的晚饭的味道，让我的胃里一阵阵反酸。 房子是老式的结构，一排有四间房屋，女人独自租住了其中一间，高高的木式尖顶斜坡屋顶，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比单人床略宽的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张简易的席梦思床垫，搭在几张凳子上。东西不多，过季的衣服和被褥，用白色塑料袋包好码在床尾的凳子上。小小的电饭锅里，有番薯粥，地上有啤酒瓶和饮料瓶，桌子上还有几袋盐炒花生米。 这么小的房间，因为家徒四壁，也让人生出空荡荡的感觉，一个四十多岁的，日夜靠等三轮车讨生活的外地女人，独自住在这里，想来也是很凄苦的。放眼望去，也只有这张床，床品倒还整洁，白底浅蓝花的棉布床单，浅蓝色的棉被，大概，只有床，能让她生出温暖。 可是她的情人，却在这张床上死掉了。 我们提取了些食物和饮品，带回去做毒化检验。现场没有什么异常痕迹。 往村庄外走的时候，依然沿着河边的那条路，有人说，“快走快走，臭死了”，路边有位年轻的妈妈蹲着哄孩子吃饭，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勺子，孩子也只有一两岁那么大。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旁边围了一片暗紫的云彩，月光很明亮，因为那圈云，也显得很美。臭气熏天的河面，也有一枚月亮的影子。 紧接着，我们开车，去了城市的最东边，现场位于镇上一个小宾馆的房间。房间的那一层走廊里就有一个摄像头，清楚地记录下当天晚上死者的行迹，他和一个女人一起进入房间，而后女人离开，男人一直呆在房间里，等服务员进去时，他已经死掉了。 我们进了房间，是个小小的标间，在三楼，有两张床，死者半卧在靠近卫生间的那张床上，他的衣服搭在床对面的桌子上，身上只穿着内裤。死者年纪轻，长得棱角分明，死亡没多久，眼睛半开，嘴角流出不知是呕吐还是来不及咽下的方便面，烈哥要其他人都出去，还要从外面将门关上，只留我在房间里先把照片拍好。我最近在看《冰与火之歌》，刚刚看到琼恩·雪诺在长城上遇到异鬼那一节，尸体会变成异鬼将人杀掉，我就十分怕，一边拍照，一边留神死者的手指或脚趾，会不会突然地动一下。房间很小，现场也比较简单，概貌照片其实也没拍多少张，但我就觉得过了很长的时间，把门打开，门外都是生气蓬勃的同事，顿时感到，仿佛从另外的世界重回到现实中。 死者的左腿小腿处和右脚脚后跟处有血迹，在他的腿下压着一个带着针头的注射器，法医检查尸表时，用湿毛巾把小腿和脚跟处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果然是有两个针眼。侦查员在旁边介绍，死者有吸毒史，今年还被强戒过。法医小心翼翼地提取了注射器，因为有尖锐的针头。除了那两处针眼以外，死者没有其他外伤的痕迹。纹身倒有好几处，因为人瘦，大臂处的“仇”字就显得格外大。身上还有几处刀疤，和香烟的烫痕，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明显混社会已有好多年，社会的戾气、脏污在他身上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痕。 这个房间有一个窗子，窗户外的空调外机上没有痕迹，窗台也没有痕迹。房间瓷砖地面上的脚印，也基本都排除掉了。虽然还没有对针筒做毒化检验，但是，从死者的死亡情况看，很明显是注射毒品过量后死亡的。 房间里弥漫着死亡的气味，虽然尸体没有腐败，但还是有一种味道，不能说很臭，却令人发腻，即便窗户打开，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也搅不动这团污糟的气味。有急救中心的人等在外面，大概宾馆的人报过120，他们等着给他拉一张心电图，即便他已经死了。 我们结束勘查工作走下楼梯的时候，正碰见死者的亲属上来。有三个打扮妖艳的女孩子，相互扶着，因为眼线描的重，留下来的眼泪都是黑色的，还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听说是他的阿姨，哽咽的很厉害。 我们回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月亮似乎比之前更圆了一点，也更亮一点。月光照进这个世界角角落落不一样的地方。 月光都是一样的。 查看原文 ? 版权属于作者 商业转载联系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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