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老屋 在外求学的时候,刚工作的时候,每每节假日,若有人问:去哪啊?都会兴冲冲地回答:回家!急急忙忙地,带有几多迫切感,那就是回家;结婚了,工作日久了,每每节假日,若有人问:假期怎么安排啊!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回老家!匆匆忙忙地,带有几分自豪感,还是回家。不过,这时的说家,是老家!是父母所在的家!尤其这十几年,节假日,不是在回老家,就是在老家回家的路上。可是,那时的老家里有父亲母亲,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家!是情感概念上的老家。 原来我们家有六间老屋,中间有半截院墙,所以成了两个院子,即东院西院。起初父母姐妹住西院,我和奶奶住东院,我住的两间实际上是厨房,我们那叫锅屋,白天做饭,晚上我在炕上睡觉。炕应该是热的,但实际上并不热,因为吃穿用度都缺,所以,好像是我记忆中的炕总是冷的。奶奶住一间,奶奶一年之中总有半年在姑姑家,那时,姑姑家的家家境比我们家要略好些。因此,我差不多是自己住一个院子。记不清那一年了,父亲翻建了东院,我和奶奶又搬到西院。我住两间,其中一间是粮库,一年的收成全在这间屋子里。奶奶住一间,只是由在我西边变成了在东边。但院子的布局基本没有变,只是靠近东院墙新建了一间锅屋。这样的状况一直到80年代。 再说说东院和西院。 东院的的东北角,支一一盘磨,磨不大,只须一个人就可以推动,它是我们家的粮食加工机,当然开动这架机器的经常是母亲和姐姐。磨盘的西边有一棵木槿花,早晨开,傍晚落,花多而鲜艳,只是没有多少香味。磨盘的南边有一棵大梨树,春天满树雪白的梨花,泛出甜甜的梨的味道;秋天满树的金黄色的大梨,缀满枝头。院子东南角有一颗樱桃树,春天刚到,粉嘟嘟的花朵开满枝头,三月底,樱桃有红有黄的时候,鸟儿就来了,早晨嘁嘁喳喳的,一会儿吃,一会儿唱,还有的仿佛吃醉酒似的,在枝头跌跌撞撞,父亲总是大声驱赶,但鸟儿来去反复,所以一树的樱桃总会被鸟儿啄食一半以上,正因为如此,剩下的就格外甜美,尤其是到四月初,我把在树上采摘的熟透的樱桃直接送到嘴里,嘿,那份甜美,没法说啊!靠近锅屋南墙的地方,有一棵香椿树,春天,把它刚发的嫩芽摘下,洗净切碎,放上适当的水和盐,放在大碗或小罐里,再放到太阳底下晒个三五天,便能吃了,炒鸡蛋或直接吃都行,那味道是带有一点椿树的异味香嫩和鲜美,特别是汁水,用它做卤子做面条吃,怎么说呢,现在你有钱也甭想吃到。靠西墙是猪栏,每年养一头猪,好的时候可以养两头,猪快出栏的时候,父母时常站在猪栏前,露出不着声色的喜悦,这预示着这一年我们会有大米饭吃和新衣服穿了。 西院就更丰富多彩了。 最西头那间屋的窗户底下,有一棵大榆树,树干合抱,参天耸立。夏天时,树干上留下一茬又一茬的蝉蜕,紧紧抓住树皮的蝉蜕,弓腰耸背,就像一批奋力攀爬大军。榆树底下有一棵大栀子花,枝干虬老,不知承载多少岁月。花朵数量虽少,但香味半点不减,更是清香扑鼻。靠东墙有一棵柿子树,树干在中间分了叉,由于树干粗壮,中间可以坐下一个大人,当然大人是不会坐上去的,我经常坐在树杈上玩耍。秋天的时候,红彤彤的柿子,就同一个个挂在树上的灯笼,煞是养眼。但我不大爱吃柿子,所以没有柿子味道的回忆。柿子树和屋之间,扯了一根铁丝,那是晒衣绳。 靠西墙有一口水井,很深,有十几米深,但水太咸,咸得不能吃。吃水得往外边大井里挑,挑水的任务先是父亲,后是姐姐,而后是我!井旁边一棵苦槐树,槐树底下有一棵花椒树,枝干细瘦,面目苍老,每年仅结几串花椒而已。不过,因为瘦弱,枝叶反而更加俏丽。也正因为如此,那时,我常在花椒树旁边支一张小桌,读书写字,图的就是这份疏影横斜。俗话说:人在人下能为人,树在树下难为树。也许这个原因,这棵花椒树和榆树底下的栀子花树,都很难长成大树,方寸之争,已定输赢! 靠近南墙那块,形成一个院中园,有山楂树,山楂树是全村最大一棵,它硕果累累的照片,曾上过乡里的宣传栏,因为那时乡里正在全乡推广山楂树的种植,却又找不到样板树,于是它就成了形象大使;有茶叶树,茶叶树是全村的唯一,夏天,生产队割小麦,来采茶叶,用大锅煮,用大桶往地里送,汗流浃背的社员用大碗大口大口地喝,那可真解渴啊!我也割过小麦,能真切地体会到那种劳累干渴之后大碗喝茶的酣畅淋漓的感觉。有柏树,柏树有松果,果成熟的时候常有小鸟来啄食,于是在果实上系上打有死结的尼龙绳,静候小鸟自投罗网,如果早上听到鸟的叫声急切了,那一定是鸟儿被扣住了,翻身起床,爬树解扣,一顿美餐算是到口了。有苦楝树,苦楝树结的果实,我们这里叫楝早子,果实如同大樱桃大小,金黄色的,一簇簇,但苦而不能食。到了秋天,树叶落光了,满树都是金豆子似的楝树子,显得高贵无比。另有几棵大椿树,遮天蔽日的那种,这是专门用来打婚床的,树大了,说明这家儿子也大了。后来父亲就用家中的大椿树为我打了一张纯椿树木的大婚床。这张床至今还在!后来奶奶去世了,姐姐出嫁了,我也结婚了,父亲又一次重建,这才是今天五间规模的老屋。其时,父亲已在别处为我盖了四间新房,老屋才正式成了我的老家! 父母在的时候,即使流浪到天涯海角,老家永远是我的归宿;父母不在了,即使我在老屋门前,我也永远是个流浪者! 父母!老家!老屋!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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